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第 35 章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打得陳令鳶措手不及,但她很快恢複鎮定,心底湧起一股疑慮。
黎夢為何會出現于此?
她是否知道些什麽?
如今只見她一人, 是否還有人知曉她來了此處?
陳令鳶迅速反擊試探, “你突然闖入我的院門, 就不怕我在城主跟前告你一狀?”
黎夢嘴角的笑容更勝, 似乎并不懼怕她的威脅,搜尋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幾案上的兩杯茶水, 此刻仍散發着袅袅青煙, 不由得讓她心中一動, 猜測,莫不是沈悅靈還在屋子裏?
可萬萬不能讓城主大人知曉,與陳令鳶密談之人,是他親自關押于萬花谷的女人, 以免橫生枝節。
漫步走到幾案前的黎夢, 輕輕敲了敲案臺, 回首盈盈一笑, “自然是有人告訴我, 這裏有一出好戲, 我就迫不及待趕來了。”
陳令鳶面不改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在這緊張對峙中,倚在櫃子裏的沈悅靈,透過櫃門縫隙一覽無遺,看着各懷鬼胎的兩人。
此番見陳令鳶前,故意在心思缜密的莊喬研跟前露了點破綻, 以便在必要時,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她原以為, 倘若取輿圖順利,現下人已安全離開,沒想到留的這一手,真的用上。
只是令她沒料到的是,黎夢竟然做了被人使喚的棋子。
黎夢心底藏不住事,眼看着事漸成,神色間毫不掩飾嚣張得意,早已按捺不住開始耀武揚威,“死鴨子嘴硬,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着急,待會城主大人親自審你。”
目露寒芒的陳令鳶,迅速有了決斷,倘若在周成岸趕來前,不能将黎夢解決,那迎接她的定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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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黎夢,做成意外事故,再把沈悅靈安置妥當,自然可解此番危機。
這個念頭剛在陳令鳶的腦海中閃過,便迅速有了決斷,不再猶豫的她,一步一步逼近黎夢,仿佛是一只即将鋪食的兇獸,亮出獠牙,毫不猶豫抽出鬓間尖銳的發簪,紮向黎夢脖頸。
一無所覺的黎夢,即将見到閻王爺時,忽然回首,正好瞧見那只鋒利的發簪,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出奪目的寒芒,驚恐萬狀側身,堪堪避開了陳令鳶的致命一擊,脖頸處卻不幸擦出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
“你瘋了嗎?殺了我,你與人在此密謀,真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她的聲音顫抖惶恐,直至此時,仍不敢相信陳令鳶竟敢對她痛下殺手!
“這就不勞你個将死之人費心!”
這一刻,死亡的威脅籠罩在狹小的空間中,陳令鳶與黎夢的争鬥,激烈地碰撞。
沈悅靈十分慶幸此刻渾身乏力躺在櫃子裏,即便待會火燒眉毛,也燎不到她的身上,自己不過是個被陳令鳶嫉妒暗害未果的可憐人罷了。
急于掙脫牢籠的黎夢,瘋一般地逃向大門,眼底的絕望與求生的欲望交織着。
然而,在這生死存亡之際,陳令鳶忽然将她撲倒在地,冰冷透着肅殺之氣的聲音裁決,“結束了!”
就在發簪即将刺破黎夢咽喉的一剎那,‘砰’地一聲巨響,陳令鳶整個後背突然撞在幾案,随即重重地砸在地上。
連滾帶爬掙紮起身的黎夢,顧不上狼狽,劫後餘生呼叫着,“城主大人!您總算來了,吓死奴家了!”
站在門扉前的高大身影,明明逆着光,通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冷倨矜然、威嚴寡陌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仿佛是這世間的主宰者,生死皆在他的一念之間。
這抹熟悉的身影,心神懼顫的沈悅靈,一刻都不敢忘記,那個令她夢魇般的男人,竟然是他!
他竟然是周成岸!
心底已是五味雜陳的沈悅靈,震驚無以複加,此時此刻,所有的疑惑似乎都串聯起來。
周成岸腳步沉穩有力地緩緩走進屋子裏,每一步,都踩在了陳令鳶的心弦。
滅族之人就在眼前,躺在地上的陳令鳶,即使後背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也不敢呻吟出聲,故作鎮定自若,生怕軟弱可欺暴露人前。
奈何,眼神裏的恐懼不安,早已洩露了她內心的慌亂。
黎夢似尋得了主心骨,笑容越發猖獗,眼神裏充滿複仇的火焰。目光落在難以動彈的陳令鳶時,就像看着一只喪家之犬,心中充斥着淩辱與報複的快感。
前一刻,陳令鳶加諸在她脖頸上的傷,她定要百倍千倍的償還給她!
黎夢忽然撲進周成岸的懷裏,淚水宛若斷了線的珍珠滑落臉頰,似朵柔弱無助的嬌花,嘤嘤低泣,“城主大人,您要替奴家做主呀!”
眼瞅着周成岸對她的委屈哭訴不為所動,竟未給予任何回應,黎夢見狀,徹底急了,主動攀上他的脖頸,緊貼着寬闊的胸膛,吐息如蘭,試圖誘惑他陷入溫柔鄉中,“城主大人,您怎麽不理奴家?奴家心口疼的厲害。”周成岸終于正色于她,只是那雙桃花眼顯得有些冷,一股嗜血漸漸彌漫開來,“你知道我最厭惡什麽嗎?”
黎夢聞言,不禁心頭一顫,有些惶恐不安地搖了搖頭。
“肮髒。”
如同寒冰一般的嗓音,瞬間刺穿了黎夢的心房,修長的五指忽然覆在她纖細的脖頸。
黎夢徹底慌了心神,眼神中盡是恐懼絕望,喋喋不休的話語,試圖喚醒周成岸的記憶,“城主大人,您忘了奴家?那夜您折騰了奴家整整一宿,令奴家甚是歡喜,今夜,還是讓奴家伺候您吧?”
言辭中的卑微祈求,卻無法阻攔咽喉上越收越緊的五指,黎夢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瞪得滾圓的眼睛,似要凸出眼眶,“城……城主大人,饒,了奴家這回吧?奴家再也不敢了!”
說到最後,黎夢的聲音已變得沙啞,細若游絲,直至懸空的雙腿再也沒有掙紮的力氣,徹底沒了生息。
至始至終,周成岸冷峻的面容裏,眉頭都沒皺一下,似随手丢下一件無用之物,任由黎夢的身體重重地墜落在地,發出‘砰’地一聲沉悶的巨響,在寂靜空曠的屋子裏回旋。
周成岸握着一方白淨素雅的手絹,細致地将骨節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擦拭幹淨,仿佛要徹底抹去沾染在指尖的所有污穢,厭惡道:“丢去亂葬崗,喂狼。”
殘忍無情的話語,讓人不寒而栗。
依如陳令鳶第一次跪在他跟前時的情景,陳氏全族被他宣判死刑,她曾呼風喚雨的父親,如蝼蟻一般渺小,被他一根一根敲斷骨頭,血染大殿,那痛苦哀嚎的乞求聲,至今仍在陳令鳶的耳邊回響,如同地獄裏傳來的呼喊,令人毛骨悚然。
她的父親,曾用盡力氣卑微懇求一刀了結的恩賜,直至生命終結的最後一刻,都在絕望中度過。
周成岸就似地獄裏爬出的惡鬼,帶着滿腔仇恨,向陳氏全族展開了殘酷的複仇。
明明知道周成岸在用黎夢的死來攻心,想要徹底摧毀她的意志,但陳令鳶仍抑制不住身體的顫抖。
這股無形的壓迫感令她無法反抗,無法掙紮。
握在周成岸手中的那方手絹,飄飄悠悠地落下,宛若一片輕盈的羽毛,最終蓋在了黎夢死不瞑目的眼睛上。
邁開腳步的周成岸,眼神冷冽徐徐逼近陳令鳶,俯視她時,高大威嚴的身影,将她徹底籠罩在陰影之下,碾壓着那幾近崩潰的心靈,“留你一命茍延殘喘,不過是想将陳氏埋在暗處的人連根拔起,這才多少日,你就送了我這份大禮。”
什麽?
陳令鳶滿臉震驚,她從未想過,自己活下來的緣由,竟然是作為誘餌。
前一刻她還慶幸黎夢死了,心存僥幸,現下這個答案,卻叫她無法面對,逃避似地說着,“我,我不懂城主大人的意思。”
周成岸冷笑一聲,那抹笑意裏蘊藏着無盡的嘲諷與輕蔑,仿佛早已看穿她的心思,讓人無所遁形,“你忍辱負重爬上我的床,不就是想給你全族報仇雪恨?”
陳令鳶的臉上已是蒼白如紙,貝齒禁咬唇瓣,仍無法抑制呼之欲出的喘息聲。
她好恨!
恨不得将周成岸千刀萬剮!
可是,面對這般強大的敵人,她卻是個懦弱的廢物。
這份無力感與絕望,令她幾近崩潰。
奈何,周成岸的話,堪比最鋒利的刀子,片片切割着陳令鳶僅存的理智,“我給過你殺我的機會,可惜令我大失所望,你連拔刀的勇氣都沒有,活着還有何意義?實在浪費糧食。”
話音剛落,轉身欲走的周成岸,卻又突然停下腳步,冷聲裁決,“你放心,今日派出去執行任務的人,我會一個不漏地讓他們給陳氏殉葬,全了你的複仇之心。”
面對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陳令鳶終是一敗塗地撕吼出聲,似要将胸中翻騰的憤怒屈辱盡數發洩出來,“周成岸!你不得好死!”
他的臉上挂着殘酷的笑意,每一個字都如重錘砸在她的心上,“想要我不得好死的人很多,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
話音剛落,他已緩緩走向內室偌大的核桃木櫃,“我很好奇,哪個嫌命長的與你這個蠢貨合作?”
黎夢死時,他就聽見櫃子裏藏着一抹似有若無的急促呼吸聲,透着深深地恐懼,仿佛在黑暗中無助地掙紮。
他不介意,讓裏面的人感受更深得絕望。
門扉輕啓那一刻,時間仿佛徹底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