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清白

第36章 清白

第36章nbsp;nbsp;清白

最後一個字落下, 耳房裏陷入一片安靜。

裴驚策眯了眯眸子,望着越明珠。

見她還真裝作一臉鄭重其事,忍不住噗嗤一聲。

某種微妙的劍拔弩張随之瓦解, 然而他的語氣聽上去還是格外輕慢:“越明珠,你自己聽你自己說的話不可笑嗎?”

心上人。

故意撒這種欲蓋彌彰的謊給誰聽。

還是說想暗示他。

但他很早就跟越明珠說過了, 有話直說, 故意這樣欲拒還迎給誰看。

來找她已經是三番五次給了臺階下,越明珠難道還等着他主動貼上去解讀她的弦外之音嗎?

眼看裴驚策一點都沒有把她的解釋當一回事, 越明珠簡直語塞。

眼前的人如此讨厭, 頭上的房檐低矮得幾乎壓頂。她一時氣悶,連反駁都不想反駁, 只想離這個人跟這個地方越遠越好。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但等越明珠一動,裴驚策就直接三步并作兩步上前, 輕而易舉攔住她的去路,攥起她戴着璎珞的手腕。

他沒注意旁邊方幾上還有東西。茶盤瓷杯全被碰倒在地, 摔得粉碎。

噼裏啪啦一陣亂響, 吵得人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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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越明珠又驟地驚叫出聲。

到底哪來那麽多煩人的動靜?

裴驚策蹙起眉,視線移回越明珠臉上, 還沒來得及開口讓她閉嘴, 便見越明珠臉蛋煞白, 正緊緊盯着他的手。

順着看過去,裴驚策才發現攥着她的那只手被砸碎飛濺的瓷片劃開了一條口子, 從手背中央蔓延到虎口。

虎口滲出血珠, 順着滴到了越明珠手腕上, 又沿着雪白的肌膚一路向下,在她纖細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長長的鮮明血痕。

越明珠從小看見血就發暈, 更別提這血珠觸感黏膩而綿長,宛若有一條蜈蚣爬過她的手臂,哪怕血量不多,也足以令人毛骨悚然到了極點。

等裴驚策放開她,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是在牆上蹭掉手臂的血跡。

蹭來蹭去,看着是幹淨了,但手臂上仍然有如同蟲子一樣的東西來回爬動,那股難聞的鐵鏽味更是在鼻腔裏萦繞不散,好想吐。

裴驚策冷眼旁觀着越明珠手忙腳亂的樣子,拇指指腹随意拭去冒出的血珠。

家法伺候都已經是家常便飯,這點傷對他來講更是形若無物。

他欲開口,又聽見越明珠以袖掩唇幹嘔了一聲。

一點血而已,有必要吓成這樣?

裴驚策實在很想笑話越明珠,然而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了之前的事。

這點血都受不了,他在獵場被鷹抓傷,左肩血流如注,對越明珠來講恐怕更為驚悚。

他竟然還清晰記得越明珠當時有多花容失色。

明明害怕得差點吐出來,還是用手遮住口鼻,硬着頭皮湊近看他的傷情。

他身邊圍着的都是人,她擠不進來,甚至還主動跑到獵場外邊去攔裴晏遲的座駕,哀求裴晏遲把他送去太醫院。

他坐在樹下等人來,看着越明珠忙得腳不沾地,還有心情閑閑地打趣:“這麽多人,你擔心有什麽用?”

越明珠那雙漂亮的杏眼蹬了他一下,急得跺腳:“我怎麽可能不擔心你呀!”

記憶戛然而止,裴驚策看向越明珠,她又開始來回擦手臂,從頭到尾都沒往這邊多看一眼。

……好像的确不擔心他。

這個念頭一出,連裴驚策自己都覺得荒謬得可笑。

他是在幹什麽?

難道還要等着越明珠毫無用處的關心?

怎麽可能。

某些剛剛一直壓在腦子裏的東西煙消雲散,裴小少爺突然意識到,他正在做連自己都難以理解的事情。

從帶她來這裏看清楚穆承的真面目開始,他都在幹什麽?

越明珠擦着擦着手臂,突然聽見裴驚策冷笑一聲。

她讪讪擡頭,見少年臉色突然沉下來,心頭一顫,往後退了一步,色厲內荏地警告:“你離我遠一點——”

“随便你怎麽樣。”

裴驚策的臉色跟語氣突然變得奇差無比,像是懶得再理她,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走了!?

越明珠愣在原地。

等她遲遲轉過頭看向門外,連那道縧色身影的殘影都沒有看見。

裴驚策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不是牆上還有被她擦掉的模糊血跡,她幾乎以為剛剛全都是自己的幻覺。

怎麽會有人突然把她挾持進來,劈頭蓋臉地諷刺完一頓之後又直接原地消失?

越明珠想不明白,但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還好他走了,她實在不想在這個破地方再待下去。

她感覺剛剛被血碰到的地方有蟲子在爬,全身上下露出來的地方都有蟲子在爬。

回去一定要沐浴一個時辰把身上擦脫皮。

好想吐,頭好暈。

混亂的念頭在腦海中接二連三升起。

越明珠緩慢挪到門口,正想出去,便聽見熟悉的争吵聲在門邊響起。

于清雙沒好氣地質問:“那你說怎麽辦?你是不在乎,我呢?你剛剛貪圖我的肉|體時可不是這麽說的!……”

偷|情是別人,偏偏每回緊張的都是她。

越明珠不想節外生枝,連忙側身閃到門後。

頭還暈着,這回沒有裴晏遲的肩膀可以靠,她只能背倚着門,慢慢地蹲了下來。

還好那兩人只是路過這兒,很快就離開了,腳步聲跟争執聲全都越來越遠。

等到徹底聽不見他們的聲音,越明珠才放下心。

她也準備要離開。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蹲得太久,她一動就腿軟,勉強站起來時眼前一黑,接着便是一陣頭暈目眩。

沒辦法,越明珠不得不重新蹲下去緩緩。

這個高度,她正好直直地面對着另一面牆上她留下的塊狀血霧。

不大,不深,薄薄一層,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如此觸目驚心。

“……”

越明珠僵硬地轉過頭。

她被迫端詳起這耳房裏的裝潢。

旁邊是摔的四分五裂的茶具,再旁邊是桌椅板凳,大小不一的木箱。

最裏側一張破舊木床上,原本放好的東西被推搡得亂七八糟,薄薄的被褥一片淩亂。

越明珠已經有經驗了,一眼就認出來,這應該是穆承剛剛貪圖于清雙肉|體的地方。

被于清雙滾過的地方染上了她身上同樣的香味,卻沒有随着時間推移變淡,反而愈發濃烈刺鼻。

鼻腔裏的血腥味散去,取而代之的便是這詭怪的異香。

……這是什麽?是正常的熏香嗎,還是巫蠱?秘法?仙術?

空曠而安靜的環境下,人最容易多想。越明珠原本還在思索這香味來自于什麽花,但想着想着,她突然聯想到看過的話本。

等等,說到話本,某些纏綿悱恻難以啓齒的內容全在越明珠腦海裏過了一遍。

書中跟現實在這一刻莫名形成對照。

大膽的情人,偷|情的地方,奇怪的香味,還有在其中的人會莫名頭暈腦熱,目眩神迷……

電光火石間,越明珠不可置信地推斷出一個驚天駭地的結論。

她該不會是中了傳說中的催|情之術吧!?

其實越明珠沒感覺自己有什麽情被催出來了,但話本上說中招之後人會出現很多異常的行為,跟她現在倒是格外相似。

那接下來呢?

越明珠絞盡腦汁地回想着,按照一貫的走向,中催|情術的人會失去神智,突然很想跟人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然後就是跟人身體交疊相合,除此之外無藥可解……那那那那那怎麽辦?

越明珠無法控制地将自己代入了話本裏那些放浪形骸的主角。

當時看的時候就羞得她手抖,如今想想,更是要被吓暈過去了。

她不會要幹出什麽不好的事情吧!!

無數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打架,腦子愈發昏昏漲漲。更可怕的是,與此同時,越明珠聽見有人匆匆推門而入,叫了一聲明珠。

……

裴驚策的行蹤藏也沒藏一下,裴晏遲想找過來并不難。

一進門,就看見那顆可憐巴巴低垂着的腦袋。

果然,跟他猜的一樣,越明珠是被人拐到了這裏。

男人的眸色幾不可聞冷下幾分。

然而現下越明珠的情況看上去不太妙,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他沒空去跟裴驚策算賬,傾身打橫将少女抱了起來,直接往外走。

一落入他的懷中,原本焉巴巴的越明珠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鯉魚打挺,在他懷中劇烈掙紮起來。

說是劇烈,只是對她而言用盡了全力。裴晏遲仍然輕而易舉就摁住了她亂動的腿。

越明珠動不了,卻還是氣若游絲地勉強開口:“你、你先不要過來……!”

抗拒之意溢于言表。

裴晏遲滞了一下,眉頓時蹙起。

他幾乎一下子想到了最壞的可能。

越明珠被裴驚策刺激得恢複了記憶。

大夫說不會這麽快,但是誰也說不好。

戾氣瞬間在心中橫生攀長,他伸手控住越明珠的下巴,擡起她的臉。

越明珠緊緊閉着雙眼,發絲黏在臉邊,一副壯士視死如歸的模樣。

嘴唇被咬得毫無血色,過了一會兒,聲音才從唇縫中艱難溢出,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力氣,又緊張又脆弱:

“子淮哥哥,我、我會傷害到你的……”

還這麽叫他,沒恢複記憶。

那是在說什麽?

戾氣雖然消退,男人的眉頭卻蹙得更深。

上回遇到這樣的情況還是越明珠失憶。

她總是做出些令人難以捉摸的事。

裴晏遲又聞見越明珠身上若有若無的淡淡血腥味,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你受傷了?”

越明珠眼睛仍然緊閉着,像是沒力氣睜開,又像是不敢看他,花瓣般的嘴唇翕動,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問不出結果,裴晏遲也不再等,直接伸手開始檢查。

她臉上,肩上,頸後……一一檢過,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但手臂上有模糊的血痕。

男人的手掌游移在露出的肌膚上,雖未深入,可還是讓越明珠不可自持地想到了許多旖旎的場面。

可她從前跟裴晏遲貼在一起更加親密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想過任何莫名其妙的東西。

……完蛋了!肯定是她身上邪惡的術法發作了!

越明珠臉熱不已,但她覺得不全是自己的錯。她都提醒裴晏遲了,裴晏遲為什麽要故意摸她呢?

她現在可是很危險的!

想到那狐貍精摸書生時,書生如何隐忍而幹脆地拒絕,越明珠便照貓畫虎,破天荒地兇了裴晏遲一回:“你你你你不要挑|逗我!”

裴晏遲:“……?”

他開始懷疑越明珠是不是發燒燒到了腦子,伸手一摸額頭,有點熱,但不至于。

又摸後腦勺,沒有被磕碰的痕跡。

被他一碰,越明珠扭得更厲害了。

跟之前的掙紮不一樣,由于力氣越來越小,現在像是小動物在往他身上蹭。

蹭了半天,她又累了,乖乖蜷縮在一起,側臉貼着他的胸膛。

她無意識地小聲撒着嬌,聲音模模糊糊:“頭暈,借我靠一下……”

然而過了一會兒,像是意識突然回籠,少女的聲音又突然變大:

“子淮哥哥,你還是快走吧!我中了催|情|術,頭越來越暈,馬上就要失去理智了,你再待下去我會毀了你的清白的!”

裴晏遲驀地站定,摟着她腰後的手幾不可聞地收緊。

他低頭,打量起懷中胡言亂語的少女。

沒看出來越明珠哪裏有中藥後的難耐,但她的意識的确越來越模糊了。

無論心中如何,裴晏遲面上仍是八風不動,沒急着走回馬車,回頭查看耳房中有無異樣。

但裴大公子某些經驗為零,至今還沒有過手過任何一種類型的春|藥,無法确定越明珠說的催|情|術根源在哪。

粗略掃一眼耳房裏的雜物,暫且一無所獲。

他低下頭,原本追問越明珠,卻正好碰上越明珠擡起臉湊過來。

某個柔軟的東西蹭過他的唇角。

像多汁的漿果在一剎間被咬開,潮濕而柔軟的甜蜜瞬間浸入唇齒。

裴晏遲頓了一下。

那東西也敏銳地跟着停頓了一瞬,然後便像是小動物伸出觸角試探一樣,生澀地舔了一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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