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22
銀翼獵手 第二部 白色使命 22
淩子寒迅速往山下跑去。他靈巧地繞過大樹,踩過花草叢生的濕土地,漸漸追上了衛天宇。
忽然,他站住了,倏地轉身隐在了樹後,向山上警惕地看去。
他沒有看到人,但超卓的直覺卻告訴他,有人追了下來。他不知是敵是友,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敵友都會殺他,對他來說都同樣危險。
他沉着地從皮帶上拔下一個看上去像是裝飾的東西,那卻是微型無線耳機。他将它塞進左耳道,一邊注意着追兵,一邊傾聽着裏面的交談。他的頸間戴着一個用皮帶穿着的粗犷的骷髅銀飾,那裏面有微型話筒,性能優良,非常靈敏。
羅瀚已經打破了獵人之間的無線電靜默,并以高超的技術将自己的通信頻率切入了突擊隊員之間的保密信道。所有的銀翼獵手都能聽到突擊隊員們用暗語交談,聽到他們各小隊之間彼此呼叫,配合着圍追堵截。
除了現在正在現場作戰的突擊隊員外,遠處還有狙擊手,另外一定還有小隊扼守着上山和下山的必經之路,尤其是公路。他們如果想離開,就得突破突擊隊布下的封鎖線。
他們從來沒跟自己的特種部隊交過手,卻也并沒有這種好奇心,從不打算與他們比試。
羅瀚聽了一會兒,弄清了閃電突擊隊戰鬥指揮官的代號,便以“保密方式”插了進去,與他單獨對話:“飛狐,飛狐,我是國安特工,安全級別A3級,安全密碼VIE205990053,請立即予以驗證。”
那邊明顯一愣,随即鄭重地道:“飛狐明白,請稍等。”
信道中沉默了半分鐘,指揮官的聲音再次響起:“已經驗證無誤,請講話。”
羅瀚說道:“我們要從西南方向出去,攜有貨物,請予放行。”
“明白,立即放行,祝一路平安。”指揮官說完,忽然話音一轉,明顯變得熱情誠懇。“謝謝你們救了我們的人。”
羅瀚也微笑着道:“一家人,應該的。”
通話至此結束。羅瀚換了一條加密信道,要所有獵人報告所處方位和情況。
游弋和羅衣被裹進了混戰,并與正在突圍的古斯曼一行遭遇,激戰一場。此時,追擊的突擊隊員已經趕到,現正在逐步脫離戰鬥,向會合地點靠攏。
梅林和趙遷已經與衛天宇會合,正“帶着貨物”沿羅瀚指引的撤退路線飛速撤離。
索朗卓瑪自然是和羅瀚在一起,全力協助他的工作,通過衛星觀察地面情況,并随時與總部保持聯系。
淩子寒輕聲報告了自己的方位,然後說道:“有尾巴,正在處理。”
羅瀚立刻問他:“需要增援嗎?”
淩子寒淡淡地答道:“不用。”
羅瀚迅速找到此時正從頭上飛過的衛星,根據淩子寒報告的方位看過去,很快便說道:“你的八點鐘方向,距離三十七米,在大石後面有一個人,男性,持沖鋒槍。”
淩子寒在瞬間突然啓動,從樹後一個魚躍撲向一旁。
一串子彈追随着他的身影而來。
他在草叢中迅速翻身,從側面向着大石後連開數槍。
那個恐怖分子倒了下去。
淩子寒飛快地匍匐前進,來到了他身邊。
他是賽甫拉的護衛之一,當時并不在他們這輛越野車上,而是在後面的車裏,沒想到不但注意到了他們的動靜,居然還能追上來。淩子寒的槍法非常準,有一槍斜斜地從他的左胸鑽入,正中心髒。
淩子寒将手槍插進腰間,撿起了掉落在地的沖鋒槍,倚着大石做掩護,凝神感覺着周圍的動靜。
仍然有人。
林中太密,羅瀚通過衛星并不能看清全局,這時就只能靠他自己了。況且,對于突然襲擊,如果要等到羅瀚發現了再提醒,那他早就中槍了。
淩子寒緩緩地呼吸着,手中的槍一觸即發。
林外的公路上仍然有槍聲和爆炸聲響起,卻已經變得稀疏,顯然戰鬥就快結束了。
他周圍的人再也按捺不住,猛然間同時發動。
子彈從三個方向将他射過來,接着,有人影迅速地閃過。
淩子寒非常冷靜,控制着自己的身體,準确地射向在林中隐蔽的和向他撲來的人。不斷有人倒下,但活着的人卻異常剽悍,仍然在往上沖。
這些人應該都是賽甫拉的近身護衛,也都是極其兇惡的恐怖分子,只怕個個都曾經跟着賽甫拉襲擊過昆都士工地,打死打傷過中國工程人員。對于他們,淩子寒下手絕不留情,身上漸漸的又彌漫出了凜冽的殺氣。
終于,那些人都倒在林中的草地上,再也沒有了聲息。
淩子寒身上也中了幾槍,卻都不在要害之處。他扔掉已經打光了子彈的沖鋒槍,轉身向山下奔去。
剛剛跑了兩步,他就感覺到了異樣,想也不想,便卧倒在地,向一旁滾去。
自動步槍的槍聲同時響起,整整一彈匣子彈朝他傾洩而來。他只覺得右半邊身子一陣發燙,随即劇痛襲來,血流如注。
從一棵樹上跳下來一個人,那樹極其高大,樹幹需要數人合抱才能圍住,樹冠茂密繁盛,可以将躲在上面的人完全遮擋住。這個人剛才一直在上面埋伏,始終屏息靜氣,竟然沒有讓他感覺到。這份耐心實在不亞于一個出色的狙擊手。
淩子寒努力撐着,靠着樹站起身來,冷冷地看向來人。
她是愛琳;索仁尼庫。
此時,她穿着的叢林迷彩服上有不少泥土,還有一些草屑,顯然是剛才摔出車後沾上的。她那一頭長長的褐色卷發變得十分散亂,碧綠的眼中滿是怒火,手上提着一支突擊步槍,滿身都是殺氣。
淩子寒瞧着她,仍然抿緊了唇一言不發,卻在心裏計算着反擊的時機。
愛琳走過來,離他還有十多米的時候便停住,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淩子寒一字一頓地說:“鬼秋。”
愛琳狠狠地問:“你們這兩個混蛋跑到這裏來,究竟想幹什麽?”
淩子寒冷冷一笑:“慕沙來跟你們談生意,我來殺賽甫拉。”
“為什麽?”愛琳不解。“為什麽要殺他?”
淩子寒哼了一聲:“他殺別人我不管,我也不管他有什麽理想,想幹什麽事業,可他殺了我們的兄弟,所以我一定要殺他報仇。”
“你們的兄弟?”愛琳沉吟着。
賽甫拉這幾年來策劃和組織過許多次恐怖襲擊行動,有些還是他親自率人幹的,的确殺過很多人,其中或許真有黑道幫派中的兄弟。她看着面前這個年輕人,忽然說道:“好吧,就算你殺了賽甫拉,只要你跟我走,這件事我便既往不咎。”
淩子寒忍不住好笑:“我為什麽要跟你走?”
愛琳擡起槍口對準了他,聲音卻很溫柔:“小秋,我一直都在對你說,我喜歡你,這話是真的。”
淩子寒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槍,随即笑了起來:“你就是這麽喜歡我的?這倒是讓人耳目一新。哼哼,被槍逼着跟人上床,我還真沒試過。”
愛琳也笑:“那完全可以試試,很值得的。”
淩子寒漫不經心地低了低頭,淡淡地道:“是嗎?”
他的右手一直捂着腰間的傷口,鮮血汩汩流出,已經染紅了他的整條腿。愛琳射中了他七槍,這是最重的一處傷,其他幾處也仍在流血,卻沒有這麽嚴重。
愛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啧啧有聲:“你也別撐着了,這樣下去,血馬上就會流幹的。”
淩子寒微微一笑,帶着點譏諷地問她:“你那槍裏還有子彈嗎?你剛才好像是扣住扳機就沒放,把子彈全都射向我了吧?”
愛琳被他看穿,索性把槍扔掉,笑容可掬地說:“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怎麽樣?跟我走吧。”
淩子寒笑道:“好啊,那你來扶我,我沒力氣,走不動。”
愛琳卻搖了搖頭,像一個大姐姐看着淘氣的小弟弟一樣,憐愛而無奈地說:“你還是自己撐着過來吧。別蒙我,你行的。”
淩子寒眉尖一挑:“你把我半邊身子打成了篩子,現在還要我自己走過去?也太狠了吧?”
愛琳好整以暇地說:“那我還是等一等,反正你不久就會因失血而昏迷,那時候我再帶你走。放心,我會很疼你的。”
淩子寒微笑:“這我相信。”說着,他似乎已經支撐不住,緩緩地向地上倒了下去。
愛琳站在那裏,美麗的臉上滿是陰狠的笑意,卷曲的長發在微風中輕揚,讓人聯想起神話中的美杜莎,那個有着美女的臉,頭發都是毒蛇的惡魔,誰要看她一眼,就會變成失去生命的石頭。
淩子寒看上去已耗盡了力氣,慘白着臉倒在地上,左手卻閃電般拔出了腰間的手槍,向她連射四槍。那是槍中僅剩的子彈了。
這一瞬間,愛琳滿臉的不置信,随即沉沉地向後倒去。
淩子寒射出的子彈全都打中了她的要害,一槍射入腹部,擊中肝髒,一槍穿過胸口,正中心髒,另外兩槍一中咽喉,一中眉心。她幾乎是立刻死亡,死時臉上還帶着驚愕。她看到淩子寒拔槍時就已經中槍,腦中來不及再有別的意識便失去了生命。
淩子寒倒在地上,松手放開了槍。他只覺得全身力氣随着不斷從身體裏湧出的鮮血而流逝,眼前陣陣發黑。
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淩子寒本能地用左手從腰間拔出刀來。
那人立刻說道:“兄弟,是我。”
他穿着叢林作戰服,臉上塗着油彩,全副武裝,分明是中國突擊隊員。淩子寒看不清他的面目,那聲音卻如此熟悉。一股怒氣忽然湧上他的心頭,他微弱地罵道:“你這混蛋,明明全身是傷,怎麽還會來參加作戰?你的長官是怎麽回事?怎麽會同意你幹這種蠢事?”
雷鴻飛看着他滿身是血,早就心跳如鼓,怕得不行。他拿出急救包,一邊迅速替他包紮,一邊解釋:“我堅決要求參戰,我那些弟兄們也跟着推波助瀾,他當然只好同意。再說我那些都是皮肉傷,算不得什麽大事。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你。”
淩子寒忿忿地道:“你怎麽找到我的?”
“我自己也說不清楚。”雷鴻飛嗫嚅着。“反正我有直覺,你就在這個方向,只是剛才一直在打仗,過不來。現在他們在打掃戰場,我才過來找一找的。幸好我來了,不然還不悔死了。”
淩子寒仍然沒好氣地說:“我有我的工作,關你什麽事?”
雷鴻飛不知該怎麽回答,只管從身上拿出小型注射槍,将止血劑打進了他的身體,半晌才道:“反正我得來,不然提心吊膽的,悶都悶死。你放心,我什麽都沒說,只跟隊長說是幾個我不認識的自己人救了我。”
淩子寒握緊了拳,勉強讓自己保持清醒,沉聲說道:“你替我包紮好傷口就趕緊走,不能讓你的戰友看見我。我的同事很快就會來找我,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雷鴻飛卻極不放心:“那我等他們來了就走。”
淩子寒氣得真想一刀剁了他。他硬撐着說:“我這次為了救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已經犯了極其嚴重的錯誤。如果你的戰友也看見了我,或者讓我的戰友再看見你,那我就得退休了,你明白嗎?”
雷鴻飛即使不是全然明白國安部的規矩,保密條例卻是清楚的。他嘆了口氣,俯頭重重地吻在淩子寒蒼白的唇上,鄭重地說:“你一定要活着回去。”
“你放心,我死不了。”淩子寒冷靜地看着他,忽然微笑起來。“我現在還在外面游山玩水呢,你也是。好了,快走吧,我們北京見。”
雷鴻飛看着他的笑容,心裏一松,點了點頭,便飛快地離開了。
他遠遠地躲在樹後,直到看見一個身穿黑衣的年輕人出現,蹲下身來察看淩子寒的傷勢,似乎與他交談了兩句,然後便小心地抱起他,向山下奔去,這才放下心來,返身跑上坡,與自己小隊的隊員們會合。
幾個英氣勃勃的小夥子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興沖沖地問他:“怎麽樣?雷隊,那邊還有什麽搞頭?”
雷鴻飛輕描淡寫地道:“都死了,沒你們什麽事了。”
那些人便笑起來:“雷隊,你太不夠意思了,就光顧着自己一個人吃香的喝辣的,也給我們剩點湯啊。”
雷鴻飛笑罵:“你們這幾個臭小子,皮癢了是吧?回去我再收拾你們,現在趕緊給我幹活。”
“是。”幾個戰士答應着,談笑風生地去與大隊會合了。
梅林将重傷的淩子寒帶下山,迅速登上了停在公路旁的一輛廂式貨車。車子立刻發動,向前急馳。
車裏不但躺着一直被麻醉着的賽甫拉,還有也受了傷的游弋。他的傷沒有淩子寒這麽重,肩頭中了兩槍,一枚爆炸的手雷碎片插進了他的大腿。羅衣将他帶了出來,羅瀚和索朗卓瑪随即替他處理好了傷口。他剛剛躺到車廂裏的墊子上休息,血淋淋的淩子寒便被梅林抱了上來。
羅瀚立即拿出随身攜帶的血漿輸進淩子寒的體內,索朗卓瑪給他注射了止血針和抗生素。羅衣和梅林在一旁協助着,總算是将他全身上下的十多處傷口給重新包紮好了。
此後,衛天宇、梅林、趙遷和羅衣便輪換着開車,晝夜兼程,往巴基斯坦境內急馳。
淩子寒一直昏迷着,直到車子開上了喀喇昆侖公路,他才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