第13章

第13章 第 13 章

許東升從容不迫緩緩走下樓梯,每一步似在宣誓上位者的威嚴,揮了揮手,輕聲吩咐,“勞煩掌櫃替我在後院準備一間可供休息的屋子。”

龜縮在角落裏的掌櫃,被這突如其來的點名驚得立刻站起身,即意外又尴尬地翻找起鑰匙,“給,屋子在後院,順着門廊最後一間,就是天海閣,那裏安靜敞亮,叫破喉嚨也沒人聽得見,包管無人打擾爺的大事!”

許東升對掌櫃很是贊許,“倒是個識趣的。”

賠笑的掌櫃小聲嘀咕,“我這人最是識時務,哪像某些人,企圖誘拐別人未過門的發妻!”

這番話,一字不差落進秋胥的耳朵裏,臉色驟變,“你,你胡說八道什麽?”

不容他分辨完,人已被守衛強勢地推進天海閣。

站在門口的許東升,悠然自得打量起屋內陳設,話語輕輕飄出,仿佛在暗示着什麽,“依我看,這間屋子,遠離喧嚣,無人打擾,最适合秋兄專研聖賢書,以修身養性。”

秋胥的怒火在這一刻徹底被點燃,“你什麽意思?”

“秋兄莫要怪我。”許東升輕輕搖了搖頭,語氣頗有幾分無奈,“實則你一出現,就試圖破壞我與靈兒的婚約,這筆賬,我要真算起來,沒有打斷你這條腿,已是對你格外開恩。”

臉色鐵青的秋胥,緊握雙拳,仿佛所有憤怒都要傾瀉而出,“你軟禁我和表妹,待抵達琉璃鎮見了叔父,你以為這婚,還能由你做主?”

不等秋胥說完,門扉便‘砰’地一聲,徹底阖上,将他的聲音和憤怒徹底隔絕在屋內。

許東升的聲音冷冷傳來,“待抵達琉璃鎮,我自然會向伯父賠罪,解釋清楚其中誤會,不勞你費心。”

壞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充斥秋胥的心頭,猛然意識到,許東升若是對表妹來硬的,後果将不堪設想。

很是懊悔的秋胥只責怪自己,若非小觑此人,怎會匆忙告知表妹真相,不慎令她身陷險境。

屋子裏來回踱步的沈悅靈焦急萬分,突然見到許東升去而複返,連忙追問,“你将我表哥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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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想到,他竟避而不答,拉着她徑直去往大堂,“我讓廚子做了幾樣可口的家常菜,嘗下味道,是否合你的口胃?”

都這種時候了,她哪有心思品嘗美食,“我不餓。”

他輕輕一揮手,守衛們便将六碟精致小菜一一布置在桌上。

許東升不由分說,強硬地将她按在座位上,手中遞過一雙筷子,“兩日奔波,你都沒能吃上一頓好飯,怎會不餓?來,嘗一口,看看味道如何。”

沈悅靈緊閉雙眼,倔犟地撇過頭,徹底保持沉默。

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結成霜。

輕挑眉梢的許東升支着面頰,靜靜地坐在那裏,好一會兒,語氣頗有幾分莫可奈何,“我看着你一口一句表哥叫得過于親切,心裏覺得不是滋味,便安排他在後院的天海閣暫住。”

沈悅靈回首,終于正視于他,“天海閣,那在何處?”

他毫無遮掩的意思,如實答,“那是客棧裏最僻靜的一處廂房,清幽雅致,一應生活所需皆以備齊,只是,人離你遠遠的,免得礙了我的眼。”

這番話,直接、了當,毫不掩飾的嫌棄。

沈悅靈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見她緊咬下唇,絲毫沒有動筷子的意思,許東升自顧自地吃了起來,“你若是絕食,我不介意姓秋的陪着你餓肚子。”

目瞪口呆的沈悅靈,很是不可置信,“你!你威脅我?”

明明他的面上波瀾不驚,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他說出口的話,一定會加諸在表哥身上。

沈悅靈心不甘情不願看着六碟小菜,琢磨起他話裏的意思,将表哥軟禁在天海閣,是在擔心表哥揭露他的真面目?

這會兒三更半夜送吃食,莫不是埋着什麽禍心?

難道菜裏有毒!

不成,安全起見,飯菜絕對不能碰。

沈悅靈的目光在菜肴間游移,糾結良久,哪想到,他頭也未擡,突然開口,“你在想什麽?”

渾身一個激靈的沈悅靈,心中警鈴大作,猛地回首看向他,磕磕絆絆回應,“我……我在想菜可能不好吃?”

“不好吃?”在他的目光逼視下,心驚膽顫的沈悅靈,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嘗了口桂花魚,生怕毒發身亡,連忙‘呸呸呸’地吐了出來,“有土腥味,難吃。”

許東升面色不顯,似乎沒将她的反應放在心上,只是慢悠悠地問着,“我怎麽沒吃出來土腥味?”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也只能硬着頭皮,信口胡謅,“一定是你味覺太差,本小姐出身沈府,自幼所食皆是山珍海味,魚新不新鮮,入口即知。”

許東升并未就此作罷,盛了勺豆腐放在她的嘴邊,眼神裏透着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只落下一個字,“吃。”

氣勢軟弱的沈悅靈慫了,脖子一縮,剛要撇過臉,就聽見他嗓音涼涼,滿是脅迫地說,“我這人脾氣不太好,估摸着是這兩日對你太好了,讓你誤以為可以騎在我頭上?”

“我沒……唔,唔。”

話未盡,沈悅靈輕啓的唇瓣就被塞進一勺豆腐。

“嗯,嗯……”

沈悅靈尚且來不及劇烈反抗,就被許東升冷冰冰的話語噎了回去,“你大可吐出來試試。”

冰冷刺骨的寒意,不容拒絕的話語,沈悅靈大氣都不敢喘,只能緩緩将豆腐咽進喉嚨。

緊接着,沉默無言的許東升,一口飯一口菜送進她的嘴裏,不敢反抗的沈悅靈,只能默默承受着突如其來的‘關懷備至’。

好一會兒,沈悅靈終于忍不住撇過臉,打了個飽嗝,着急忙慌捂住嘴,羞紅了臉,“我真的吃不下了。”

說時遲那時快,面冷瘆人的許東升,已是眉眼彎彎,恢複一副嬉笑無賴姿态,“吃飯就好好吃,靈兒若想讓我喂你,大可以直說,同我耍什麽心眼?”

滿臉懵然的沈悅靈,心中一陣慌亂,嗆了口飯,“咳,咳,我沒這個意思。”

許東升并不想放過她,繼續逗弄似地說着,“無礙,我心裏知曉就行,明日靈兒還喜歡吃什麽,我喂到你嘴裏?”

你給我喂飯,不如殺了我吧!

沈悅靈驚恐萬狀搖頭擺手,“不,不用了,我會自己好好吃飯,真的不用。”

許東升的嘴角似有若無的淡淡笑意,透着股寵溺,“那真可惜,我還以為靈兒這是故意同我置氣,怪我不夠體貼入微。”

二樓欄杆邊,至始至終将這一切看在眼底的曲月彤,冷哼一聲,眼神裏盡是鄙夷,“欲擒故縱,真是好手段。”

沈悅靈不記得何時回到廂房,整個人癱在床上疲憊不堪,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這妖孽!太可怕了,依我這腦子,根本鬥不過。嗚嗚,阿爹,你在哪兒?靈兒好想你啊!”

去琉璃鎮的路上如此煎熬,這妖孽還不知道要怎麽變着花樣折磨她。

眼睑微睜的沈悅靈,突然想起來重要的事,徑直坐起身。

退婚,對,阿爹在信裏強調,一定要在抵達琉璃鎮前取回庚帖,否則走到下聘那一步,她就再無退路可言。

不行,要想方設法讓他厭惡自己,主動退婚!

要是表哥在身邊就好了,制定計劃這種廢腦的事,真不适合蠢笨的她。

反複思考,再推翻計劃,思緒如亂麻,疲憊不堪的她終是支撐不住,緩緩閉上眼簾。

夢境裏,荒山野嶺的輪廓,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陰森,孤身一人行走在黑暗中,突然一雙閃爍着幽綠光芒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她。

恐懼與絕望充斥心頭,她瘋狂尖叫着奔跑在荒涼的原野,跌倒了,爬起來,再跌倒,再爬起,那匹緊追不舍的狼,露出獠牙,仿佛喘息聲都在耳邊回響。

絕望的深淵裏,誰能救她。

“靈兒,靈兒?”

就在這時,一縷溫柔的聲音穿透黑暗,指引着她。

沈悅靈猛地驚醒,從那個令人窒息的夢魇中掙脫開來,額際布滿細密的汗珠,蒼白的臉上殘留着夢魇留下的惶恐不安。

“做噩夢了?”熟悉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伴随着骨節分明的指腹輕輕劃過她緊蹙的額角,最終停留在她細膩的脖頸後,手指輕輕一用力,她便不由自主身體前傾,跌進一個溫暖而寬闊的胸膛。

“有我在,誰都傷害不了你,別怕。”堅定的話語,如同春風拂面,撫慰着她緊繃的神經。

阖上眼睑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沁入鼻息,令她瞬間沉浸在難得的寧靜中。

耳邊傾聽着起伏的胸膛裏傳來有力的心跳,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蔓延開來,遲鈍的她終于想起來,一個被忽略的重要事情,猛地坐起身,迅速拉開兩人的安全距離,“你怎麽在我的屋子裏?”

這一刻,她又回到了渾身立起尖刺的刺猬,充滿戒備疏遠。

許東升看她的眼神,包容裏透着無奈,“小沒良心的,我聽見你的叫聲,急匆匆闖進屋子裏,才發現你夢魇了。”

她恍惚憶起夢中的一切,驚魂未定,“我被狼追了一整宿。”

話音剛落,目光一瞬不瞬注視着他,好半晌,那眼神,疑惑、不安,最後是滿滿的控訴,仿佛在言,他不會就是那匹狼吧?

睿智如許東升,讀懂了她的眼神,霎時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怎麽?你這是在暗示,是我這頭‘色狼’,在夢裏追了你一整宿?”

她愣了愣,旋即嘴角微勾,笑容中帶着幾分挑釁,“……呵,你可真有自知之明。”

話音剛落,許東升的指腹突然擦過她的喉骨,沿着下颚一路往上,揉搓着她圓潤的下巴,輕輕一捏,痞子似地佝腰湊近她的耳廓,輕輕吹了一口氣,那溫熱的氣息,灼得她的臉頰不自覺暈了抹豔色,“夢裏,我也是這般對你?追得你驚慌逃竄?”

心跳加速的沈悅靈緊緊捂住臉頰,縮回身子,杏眸裏盡是驚愕羞赧,“你……你在做什麽?”

恢複正色,緩緩站直身體的許東升,眼神深邃認真,“這樣的舉動,才是‘色狼’所為,而我對你平日裏做的事,應該稱為‘體貼入微’。”

沈悅靈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些什麽,卻又發現自己的言辭顯得蒼白無力,明明他一本正經地解釋,為何她會不由自主産生了一種被調戲的錯覺?

微微低下頭的沈悅靈,避開了他的熾熱目光。

值得慶幸的事,許東升并未在這個微妙話題中過多糾纏,“起來梳洗幹淨,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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