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有了這麽一樁事兩人也都沒甚心情逛下去了, 沒多久就又一起回了陳家。
回去之後,姜淨春讓花雲跑了趟沈桃的院子,把買回來的小貓花燈送給她去。
沈桃本來無所事事躺在院中搖椅上賞月,聽到院子外頭傳來叩門聲便讓人去開了門。
花雲給她身邊的丫鬟遞了花燈過去, “這是陳小姐在外頭買回來的花燈, 讓我跑一趟幫忙給夫人送來。”
說完這話,把花燈給了她後, 便離開了此處。
沈桃見小丫鬟“噠噠噠”跑回來, 還興高采烈的拿着小貓樣式的花燈,眼中浮現了些許錯愕。
那小丫鬟興沖沖道:“方來的是姜小姐身邊的丫鬟,她說這花燈是咱家小姐讓她送來給夫人的呢, 想來她們兩人現下住在一處,她便讓姜小姐身邊的丫鬟跑了腿。”
沈桃接過了花燈, 拿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卻兀的笑了聲, 一旁丫鬟不解,“夫人笑些什麽。”
沈桃道:“打我進門後過了那麽多個中秋, 今年還是第一次收到她們這小姑娘的玩樣。”
眼看天色已經晚得差不多了,沈桃起身往屋子裏頭走去, 她手上提着的那盞花燈随着她的步伐輕輕晃動, 眼中始終含着笑,同平日裏頭冷面的模樣相比柔和了太多。
陳穆清怎麽可能會給她送這些東西。
她哪裏會不知道東西到底誰送的呢。
就在今夜, 她好像忽然明白陳穆清為什麽總喜歡和姜淨春一起玩了。
*
轉眼兩日很快過去,旭日從天邊緩緩升起, 天也越來越亮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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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秋闱考生入貢院的日子。
貢院在京城東南面, 姜淨春和陳穆清用過了早膳之後也想着去看看宋玄安,算算時辰, 這個時候宋玄安應該也動身往貢院的方向去了。
姜淨春和陳穆清很快也收拾收拾出了門。
他們坐着陳家的馬車趕到了貢院,各家各戶的馬車聚在門口,父母拉着孩子不斷說些叮囑的話,門口的場地盡是馬車與人,陳家的馬車一入此等地界就與萬千馬車融為一體,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二人來的比宋玄安早上那麽一步,人群中見不得宋家人的身影。
宋家人還在來的路上。
今日來的就只有宋夫人和宋玄安,宋夫人怕宋賀到時候又說了什麽難聽的話,白白惹人心煩,便沒叫他跟着一起來,至于宋玄景,她更也不會叫他露面。
宋夫人今日也有些緊張,路上一直檢查宋玄安東西帶仔細了沒有。
“筆墨紙硯、鎮紙、水壺、蠟燭……可都帶仔細了?”
這秋闱一考就考三天,這三天裏頭全被關在貢院裏頭,東西若帶不齊全,就怕耽誤了事。
“都帶上了呢,早讓人檢查了個百八十遍了。”
小厮點了又點,生怕落下什麽東西。
宋玄安随意應和着宋夫人的話,視線卻落在車窗之外。
在快到了貢院門口之時,他視線在各家馬車前來回看。
宋夫人見他心不在焉,腦袋都要掉在車窗外頭去,不由想去罵,可想着今日是他秋闱的日子才好不容易柔了聲。
她好聲好氣道:“這是在瞧些什麽呢,外頭地上有金子掉着不成……”
她話還不曾說完,就忽見宋玄安忽喊停了馬車,他急匆匆就想下馬車,宋夫人忍不住道:“你猴急猴急是要去哪裏?”
宋玄安回了她的話,“姜淨春她們到了,我去找她們。”
說完這句話他就沒了影。
宋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嘀咕,“真是見着了她比自己親娘還要親些。”
宋玄安看到了陳家的馬車之後,馬上就下去尋了她們,他走到了馬車邊,敲了敲車廂,車窗簾子被掀開,姜淨春的腦袋露了出來。
她趴在車窗上看他。
宋玄安今日一身玄色長衫,頭上戴着玉金冠,馬尾束在腦後,随着外頭的秋風肆意飄揚。
晨陽落在他的臉上,少年意氣昂揚。
在來之前,姜淨春心中确實也摸不着什麽底,她總說是相信他,可是真到了時候又總是有些擔心。現下在見到了宋玄安之後,所有的擔心卻又都咽回了肚子裏面。
宋玄安看着她笑,他說,“我就知道你們今日會來。”
姜淨春笑盈盈地回了他的話,她打趣道:“就算不論婚嫁,那不也得來。”
宋玄安聽了這話,臉上笑意更甚,還想說些什麽一旁的陳穆清也鑽出了個腦袋,“宋玄安,你這回若考不上,那我可就瞧不起你。”
“說什麽喪氣話,你這破嘴簍子。”宋玄安回怼了她。
這處人多熱鬧,也沒人注意到他們三人,三人又說了好一會的話,直到忽然之間,吵鬧的人群也不知道是為何安靜了下來。
三人覺着奇怪,也漸漸靜了聲。
也不知道旁邊是哪戶人家的人開了口,“這顧小侯爺今日為什麽會來這?”
姜淨春順着衆人視線望去,正好見顧淮聲從馬車上下來,一身緋紅官服襯其身姿更為挺拔,一舉一動皆蕭蕭肅肅,有月華清輝之氣,只眉眼生寒,叫人連看一眼都覺是在冒犯。
他不是在都察院中當差嗎,況且他早不用去科舉,又來這處做些什麽?想到上一回兩人在姜家見過的最後一面,姜淨春決意要同他斷個幹淨徹底,馬上就移開了視線,不再往他的方向看。
旁邊還在有人在讨論他。
“這小侯爺今日來是做些什麽,怎麽還穿着官服來了呢,這副架勢......”
有人知道一些內情,跟着解釋道:“你還不知道吧,今年考場裏頭的監臨官就是他呢。”
這人家裏頭有人在禮部做官,多多少少聽到些許風聲。
顧淮聲掀袍從馬車上下來,他無視周遭人群落在他的眼神,面不改色往貢院的門口走去。
他早就看到姜淨春還有宋玄安,方才在馬車上,他就看到他們兩人在言笑晏晏,他看了許久才下了馬車,然而,下了馬車路過他們之時,他卻目不斜視,連個眼風都沒丢到他們身上,一副渾不在意模樣。
直到顧淮聲從面前走過去之後,姜淨春看着他的背影才若有所思。
她想,上一回她同他說了那樣的話,他果真也就沒再糾纏着了。
這樣也挺好。
她顯然沒将顧淮聲的刻意疏離放在眼中,甚至還對此感到慶幸。
畢竟顧淮聲若是煩起人來,那就不大是她能消受的了。
她和陳穆清又同宋玄安說了幾句話,最後宋玄安又被他母親喚回去叮囑了幾句,便也往貢院門口的方向去了。
秋闱一共要考三日,他們方才約定好了三日後也來此處接他。
宋玄安離開後二人便也沒有繼續再留下去,同宋夫人見了個面,打了個招呼,便也回去了陳家。
那邊宋玄安進了貢院的門,在門口處被例行搜身。
往年總有些人在這時候不大老實,妄圖舞弊,即便說本朝對科舉舞弊嚴懲以待,但做這些事情的人總是不在少數,畢竟一朝入仕,得道升天的誘惑實在是有些大,誰能忍住不動歪心思?
也是因為想舞弊的人太多,太和帝前些年間下令,只要舞弊,不論何種形式,不論成與不成皆要重罰,一杆子打死所有存了歪心思的人。
此舉一出,舞弊人數果然驟減。
可總也還是有些個不要命的。
學子作弊手段層出不窮,所以搜查起來也相當嚴格,進考場前筆墨紙硯、水壺......甚至就連蠟燭都要查個仔細,若是看到了什麽神色可疑之人,當即拖進裏面的房間中脫衣搜身,鞋襪也都要脫了幹淨。
顧淮聲身為監臨官,被禮部外借來貢院,掌管此處一切事務。
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着,盯着這處的情形。
約莫排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宋玄安。
他将身上行囊都放到了那張搜查的桌上,而後展開雙臂,面色坦蕩任由人去搜。
搜檢者接過他的東西,打開包裹行囊細細查過,只要是他帶來的物件,一應不曾放過,起先倒還沒什麽古怪,然而其中一個搜檢不知為何竟拿着宋玄景送他的狼毫筆在手上細看了許久。
宋玄安也是第一次參加秋闱,自然不明白其中門道,可那些搜查的人查了一屆又一屆,哪裏能有什麽東西能逃得過他們的眼。
這筆......有古怪。
搜檢擡眼看了看這筆的主人,發現是宋家的公子,思量片刻過後,便轉過了身去,帶着這只狼毫去了顧淮聲面前。
宋玄安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看着這搜檢的動作不由得蹙起了眉來。這東西可是有什麽古怪的地方嗎?一只筆而已,能有什麽古怪的啊。
搜檢帶着東西到了顧淮聲的跟前,他将那只筆呈給了顧淮聲,他道:“大人,這筆有些奇怪。”
顧淮聲自然注意到了他們那處的動靜,搜了那麽久,多半是出了什麽問題。他看了眼宋玄安,只見他眉頭緊蹙看向他們這處,像是對這突然發生的事情感到極其疑惑不解。
顧淮聲收回視線,接過了搜檢遞來的筆,将其放在手上細細觀察。
不過片刻,他就明白了這人說得古怪是什麽意思了。
這筆端上頭似有一道縫隙。
縫隙極小,尋常人應當注意不到,便是注意到了也只會當是筆的構造如此。這東西放在平常就是一只再尋常不過的毛筆,可若這是在科舉場上,就不得不惹人疑心了。
顧淮聲扣弄了一下筆的頂端,果見那條縫隙越來越大,上頭應當是個可以打開的小蓋子。
一旁的搜檢者見此,基本就能斷定,這筆一定有問題,他屏息凝神看着顧淮聲的動作,心也跟着稍稍提了起來。
這筆的主人是宋玄安,若他真的作弊,那這件事情便有些難處理了。他身份尊貴,是宋閣老的嫡孫......難辦,實在有些難辦。
他一時不由得慶幸,今日還好是顧淮聲在坐陣,有了他在,再難辦的事情都不大難辦起來了。
他注視着顧淮聲的動作,只見,他用指蓋頂開了那小蓋子,“啪”的一聲,蓋子落地。
不遠處的宋玄安顯然也将顧淮聲的動作看在了眼中,他瞳孔猛地瞪大。
怎麽回事?為什麽這筆會是這樣的?!
他死死地盯着顧淮聲的動作,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只見顧淮聲擡眼,也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兩人對視了一眼,可他就在宋玄安的視線下,面無表情将筆管倒了過來,裏頭掉出了好幾張金箔。
筆管是空心,裏頭藏着金箔,拿起來這幾張金箔來看,上頭寫着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顧淮聲微微眯眼借着日光去看,發現記着的是四書五經的內容。
搜檢見到此物,面色瞬時大變。
雖他看不到這金箔上頭寫着些什麽,可此物基本就能斷定宋玄安舞弊。
将小抄放在筆管中,以往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
顧淮聲将這東西放在手上看了好一會,不知是在想些什麽,竟許久沒有反應。
直到搜檢出聲提醒,他才回過了神來。
顧淮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淡不可見,他看向不遠處的宋玄安,少年的眼中仍舊是止不住的驚愕。
顧淮聲見他反應,也基本能猜出這東西他事先并不知道。
可那能怎麽辦呢,就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啊,他現在就算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他轉回頭去對搜檢道:“宋玄安筆中藏有不明物,涉嫌科舉舞弊,将人押入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