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他實在太心軟了。
池觀想,這件事明明跟他沒有關系的,哪怕有,也是上輩子的事情,和這輩子的他不是一個人。
雖然讨論前世今生這種東西沒有意義,但池觀一直覺得他與歲見擁有着不同的記憶,哪怕真的是前世今生,在他想起前世的記憶之前,他們都是兩個獨立的人。
更何況,他還可能根本不是歲見。
可話已經說出口了,顯然沒有再收回的道理,于是池觀只能安慰自己:他這不只是為了祁景曜,也是為了尋找自己做夢的真相。
祁景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明明是紅極一時的影帝,卻像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他忍不住向池觀确認:“你是認真的嗎?不是在哄我嗎?我很好騙的,你說什麽我都相信。”
池觀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有點心酸,又有點兒好笑,故意逗他說:“你不相信那就算了,不然我當你剛才沒說,你也當我剛才沒說,咱們就還像之前一樣相處好了。”
祁景曜立刻開口,說:“不要。”
“你現在反悔也沒用了。”他不滿地瞥了池觀一眼,眼底卻又忍不住沁出笑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
“我可不像你那麽健忘,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這兒都記得清清楚楚。”
池觀被他逗笑了,唇角微微掀起,看向他的目光中帶着幾分明晃晃的縱容,說:“嗯,記着吧,我不反悔。”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倆人一直處于一種朦胧的暧昧狀态,祁景曜興致高昂地帶着池觀參加了許多地方,探尋了許多文物,講了很多倆人之間過去的故事,內容豐富,言辭懇切。
池觀做夢的次數越來越少,但他很快就相信了祁景曜所說的,他有前世的記憶。
纏綿悱恻的故事總是令人感動的,池觀喜歡聽祁景曜講這些,可在他這裏,哪怕那些故事再動人都只是故事,他只是以旁觀者的視角去看待這些故事,而不是把自己帶入故事的主人公。
祁景曜的态度倒是平靜,池觀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挫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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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祁景曜弄錯了?
是不是他根本就不是祁景曜要找的愛人?
其實仔細想想,他與那位“歲見”的相似之處并不多,胎記可能只是恰好長成了那樣,而夢境則本就光怪陸離,沒什麽參考的價值。
至于祁景曜所說的長相或性格,歷史上關于歲見的記載實在是太少,更沒有留下一幅他的畫像,時間太久了,誰都不能保證祁景曜的記憶有沒有模糊或者錯亂。
就算這所有的相似性都加起來也不能說明問題,這個世界本來就存在諸多的巧合,也許只是一系列的巧合都降臨在了他的身上罷了。
理智告訴他應該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祁景曜,可感情卻又在拉扯他:這段時間的祁景曜對他極好,喜歡了十一年的影帝向自己頻頻示愛,池觀不可能完全不動心。
于是就這麽拖延着,拖延着,轉眼就過去了半年。
春去冬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迎面吹來的風中已經多了幾分刺骨的涼意,一夜驟雨過後,枯黃的葉子飄落滿地。
這天晚上,池觀抱着電腦,縮在家裏的暖氣片旁邊兒改稿子,微信忽然閃爍起來,是一位同樣很喜歡靖明帝的朋友發來的消息。
明如月:小池小池,你看到熱搜了嗎?考古學家們發現了一張古畫,經過一系列的考察和論證,猜測是靖明帝那個小侍讀的畫像】
池觀原本正抓耳撓腮着,看到明如月的消息,直接一個鯉魚打挺坐直了身子。
他回複明如月說:我去看看!!!】
點開微博以後,他卻遲遲都不敢點開那條熱搜。
緊張。
害怕。
擔心。
池觀甚至想起了自己當年高考報名的時候,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如果那張畫像和自己很像怎麽辦?
如果那張畫像和自己不像怎麽辦?
太多的情緒跳入了池觀的腦海,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卡住了,已經處于完全停機的狀态。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池觀終于鼓起勇氣,點開微博熱搜,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黃到發黑的圖片。
經過仔細的辨認,池觀終于确認……這姑且算是個人。
靖明帝時期的畫像技術顯然非常一般,再加之與現代相隔了幾百年,畫像已經完全模糊了,能看出是人已經是勉強,根本讓人想象不出具體的無關。
回想自己剛才的緊張,池觀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但心裏又有另一個聲音在提醒他:完了,你陷進去了。
在看到明如月消息的瞬間,除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以外,池觀的心裏還在忍不住地祈禱。
——拜托了,拜托了,千萬不要不像自己啊。
在那一瞬間,池觀忽然意識到,在自己的心裏,真相如何似乎已經不重要了,他只想要長久地和祁景曜待在一起。
可這怎麽可以?
池觀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鸠占鵲巢的卑劣小人,明明沒有那一段記憶,卻還貪婪地享受着祁景曜對自己的好,幻想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
他于心有愧。
祁景曜大概也看到了熱搜,他的電話很快打了過來,語氣裏藏着幾分興奮,說:“你看到那個微博上的照片了嗎?那是我當年請畫工最好的匠人為你畫的,足足畫了一個月之久,你特別喜歡,甚至還偷偷地挂在了自己的房間。”
“是嗎?你們的愛情真的讓人動容。”池觀有些心不在焉地評價道,片刻,他深吸口氣,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祁景曜。”
祁景曜:“嗯?”
池觀的聲音冷冷的,仔細聽來卻有些發顫:“我覺得你應該是認錯了,我并不是你的愛人。”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池觀近乎自虐地去想,現在的自己尚且可以控制自己,如果任憑情況繼續發展,他可能會真的忍不住僞造證據。
如果他真的是歲見倒是還好……
如果他不是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祁景曜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下意識地開口:“池觀……”
“對,我是池觀。”池觀重複了一遍,說。
“池塘的池,又見的觀,我不是歲見。”
池觀鬧小脾氣了。
這是祁景曜的想法。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第一反應是要去哄池觀。
說完那句之後池觀就挂斷了電話,祁景曜剛結束一天的拍攝,沒有任何猶豫的,直接開車來到了池觀家。
站在池觀家樓下,祁景曜沒有上樓,怕池觀不想見他,只是給他發了個消息,說:我在你家樓下,你下來,我們聊聊,好嗎?】
池觀不回複他。
祁景曜也不惱,就安安分分地站在原地,看着池觀家的窗戶,那裏亮着黃色的燈,祁景曜知道裏面有人。
天冷了,深夜,北方顯得尤其刺骨,祁景曜穿着一件薄薄的沖鋒衣,卻像是感覺不到冷似的,整個人都挺得筆直。
不知過了多久。
樓道裏的燈忽然涼了,從樓梯間沖出來一個身影,三兩步跑到祁景曜身邊。
池觀懷裏抱着個大大的羽絨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幹什麽啊你!我都不回你了!你幹嘛在這兒傻站着?”
祁景曜的臉顯然已經凍僵了,看到池觀,他露出一個略顯滑稽的笑容,眼底的表情卻很溫和,說:“沒關系,不冷。”
他問池觀:“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嗎?”
池觀瞪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把羽絨服塞進他的手裏,然後轉身就往回走,說:“你回去吧,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收回之前說的那些話,咱們以後再沒什麽關系。”
祁景曜表現得越溫柔,池觀反而越冷漠,他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祁景曜,否則他真的會忍不住折回去抱住他。
在池觀的身後,祁景曜靜靜地站在那裏,懷裏抱着池觀剛剛給他的羽絨服,上面似乎還殘留有池觀的體溫。
在祁景曜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池觀為他判了死刑,再不接他的任何電話,回他的任何消息,如果不是他的朋友圈還在更新,好像已經從人間蒸發了似的。
池觀是故意發的那些朋友圈兒,讓祁景曜知道自己不是沒看到消息,就是不想理他,于是祁景曜發消息的頻率也越來越低,到後來,倆人的聊天記錄徹底停留在了某天。
祁景曜的微信消息沒有了,池觀卻習慣了在各種熱搜路透中搜索他的身影,看他又接受了什麽采訪,又被偷拍到在哪裏出現。
#祁景曜 一句話咳了三次#
這個詞條剛被頂上熱門,池觀立刻就注意到了,他點開詞條,發現是一段祁景曜的采訪。
瘦了。
這是池觀的第一感覺。
緊接着,他聽到了祁景曜的咳嗽聲。
隐忍着,克制着,卻似乎要把心肝脾肺一起咳出來。
怎麽傷成這樣?
池觀皺着眉頭,祁景曜怎麽就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不知道粉絲會擔心他嗎?
不只是粉絲,池觀也會擔心他。
擔心得睡不着。
深夜。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無數次,池觀終于忍不住了,點開祁景曜助理的微信,問他:祁老師在哪裏住院?】
半小時後,池觀風塵仆仆地趕到醫院的特需病房,看到祁景曜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雙眼睜得炯炯有神。
池觀的腳步瞬間僵住。
不是,這都淩晨了,祁景曜不睡覺的嗎?
他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尴尬地朝着祁景曜笑了一下,十分不走心地說道:“好巧啊,我是路過的,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
祁景曜躺在床上,眼睑微掀,淡淡地打量着池觀,池觀知道他沒相信,但還是不願意戳破自己像窗戶紙一樣的謊話。
小助理看到池觀,非常熱情地湊過來,笑眯眯地說道:“池老師你來啦?聽說你要過來,我特意把祁哥喊醒了,你快和祁哥說兩句!”
池觀:“。”
原來你小子早就通風報信了。
作者有話說】
這章寫得特別特別爽,完全就是為了這碟醋包的餃子,或許有人懂我嗎quq
以及本文還有兩章結束,等我睡覺起來繼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