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第 44 章

曲月彤未曾料到的是, 一行人剛踏入繁華喧嚣的鬧事,享受片刻歡愉,暗哨卻驟然發出撤退的暗號。

驀然回首的曲月彤, 不由得心頭一緊, “快走!有情況。”

她剛欲握住沈悅靈的手, 護送其離開, 沈悅靈卻後退連連,似早有準備地縮在秋胥身後, 滿臉防備。

曲月彤的心中頓時湧起一股莫名的疑惑不安, 不解地看向秋胥, 剛要質問緣由,沈悅靈卻忽然異常堅定地開了口,“曲姑娘先行離開吧,我已決定留在此地, 并不準備返回布坊。”

這句話, 仿若晴天霹靂, 曲月彤以為聽錯了, 不明白沈悅靈為何會在如此危險的情況, 做出不顧自身安危的決定, 滿臉焦急勸解, “你不随我回布坊,是什麽意思?留在此地出了事,我如何向東升哥哥交代?”

沈悅靈的聲音平靜,仿佛是做出深思熟慮後的決定,“我也不叫曲姑娘為難, 你便如實相告許東升,我是自願跟随周成岸的人離開。”

曲月彤聞言, 臉色驟變,只覺得聽見了天底下最荒謬的笑話,“什麽?東升哥哥好不容易從城主府救你出來,現在你卻告訴我,要再次自投羅網,莫不是瘋了不成?”

她無法理解,為何沈悅靈會在剛剛逃出牢籠後,又心甘情願回到那個充滿危險的地方?

沈悅靈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去城主府,不是自投羅網。”

什麽叫自願前往,不是自投羅網?

莫不是她與周成岸,真有什麽牽扯不清的關系?

一種難以名狀的憤怒湧上心頭,曲月彤猛地看向秋胥,顫聲質問,“秋胥!我對你坦誠以待,你就是這般利用我,陷我于不義?”

秋胥的心中,充滿苦楚,鄭重地行了一禮,希望以此得到她的原諒,“我無意傷害曲姑娘,還望曲姑娘諒解秋某的苦衷。”

哪想到,曲月彤怒吼一聲,“本姑娘不原諒!她可是東升哥哥的妻,去周成岸身邊,又将東升哥哥置于何地?”

可她不接受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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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沈悅靈以命要挾的決絕态度,曲月彤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無力挫敗。

少頃,周成岸的人馬匆匆趕到,曲月彤唯有眼睜睜看着沈悅靈與秋胥上了馬車,就這樣消失在了她的視野中,入了城主府。

她無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可是,待東升哥哥回了布坊,她該如何交代?

她如何告訴他,他的新婚妻子,自願投入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

還不如一刀殺了她來的容易!

許東升回到布坊時,曲月彤慌慌張張從院內出來時,看見他渾身是血地站在面前,聲音裏夾雜着難以置信的驚恐,“東升哥哥,你受傷了?”

快步上前的她,微微顫抖的手,想要觸碰,卻不敢輕易觸碰那看似傷痕累累的身體,哽咽着,“莫要吓我!”

許東升神色黯淡地看了眼她,有些疲憊地搖頭,“不是我的血。”

“啊?”難道是敵人的血?

這念頭在曲月彤的腦海裏一閃而過,許東升已追問道:“靈兒呢?”

曲月彤的眼神閃爍,刻意避開他的目光,似難以啓齒地說着,“沈姑娘,她,她走了。”

許東升愣住了,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什麽叫她走了?

這句話,不斷在他的耳邊回蕩,好半晌,才尋回被險些吞噬的理智,“走了?她去了哪兒?為什麽不攔住她等我回來?”

曲月彤見狀,眼眶微紅,扁着嘴很是憤憤不平地說着,“就是,沈姑娘主動跟随周成岸的人走了。”

“不可能!”許東升的聲音近似咆哮,瘋一般地沖進新房,屋子裏的陳設,都保持着他離開前的樣子。

邁着沉重的步伐,緩步漸行的他,行至鲛绡帳前,大紅色的帷幔,鮮豔奪目,見證了他們昨夜大婚的喜慶,如今,卻透着杳無人煙的涼意。

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那層薄薄的鲛绡,腦海裏浮現出他與靈兒相處的點點滴滴,仿佛昨夜發生的一切,仍歷歷在目。

略微顫抖地撩開那層最後的阻隔,目光定格在那空蕩蕩的床榻,那一刻,炙熱的心如墜深淵。

那個放在他心尖上,笑靥如花的姑娘,是真的不在了,唯留下一室冷清與孤寂。

無盡的悔恨與自責充斥腦海,他離開前,應該同她解釋清楚的。

可他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贖罪,得她原諒,以至于探子遞回關于沈年的消息時,他像尋得了救命稻草,只餘下救回沈年的念頭。

然而,現實确實如此殘酷。

她走了,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連封書信、一句話都不曾留下。

走得如此果決,仿佛無情地斬斷與他的所有聯系。

一瞬間,許東升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跌坐在了床邊。

站在屋外的曲月彤,看着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如今卻失魂落魄的身影,只覺得心如刀絞。

那個足以睥睨天下的強者,總是高倨自持,無論面對各種困境,都能從容面對的東升哥哥,何時變得這般模樣?

曲月彤的眼眶不禁濕潤了,笨拙地想要安慰,“東升哥哥,你,你別難過。她不值得你這般付出。”

性直如火的她,心中憤憤不平的情緒,再也按捺不住,開始絮絮叨叨講述今日發生的種種,希望以此撫平他的傷痛,“晌午,秋公子來尋我,說要帶沈姑娘外出散心,我想着只要在暗哨監視範圍之內活動,也并無不妥,就一同前往。”

說到此處,她頗為懊惱憤怒,“沒想到,他們早就與周成岸的人接應上了,剛出了布坊,暗哨示警,沈姑娘竟用性命威脅我,死都不願随我回來!就這樣棄你于不顧的女人,你就不要為她傷心了。”

這番看似安慰的話語,落進許東升的耳朵裏,無疑又在他脆弱不堪的心上,狠狠地補上一刀。

以死相逼,都不願回到他的身邊?

她就那麽恨他?

寧願聯系周成岸,都不願留在他的身邊?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許東升靜靜地坐在那裏,無盡的悔恨與痛苦,在心中肆虐,無休無止,空洞迷茫的鳳眸,無意識地望向門口,似在期待什麽,卻又害怕結果。

翻湧不息的思緒,又一次将他帶回了昨夜的失控與瘋狂,靈兒滾燙的淚珠,在他身下哀嚎不止的一幅幅畫面,歷歷在目,宛若揮之不去的噩夢,在他的腦海裏反複回放,讓他痛不欲生。

那一刻,他被仇恨、嫉妒蒙蔽了雙眼,将那些莫須有的猜疑加諸在她身上,充耳不聞她的解釋,不顧她的反抗,粗暴野蠻地強要了她。

事後,床榻上,刺目的點點落紅,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的一夜荒唐。而她于房事上,與以往并無不同的習慣,更令他猛地意識到,他錯的離譜。

他曾發誓,要用一生呵護的姑娘,卻在她滿懷期待的新婚夜,做了什麽混賬事。

是他,親手毀了靈兒對他的信任,将她的心,一點一點地撕成碎片。

都說周成岸善于拿捏人心,向來自诩運籌帷幄的他,以為能夠游刃有餘地掌控一切,卻因自負,輸得一敗塗地。

緊阖鳳眸的他,終于不得不承認,大婚日明知周成岸離間他與靈兒的感情,可是面對現實,他還是沒能控制仇恨嫉妒,徹底傷了毫不知情的靈兒。

翌日,周成岸再抛出了一個足以打動他的誘餌,引他出布坊,将沈年之死嫁禍給他。

當入了城主府的靈兒,聽信周成岸的謊言後,對他只剩下仇恨,如何抵擋得住周成岸虛僞的關懷?

這次,他真的把他的靈兒弄丢了。

“東升哥哥,你去哪兒?”

“去找她,向她解釋清楚!”

去往城主府的路上,沈悅靈心中滿載着對父女團聚的無限憧憬,卻沒想到,等來的是,沈年的噩耗。

她瘋跑一般,跌跌撞撞穿過長廊,每一步都像踩在鋒利的刀刃上,痛得無法呼吸。

終于推開那扇門時,一具冰冷的屍體蓋着白布躺在那裏,她牽腸挂肚的父親,再也不會張開慈愛的眼睛看着她,這個世界上,也再不會有人用他那寬厚的手掌為她撐起一片天。

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沈悅靈悲痛欲絕撲到那具冰冷的屍體上,淚如泉湧,“阿爹!您起來看一眼靈兒,好不好?您信中不是說,要等我回家?靈兒好想,好想你,這一路坎坷,都是為了我們父女再相聚,您怎舍得丢下靈兒,阿爹!”

只是,她身前的人,卻再也無法回應。

那一刻,沈悅靈的世界徹底崩塌,她不敢相信,曾經為她遮風擋雨,給予無限寵愛的父親,竟然就這樣離她而去。

眼看着她哭得聲嘶力竭,險些暈了過去,秋胥将她攬進懷裏,輕撫其後背,聲音亦是哽咽着,“表妹,節哀,你還有我,表哥會替叔父照顧好你。”

沈悅靈伏在秋胥的胸前,淚水早已濕透衣襟,忽然她緊咬着下唇,嗓音顫抖地問着馮翎,“你說,是許東升殺了我阿爹?”

靜候一旁的馮翎,面色不顯地陳述着,“是在下辦事不力,城主大人讓我保護好沈老,可我實在沒想到,許東升會突然殺進城主府,對沈老痛下殺手。”

頓了頓,見沈悅靈目光呆滞地坐在那裏,他又繼續說了下去,“在下記得清楚,許東升得手後竟說,沈老害死了他全族,就該以死謝罪!他殺了沈老後,還在暗室中放了一把大火,在下帶人趕到時,沈老的屍體已被燒的面目全非。”

緊阖的杏眸微微顫動着,沈悅靈緩緩撐起身體,然而一個踉跄,險些軟倒在地,眼疾手快的秋胥立馬摟住她,眼底滿是擔憂與憐惜,“表妹!我先扶你去休息?”

不等沈悅靈應答,馮翎煽風點火似地說着,“還望沈姑娘節哀,這會許東升還在外頭與城主大人對峙,讨要沈姑娘。”

聞言,秋胥不由得大喝一聲,“他還有臉!”

深深吸了口氣的沈悅靈,努力平複內心翻湧不息的心緒,冰冷瘆人看着馮翎,緩緩陳述着,“我要去見許東升!”

什麽?

秋胥一愣,生怕沈悅靈這會出去見了許東升只會吃虧,連忙勸說,“靈兒,他既然對叔父痛下殺手,你即使見了他,又能如何?報仇的事,需從長計議。”

眼瞅着魚兒上鈎,馮翎表面上似順着話說,實則故意激怒沈悅靈,“是呀!沈老屍骨未寒,沈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又能把許東升怎麽樣?要不,還是留在後院,等在下的好消息?有咱們城主大人在,自會給沈姑娘讨個公道。”

沈悅靈目光凜然,态度堅決,“還請馮侍衛帶路,我必手刃仇人!”

這番話,聽得馮翎極為舒暢,沈悅靈若是持刀對峙許東升,城主大人定會拍手叫好,他立馬應下,“好,這就依沈姑娘,請随在下往這邊走。”

“靈兒!”秋胥剛要勸說,沈悅靈突然回首制止他的後話,“表哥還是莫要同行,免得拖累我。”

緊皺眉頭的秋胥,剛觸及她的眼神,四目相對,似已了然,立馬應聲“好,那我在此處陪着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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