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方家母子差不多到了傍晚的時候才離開姜府。

今日這場見面, 雙方都很滿意。

李氏心中基本也已經看定了方之平為人選。

觀他言行舉止得體大方,人也聰明,已是滿意,而且, 他也能明白他們姜家看中他是為了什麽, 這樣将來他也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不會欺負了姜淨春。

讓人送走了方氏母子之後, 她又去問姜淨春如何做想。

聽到她說還行, 便放下了心,“還行就成,過些時日, 我再找些機會讓你們出來見幾面,事情當也差不多就能定了呢。”

*

方之平同方母回了家後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

月光傾瀉, 路上偶有蟬蟲鳴叫,母子兩人并肩走着。

方母回想今日之事, 還是覺的有些不可思議。就這幾句話的功夫,難道就打算定下親家了?

這姜家可是尚書府, 而他們不過六品的門第,雲泥之別, 誰敢肖想啊。

她有些不安, 對方之平道:“你說這姜家到底是看上我們哪裏了?那麽多的人家怎麽就挑上了我們呢。”

相比母親的惴惴不安,方之平看着淡定許多, 他向她解釋,“他們就是看上我們門戶低了, 門戶低, 手上無權無勢,自是最好拿捏不過。姜大夫人今日不都已經說了嗎, 若娶姜淨春,我往後便不能納妾,而你們也不能欺負她,讓她在方家的受委屈。”

方母聽到這番露骨解釋,臉色瞬間變了變,“那也忒可怕了些,我聽說姜淨春的脾氣可不小啊,往後若日日鬧去姜家,誰受得了。”

“母親以為,姜家為什麽會在這個節骨眼把她嫁人,姜家的真千金尋回來了,他們哪裏有功夫再顧得到她。再說,她看着心性單純,是個好拿捏的主。姜家這樣的門第,可遇不可求,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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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來沒有主見,方之平從小到大就聰明得很,她也習慣了什麽事情都只聽自己這個兒子的,既他這樣說了,她又還能說些什麽。

況且,他說得不錯,姜家這樣的,他們能攀上親家那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又能娶美妻,又能攀高門,還有什麽不好的呢。

方母這般想着,心中憋着的那股氣便也散去* 了。

可她又想到了一樁旁的事,“他們不讓你納妾,那你表妹可怎麽辦啊......”

經她提醒,方之平眉心緊蹙,才想起來還有那樁麻煩事,他道:“母親放心,我會解決的。”

夜已經黑了個透,說話之間,兩人已經走到了裏院,方之平道:“天色已晚,母親先回去休息吧。”

*

是夜,姜淨慧的房中又來了上回的黑衣人。

她本打算掀下床幔,開始休憩,卻聽到了窗戶邊傳來了一陣動靜。

她披上了外裳走去了窗邊。

月光窸窸窣窣落在窗臺,她才打開了窗戶,黑衣人就忽地從底下鑽出。

姜淨慧被這突然出現的黑人吓了一跳,差點驚呼出聲,反應過來之後她眼中有嗔怒之色,瞪了他一眼,“你幼稚不幼稚,吓我做些什麽。”

說罷,也不再看他,轉身往桌邊走去。

黑衣人見人生氣,翻窗而入,跟上了她的身後,他道:“誰曉得你這樣不驚吓,莫氣了,來同你說正事。”

姜淨慧仍舊蹙着眉,她道:“上回不是說好了嗎,往後若有事就去茶樓見面,做什麽又來?被人發現了,我看你如何收場。”

“事急從權,哪裏還等到你出門,這回來是想跟你說顧淮聲的事情。”

想到顧淮聲,姜淨慧的臉色便不大好,她問,“他能有什麽事?”

先前本還以為姜淨春喜歡顧淮聲,所以她還想費些心思把這人哄騙到手,不過現在看來,姜淨春不喜歡她,而顧淮聲也沒那麽好騙。

她也不打算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

“你當心些,他開始派人去查你了。”

她聽到他的話卻也沒有什麽緊張的情緒,只是問,“查出什麽來了嗎。”

黑衣人輕笑了一聲,嗓音在黑夜之中有幾分沉,“我幫你盯着,能讓他查出些什麽來。”

很快他又道:“只是,你這破綻太多,也難怪會叫他發覺出不對來。哪戶人家買童養媳回去,會把她當大家閨秀來養,你這比姜淨春那個蠢物看着還像大小姐,誰會不起疑心?”

這就是既要又要,要想有可憐的身世惹人憐愛,可又不願以不太得體的面貌去見人,怎麽會不叫旁人多心。

姜淨慧聽到他這話,卻難得沉默,黑衣人見她不說話,問,“怎麽突然安靜了?”

屋中沒有點燈,他最多只能借得月光窺得姜淨慧面上的一些表情。

只見她面上沒有任何情緒,就連眼神在一片黑寂中也格外空洞。

她的視線落在一片虛無之中,終淡淡開口,“相比起讓人起疑心,讓他們讨厭才更糟糕吧。”

“誰會喜歡一個大字不識,不通禮數的村婦。如果說,我什麽都不會,我什麽都不懂,我就跟姜淨春一樣,蠢笨得不像話......你覺得,他們還會想要認回我嗎?”

“大人說過,我這人本就不怎麽讨喜,尤其是他們曾經已舍棄過我,我可不想再被放棄第二次。”

姜南他如此看重禮數,如果發現自己尋回來的孩子,粗俗得不像話,他又還會像如今這樣對她嗎?

不,他一定不會的。

有破綻就有破綻,畢竟她本來就不是那戶人家的童養媳,也做不到天衣無縫的地步。但,他們有疑心,找不到證據那又能如何。

那黑衣人聽了姜淨慧的話,久久不言,他的沉默在此刻尤其明顯。

姜淨慧見他沉默,也翻了個白眼,“我大半夜不睡覺,不是來跟你大眼瞪小眼的。”

黑衣人清了清嗓子,想開口說話,卻又見姜淨慧像是想起了什麽,忽然問他,“你認識方之平嗎?這人如何。”

他不知道她又怎麽又這樣快就跳到了別人身上,不過還是回答了她的話,“這人,僞君子一個,不怎麽樣。”

“你怎麽知道?”

“這不是你妹妹看親的對象嗎,我可不得給你好好把把關。若叫她嫁給了好人,你豈不是得百爪撓心。”

姜淨慧的嘴角勾起了笑,僞君子嗎?那可真是太好了,她的好妹妹,這可有得苦頭吃了。

*

自從那日姜方兩家見過面之後,姜淨春便同方之平頻繁往來。李氏時常會給二人搭線,讓他們出去一同游玩,熱絡感情。

姜淨春也漸漸接受了方之平,甚至開始暢享離開姜家以後的日子。

從前的時候,姜淨春還從來沒有想過嫁人的事情,那時年少,一門心思撲在一樁根本不可能有結果的情/事之上。因為顧淮聲從始至終都那樣冷淡的态度,她根本就看不到她和他的以後,所以,也從未去暢想過未來之事。

嫁人什麽的,更是決計不敢想的。

可是現在和方之平在一起,她竟也開始盤算起了以後的事情。

她想,她會有一個小家,她的丈夫也不會納妾,往後只會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鼓不起勇氣去面對姜家的事情,實在是想逃離現在這樣糟糕的處境,對未來的生活便也格外向往。

她同宋玄安和陳穆清也說了她要嫁人的事。

陳穆清聽話有些驚訝,沒有想到她竟這般突然就要嫁了人。

她抓着她的肩膀問道:“你是真想好了嗎?你同他才見過幾面啊,你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嗎,你這也太着急了些吧.....我覺得你還是再好好想想吧。”

姜淨春對她道:“阿清,待在家裏面,我喘不上氣。”

陳穆清明白了姜淨春的意思,她并不在意方之平是怎麽樣的人,他能帶着她離開姜家,那就可以了。

陳穆清沒再勸了。

也罷,方之平這人門第不高,礙于姜家的面子應當也不敢做出什麽事來,況且,還有她呢,往後他要是敢欺負她,她打死他。

她在這時竟想起了顧淮聲……她發現姜淨春好像很久沒有提起他了,而且,她看着好像也已經徹底放下了他,現下竟都去同旁人開始說親。

她上次叫她去親他,所以,她有去嗎?

陳穆清實在有些好奇,沒忍住去問,她問道:“上回說去親你表兄,你後來有去親嗎?”

她提起了那日的事情,姜淨春的思緒被拉扯回了過去,她沒有回避,道:“親了。”

竟然已經親了?可親了之後,她怎麽還是要嫁給別人呢。

不用姜淨春說,陳穆清也知道親了顧淮聲之後發生什麽了。無非就是兩個結果,一是顧淮聲真的像話本子上說的那樣,喜歡上了姜淨春,另外一個......那一定就是因為姜淨春親他,而生了氣。

現下看來,顯然是後者。

她看着姜淨春,有些擔憂道:“你沒事吧......”

怎麽可能會沒事呢,那天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不然的話,姜淨春也不會就那樣徹底地放棄了那個喜歡了兩年的人,轉頭就嫁給了別人。

姜淨春卻只笑了笑,“都這麽些天了,早就沒事了,而且,很輕松……”

她仰頭看向窗外的景色,天際廣闊,一眼望不到頭。

她說,“不喜歡他後,整個人都很輕松。”

她不用再為了讨好他而去強行變成他喜歡的人,而成為了自己根本就不喜歡的人,她也不用想自己做了什麽事情會惹他不高興,更不用去想怎麽能讓他高興一些,讓他對她多笑一笑。

她什麽都不用想了。

陳穆清看着她說那樣的話,抿了抿唇什麽都沒再說。

只是那日回家之後,她就在院子裏面起了火,把那些破本子丢進銅爐裏面燒個幹淨。她不喜歡她的後母,可她現在發現她後母有句話說得不錯。

她說,“年紀小小,看些亂七八糟的書,腦子也跟着看壞了。”

*

宋玄安聽了姜淨春要定親的事情,卻生了很大的氣。他說她腦子有問題,怎麽什麽人都瞧得上。

姜淨春讓他說話別這樣難聽,宋玄安卻什麽都聽不進去,最後兩人不歡而散,他憤然離開。

宋玄安自知道姜淨春要和方之平說親的事情,心中一直不平,在家中也沒什麽好臉色,氣得就連飯都吃不下去。

宋夫人去宋玄安的房間尋了他,才知道他是為了姜淨春要定親的事情生氣,此刻正仰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她罵他道:“別人要說親,你在這裏上蹿下跳急個什麽勁?”

宋夫人生了一子兩女,她對自己這個獨子素來是疼愛的,只是,現下看到他為了一個女子弄成這般要死要活的樣子,自然是生氣。

她知道他們兩個人很早之前就玩在一起了。

畢竟姜南從前受過他祖父宋閣老的提拔,兩家從前來往頗繁,姜淨春也和宋玄安挺小時候就相識了,算青梅竹馬。

只是,他、姜淨春還有陳穆清不是朋友嗎?朋友要成婚,他氣得這死乞白賴是想做甚?

“你喜歡她不成?”宋夫人想了想,好像也只有這個可能了吧。

若他不喜歡?他氣些什麽呢。

宋玄安聽到宋夫人這話,當即瞪圓了眼,臉色急得一片通紅,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胡說些什麽!我們只是朋友......朋友而已,我看那個方之平也不怎麽樣嘛,我是怕她被人騙了才生氣的。我沒有喜歡她......絕對沒有!”

宋玄安這人,心思什麽的,全都寫在臉上了。

宋夫人臉上神情淡下去了些許,她直起了身,看向他淡淡道:“還說沒有。”

宋玄安還想狡辯,可卻聽宋夫人又道:“你就算是喜歡她那也沒辦法,方之平會娶她,但是你不能。”

“為什麽不能?”宋玄安方下意識脫口而出。

“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跳脫皮實,往後湊一起去是想拆家嗎?”

即便宋玄安真的喜歡姜淨春,但宋夫人也不會讓他去娶她的,他們可以做朋友,但不能做夫妻。宋玄安這樣的,适合溫婉些的閨秀,要會過日子的,能管住他的才行。

宋玄安馬上從床上起了身,他道:“不會的,我已經十八了,而且今年都要參加秋闱了,往後再也不會鬧騰了!”

宋夫人沒将他的話放在心上,她說,“哦,那你就先考取了功名再說吧。”

“可是,她馬上就要定親了啊!不行的,真的不行,那個方之平一看就壞,她嫁給他就完了啊。”

他見過他幾面?認識他嗎?就在這裏說他壞。

她看着他着急,卻不甚在意道:“那也同你沒幹系。”

他們兩個人在她的眼中都不過是半大點的孩子,他哪裏能知道什麽是喜歡?

想來最多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等她真嫁人了,他也就不會再去想了。

她沒再繼續說下去,最後留了一句,“一會把飯用了,她嫁她的人,往後日子過得好不好也和你沒關系。”

沒關系?怎麽會沒關系呢。

宋玄安還想要再說些什麽,可他母親沒有再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已經轉身出了房門。

一股無力湧上心頭,宋玄安氣得錘床。

沒過多久房中走來一男子,他穿着一身簡單的素色長袍,同宋玄安生得有幾分相像。

這來的人正是宋玄安的庶兄,宋玄景。

兩人關系好,聽說宋玄安這邊鬧得不肯吃飯,他便過來看了看是發生什麽了。

宋玄景剛才正好撞見宋夫人出去,現下又看到宋玄安半死不活趴在床上,他不免好笑道:“這是做些什麽?”

聽到了兄長的聲音,宋玄安從床上起了身來,他看向宋玄景問道:“阿兄,你見過方之平嗎?”

宋玄景有些莫名,“這人是誰,你突然問起他來做些什麽。”

宋玄安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宋玄景已經入了朝當官,怎麽會認識方之平呢。

而且他自己不也是在國子監讀書嗎,還去問兄長做些什麽。

他對方之平沒什麽印象。

那人不怎麽打眼,但國子監裏頭的先生們都挺喜歡他的,他尋常一副君子做派,功課也不錯。宋玄安和方之平不是一類人,玩不到一處去,所以其他的地方,他也就不知道了。

宋玄景道:“你忽然問起他可是因為姜家小姐?”

姜南挑女婿的風聲可不算小,前些時日,姜家、方家來往又如此密切。

再看宋玄安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多少也能猜出是姜淨春和方之平之間要有好事發生。

宋玄安又被問起了這事。

宋玄景就大兩三歲,兩人從小親厚,他也不在他的面前遮掩,他說,“我就是不想她嫁給他,她連他是什麽人都弄不清楚,這嫁人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從前她喜歡顧淮聲倒也沒什麽,反正他都知道,顧淮聲根本不會喜歡她。

可是現在方之平就不一樣了,他們那是真要去成婚了!

宋玄景道:“你喜歡她。”

怎麽就連他也這樣說。

宋玄安頭疼得很。

“我只是覺得他們不合适罷了。”

宋玄景聽他這樣說,嘆了口氣,“那方才母親同你說些什麽了?”

宋夫人一定是同他說了些什麽,不然他也不能這蔫了吧唧的樣子。

宋玄安道:“她說我和她不合适。”

宋玄景笑了,他倒誠實,他坐在他的床邊,道:“你現下當務之急是準備秋闱,而不是想這些。”

宋玄安聽到這話,忽然想到了些什麽,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了身來。

他的眼睛亮了亮。

那是不是他中了秋闱,母親就不會那樣想了。

他想清楚了,姜淨春既然是想要嫁人,嫁給誰都行的話,為什麽不能嫁給他呢,他以後一定不會欺負她的。

只要一想到她會嫁給別人,他就胸悶氣憋,渾身難受。

她等等他,等他過了秋闱那一關,他母親一定會聽他的話。

宋玄景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話戳中了宋玄安的神經,只見他忽然出門,也不知道是要去做些什麽,怎麽喊他也不回頭。

*

宋玄安有了那樣的想法之後,直奔去了姜家,一刻也不敢耽擱。

他翻了牆,想要去姜淨春的院子,只是路上一不小心叫姜家的下人認出,被逮到了李氏的跟前。

堂屋中,只有兩人坐着,李氏問宋玄安,“你今日怎麽突然來了?況說怎麽不叫下人通傳一聲,翻牆是做些什麽?”

李氏知道他和姜淨春玩得好,但打一聲招呼就能進來的事,非要去翻牆給人抓個現行。

李氏又道:“再說了,淨春現在都要去同方家公子定親了,你萬萬不可再做這樣的事情了,往後也好歹要同她保持些距離,這樣對你和她都不好,萬一有人出去說了閑話,那可了不得了。”

宋玄安聽了這話,神色變了變,他忽地起了身,跪到了李氏面前。

他說,“伯母,我......我也可以娶她的......”

宋玄安在來的路上想明白了,母親說他喜歡她?或許吧。

他就算是真的喜歡她那又怎麽了,這是什麽很丢臉的事情嗎,他有什麽可難以啓齒的?若再不說,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着她忽地去嫁給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嗎。

李氏先是被他這一跪吓了一跳,可這還沒完,聽到了他後來說的話更是驚懼。

這毛頭小子,做起事來竟這般魯莽,這是他想娶就能娶的嗎?

他現在忽地去提起這事來,又是做些什麽。

姜淨春都已經在定親的節骨眼上了,他卻忽然來這發起了瘋來,可別毀人姻緣!

但看在他家中人的面上,她還是強壓了氣,她問他,“你們不是好朋友嗎?你怎麽能去娶她呢?”

宋玄安支吾出聲,“朋友......朋友怎麽了嗎。”

他顯然也是覺得怪怪的,可他現在不想顧忌這些了,他怕他再猶豫,什麽就都要晚了。

李氏看他這愣頭青的樣子,也知同他說不通,她道:“你起來,今日的話我就當沒聽到,我也不會同她去說,你回家去。”

宋玄安急道:“我是認真的,我沒開玩笑,那伯母您讓我見見她,我自己同她說去,我同她這麽多年的情誼,難道還比不上那個姓方的嗎。”

李氏道:“讓她出來說,也同我說的一樣,我是她母親,她喜不喜歡你,難道我還不知道嗎。況且,你适合當朋友,哪适合過日子。”

這話就太傷人了。

可宋玄安擰起來,誰都拉不回,怎麽也不肯走。

李氏也拿他沒辦法,一氣之下,讓人去喚了姜淨春過來。

姜淨春不知李氏突然喊她來是為了什麽,來了之後發現宋玄安跪在這處,心中更是奇怪。

只見李氏對宋玄安道:“你且看她自己同你說。”

說罷,她就離開了此處。

姜淨春還沒摸清楚是什麽狀況,就見宋玄安突然起身到了她的跟前,他看着她的眼神帶了幾分堅定,似是下了決心般開口。

他說,“姜淨春,我娶你吧。”

姜淨春覺得宋玄安一定是瘋了,不然,他怎麽能說這樣的話呢。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開口問道:“宋玄安......你今日是發熱了嗎......”

宋玄安奇怪。

發熱?發什麽熱?

後來才反應過來姜淨春是說他在說胡話。

宋玄安的聲音帶了幾分着急,他說,“我是認真的!我沒在同你開玩笑。你不是想要嫁人嗎,方之平你了解他嗎?他是什麽樣的人,你見個幾面就清楚了嗎......”

姜淨春打斷了他的話,“你別說了,宋玄安。”

大家不都是這樣不明不白就成了夫妻的嗎?先是相看一番,若是看得過去,那就多看幾番,然後就可以定親了。

一直都是這樣的,從來都是這樣的。

這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可她和宋玄安怎麽能有些什麽呢。

要不就是他瘋了,要不就是她瘋了。

姜淨春看向宋玄安,她說,“我都已經要和他定親了,你不要再說這樣的糊塗話了。他沒什麽不好的,母親也說他是個不錯的人,所以,你不要多想,把人想壞了去。”

宋玄安抓住了姜淨春的肩膀,他說,“為什麽我不行呢?我同你相識這麽久,你就是嫁給一個陌生人,也不願意選擇我?”

就是因為認識了太久,才更不可能。

況且,她和方家已經走到了這種地步,方之平是個不錯的人,她按部就班,就可以有自己的家了。方之平才不是什麽陌生人,他是母親和她認下來的郎君。

可是,宋玄安呢?他就是個愣頭青,他莫名其妙過來同她說這些,他家裏人都知道嗎?

她知他向來容易沖動,一股腦兒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會按照他的想法進行。他覺得嫁人娶妻這件事情只要是他張張嘴巴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可顯然不是這樣。

他連這意味着什麽都不明白。

姜淨春推開了他,“我要成親了,你別這樣。”

這話就像一道刺一樣,就那樣直愣愣地刺進了宋玄安的胸口。

他被姜淨春推開,愣了好一會,他聽到姜淨春到:“你是不是覺得以後我嫁人了,就不會同你們玩了?你別多想,方之平他挺好的。今日我當你什麽都沒說過,我們還會是朋友,你走吧。”

宋玄安許久才反應過來,她真的不願意嫁給他。

他看到姜淨春蹙眉看他,似乎他是說了什麽極其讓人不能忍受的話。

宋玄安不想再看她的眼神,他轉身,有幾分惡狠狠的對她道:“誰要跟你當朋友。”

她現在竟還說當朋友,她真狠心。

“你會後悔的姜淨春。”

她不選他,她一定會後悔的。

他鼓起勇氣來了姜家,他擔心她會叫人蒙蔽,他怕那方之平是個表裏不一的僞君子,可她卻說這樣的話。

他知道他們是朋友,可他們還是打小就已經相識的朋友呢。而且朋友就不能喜歡朋友?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宋玄安留下了這句話頭也不回離開,只留下了姜淨春一人留在原地。

她沒想過,宋玄安會對她說這些話。

什麽時候開始的?她不知道。

可是,往後,她應當要少個朋友了。

*

直到六月底,這雨也一直沒停,斷斷續續下了半月有餘,天氣又悶又熱,十分惱人。檐角的青瓦上挂着雨珠,綿綿雨水無窮無盡,似一方珠簾玉幕隔絕了屋子與外頭。

書良從外頭的廊庑走了進來,他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往顧淮聲書房的方向走去。

扣響了房門,聽到裏頭傳來“進來”的聲音之後,他推門而入。

顧淮聲正端坐在書案前,視線落在案上,修長的手指握着一只毛筆,另外一只手按着桌上的紙張,勁瘦白皙的手背上依稀泛着青筋。

書良進了屋後,他也仍舊沒有放下手中的筆,不知是在寫着什麽東西。

書良在一旁踟蹰,不知該不該開口,顧淮聲先出聲道:“有什麽事便說吧。”

顧淮聲沒有擡頭看他,但許久不見他出聲也知他是在猶豫着該去如何開口。

見他開口,書良也就沒再遲疑猶豫,站在一旁同顧淮聲說起了事。

“上回公子讓我去查一下那方之平,回去後我讓探子查了,發現他果然有問題。”

聽到是方之平的事情,顧淮聲眉眼似乎有了波動,手中動作也微頓。

書良沒注意到他情緒的變化,繼續道:“那方之平家中有一表妹,那表妹母親早亡,這麽些年間一直都住在方家,可就在前些時日,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方之平忽然将人送走,送她回了輝陽老家。”

方家祖籍在輝陽,距京城不大遠,不過兩三日的腳程。

只是,人好好的寄養在方家,他又為何突然在這個節骨眼将人送走,若說沒鬼,誰信。

果不其然,書良去讓那些探子繼續跟着,跟了他那表妹兩三日,竟然發現了叫人駭異至極的事情。

他那表妹......似已有了身孕。

書良知道了這樁事情之後,第一時間就來告訴了顧淮聲。

有身孕?

顧淮聲握着筆的手都有些用力,肌膚下依稀能見得青筋蹦跳。

這孩子不會是別人的,只會是方之平的。

如不然,他何必這樣多此一舉,連夜将人送走。

顧淮聲想過這方之平不是什麽好人,但沒想到,他這混賬竟然敢在正妻未曾過門之前,先讓別的女人有了孕。不過是想先将人騙娶進了門,後來即便東窗事發,也吃準了姜淨春性子柔,好拿捏。

這人,甜言蜜語,口服蜜餞,嘴巴裏面從始至終只怕沒有一句真話。

顧淮聲冷笑了一聲,“他倒是好心機。”

但旋即,顧淮聲竟忽放下了手中的筆,書良有些弄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麽,下一刻見他起了身。

“公子是要出去嗎?”

“備上馬車,去姜家。”

既然方之平是這樣的人,那就不能怪他去拆散他們的親事了。

顧淮聲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愠怒,可轉念又想,事情現在還有轉圜的餘地,只要他告訴姜淨春那方之平不是什麽良人,這樁親事就不能再成。

他就像是抓到了別人的錯處,急于去向先生打報告的學子一樣,竟迫不及待想要在姜淨春的面前拆穿他虛僞的面孔。

他想告訴她,那個人不是什麽好人。

她不可以嫁給他。

絕對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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