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姜淨春回了頭來, 可卻什麽都沒看到,她覺奇怪,去問方之平怎麽了,可他卻閃爍其詞, 避諱不談。

一直到了後來, 方之平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姜淨春也沒多想,只當他是心中有事, 沒多久, 雨竟漸漸慢慢停了下來,船靠岸後,兩人就從上頭下去。

下了船後, 也不知方之平是在想些什麽,仍舊那副不在神的樣子, 姜淨春剛想開口詢問,可忽就聽方之平開口, 他道:“我忽然想起還有件事沒弄完,要不今日你自己先回去。”

姜淨春看他面色不濟, 也真當他是有事在身,沒有起疑。她點了點頭, 同他告了別就先離開了此處。

姜淨春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岸邊, 就在她走後沒多久,書良從顧淮聲的船上走下, 他走到了方之平的身邊,對他道:“小侯爺有請。”

方之平暗想, 果然如此, 他就知道顧淮聲一定是有什麽想要同他說的。

顧淮聲今日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此處,更不會無緣無故包了條船跟在他們身邊, 他一定是有什麽想去說,而且,這話......一定還同姜淨春有關。

他想到了方才在接杯子的時候故意摸了下姜淨春的手,她的手指纖長漂亮,一看便是養尊處優的手,果不其然,只是摸了一下就覺柔軟無骨……可他又驀地想到了顧淮聲看向他的眼神,不知為何,心虛不已。

想着這些,他的額間不知是怎地就出了一層薄汗。

面對顧淮聲,方之平還是有些怵的。

但他既都找上門來了,他再去躲好像也沒什麽用。

書良看他出神,又蹙眉喚了一聲,“方公子。”

方之平回了神來,應了聲,而後跟在了書良的身後,上了顧淮聲的船。

在夏日,船上都擺着冰鑒,一進船,便同外頭的悶熱兩相隔開,顧淮聲坐在那處,面上仍舊是同方才一樣的神情,只是,那樣的冷淡,讓這船上氣壓更低沉了些。他周身似散着一層又一層的寒氣,直逼得人打起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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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之平一熱一冷,頓時之間似陷入了冰火兩重天,焦灼得心肝都跟着難受了起來。

顧淮聲這人,他最多還是從前的時候和別人當做閑話談起過。

他們談起他時,情緒頗多,一開始他方中探花入了翰林院那會,他們還會說些酸裏酸氣的話,想他也不過只是仗着家世才如此得志。可是後來,這樣不好的話也漸漸少了下去,提起顧淮聲來,也都只有不約而同的豔羨。

方之平本以為,顧淮聲這人他這輩子也只有瞻仰的份,最多也不過是将來入仕之時,有幸同他能說上幾句話。上一回在姜家水榭撞見是意外,可今日方之平沒想到顧淮聲又會突然找上了他。

他看得眼神實在是有些不善了,不善到他都有些汗流浃背。

方之平是個人精,多少也能猜出其中緣由。

可轉念一想,他又沒做些什麽過分的事出來,姜淨春過幾日可就要同他定親,他不過是邀她出來游湖聽雨,也不過是在接過茶盞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罷了,怎麽了?這究竟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他想到了此處之後,心神稍定,維持着體面,坐到了顧淮聲的對面。

顧淮聲坐在那處,直到方之平入了座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只不過淡淡掃了他一眼,就有些讓方之平剛做好的心理建設瞬間崩塌。

方之平硬着頭皮去問,“不知小侯爺今日找我來是為了何事?”

沒想到他這話問完,竟聽顧淮聲輕笑了一聲,方之平錯愕,不知他是突然為何發笑,可觀他的眼神卻又不見什麽笑意。

顧淮聲問他,“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會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個節骨眼找他?

方之平心裏上蹿下跳,暗道果然是為了姜淨春來的。

他來找他,除了她,還能是因為什麽呢。

可即便是猜到了,方之平也仍舊道:“請小侯爺明示。”

聽到方之平的話,顧淮聲嘴角的笑平了下去,“裝傻就沒什麽意思了。”

方之平聽到顧淮聲這近乎咄咄逼人的話,也沒敢再打啞謎下去,他道:“是因為姜姑娘的事情嗎?”

顧淮聲看着他沒說話。

方之平知道自己是說中了,他看顧淮聲仍舊那樣不善,忙解釋道:“我同姜姑娘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姜夫人來同我母親說好的,非是我坑蒙拐騙,誘哄她來的。我同她見面,也不過是為了在定親之前更好的聯絡感情罷了......”

他都不知道,顧淮聲有什麽好生氣的。

他不是不喜歡她嗎?現下這樣是想幹嘛?

顧淮聲聽到“定親”二字冷呵了一聲,方之平沒敢再說下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顧淮聲重複了一遍方之平的話,他又道:“你知道姜家看上你哪裏了嗎?”

方之平被問到這話,心裏頭咯噔了一下,而後竟也不知該如何言語。

他怎麽會不知道呢。

無非是看是他門戶低,好拿捏,也不能做出什麽欺負姜淨春的事來。

說好聽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難聽些,他方之平也只不過是想攀龍附鳳罷了。

可現下被顧淮聲一問,他該如何去回答?這該如何讓人去啓齒。

方之平臉色難看了起來,他道:“不過是看我和姜姑娘相配罷了,饒是我現下身份低微,可往後......我會考取功名的,也不會叫姜姑娘受了委屈。”

他都開始走起了捷徑,竟還說什麽往後會考取功名。他往後就算是考不上,姜家人也會給他鋪路。

顧淮聲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不會叫姜姑娘受委屈?那你的那個表妹是怎麽回事。”

方之平見他提起表妹二字,瞬間神色大變。

他怎麽知道的,他怎麽可能知道呢!

方之平不知道顧淮聲都知道了些什麽,可還是強做鎮定,“小侯爺在說什麽,我不大明白。”

“你前些時日把你的表妹送回老家,是為了什麽?”顧淮聲看着他的目光似能凝結出冰,在夏日中也那樣凍人,他又問,“不是做鬼心虛,又是為什麽在定親之際,将人送走。”

方之平自認為行事足夠隐蔽,這顧淮聲又是怎麽知道那些......或許他只是知道自己送走了她,其他的事情應當還不知道,他道:“表妹到了年紀,也要開始說親了,往後我要成親了,和母親自然也不能時時照看于她,倒不如讓回去老家尋了人家去結親......”

顧淮聲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人有了身孕,還如何結親?”

方之平一愣,神色瞬間染上了幾分惶恐,他怎麽會連這都知道了?!

他臉色難看,還想狡辯,“她有身孕,又不是我的,小侯爺來問我做甚!”

急切之中,他的話都帶了幾分惱羞成怒。

“我也沒說那是你的,你自己出來認個什麽勁。”

顧淮聲只不過是說起她有身孕一事,又沒提起這孩子是他的,他倒是比誰都要着急一些,自己先把它倒了出來。

顧淮聲手上摩挲着杯盞,眼睛卻盯視着面前那個撒謊的男人,那無悲無喜的瞳孔,好像輕易就能洞穿他心中所想。

“你和你表妹已經行了夫妻敦倫之事,卻還敢去答應姜家往後不納妾。”

這髒東西,事到如今還要狡辯。

方之平見事情被抖落,已經無法隐瞞,有些羞惱,可看對面之人是顧淮聲,他卻也不敢發什麽脾氣,他強壓了心中怒氣,看着顧淮聲質問,“不過是做了那樣的事罷了,誰說我就會納她為妾了?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哪家的公子沒有幾個通房,我做那樣的事,也乃人之常情,情難自抑罷了!小侯爺何故咄咄逼人。”

他和他的表妹是在一個深夜,夜色太美,月亮太圓,恰微風正好拂過窗牖,帶了一陣旖旎的花香,兩人最後實在沒能耐住風花雪月的勾/引,一時之間情難自抑,天雷地火。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無數次......

兩人白日裏面表兄表妹的喚着,可到了夜黑深時,卻水乳交融。

方之平雖到了年紀沒有什麽通房,可卻和他的表妹有數不清的次數。

後來,一時過了火,她就有了身孕。

他怕姜家的人知道他和她的事情,做賊心虛,就先将人送回了老家,借口說是她到了年紀,也該尋人家結親,實則不過是怕姜家的人發現什麽端倪,毀了親事。

“情難自抑?”聽到了方之平的話,顧淮聲将手上的杯盞擱置到了桌案之上,茶盞和桌案碰撞,發出了“彭”的一聲聲響,震得方之平的心神也跟着顫了顫,而後,他又聽到顧淮聲開口。

“我倒沒見過,哪家表兄妹能情難自抑到了床上去的。”

方之平被說中了心事,面色瞬間慘白一片,“你以為我不知道?她從前和你也拉拉扯扯,我對她的事情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就他不幹淨了?那他們這對表兄妹又好到哪裏去了。

他争紅了眼,全然沒有方進來之時那般局促,見自己的虛僞謊言被拆穿,已經什麽話都敢去說了。

顧淮聲見他還在狡辯,竟還将過錯也意圖甩到她的身上,他不由冷笑一聲,“事到如今,竟還想拉扯別人。她心性純良,而你既管不住自己還想攀龍讬鳳,你說,我又怎能坐視不理呢。”

方之平還意圖說些什麽,卻馬上就被顧淮聲打斷,“如若不想鬧得太難看,就自己斷了這門親事去吧。”

“為何?我已經将表妹送走,往後不會再往來了,我說不納妾,當真就不會再納妾!”

姜淨春尚還沒入門他就已經先弄大了別人的肚子,現下說不會納妾,往後誰又知道會不會變心?真心瞬息萬變,他甚至就連真心也都沒有,竟還敢去提往後的事情。

見方之平仍舊攀扯不肯松口,顧淮聲蹙起了眉,看向他的眼中都帶着嫌惡,“你以為我是在同你商量嗎?”

觸及顧淮聲的視線,方之平瞬時偃旗息鼓。

“往後你遲早要入仕的,如若不想你的仕途太難走,也別再說些讓人心煩的話了。”

這話已經有了幾分威脅的意思。

方之平看着冷臉的顧淮聲,最後終于沒敢再去開口。

他不可能不入仕的,可顧淮聲如果想讓他不好過,那就太輕松了,最多也不過一句話的事。再說,顧淮聲既知道了他和表妹的事情,若是去同姜家的人說了......他這樁婚事不說要結束,李氏豈又會那樣輕易放過他。

方之平看着顧淮聲的眼神帶了幾分怨怼,似是在怪罪他毀了自己的這門親事。

書良在一旁聽的都有些生氣了,這渣滓,一邊哄着姜淨春,一邊又同別人扯不清剪不斷的,現下竟還用這種眼神看他們家公子。

他罵了他一聲,道:“你個混賬,這樣看我們公子做些什麽,自己個兒犯了渾,倒還想去怪罪別人。”

方之平被書良罵了卻也不敢還口,這是顧淮聲身邊的貼身小厮,他罵他,不就等于顧淮聲在罵他嗎,他哪裏能有還嘴的份啊。

顧淮聲擡手阻了書良繼續罵下去,他看向方之平道:“兩日,我給你兩日的時間去把這事斷了幹淨。”

現下弄黃了這門親事,對姜淨春來說影響也不大,畢竟也還只是在相看階段,又還不曾真正定親,可若等到了真正定下再去說,那便有些麻煩了。

方之平心中自是不甘心,還在想着有沒有回圜餘地之時,卻又聽顧淮聲道:“七月初二,你自己上姜家說清楚這些事情。”

顧淮聲要讓方之平自己去說,讓他自己去毀了這門親事。

他不敢當着姜淨春的面去說方之平和他表妹的事情,他怕這些惡心的事要玷污了她的雙耳。

而且她的心思,顧淮聲也太清楚了。她想和他斷個幹淨徹底,也在抵觸一切和他有關的事情,她根本就不願意聽他說有關方之平的壞話,即便說了,她也不會相信,甚至還會覺得他在騙她哄她,到時候又來給他罵上一頓,又來說些什麽別再去管她的話……

這些話,他實在有些不愛聽。

但方之平自己開口就不一樣了。

到時候,他會親自在旁邊盯着他,不會再讓他這張喜歡騙人的嘴巴,說出任何诓騙她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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