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第 43 章
眼瞅着沈悅靈正欲開口, 他更加不滿地匆匆打斷,“無需你替他想好說辭,我有眼睛, 自己會看。”
沈悅靈愣了愣, 對視他那堅定的眼神, 孤寂無助的心, 湧起無數的溫暖感動,“我在表哥面前, 有什麽好掩飾的, 有你護着我, 我什麽都不怕。”
嘆息一聲的秋胥,摸了摸她的腦袋,話語溫柔,“這是叔父寫給你的信, 你要不要看一下?”
蹭地一下子, 猛地站起身的沈悅靈, 搶過信函, 滿臉不可置信, “我爹?”
秋胥看着她, 眼神裏只有深深地擔憂, “是周成岸命人送來的,你若想知道裏面的內容,我便念給你聽。只是,周成岸求娶你的目的,昭人若揭, 信中內容無法斷定真假,所以, 我并不贊同你趟這趟渾水。”
事關沈年,沈悅靈的态度堅決,“我想知道,信裏寫了什麽?”
見她執意如此,秋胥也不再勸解,取出信件念了起來,那份遙遠的牽挂,似穿透時空的界限,傳遞過來,“展心如晤,思念無以複加。
阿爹被關押暗室的這些日子,偶聞你與周城主和許城主發生的事,內心掀起無數波瀾。
另有一件關于許城主的要事,特意告知于你。
早年間,阿爹仍在睿王麾下效力時,受命于人,間接推波助瀾了震動朝野的謀逆案,亦算得上害死許城主抄家滅族的兇手之一。
你與他,隔着血海深仇,實非良配。”
聽到此處,沈悅靈腳步一個踉跄,險些沒栽倒在地,白淨如瓷的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字字泣血出肺腑,此時此刻,她還有什麽不明白,昨夜許東升失控,是因為徹底恨透了她這個殺人兇手的女兒。
依他果決的性子,既然不告而別,也不會再回來了。
“靈兒!”秋胥剛欲扶起她,卻被她冷聲打斷,“表哥繼續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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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信,皺着眉頭,迅速念了下去,“阿爹為你擇婿,也是希望聯姻之人,能保你平安,護得沈府周全。
現觀時局,阿爹以為,周城主深喑人性,更知曉如何駕馭人性,是位殺伐決斷的雄主,如此人物,阿爹相信,于這亂世中,建功立業,成就一番偉業不過是時間問題。
至于沈府遭此劫難,終究財是禍根,亦是大勢所趨,阿爹內心并不怨天尤人,即使不是周城主,也會是其他中興之主對沈府下手,本質在于貪婪的人性,逃不過‘權錢’二字。
阿爹雖深陷囹圄,心中始終牽挂着你的安危。
周城主與阿爹徹夜深談後,得他親口承諾,若你不願聯姻,阿爹可用沈府財力相助于他,亦能讓他庇佑沈府,而你需要留在曲州城,他并不會限制你的自由。
這段時日以來,周城主始終對爹以禮相待,阿爹再三思量,實在憂心你留在許城主身邊,随時會有性命之攸。
如今周城主真心待你,不妨給自己留條後路,給沈府留條後路。
你若同意,便聽從阿胥安排,趁着府內空虛,接洽上周城主的人,速速離開許城主,阿爹與你在沈府相見。”
沈悅靈聽完信中內容,再蠢也聽明白,這是周成岸開出的條件,讓她主動離開許東升,便放了阿爹,讓他們父女團聚。
緊阖的杏眸輕輕顫了顫,素手無意識滑入袖子深處,取出那支珍藏的梅花簪。原本無暇的玉石花瓣上,此刻浸染了觸目驚心的血色,妖冶鮮豔,讓人無法忽視,依如她與許東升糾葛的情感,隔着血海深仇,終究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謹慎地燒完信函的秋胥,目光緊緊鎖定在她的臉上,追問答案的聲音裏,透着關切與擔憂,“靈兒,你是如何想的?”
讓她在許東升與阿爹之間做選擇,這無異于剖開她的心分成兩瓣。
然而,除了血海深仇,他們中間還隔着一個周成岸。
如今她在許東升的心目中,同那些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人,并無不同。
這個結果,好像已不容她做出選擇,她已經是被抛棄的一方。
秋胥瞧見她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一陣酸楚,不再催促,反而耐心勸解,“我知你心亂如麻,此事幹系重大,你且仔細思量,并不急于一時給我答案。”
城主府內,暗流湧動。
來回巡邏的侍衛,比平日裏多了兩倍人馬,緊張的氣氛也愈發凝重。
步履匆匆的馮翎穿過游廊,直奔城主書房而去,人剛邁過門檻,迅速彙報,“屬下已經按照城主大人的吩咐,故意洩露沈年的消息給了探子,如今魚餌已上鈎,正在來的路上。”
周成岸坐在案前,擺弄着一方溫潤如玉的枕頭,聽聞馮翎的彙報,只是點了點頭,“吩咐下去,按計劃行事,倘若最終留不下許東升的命,就讓他帶走人。告訴手底下的人,出手有個輕重,莫要傷了沈年。”
“是!屬下明白。”這一刻,馮翎才算真正看清周成岸待沈悅靈的心。
向來心狠手辣,行事不拖泥帶水的城主大人,此刻竟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自己的行事準則,在他看來,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事。
馮翎跟随周成岸多年,深知他的脾性和手段,即便城主大人清楚地知道,留下沈年,就意味着留下了随時被許東升翻盤的變故,但是為了沈悅靈,他還是沒有狠下心腸。
假如城主大人只是單純地為了得到沈悅靈的心,大可借此機會殺了沈年,再巧妙地嫁禍許東升,讓她因深仇大恨徹底憎恨許東升,從此斷絕她對許東升的所有念想,城主大人也能如願以償,借此占據在她心中的位置。
然而,城主大人并沒有選擇這條最簡單的捷徑,反而做出了一個令人出乎意料的決定——讓手底下的人暗中保護沈年,沒有将沈姑娘最後的退路徹底堵死。
想通此關節,馮翎的目光裏閃過一絲寒芒,仿佛在這一刻,他已經下了某種不可更改的決心。
沈年活着,就像一把懸在城主大人頭上的利刃,随時有落下來的危險。
沈悅靈對許東升糾葛的感情,就有可能破鏡重圓,意味着她還有離開城主大人的可能性。
而只有沈年成為一個死人,才能讓沈悅靈将所有憤怒悲痛轉移到許東升的身上。
兩人間,也就再無可能!
既然城主大人狠不下的心腸做的事,那就由他替城主大人完成這個艱難的決定,徹底掃清城主大人與沈姑娘間的所有障礙!
按照輿圖排查,不斷縮小搜查範圍後,終于,探子追查到了關于沈年的消息。
待最終确認暗室中關押的确是沈年,許東升迅速集結人手,天剛擦亮便直奔城主府。
路上,許東升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斷回響,那就是救出沈年,以此向靈兒贖罪,彌補他犯下的過錯。
靈兒,等我回府,這一次,一定讓你父女團聚。
然而,許東升還未踏入城主府,已覺察到一股不同尋常的緊迫感,仿佛山雨欲來,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
據最新的探子回報,沈年并未被人從暗室中轉移,反而府中加強守衛,看來周成岸是打算以沈年為誘餌,引他上鈎,來個甕中捉鼈。
就是不知,這場大戲,最後鹿死誰手?
許東升借着彌漫在城主府內的濃煙,沖殺進幽長的甬道,直奔最深處的暗室。
推開門扉的剎那,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一道身影靜靜地躺在血泊裏,素色衣裳已是血跡斑斑。
秋胥尋曲月彤幫忙,想帶着沈悅靈出府散心時,曲月彤的思緒,不由得飄回今兒一早的情景。
那時,晨光破曉,許東升調集人馬,神色匆匆正欲出府,臨行前刻意交代她的一番話語,“我昨夜惹得靈兒傷心,你今日得了空,便去陪着她,待我回府,再親自向她請罪。”
聽完這話的曲月彤,心底不禁咯噔一下懸在嗓子眼。
新婚夜,本該郎情妾意,纏綿悱恻的時刻,怎麽新郎官卻傷了新娘的心?
這究竟是什麽情況?
她那直爽的性子,哪裏會安慰人?
生怕笨嘴拙舌,沒開解新娘,反而火上澆油!
曲月彤的腦子裏已是一團亂麻,只有一個念頭不停地盤旋——‘求外援’。
于是,天剛泛起魚肚白,她就火急火燎去找了秋胥,希望請他前去新房解圍。
沒想到見到人,她還未及細想,如何編織一個合情合理的說辭,以打馬虎眼的方式糊弄過去沈悅靈心情不暢的緣由。
秋胥竟也開了口,正巧有事要找沈悅靈商議。
曲月彤心底一喜,立馬毫不猶豫将這個‘燙手山芋’甩給秋胥,心底暗自慶幸,“這下好了,有秋公子在,沈姑娘還愁無人安慰?
畢竟他們自幼一起長大,情同手足。
沈悅靈若真有難以啓齒的話,也會向秋胥這個知根知底的表哥吐露。
況且,秋胥機智過人,又善解人意,定能将沈悅靈安置得妥妥當當,無需她再操上半分閑心。”
如今,當秋胥帶着沈悅靈站在她的面前,請求她取來出府通行牌時,曲月彤想起許東升此時正帶了人手,猝不及防去抄了周成岸老巢。
按理,周成岸應該忙得焦頭爛額,不得空來尋沈悅靈晦氣。
更何況,布坊周圍全是自己人,只要他們不走得太遠,真若出了什麽事,也有暗哨會及時提醒撤離。
想到這裏,曲月彤毫不猶豫同意,“好,我正得空,便一同陪你們出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