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 18 章
洗漱完的沈悅靈,換了身素雅的長裙,特意将脖頸以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生怕被眼尖的秋胥瞧出絲毫端倪。
她匆匆用過午膳,心底早已按捺不住急切,腳步不自覺加快,徑直向着客棧後院趕去。
許東升的話,依舊在她耳畔回響,”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歸不适合。”
故而見面地點,被他安排在了客棧後院,此地空曠又不失雅致。
繞過蜿蜒曲折的長廊,大老遠她就瞧見了那抹熟悉的背影,心底按捺不住喜悅,揮手高聲呼喚着,“表哥!”
秋胥溫柔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眼神裏的關切毫不掩飾,“你沒事吧?昨夜至今,曲姑娘始終沒給我回個訊息,我真怕表妹你遭遇什麽不測。”
沈悅靈努力擠出一個幹巴巴的笑容,試圖将心虛盡數掩蓋,“我能有什麽危險,表哥就放一百個心吧。”
她總不能如實告訴表哥,昨夜她突然獸性大發,對許東升這樣那樣,險些吃的骨頭都不剩,後來啃累了,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突然,秋胥的視線定格在她白皙的手臂,隐隐約約,那裏似有一圈殷紅的印記,“你受傷了?”
不等秋胥确認,沈悅靈本能反應,迅速拉下衣袖,試圖将那抹不該為人知的印記隐藏起來。
她的手臂上,有許東升留下的兩排猩紅牙印,突兀刺眼地烙在她的肌膚上。
兩日來,她無數次嘗試用許東升贈予的膏藥擦拭,然而傷痕頑固鮮明,絲毫沒有淡去的跡象,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無論多麽不願面對,仍是他加諸在她身上的印記。
如今想來,這傷痕難以愈合,十有八九與那妖孽脫不了幹系。她清晰地記得,那妖孽在咬完她之後,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若說他沒有陰謀,鬼都不信!
她越想越氣,雙手禁不住緊握成拳。
這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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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印這事,遲早連本帶利同他讨回!
未免秋胥看出端倪,她輕描淡寫地說,“讓表哥擔心了,怪我太笨,昨夜只因我尋不到機會下手,這才耽誤了計劃。”
“胡鬧!”他的聲音裏帶着幾絲責備,但更多的是關切緊張,“表妹這是哪的話,這等危險的事,你一個閨閣小姐哪裏懂這裏頭的彎彎繞繞,曲姑娘怎麽讓你涉險?倘若讓許東升知道你要對他不利,後果那是不堪設想,以後這種危險的事,你是萬萬不能允諾。”
沈悅靈心中湧起一股暖流,輕輕一笑,“如今确認我平安無事,表哥還有哪不放心的。”
他嘆了口氣,語氣間滿是自責,“歸根結底,還是表哥不該相信個外人,這才讓你以身犯險。”頓了頓,仿佛思量着什麽,呢喃自語起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糾結良久的沈悅靈,猶豫許久,終于鼓起勇氣,試探地問了句,“表哥,阿爹差人打探回的鹿城前城主一事,會……會不會另有隐情?”
秋胥眉頭一皺,似乎對這個問題諱莫如深,“這事在鹿城街巷穿得沸沸揚揚,那是千真萬确的事!至于許東升是如何在迎娶鹿城城主嫡女的婚宴上滅了潞城主府一家上下,具體細節,鹿城的百姓緘口結舌,生怕惹禍上身,所以不得而知。”
說到這裏,秋胥突然回過神,深深地注視在她的身上,“靈兒,你該不會……對那姓許的動了心思吧?”
沈悅靈心頭一緊,連忙擺手否認,聲音裏透着幾分慌亂,“怎麽可能!表哥在想什麽呢!”
他的語氣裏多了幾分嚴肅認真,“此人心思深沉,可不是你以往迷戀的貌美伶人,光有一副空皮囊。”
“聯姻,本質是雙方勢均力敵的微妙平衡。但抛開這些枷鎖與潞城主這事,你若尋覓共度餘生的如意郎君,那麽他的過往、性情、喜好、乃至對未來有何規劃,都需與你琴瑟和鳴,方能奏出悠長的樂章。”
他微微一頓,生怕她未能全然領悟其中深意,又繼續說,“然而,許東升出身寒門,性情難以捉摸,他心中懷揣的,是攀上權利巅峰的壯志,是逐鹿天下的野心。那靈兒,你呢?”
她……她雖含着金湯匙出生,卻向往繡花、看戲,渴望成為無憂無慮的閨閣小姐。
她與許東升之間,即使沒有潞城主一家,注定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秋胥清醒而堅定地說,“不交心,就不會受傷。”
她緩緩說道,聲音雖輕,杏眸裏不知名的情愫,似乎在這一刻,漸漸湮滅,“靈兒明白了。”
告別秋胥,沈悅靈魂不守舍地沿着長廊緩緩前行,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父親那深沉的話語,“這個世上,除了阿爹,沒有人會毫無緣由對你好。”
她與許東升相識數日,數次險境,每一次都是他舍命相護,那他,又有何目的?
回想起第一次相見時的情景,他眼神裏饒有興趣,恍若對她十分熟悉,不禁心生疑惑,若接近她,真是為了沈府銀子,不妨抵達琉璃鎮後,盡力勸說阿爹,用沈府的財力作為對他救命之恩的感謝。
畢竟,有了沈府的支持,他的野心,也不再局限鹿城這方小小的天地。
救命之恩雖重,報答的方式卻有千萬種,以身相許,并非唯一的選擇,既然不合适,何苦相互糾纏,耗盡一生時光。
她仿佛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庚帖不僅是婚約,更是為了穩住許東升,确保她平安抵達琉璃鎮所采取的策略。
長廊盡頭,一陣輕柔的風悄然拂過,熟悉的低語聲,不經意間飄入了她的耳畔。
竟是曲姑娘?
昨夜之事,始終萦繞在她心頭,剛想尋曲月彤問清突如其來的變故,倒是來得湊巧。
然而,曲月彤與人交談的內容,令她腳步頹然一頓,仿若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得她險些喘不過氣,“這一路上,你與她搞好關系拖延時間,待繞行後返回鹿城,就塵埃落定。”
沈悅靈愣了愣,繞行前往鹿城?
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背後,藏着不可告人的陰謀算計?
“可周成岸以沈年性命相要,讓沈姑娘嫁給他……”這話,猶如晴天霹靂,叫沈悅靈的心猛地一顫。
阿爹?
她不敢想象,假如她什麽都不知道,被送入鹿城,阿爹可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恐懼,無助,仿佛支撐她的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
曲烈斥責道:“沈年的事,城主大人自有考量,你管那麽多閑事幹嘛?”
“他是沈姑娘唯一的至親,此事當真不告訴沈姑娘?真出了事,沈姑娘若是知曉真相,恐會記恨一輩子。”曲月彤猶猶豫豫的聲音還未說完,就被曲烈冷酷的嗓音打斷。
“告訴沈姑娘頂什麽用?讓她上趕着送上門去給周成岸做夫人?沈姑娘看起來就不慎精明,單純得像張白紙,指望她,還不如別拖後腿來得現實。”
這句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插入沈悅靈的心髒。她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緊緊捂住嘴的她,生怕發出一絲聲響,洩露自己的存在。無聲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悄然滑落臉頰,滴答滴答地濺在青石地磚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沈悅靈,對周遭的一切變化渾然不覺,以至于假山後的兩人何時離去,她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