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第 42 章
青石地磚上, 碎成兩瓣觸目驚心的镯子,令沈悅靈的思緒,跟着猛地一沉。臉色慘白的她, 緊張地望向門口, 生怕即将闖入的許東升會發現這個秘密, 徹底揭開城主府內, 那段她最不願提及的過往。
許東升只看了她一眼,嗓音裏透着一絲冷意, “給我。”
簡單的兩字, 卻重如千鈞, 沉沉地壓在沈悅靈的心底,那只緊緊抓着薄薄信紙的手,無意識地揪成團,指節因為過度用力有些泛白。依如她混亂不堪的內心, 不知何去何從。
見她不為所動, 那雙鳳眸愈發淩厲, 他三步并兩步, 迅速走到她身邊, 在她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時, 強勢地伸出手, 毫不猶豫從她手中搶奪過那封信。
那一刻,沈悅靈仿佛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腦子裏空落落的,怔怔地看向許東升,那雙曾經充滿溫情脈脈的眸子, 仿若打翻的濃墨,變幻莫測。
信中, 是周成岸對沈悅靈情意綿綿的話語,字字句句,如和風細雨,滋潤着那份深埋心底的情愫,“……靈兒,你贈我的那壇女兒紅陳釀,已經被我飲下大半。酒憨正濃時,思緒不由得飄回那夜初識,你領我偷酒,共飲一盞犀角杯,嬌靥淺笑時,動人心魄的模樣。
知你鐘愛小酌怡情,心中盤算後,特意命人遍訪古籍,尋得一張珍貴的古方。我親自挑選了上好的原料,按照古方所述,小心翼翼釀制。
酒成之日,滿心歡喜地将它埋在了你屋前的玉蘭樹下。
我想着,待時機成熟時,便與你一同取出,共品那份歷經歲月沉澱的醇厚。
只是,心底難免忐忑,不知将來你品鑒這壇酒時,是否還能感受到你我共飲時,那壇醇厚相似的韻味?
我琢磨着,從某種意義而言,比不上你贈予我那壇時的喜悅……”
整張信,無不是周成岸對她訴說衷腸,為這段晦暗不明的關系,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字裏行間描繪出他們共同經歷了無數的點點滴滴,事無巨細,皆成了周成岸心中最珍貴,無法割舍下的回憶。
那她呢?
看見這封信時,她的心中,是否波瀾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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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無數個夜晚,天上的繁星,是否見證了他們的歡笑?
他們共同經歷的過往,是否也在她的心底紮根?
亦或是像今夜,與他即将共度良宵時,竟忍不住獨坐窗前,展信回味,與另外一個男人共同經歷的美好瞬間?
許東升承認,他嫉妒的發瘋!
明明他的聲音不大,卻似從喉間撕吼溢出,顯得異常尖銳刺耳,“你曾與他共飲一盞?花前月下,漫步述說衷腸?”
每一個字,如重錘狠狠敲擊在他的心房。
沈悅靈聞言,沉默無言地垂下眼睑,長密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那份刻意避開閃躲的目光,令許東升心如刀絞,只覺得錐心刺骨的痛,險些令他窒息。
終于,他忍不住開口,那話語仿佛從牙縫裏擠出,難以啓齒地追問,“你心裏有他?”
今夜,淩厲迫人的他,眼神如刀,不給她一絲喘息的機會,令她感到陌生而惶恐不安。
沈悅靈的腳步,不經意間踉跄了幾步,引得她連連後退,直至後腿抵在冰涼的床沿,退無可退,方才擡起慌亂的杏眸,搖了搖頭,“我說,對他沒有感情,你會信嗎?”
對,他不相信!
不相信她說的每一個字!
更不相信她搖頭否認!
她心靈走失的憤怒、壓抑,夾雜着雙親之仇的恨意,交織毀滅,宛若洶湧的潮水,将他徹底吞噬。
僅存的理智在這一刻,被熊熊烈焰燃燒殆盡,只餘下怒火與不甘。
鳳眸裏閃爍着瘋狂與執着,嗓音低沉,仿佛是從心底最深處,聲嘶力竭地吶喊出,“靈兒,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一道閃電頹然撕裂天幕,伴随着尖銳刺耳‘嗤’地一聲,許東升殘暴決絕地扯破那身華美的嫁衣,精致的鎖骨,被烙下炙熱的痕跡。
起初,她還試圖抗拒,雙手緊緊護着破碎不堪的嫁衣,杏眸裏滿是恐懼不解,她不明白,向來溫柔以待的他,為何會對她徹底失去信任?
突然變得如此狂暴失控,将本該洞房花燭的良宵,演變成了一場不死不休的發洩?
她的眼眸裏霎時霧蒙蒙,淚水悄然打轉,卻倔犟地遲遲不肯落下。
此時,再多的抗拒,都是徒勞,虬勁有力的臂膀将她強勢地壓在床笫之間。正欲捅破那層窗戶紙,他突然貼在她的耳畔,冰冷質問,“他也是這般親吻你?直至共度歡愉?”
這句話,猶如一根尖銳的刺,狠狠紮在她的心上。那雙睜大的杏眸猛地一顫,內心的酸澀再也抑制不住,豆大的淚珠滑落臉頰。她的心,痛得無以複加,哀嚎不止。
窗外的雨勢越下越大,淅淅瀝瀝摧殘着嬌花,薄草涯邊,不容溪水潺流,驀然開鑿,溝壑堵決。
身體上的疼痛,如何比得上心神俱裂。她無力反抗,無處可逃,唯有默默承受,任由戈矛肆虐,抑制不住顫抖着身體,逐漸被蹂躏的遍體鱗傷。
她的眼淚似已流幹,喉嚨也喊得沙啞。然而,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與屈辱絲毫未減,那顆溫熱的心,正一點點冷卻,直墜冰窟。
突然,手中緊握梅花簪的沈悅靈,決絕果斷地插向他的後背。
淹沒在雷聲滾滾中的,是她用盡全身力氣,痛徹心扉地吶喊,似對這段感情的最後質疑,“許東升!既然你認定我是見異思遷、水性楊花的女人,為何還要碰我?”
回應她的,卻是更深的痛苦,比洶湧的潮水更加澎湃,勢要将她淹沒在無邊的欲海。無止無休的身體摧殘,早已疲憊不堪的她,只能默默祈禱,祈禱這一切盡快結束。
漸漸地,她放棄了抵抗,不得不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默默承受着他的暴虐。
下半夜的風,順着門縫灌進屋子裏,透着絲絲涼意,吹散了滿室旖旎。
輕輕搖曳的鲛绡帳後,藏着一段未了的情愫。
許東升坐在床沿,身影在昏暗的燭火下,被拉得老長,似有一股難以言狀的彷徨充斥心頭,待神志漸漸于無邊的黑暗中歸攏,目光穿透夜色,落在身後昏睡過去的沈悅靈身上。
那抹纖細的背影,仿佛風中顫動的嬌花,顯得格外柔弱,視線最終定格在她的腰間腳踝,那裏,盡是情動之時留下的斑駁指痕,宛若無聲控訴着昨夜對她的瘋狂施暴。
塌上的落紅,刺眼醒目,令他無法忽視,也無法抹去,每時每刻不在提醒,他不顧她的掙紮反抗,以近似殘酷的方式,強勢掠奪了她的一切。
染血的梅花簪,靜靜地躺在那裏。
昨夜,她是真的恨透了他。
靜谧中翻湧不息的思緒,愧疚自責,猶如兩把利刃,深深地插進他的心口,疼痛中煎熬的他,默默地注視着沈悅靈,企圖尋找到一個能令她釋懷的答案。
待她醒來,他卻不知,該如何面。
許東升,你到底做了什麽?
他該如何彌補她心底的創傷?
雙手抱頭的他,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有些微微泛白,鳳眸裏閃爍着前所未有的盱衡厲色,“周成岸!我與你不死不休!”
沈悅靈醒來,已是日上三竿,空落落的屋子裏,只聞風聲低語,陽光懶懶地灑在她的身上,卻驅散不盡萦繞心頭的寒意。
目光無意識地落在燃燼的紅燭,不知何時,炙熱的火焰已然熄滅,只留下一灘凝固的蠟淚。
昨夜,仿佛經歷了一場噩夢,可是疼痛酸脹的身子骨,卻又真實得讓她無法忽視。
腹墜難忍的她,強撐起身,踉跄地走到窗前,望着靜悄悄的院落,心底一片茫然。
他從未有過不告而別,新婚第一日,他會去了哪兒?
是否還會回來?
這個疑問,更深地刺痛了她本就脆弱的內心,卻找不到一個合理說服自己的答案。
溫熱的指腹,輕撫臉頰,觸碰到了濕漉漉的水澤。她愕然發現,不知何時,淚水已悄然滑落。
呵,她真傻。
事實擺在眼前,為何還要自欺欺人?
他厭惡了她,只因一封信,便徹底失去了對她的信任,承諾過一生的誓言,如今就像個笑話!
沈悅靈雙手環膝,蜷縮在角落裏,不知哭了多久,無聲哽咽滑落的淚水,濺落在冰冷的地面,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
就在她沉浸在悲傷的思緒中,無法自拔時,一抹高大的身影,悄然靠近,無言地為她披上外衫。
猛然回首的沈悅靈,滿懷期盼,淚眼朦胧中,映出身後之人竟是秋胥。那一瞬間,杏眸裏的神采一閃而逝,只餘下淡淡的失落。然而很快,她又迅速擦拭掉眼角的淚痕,吸了吸鼻子,用着沙啞的嗓音強顏歡笑,“表哥?你怎麽來了。”
秋胥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裏,注視她時的眼神裏,充滿了疼惜不忍,好半晌,窩火似地說出口,“我不來,豈會知曉,許東升就是這麽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