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23
銀翼獵手 第二部 白色使命 23
由“天才的中國工程師”幫助建造的喀喇昆侖公路,被稱為世界公路建設史上的奇跡,人類自金字塔建成以來最偉大的工程。走過的人都知道,用任何詞語贊美這條以美景和艱險著稱的公路都不過分。
整條公路花了一萬五千名建設者十二年的時間,才于一九七八年全線通車。因公路穿過喀喇昆侖山脈,故命名為喀喇昆侖公路,英文縮寫KKH,在中國也稱之為帕米爾之路。
為了修建這條公路,四百名建設者包括八十八名中國人捐軀,三百多人重傷。這條被一些專家譽為“世界第八大奇跡”的公路是世界近現代十七項代價最昂貴的建設工程之一。
喀喇昆侖公路通過了幾百萬年前印度板塊和歐亞板塊碰撞所産生的破碎地帶。這裏是地球上最令人敬畏的山地景觀之一,也是地質學家、登山家、探險家和旅行家夢寐以求的地方。喀喇昆侖山脈屹立着一些世界上最高大的山峰,包括世界第二高峰喬戈裏峰(K2)以及一百座超過七千米的高峰,它們有很多至今沒有名字。
除了喀喇昆侖山脈外,公路還穿過興都庫什山脈、帕米爾高原、喜馬拉雅山脈,即印度地質學上所謂的“弓形波”系的四大山脈。一路都是雪域風光和草甸風景的交替,山谷中到處都有世外桃源般的杏花溝。
每年從五月到十一月,這條路上都有不少旅行者,或駕車,或徒步,或騎自行車,将這條公路從頭走到尾,沿途觀賞美景。
從本世紀初,中國就聯合中亞四國,開始重建“絲綢之路”,努力打通從新疆出境,通往歐洲的通道,其目的就是緩解南面海峽對中國造成的能源隐患。如今,這個戰略已經初見成效。哈薩克斯坦修建了一條泛歐亞鐵路幹線。以喀什為中心,中國建立了西部經濟特區,迅速吸引了中國各地和中亞各國的資金,使那裏迅速繁榮起來,并成為“新絲綢之路”的樞紐。
正因為此,現在這條公路上車來人往,十分熱鬧,那輛挂着巴基斯坦車牌的普通的廂式貨車行進在車流裏,完全不引人注目。
車廂裏,被梅林從駕駛位上換下來的衛天宇疲倦地靠在廂壁上休息,眼睛卻一直看着昏睡中的淩子寒。
現在海拔越來越高,羅瀚為防止出現意外,給他戴上了氧氣面罩。他睡得很安靜,輸了血之後,臉色沒那麽難看了,但仍然像紙一樣白。柔軟的黑發随着汽車的颠簸而輕輕顫抖,使他看上去更像是個弱不禁風的孩子。
衛天宇用手抹了一把臉,心裏苦得簡直都要麻木了。
想着這麽長久的無法訴說的感情,想着在敵人巢穴裏的親密,想着回到家之後又會有的生疏,他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由得垂下了頭。
忽然,淩子寒的聲音輕輕響起:“天宇。”
衛天宇猛地擡起了頭。
淩子寒仍然躺在那裏,明明看不見他,卻能感到他在身邊,于是便開口叫他。
衛天宇趕緊起身坐了過去,伸手輕輕地握住了他那只沒有受傷的左手。
淩子寒對他微微一笑,示意他把自己口鼻之上的氧氣面罩取下來。
衛天宇替他摘下,俯身過去,溫柔地問他:“想要什麽?”
淩子寒在他耳邊輕聲說:“天宇,對不起。”
衛天宇眼中一熱,差點不能控制自己。他知道這聲“對不起”是什麽意思。淩子寒明白了他的感情,卻不能給予回應,所以向他道歉。
他難過地搖頭,卻盡量輕松地笑道:“別這麽說,子寒,我……我還是很開心的。你不用多說什麽,我都明白,也不難過。以後,我還是會這麽對你的,你也不用勸我。我們依然是戰友、兄弟、朋友,對嗎?”
淩子寒寬慰地笑起來:“對。”
衛天宇替他拉了拉蓋着的毯子,輕柔地說:“你還是繼續睡吧。馬上就要到紅其拉甫山口了,海拔五千米呢,你會很辛苦的,現在先養足精神吧。”
淩子寒又對他笑了笑,這才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衛天宇就坐在他的身邊,一直握着他的手。
車廂裏還有游弋、羅瀚、索朗卓瑪,他們三個人年紀要大些,過去也都依稀看出他對淩子寒的感情,這時看到這裏,自然也都明白了。他們沒說什麽,只是都拍了拍衛天宇的肩,對他表示安慰。
衛天宇對他們微微一笑,什麽也沒說。
他們的車在中途沒有遭遇到任何阻礙,在第二天傍晚到達了中國的紅其拉甫口岸。新疆國安局局長趙安已經拿着有關方面特批的免檢手續等在這裏了,汽車一到便通關放行。
其他等着過關的人頓時對這輛享受特殊待遇的貨車充滿憤怒,紛紛議論:“哼,又不知是哪個貪官的東西,這麽特殊化。”
“是啊,搞不好又是什麽太子爺以權謀私……”
議論聲裏,趙安上了自己的越野車,帶着他們直奔喀什機場。幾個人用擔架将昏睡的賽甫拉和重傷的淩子寒擡出來,羅衣背着游弋,一起登上了等在那裏的專機。飛機随即起飛,往北京飛去。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飛機在深夜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早已有幾輛車等在了停機坪。
國安部的幾個人上來将賽甫拉帶走,國安特警乘車在前後護衛,車隊迅速消失在夜色裏。
淩子寒和游弋随後都被擡上了救護車,立刻送往國安部直屬的六四三醫院。
獵人小組的其他六個人自然緊緊跟着,一直将他們送到手術室。
身穿白大卦,急急走進手術室的是一位非常斯文秀氣的醫生,身後跟着幾個年輕的醫生和護士。那是六四三醫院的院長童閱。看到他親自來給淩子寒做手術,幾個年輕人都松了口氣。
游弋的傷口很快就處理完了,接着被推了出來,送到病房。他神志清醒,愉快地看着羅衣,笑道:“不會瘸,以後還是可以跟你打架的。”
羅衣輕輕地笑,對他說:“那我一會兒在那傷口上再加一拳。”
游弋頓時慘叫起來:“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幾個獵手看着他們兩個人輕松愉快地耍花腔,便笑着退了出來,繼續在手術室外等着。
三個多小時後,淩子寒被推了出來。他仍然處于麻醉狀态,毫無知覺地被送到了病房。
這裏是六四三醫院的特殊病區,守衛嚴密,閑人免進。從外面看上去,很像普通醫院的高幹病房,庭院裏是花園池塘,環境清幽,樓中清靜優雅,而且各方面服務周到,根本不需要家屬陪護。幾位獵手在病房裏呆了一會兒,護士就來含蓄地趕他們走。
他們幾天來連續作戰,又翻山越嶺,萬裏奔波,此時看上去蓬頭垢面,滿身塵土。那位穿得幹幹淨淨的小護士瞧着他們的眼光十分疑惑,像是不明白為什麽這幾個民工模樣的人竟然能夠進入這個病區,心裏別扭得很,純粹因為醫院反複強調的禮儀要求才勉強對他們微笑。他們你看我,我看你,到底不敢對護士說“不”,只得乖乖地離開了。
午夜,布置完對賽甫拉的審訊工作的淩毅才匆匆趕到醫院,到病房去看望淩子寒。
這裏有全面的醫學監測和安全監控系統,童閱還沒有離開,一見他出現在病房中便趕了過去。
淩毅看向他的眼光很柔和,不再是那個不怒自威,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政府高官了。
童閱的臉上滿是安慰之色,溫和地說:“子寒這次中了十三槍,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淩毅聽着,點了點頭,看向床上的兒子。
童閱站在他旁邊,輕輕嘆了口氣:“你對子寒的要求太高了。他還不到二十歲,就一直這麽出生入死的,我一想起來就不忍。要在普通人家,他這樣的孩子還在上大學,天真地生活,闖禍,還有戀愛。”
淩毅靜靜地說:“那樣的生活是需要人來保衛的,不是子寒,就會是別人。難道我應該讓自己的兒子享盡榮華富貴,然後叫別人的孩子去犧牲?”
童閱明白他的性情,不再勸了,只是溫和地道:“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淩毅溫柔地将他拉過來,緊緊抱在懷裏,充滿感情地說:“我這一生中,對得起國家,對得起人民,只有三個人我對不起,子寒他媽媽,子寒,還有你。”
童閱靠在他懷裏,輕輕笑起來:“你沒有對不起我啊,跟你在一起這麽多年,我很開心。不過,你有些對不起子寒倒是真的。要說起來,人家的孩子要有你這樣的老爸,就算不是吃喝嫖賭,作威作福,至少也是天之驕子,那還不是要什麽有什麽,多少人巴結着,一定會過着比普通人好得多的日子。可是看看子寒,唉,我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淩毅沒再說什麽,只是擁着他,靜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