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初雪
第46章 番外、初雪
一派祥和的鹿城, 城主府內張燈結彩,下人們忙碌的身影在喜慶的氛圍中穿梭。
沈悅靈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時不時指揮下人高高挂起紅燈籠, “位置再往左偏一點, 對, 就是這個位置, 停!”
眼瞅着天色愈發暗沉,送來熱茶的銀珠, 忙又遞上一盤糕點, 勸解着, “這些活,就讓管事督促即可,夫人莫要累壞了身子骨,叫城主夫人心疼。”
沈悅靈頭也未回, 擺了擺手, “不礙事, 表哥與曲姑娘成親是大事, 我可不敢有半分松懈。”說罷, 突然朝着下人們痛快承諾, “只要諸位盡心盡力, 待婚事順利結束,我必有重賞!”
“多謝夫人!”
“多謝夫人!”
有沈悅靈這話,衆人幹起活愈發麻利。
“下雪了!”
“這可是今年第一場雪。”
眼瞅着雪越下越大,仍站在院子裏吹冷風的沈悅靈,終于被銀珠強行架回屋子裏, “我的祖宗,外頭天寒地凍的, 您若是生了病,那可怎麽是好?也就城主大人辦事未回,否則哪能任由您沒個消停。”
不以為意的沈悅靈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惬意地躺在榻上伸了個懶腰,“他不在才好呢,無人管束的逍遙日子,哪找的到。”
銀珠遞完熱帕子,又忙不疊地奉上茶盞,“夫人快喝口姜湯,驅驅寒氣。”
飲了兩口熱湯,沈悅靈只覺得渾身上下暖洋洋,這才得了功夫拆開桌案上的長盒。
這份物件,是周成岸借着送新婚賀禮的由頭,命人送予她的,與以往那些別具一格的精巧玩意不同,這次卻是一副細膩入微、生動傳神的畫卷。
待畫卷緩緩鋪陳開來,她才發現,竟是一副描繪出曲州城內,令人魂牽夢繞的美好生活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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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悅靈的目光緩緩游移,再難從畫中移開,每一處細節,似在訴說着過往的溫情與記憶,熟悉的街巷,斑駁的青石板路,以及充滿煙火氣息的店鋪,生動地呈現在她的眼前。
待徹底看完畫中內容,沈悅靈不禁濕潤了杏眸,指腹無意識輕撫游走在畫卷上,那些攤販吆喝的面容,仿佛映入眼簾,讓她身臨其境回到那片熟悉而又遙遠的故土。
自幼長大的土地,每一磚、每一瓦,對于身處異鄉的她而已,充滿了深厚的情感,也不知将來還有機會回去嗎?
沈悅靈不禁沙啞着嗓音呢喃,“他将曲州城治理的井井有條,城中百姓的日子過得愈發好了,再也不會出現流離失所的難民。”
銀珠很想說上兩句周成岸的壞話,再誇上兩句許城主的好,然而,話到嘴邊,看見沈悅靈的神色,卻遲遲開不了口。
實在是周成岸太會拿捏人心,每一份禮物,都踩在收禮人的心坎上,叫她個外人瞧上一眼,都是再難忘懷,何況沈悅靈?
真可謂投其所好讨人歡心,無所不用其極,也難怪夫人對這些禮物念念不忘。
銀珠終是嘆了口氣,嘀咕着,“這位周城主也是有心了,三年來,每月送予夫人的禮物從未間斷。”
最重要的是,每一份都叫夫人歡喜不已,這手段,若不是自家姑爺也有兩把刷子,恐怕随時就被人撬了牆角。
她從最初對這位周城主的憎惡,到如今難免也被其誠摯打動,不免好奇多嘴問了句,“夫人,這位周城主是個怎樣的人?他不是曾軟禁過老爺威脅您就範嗎?”
沈悅靈小心翼翼卷起畫,舒展的眉眼彎彎,再難尋見往昔裏的諱莫如深,難得開口評價,“他呀!慣會拿捏人心的一個……瘋子。”
“呃?瘋子?”銀珠怎麽都未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沈悅靈的腦海裏清楚記得,那時她還深陷周成岸的手中,那個男人在她的身上得到越多,想要的越多,最後近似癫狂低說着,“我這一輩子,想要的東西只有豁出性命去争取,從來沒有‘成全’二字!許東升在你心底的影子,我終會一點一點剜盡!”
可惜到了最後,卑微祈求,求而不得。
思緒回籠,沈悅靈點了點頭,“嗯,性子偏執,反正不是個好伺候的主,發起瘋來,喜歡擰斷人的脖子。”
“啊?”這個結果,着實與銀珠想象的相去甚遠,“那夫人還敢收這種瘋子糾纏不清的禮物?”
哪想到沈悅靈輕佻眉梢,笑吟吟說着,“我為何害怕?着急的人,不應該是你家姑爺?”
瞪大眼睛的銀珠,滿臉不可置信,轉念一想,不由得贊嘆,“夫人,您說的真有道理,難怪姑爺一副将您捧在手心裏怕摔了的模樣,您這手腕,竟如此高明!”
難得被銀珠吹捧誇贊,沈悅靈一臉傲嬌說着,“這算什麽,在老狐貍身邊待久了,小白兔都難免染成小黑兔,待你家小姐再使些手段,定将你家姑爺治的服服帖帖!”
“呵,我竟不知靈兒打得這等好算盤。”不知何時倚在門沿的許東升,目光如炬盯着她,也不知偷聽了多久?
似曾相識的畫面,頓時叫銀珠打了個激靈,剛要落跑,就被眼疾手快的沈悅靈一把拽住,“跑,跑,跑!這種關鍵時刻,你不應該盡忠擋在你家小姐跟前!”
銀珠毫不猶豫地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夫人,當初您勢要閹了綠了姑爺這等大逆不道的豪言壯語都能圓,區區小事,豈用奴婢留下礙眼?夫人若是一個吻解決不了的問題,就兩個吻,你行的,夫人!”
說罷,銀珠立刻落荒而逃,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喂!喂!”沈悅靈眼睜睜看着她被孤零零地抛下,‘吱呀’一聲,門扉被許東升緊閉,眼瞅着那抹高大的身影徐徐逼近,輕咳一聲的她,故作鎮定,“扒牆角這種事,豈是君子所為?”
在她退無可退,後腰頂在桌案邊緣時,許東升以一種不容忽視的姿态,強勢地将雙手撐在她的身體兩側,牢牢地把人圈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徹底絕了她想要逃跑的心思,“我在靈兒眼中,不是向來都是個痞棍?何時成了君子?”
沈悅靈懸着的後腰毫無托舉,弓腰越彎越低時,終是受不住,素手環過他的後頸,語笑嫣然,暖糯糯地恭維着,“我家相公英武不凡,最是信守諾言,當然是個君子。”
将她強勢按倒在幾案的許東升,膝隔兩腿,人已湊到她的頰邊,“靈兒錯了,昨夜床笫間,你還讨饒不止,罵我是個無賴。”
動彈不得的沈悅靈,躺在冰冷的幾案,耳邊卻是炙熱的吐息,如烈火烹油,焦得她心癢難耐,心跳加速的她已成了任人宰割的獵物,随時等待着被他吞并入腹。
不容她仔細思量,毫無征兆,突然裙裾飛揚,嬌豔欲滴的粉嫩花蕊叢中,引得蜂蝶侍弄,沈悅靈臉紅泣血般凝望着覆在身上正在使壞的男人,“你……”
“我什麽?”見她貝齒緊咬唇瓣,硬是不敢再吭一聲,許東升惡劣地留下更深的痕跡,另外一只閑賦的手輕撫她緊繃的後背,調笑着,“靈兒怎麽不說話?”
羞答答的花瓣,哪受得住綿綿細雨的摧殘,止不住的蕊顫心搖,水珠沿着根經脈絡流淌,徒留下一片水澤。
突然,雨勢戛然而止,就像一場精心編排的大戲,在扣人心弦的關鍵時刻,落下帷幕。空落落的蕊間,吞吐着剩餘的水珠,它們挂在邊緣,餘韻未消,搖搖谷欠墜。
就是聖人也抵擋不住這等猛烈的攻勢,何況,她只是個嬌弱的女子,搖曳生姿,脆弱不堪地控訴着,“你!”
不容她把話說完,徘徊在曲徑通幽處的他,不疾不徐,如清風拂過般試探地更進了一步,卻始終不肯邁過漆黑的甬道,反而無辜問詢,“我怎麽了?”
沈悅靈急得委屈落淚,徹底說不出話來,理智漸消時,張口重重地咬在他的鎖骨,留下一排牙印,“你怎麽那麽壞。”
嬌車欠無力的身子骨,被他攬在懷中,下颚抵在他肩膀上的沈悅靈,微弱的口耑息聲,襯着半阖的眼睑,幾乎就要溺死在無邊的靜谧中。
可他還不放過她,執意深耕着那片泥濘不堪,滿溢着水的池塘,柔韌的柳枝驟然破水,一下一下,沒入深淵般攪弄、癡纏,演繹着一場動人心魄的舞蹈,激蕩的水珠,‘嘩’地一下子,騰空而起,豐盈地飛濺在柳葉上,宛若晶瑩剔透的珍珠,嘀嗒嘀嗒,灑落而下。
哭卿卿的她逃不走,擺脫不掉,指甲何時陷入肉中,猶未所覺,迷離的杏眸似張未張,幾乎就要窒息時,洶湧澎湃的浪潮再次激打閉阖的堤岸,帶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一次又一次,沖擊那最後的防線,嬌弱的身子骨戰栗、無助,瘋一般地掙紮。
風中飄零的花,無情地被狂風暴雨席卷,肆意橫行,霸道攥取着每一寸空間,險些支離破碎的她,似已耗盡全身力氣,大口大口口耑着粗氣。
湊在她頰邊迫人的話語,止不住蠱惑着,“靈兒明明嘴裏吃得飽腹,卻永遠堵不住你那違心之語。”
末了,卑劣的他,于關鍵時刻止戈,反而追問一句,“還要吃嗎?”
面對無情的儈子手,她唯有嗚咽地讨要,“給我。”
回應她的,是靈魂深處的契合交融,綻放出最絢爛的光彩。
這場單方面懲罰,冷酷漫長,它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酷刑,想要索取更多的她,只覺得永無止境,最終墜落深淵。
那雙炙熱的鳳眸,一瞬不瞬注視着癱在榻上的人兒,蜷縮在他的懷裏已然熟睡。
月光透光窗棂灑下斑駁的剪映,他輕輕撫過那張細膩的嬌靥,目光裏滿是柔情,飄蕩的思緒莫名憶起兩人的初識,他猶記得,那年大雪封山,銀裝素裹下,隐藏着無盡的悲涼,各州缺糧,百姓流離失所,絕望的氣息籠罩在每一個角落。
許東升背着骨瘦嶙峋奄奄一息的曲烈,敲開酒館大門讨要口熱湯,卻因近日來流民衆多,皆付不起食錢,掌櫃資不抵債,已是無米下鍋,只能命店小二将其驅逐。
争執不下時,屋外忽然傳來陌生的嗓音,“我家小姐說了,今夜這位公子的食錢,她付了,你們只管上最好的菜。”
聞聲,許東升匆忙回首,瞧見屋外停了輛富麗堂皇的攆轎,隔着錦緞裁剪的簾子,透過燭火微光,隐約瞧見裏頭端坐着一名頭戴珠釵的女子倩影,“姑娘大恩,在下銘記于心,将來必定奉還,還忘姑娘告知姓名。”
宛若涓涓流水般的嗓音,至攆轎內傳了出來,沁人心脾。
聽着她年歲不大,只是話語間從容不迫,盡是練達老成,“區區小事,不足以令公子挂懷。小女子無意間聽聞公子與掌櫃争執時所言,有此心境,将來定是卓爾不群之輩。公子說得極是,人生歧路,不過翻山越嶺,低谷徘徊,要學會欣賞沿途風光,有如這般闊達心性,想來靜待花開,指日可待。”
話音剛落,戴着上等白玉镯的皓腕忽然探出簾外,纖細白嫩的手指,宛若削尖的蔥根,将一袋沉甸甸的錢袋子放入下人手中,“只忘這些黃白俗物,能解公子燃眉之急。”
許東升并非固執不通人情世故,救回曲烈的命,才是當務之急,接過錢袋子想要道謝,攆轎已然遠去。
他急忙問出口,“敢問姑娘姓名?”
正在布置菜肴的店小二頭也未回,應聲,“瞧那些轎夫身着的行頭,紋了沈府家徽,估摸着坐在裏頭的人是沈大善人的嫡女,聽說不過虛歲十,已嶄露頭角,是聞名曲州的才女,平日裏待人謙和,心地良善,沒少接濟貧苦難民,也不知道将來哪位公子能有此榮幸,将這位貴女迎回門?”
許東升凝望着空蕩蕩的街巷,只餘下深淺不一的腳印,不由呢喃着,“沈府嫡女……”
在此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風平浪靜的腦海中,回蕩着流水擊石,輕撥銀弦的潺潺聲,成了午夜揮之不去的夢魇。
錦緞簾子後的柔荑,伴随着朦胧的倩影,雖看不清她的模樣,至此許東升似着了魔,惦記上了這位高門顯貴裏的姑娘。
時而蹲守沈府大門,只為遠遠瞧上一眼,那位蘭質蕙心的姑娘,生得究竟是何模樣?
昨日夢魇,尤未消逝。
此刻美人在懷,許東升只覺得不甚真切。
她嬌美的容顏如花綻放,許東升卻難免好奇,以她的‘才學’,也不知那番文采斐然的話語,究竟是誰教她的?
是不是每一個得她施恩的人,都用這句言辭優雅的話打發?
忽然,躺在他臂膀上的人兒,揉搓着惺忪的眼睛,迷迷瞪瞪問了句,“你怎麽還沒睡?”
輕挑眉梢的許東升,嘴角揚起狡黠的笑意,故意吓唬道:“饞你的身子,睡不着,既然你醒了,不如再戰個三百回合好了。”
沈悅靈的腦海裏瞬間警鈴大作,清醒幾分,“???你……”
未言盡的話,被他的唇堵得嚴嚴實實,驟然間,人已被他壓在身下。
晨光雖破曉,塌上纏綿仍未消,錦衾淩亂,共譜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