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顧淮聲對班主道:“我們出來說。”

樓觀在旁邊, 讓他聽到他們在議論他的身價,難免會覺得被人當了物件。

他們兩人去了外頭,姜淨春和樓觀還在裏頭。

一旁的置物桌上還放着盆淨臉的水,姜淨春走過去, 洗了條巾帕回來。

她遞給了一旁站着的樓觀, 道:“樓觀,你擦擦臉。”

他現在的妝花成一坨糊在臉上, 一定很難受。

她沒想過樓觀會經歷這樣的事, 可好在她沒蠢笨到這樣無可救藥的地步,不然今日樓觀或許真要遭了毒手。

樓觀接過了巾帕,手指仍有些顫抖。

他捏着巾帕, 把巾帕糊到了臉上,臉蒙在巾帕中, 仍在低泣。

他身上的血沾到了顧淮聲的雪白大氅上,格外顯眼。

姜淨春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說,“樓觀, 你不要怕了,我表哥很厲害, 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的。”

樓觀點了點頭, 被救出水火之後,想到以往種種, 身上仍是止不住得疼……結束了,終于都結束了……

他以後也可以當個人了。

當自己想當的人。

過了一會, 顧淮聲就從外頭回來, 手上還拿着樓觀的賣身契,看樣子事情是已經辦妥了。

Advertisement

他把這東西給了樓觀, 問道:“你往後可有何打算?”

樓觀搖了搖頭,低着頭回了顧淮聲的話,“還不知道,離開這裏,去哪裏都行。”

顧淮聲想了想後道:“要不先去侯府暫住一段時日,若想那人吃些苦頭,可能還需要你出面。”

樓觀算是人證。

若真想讓李郎中受些罪,不可避免要有證人。

樓觀聽後,默了片刻,而後有些小心翼翼問,“這可以嗎?”

侯門顯貴,他是個戲子……

會髒了侯府的門吧。

他聽人說,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

他們是最低賤的玩樣。

顧淮聲一眼就看出了樓觀心裏面在想些什麽,他想了想後開口道:“侯府的門檻拌不死人的,沒誰進不了,你來吧,你是我們的朋友,是我們的客人。”

朋友?

客人?

他沒想到有一天這個兩個詞還能被安在他的身上。

樓觀眼神動了動。

姜淨春馬上道:“是呀,樓觀,你不用想着法子去哄別人高興,你可以生氣,可以傷心,可以難過,你是我們的朋友,你就住一段時間,等到時候尋到了去處,再走也不遲。”

樓觀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他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就跟着兩人出了門。

回去路上顧淮聲自然而然牽起了姜淨春的手,她現下被他牽慣了,也不再甩開了。

顧淮聲這回卻得寸進尺,和她貼得緊了些,姜淨春看了眼他,他馬上說,“好冷。”

外頭寒風凜冽,一下子從裏面出來确實是有些冷,她穿着鬥篷都感覺有些扛不住這冷風,顧淮聲身上的大氅給了樓觀,身上就穿着一身單薄的錦衣。

“你還怕冷?”

姜淨春沒有推他,畢竟他的衣服給了樓觀,只是她有些奇怪,顧淮聲也會怕冷嗎。

他看着好像什麽都不怕。

顧淮聲笑,“表妹,你在說些什麽啊,我也是人啊。”

姜淨春也覺着自己說了糊塗話。

她沒再開口任他黏着自己走了。

一旁的樓觀将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眼中也不自覺含了幾分笑。

看到些好的東西,就是會跟着一起不自覺開心。

他從前以為他們之間的感情是不大好的,不然姜淨春也不會到戲園裏頭尋樂子。

但是現下看來,顯然是他想多了。

這樣的兩個人湊在一起,能有什麽不好的。

*

那日樓觀跟着他們回去了顧家之後,沒過幾日顧淮聲就給那李郎中定了個“強.奸未成”的罪,杖五十。

不僅如此,他又明章露面彈劾,後太和帝聽聞這事,便下旨将人流放嶺南。

本朝對奸污一事懲罰尤重,若是強.奸便是絞刑,若強.奸未成,杖五十,流放三千裏。

李郎中被打了五十大板之後,去了半條命,現下人被放回了家開始養臀上的傷,待到十二月底就開始流放至嶺南。

李郎中是又恨又氣,沒想到這顧淮聲竟真敢做出這樣的事來,當真是瘋狗一樣的人!這年頭,誰沒做些個肮髒事,他睜只眼閉只眼會死不成?竟還要去告到皇上面前。

有病。

李郎中氣得已經在家裏頭紮小人咒他了。

待傷好到差不多能見人之後,李郎中趕緊上了王家一趟。

他雖然沒見過王順幾面,但也算得有些許交情,平日裏頭也都聽他的話。

現下出了這等事情,鬧到了太和帝面前,能救他的也就只有王順了。

到了傍晚,天色漸晚,李郎中估摸着王順已經下值,便趕往了王家去。

等他差不多到了王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個透,下人進去傳了個話後,他便被人帶了進去。

王順坐在堂屋中,他穿着厚重的冬裝,天寒地凍,因着剛下值,脖子上頭帶着的圍領也還不曾摘下。

聽到外頭的動靜,他擡眼看向來人,李郎中還一瘸一拐走着,看樣子屁股上的傷是還沒養利索。

王順多少知道他今日來找他是為何事,當是為了流放一事而來。

嶺南是苦寒之地,他這年都不能過就要被送走,也确實是有些凄慘。

果不其然,李郎中一坐下就開始哭訴了起來。

“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王順見他哭成這般凄苦模樣,卻也是神色淡淡,還拿起了手邊的茶水抿上了一口。

他平聲道:“非是我不想,只是你這流放的令是皇帝下的,我也實在是沒法子。”

王順并不想救他,一個兵部的郎中而已,這半輩子除了尋歡作樂,也沒什麽建樹,他有什麽救他的必要嗎?

那郎中的父親好歹還是個三品的官,他這官做了大半輩子,反越做越小去了。

太和帝年歲越來越大,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他現在自己都有些難以顧忌,明年的年能不能過都有些不知道,又有何必要為了這種人再去費什麽心呢。

聽到了王順的話,李郎中心下一涼,他忙道:“怎麽會呢?皇上不是最聽您的話了嗎。若您都沒辦法了,我豈不是真就完了嗎。”

誰知王順聽到這話面色忽地一凜,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茶水都濺出了些許,“莫要再說這種話來,叫皇上聽着了,你這是要害我?!”

什麽叫太和帝最聽他的話?傳到了太和帝的耳朵裏,難道還當他是從前那個少年帝王嗎。

李郎中也沒想到王順這般反應,他果真被他唬住,見此也只嗫嚅道:“沒......沒這個意思.......”

王順卻又馬上打斷了他的話,他冷沉着臉道:“再說了,你這犯得是強.奸未成,我還怎麽着去救你,咱皇上不喜歡這樣的事你難道不知道嗎。你那是在戲園,不是在青樓,旁人不願意,你非抽人巴掌,脫人褲子,你圖些什麽?人是真國色天香到了那種地步不成,你非脫這褲子不可?”

不說太和帝不喜歡,王順雖奸,但對這樣的事也是向來看不上眼的。

尋快活尋出一身騷來,現今這樣,怪得了誰。

李郎中聽了這話卻委屈,“青樓、戲園能有什麽差啊,到時候叫我買回家,不都一樣嗎......”

王順就差白他一眼,“那你怎麽就不把人買回家了再去做?非就急那麽一時半會嗎。”

李郎中一口氣憋在胸口,被問得如坐針氈,這事能怪得了他嗎?那日他氣在頭上,姜淨春又來買人,人都要被她買回家去,他能怎麽着啊,自是想着趁着她回來前,先快活上一回,卻不想她去而又返。

他想起了一樁許久之前的往事,心中更覺不痛快,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住嘴了,他道:“誰又不尋些快活?這不人之常情嗎,大家都做得,怎麽就我一人要被罰,我說句不好大好聽的,當初您家的小公子不也這樣嗎,看到些漂亮姑娘就走不動道.......”

他這話一出就叫王順打斷,王順眉頭緊蹙,見他還敢攀扯王玉,更是怒氣難掩,直接拿了杯子往了他身上砸。

“你個混賬東西,我兒子現今都已經入土十來年,你拉拉扯扯也有個限度,還敢去攀扯了他?!”

扯誰不好去扯王玉?他倒厲害,一扯就扯上到了人的心窩上。

見王順反應如此大,李郎中也知道自己是扯錯了人,但他又沒瞎扯,他弄得他冤枉了王玉一樣幹嘛。

他躲開了砸來的杯子,忙道:“我也沒瞎掰扯啊,當初您家小公子問我要了個舞姬,我說給就他了,雖然這事都過去差不多有十來年來了,但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呢。”

他之所以記這麽清楚,也是因為那個舞姬實在漂亮,他自己都沒碰過,就先送給了王玉,他能記不清嗎。

王順聽到李郎中這有鼻子有眼的話,也稍冷靜了些許下來,他問他,“什麽舞女?你給他什麽舞女,給我說清楚了。”

聽王順這話,看樣子他是一點都不知道此事了。

哦......對了對了,他想起來* 了。

當初王玉千萬叮囑他不要把這事告訴王順來着,他說家父嚴厲,所以就讓他幫着隐瞞了。

只沒想到這王玉倒也真厲害,竟真沒叫王順發現了什麽端倪。

想到了這裏,他便說出了當初的事情。

那年王玉不過也才十七歲吧。

王玉沒有參加科舉,直接被王順在戶部安了個差事,因着他的身份,很多人都想着會去巴結他,他脾氣很好,也不懂怎麽去拒絕別人,時常會被人喊去參加一些應酬的事。

那一天,他便被邀去了李郎中的家中。

李郎中年輕的時候就是個混球性子,男女不忌,那日他從別處買了個漂亮舞女回來,舞女生得貌美,是他從青樓裏頭帶回來的,那老鸨說她還是個幹淨的雛兒,平日裏頭就給人唱唱曲,跳跳舞,第一夜都還沒賣出去呢。

他一眼就相中了這個生得陽春白雪的姑娘,買回了家去。

李郎中家裏以前倒還是鐘鳴鼎食之家,那個時候父親還尚在,他那日子也過得快活,舞女不便宜,但他咬咬牙也能帶走。

本以為那漂亮如神女的舞女會是個烈性子,卻沒想到這人同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她極勾人,也極會哄騙人,李郎中早就想和她風流快活,卻硬生生被她釣了三四天。

後來,他在家中設宴,邀來了王玉。

他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寶貝一樣,讓那個舞女出來跳舞了。

結果沒想到那天晚上結束之後,王玉來找他,他問他求了這個舞女。

李郎中哪裏舍得,這舞女花了他不少錢不說,再說她這麽漂亮,他去哪裏再尋這樣的人來。

但是王玉看着實在是想要。

李郎中轉念一想,這王玉是王順獨子,将來整個王家都會傳到他的手上,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他現下若是送了他,他将來萬一記他這筆恩,對他來說也是極不虧的。

這麽想着,肉也沒那麽疼了。

給了吧......給了就給了吧。

後來王玉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能告訴王順這事。

李郎中露出一個什麽都懂的表情。

畢竟王順嚴厲是京城出了名的,若讓他知道兒子要了個舞女快活,豈不是連帶着他一起罵嗎。

他最後把那個名叫岑音的舞女送給了王玉。

希望将來王玉可千千萬萬要記得他的好啊。

誰知道王玉還沒到二十歲就已經死了呢。

這筆買賣,還是虧了。

李郎中最後将這整件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王順。

他說,他送給了王玉一個叫岑音的舞女。

他道:“您老也別覺着我拿小公子說事,我只是想說風流快活這是人之常情嘛,您犯不着生這樣大的氣呀......”

王順道:“你給我閉嘴!”

他還敢配同他的兒子去比?

李郎中縮了縮脖子,沒敢再去說話。

王順前些時日讓蕭倫去查了王玉妻女一事,但也沒查到些什麽,暫且只查到了王玉在京城買下的幾間私産。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道王玉在背地裏頭買了三套莊子,還是用化名買的,蕭倫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查到。

王順對王玉在金錢這方面上确實是大方,買宅子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只是沒想到他在這個事情上面倒是機靈,怕被人發現,還特意拐了些彎子去買。

若王玉有妻女,那妻女一定就養在那些屋子裏頭。

只是終究是十幾年前的事,早已物是人非,那些莊子早都已經空了,哪能見着什麽啊,沒法子,蕭倫只能再去找找看當年的舊人,如果能找到,說不定也能問出些什麽來。

如果找不到......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掩埋在了記憶的洪流之中。

只是,沒想到王順口中的妻子會是李郎中送給他的一個舞女。

想到這裏,王順罵他,“你為什麽不早些和我說?!”

若是早些說,他也就能早些知道這一樁事了。

可李郎中哪裏會知道王順要這樣生氣。

他本來以為王玉就只是玩玩而已啊,不就是個青樓女子嗎,不就是個玩物嗎,王玉早就玩膩了也說不準,回過頭去有什麽好說的啊。再說了,王玉死了後,難道他還要跑到王順的面前,傻呵呵的說他送了他兒子一個青樓女子嗎?王順說不準還要怪他帶壞了兒子,連帶着他一塊看不順眼。

他有必要缺心眼成這個樣子嗎......

王順氣在頭上,只覺這一切都是陰差陽錯,若他能早點說,也不至于他十幾年都不知道。

若是在從前,他知道王玉喜歡一個舞女,還說他是他的妻子,他一定會罵他,氣起來說不定還會殺了那個舞女,可是現在,他還能氣什麽?氣自己沒能早點發現!

這混賬東西,看一眼都來氣,王順沖着李郎中罵,“滾出去!你就該流放!”

李郎中哪裏知道他為何這般,挨了罵之後也沒敢再待下去,看他這副樣子,怕一會恨不得拿劍捅死他去,哪裏還敢再待。

吓得屁滾尿流就滾了。

李郎中走後,王順就喊來了蕭倫。

他讓他在王玉的那三間私宅裏頭順着岑音的名字去查。

私宅的主人都叫王玉,但裏頭只會有一個岑音,範圍也能縮小一些,查得也能更快些。

*

日子入了十二月,到了年底,一下就快了起來,年關将至,侯府上下也漸漸忙碌了起來,府上挂上了紅燈籠,月光浸染大地,一到晚上燈籠泛着紅光,更叫喜慶。

府上早早準備了過年的事宜,這年姜淨春嫁進來了,顧夫人就讓她一起搭把手,姜淨春也忙了些,平日裏頭的事多了起來。

不過,忙起來也挺好,整個人也不無聊,想的事情也少。

樓觀後面幾日待在侯府,侯府的人也都待他很和善,顧淮朗也很喜歡他。

他是個很溫柔的性子,即便不再在戲園裏面待着,但性子也沒什麽變化,顧淮朗知道他脾氣好,在他借住在侯府的這段時日沒少纏着他,姜淨春怕他太閑沒事做,也時常抽空喊他來滄濯院玩葉子牌。

今年的初雪落得特別晚,直到快到正旦,這雪才堪堪落下。

彼時臨近傍晚,殘陽落在滄濯院的院中,慢慢爬上了回廊的臺階上,牌桌支楞在了明間,門窗緊緊阖着,擋着泠冽的寒風,姜淨春正和樓觀在玩葉子牌,顧淮朗話密,坐在一旁,不停歇的說話,姜淨春叫他說得腦袋也跟着疼,好再樓觀的耐性極好,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着他的話。

快要到正旦了,最近的京城極熱鬧,街上早已串起了燈籠,正旦是大節,每年這個時候都處處溢着喜慶,宮裏頭對這事也重視,等到時候還有朝賀,大臣百官朝賀天子,命婦們朝賀皇後。

那個時候,也有得好折騰了,姜淨春光是想想都有些頭疼了。

顧淮朗帶着個虎頭帽,整個包得跟個小粽子似的,在一旁掰着手指喋喋不休道:“到時候正旦的時候街上肯定可熱鬧了,會有鼓樂、歌舞、花燈、雜耍......!一定很好玩,上一回端午的時候母親騙了我,害我沒能去到外頭,到時候嫂嫂哥哥們從宮裏頭回來了後,要去逛街的話,一定得帶上我啊。”

叫顧夫人騙了一回後,顧淮朗再也不肯相信她了,她在他這裏已經徹底失去了信用。

等到正旦那天,那麽熱鬧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姜淨春他們會去街上,他可得好好纏上了他們。

哥哥雖然和他不親近,但至少不會騙人。

只要嫂嫂答應了,就什麽都好說了。

姜淨春聽他這樣說,自然也是說好。

顧淮朗又看向樓觀,問道:“那樓哥哥呢?樓哥哥那個時候也還留在這裏嗎?”

樓觀是打算明日就走了的,他一直在侯府麻煩人也挺不好,畢竟他們能贖回他來已經很好了,他們有他們的日子要過,他一直留着也挺不是事的,想着等李郎中今日被流放出京後,他也可以離開侯府了,這天底下也不會沒有他的去處。

好歹有門唱戲的手藝在身上,就算是乞讨,那也餓不死。

他方想開口回話,屋外就猝不及防響起了一道呼聲,“雪,下雪了!”

這話一出,顧淮朗又哪裏還坐得住,屁颠屁颠跑去了窗戶邊,他爬到了椅子上,打開了窗戶,往院子裏探頭看去。

雪花從天際飄落,起先是一點兩點,後來無數點的雪花就這樣砸了下來,成千萬片的雪花砸在這四方小院中,瓢潑的雪勢頭兇猛,不一會地面上就已經覆上了一層薄雪,顧淮朗想,或許不用一個時辰的功夫,他就可以在外頭堆雪人,打雪仗了。

窗戶一打開,外頭的風就湧了進來,姜淨春冷得縮脖子,手上把湯婆子揣得更緊了些,外頭落了雪,大家也沒心思在牌桌上了,這局沒打完就散了。

姜淨春也走到了窗邊,看向了外頭的風雪。

雪花漫漫,整個世界都成了銀白。

落雪了。

今年的初雪來得特別晚些,可這一場初雪卻下得兇猛。

姜淨春站在顧淮朗的身後,他跪在椅子上,姜淨春伸手到前頭摸了摸他的臉,一張小臉被風刮得冰涼。

她把湯婆子放到了一旁,兩只手都按到了他的臉上,把那凍得冰涼的小臉捂暖起來。

顧淮朗還落在下了雪的興奮中,高興地指着雪說,“下雪了,嫂嫂!堆雪人,我們一會可以去堆雪人了!”

姜淨春其實有些怕冷,她是不大想要去外頭挨凍,而且她也不是什麽小孩了,不喜歡玩這些了,但看顧淮朗這麽高興,她還是笑着應了聲。

風雪很大,窗戶外頭是回廊,可她總覺這雪能透過回廊飄到他們這處,她伸出了手,手早就已經冰了,被風刮得都已經沒了知覺,連冷都已經感知不到了。

雪似真的飄進了回廊,她感覺到掌心上落了雪,很快就融化成了雪水。

她看着掌心,餘光中瞥到院子的門被人開了。

擡眼去看,發現是顧淮聲下值了。

他的身上還穿着緋紅官服,外頭披着一件狐裘,有月華孤清之氣,兩人隔着飛雪相望,姜淨春忽見顧淮聲的身影在眼中出現,一時之間竟沒能反應過來,連手都忘記收回。

兩人隔着飛雪對視,一時間誰都沒有動作。

而後,姜淨春看見顧淮聲朝着她的方向也伸出了手。

青年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在漫天風雪之中也朝她伸出了手,眼中帶着穿透茫茫風雪仍舊泛光的笑意。

姜淨春一愣,不知道這顧淮聲又犯什麽病,奇奇怪怪得很,反應過來後馬上把手收了回來。

顧淮聲見她放下了手,也跟着放下,只是嘴角的笑仍舊未散。

沒過一會,他就踏着雪進了屋子裏頭,肩頭還落了些許的雪。

顧淮聲進了屋子,姜淨春也和顧淮朗從窗外探回了頭來。

她随手把窗戶帶上。

顧淮聲進屋後把門合上,屋子裏頭的暖氣一下子就重新湧了上來。

他和一旁的樓觀打了個招呼,而後走到姜淨春面前,他笑着問她,“我方才在和你握手,你躲些什麽?”

姜淨春覺着他莫名其妙的,“你瘋啦?”

隔着老大個院子握什麽手,誰和他握手。

顧淮聲道:“我看你朝我伸手了啊。”

姜淨春抿了抿唇,道:“我那是在摸雪。”

她摸個雪,他怎麽又在那裏一廂情願上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