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他願意(018)

“為什麽不去?”林丹妮眨眼,她今天化了比平常更濃的妝,于是她的眼睛看起來比往日更顯魅惑,可見她今天是用心打扮了的,“可以蹭一頓飯,還可以見識一下大場面,不好嗎?”

王南方不知道所謂的大場面到底會是什麽場面:“你知道阮文禮要和什麽人吃飯嗎?”

“聽說是招待某部的一些人。”林丹妮挑眉,“能告訴我羅至成為什麽會安排你過去嗎?你們——?”她做了一個“在一起”的手勢。

“才沒有。”王南方嘆氣,可能是她的防禦心不夠強,也可能是她自願、主動在林丹妮和羅至成面前卸下僞裝,也可能她是通過出賣自己的秘密而獲得某些回饋,不管怎麽樣,他們二人都知道了她對阮文禮的司馬昭之心,“總不能說,你和他在一起了,所以他也安排你過去?”

林丹妮對王南方展示了一下她的胸牌。公關工作,本來就是她的工作之一。

于是王南方無話可說。

“朋友,記住,在如豐,你只是一個經理。幾千人裏,你只是排在前面大概30%的位置,也就是說,有好幾百人和你是差不多的位置,如果你不争取機會讓自己出位,什麽時候輪到你出頭?想得到,又不肯付出,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王南方覺得她的口吻和羅至成的如出一轍,但又覺得自己和林丹妮聊的不是同一個頻道上:“如果我去做陪客,你認為我是為了什麽?”

“人脈,資源。你總得讓自己抛頭露面,才有可能出人頭地。”林丹妮用小勺攪動咖啡,“不是嗎?”

當然不是。她最多想見識一下,辦公室以外的阮文禮是什麽樣子,那才是她理解的“場面”。

“不要告訴我,你純粹是因為阮文禮。你知道這太不現實。”林丹妮說,“哪怕他離100次,也輪不到你。我們可以聊他,但是若把玩笑當真,期待落空的感覺,你知道,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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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被安排在半山上一個看上去并不十分起眼的餐廳。

參天大樹把灰牆紅瓦的房子包裹其中,從遠處看過來,房子普普通通,直到走了進去,才知道裏面是用不可想象的錢堆出來的。

王南方是跟着林丹妮過來的,她的車還停在公司樓下。看來她們來得很早,裏面只有服務員,并沒有其它熟悉的面孔。王南方一進門就被暖氣和香氣狠狠包裹着,這兩者讓她鼻子發癢,她努力忍下噴嚏,穿着黑色制服候在一邊的服務員提醒她們,一層裏間特別設了衣帽間,她們的外套和包包都能放在裏面,有專人保管。

兩人便進了衣帽間。王南方脫下外套,把外套挂在其中一個Y字型衣架上時,有些發怔。為着參加今天的會議,她已經把衣櫃裏最新的最貴的衣服穿上身了,但——這些在今晚、在這個環境裏又算什麽?

林丹妮走過來,幫忙理順她的發髻:“提點勁兒,今晚吃飯是任務是工作,不是私人聚餐。”

王南方勉強笑了笑。

“對了。”林丹妮提醒她,“今晚你得自己走,我還有安排。”

王南方先是不解,但林丹妮抛給她一個“你懂的”的眼神。這讓王南方有些好奇,林丹妮現在結交的“總”是什麽級別的,才能讓她那樣接近如豐的最高層。大概連羅至成都不知道阮文禮離婚了,她卻能知道。

“出去吧,職業假笑要出現喽。”

王南方便笑了出來,這倒是真心的笑,她覺得林丹妮還是挺好玩的。

剛走出大廳,便見到了羅至成。他見她們過來,便笑:“阮董他們大概七點到。”

而現在才是六點。

王南方低頭。他們所有人就像忠誠的仆人,早早備好了一切,只為等待主人返家。但她居然幻想自己某天成為家裏的女主人,何其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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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南方一直提醒自己要振奮精神。既然是工作,那就好好工作。她們被安排在大宴廳,以2:1甚至3:1的規格去接待客人,可見阮文禮對今晚的客人的重視程度。她被林丹妮帶着,和一些客人交換了名片,收獲了一些來自異性的贊美,也收到了一些同性審視般的側目。

她偶爾會走神,轉臉看遠處那扇厚重的大木門。那道門的背後,是阮文禮和今晚他最尊貴的客人。只不過一門之隔,但讓她覺得無限遠。

酒喝得很快,大概是因為氣氛太好。王南方自告奮勇去酒窖選酒,反正今晚的一切,有阮文禮埋單——富裕的阮文禮,高高在上的阮文禮,和她不同在一個世界的阮文禮。

酒選好了,她慢慢踱步,拖延回到桌上的時間,卻在走道上看到了剛從房間裏走出來的羅至成。她對羅至成笑,羅至成還沒來得及合上大門,她便走過去,打招呼:“嘿。”

羅至成想掩上門,王南方對他擠眉:“等一下。”她靠在門口,悄悄往裏探看。屏風後是一張大圓桌,只坐了十一、二個人,正中的便是阮文禮。他仍穿着白天的黑襯衫,臉上有淡淡笑意——她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的笑容。

她還想再看,但羅至成已經輕輕拉開她的手,把門合上。盡管如此,她還是看到阮文禮左側是一個中年男人,那大概便是今晚最重要的客人,而他右側是一個穿着白色上衣的女人。那女人一頭栗色長卷發,皮膚很白,舉杯的手看起來很纖細。不是孟思華,那個女人看起來大約也有三十歲了。

王南方對羅至成笑:“這就是你讓我來這裏的原因嗎?讓我知道一些事實?”她的臉染上了淺淺的紅暈,那是酒意上頭的結果。

羅至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沒醉吧?”

王南方搖搖頭。

“那就行。我要去找一下廚房。”羅至成看她,“你喝了多少,今晚要坐我的車走嗎?”

“可以啊。”王南方不假思索,“我剛好有話要對你說。”她想對羅至成說,如果他是想通過今晚這樣的事實提醒她,阮文禮身邊不缺女人,那麽羅至成實現他的目的了,她現在沮喪得不得了,沮喪得連幻想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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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客的時候,王南方已經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杯。她站在人群圍成的圈的最外沿,看正中心的阮文禮和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人握手道別。王南方對站在一邊的林丹妮低語:“你說他冷嗎?”

林丹妮清了清嗓子,拒絕回答她這樣無聊的問題。

酒意擾人,王南方無法再原地停留,她快步走入餐廳,再走進盥洗室,狠狠地吐了出來。再直起腰時,她鞠水洗了一把臉,覺得精神好了不少,但鏡子裏的人,洗去妝點後,臉白唇青。她嘆氣,懶得再補妝,反正今晚的任務已經完成。

等她再走出去時,林丹妮已經不見人影。大概正是如她所提示她的,她還有下半場。在場的其他人也陸續離開,有些認識,有些只知道名字,王南方對他們笑笑,目送他們一一離開。她站在門口,吹着冷風,環視四周,尋找羅至成的身影,他可是答應了要送她回去的。大概他是今晚少數不喝酒的人其中之一,畢竟他的角色,注定了他總要時時刻刻保持清醒。

她很快看到了羅至成。羅至成正在和阮文禮的司機送一個女人上車。那個女人,正是今晚坐在阮文禮旁邊的美麗女人。王南方也知道她上的車是誰的——是阮文禮的。大概阮文禮早已經上車,以他那樣冷淡的姿态,等待着他的女伴。

一個美麗的女人上了一個富裕的男人的車,今晚的後續情節,不言而喻。

服務員已經在收拾殘局,耳邊偶有杯盤交擊的清脆聲音。王南方郁結了整晚的情緒無法散去,甚至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她對着那輛越開越遠的黑色大車——理性讓她确保裏面的人已經遠到絕對不會聽到,才大喊了出來——正在向她走過來的羅至成當然會聽到,但那不重要——“你是豬嗎?啊!”

吼完這一句,随之而來的是濃濃的無力感。阮文禮當然不是豬。真正愚蠢如豬的人是她自己,是她允許自己一次次陷入情緒的反複當中。

羅至成越走越近,對她皺眉。

王南方笑:“sorry,我不是在說你,我只是覺得我太——”

羅至成直接開口,語氣和表情同樣尴尬:“阮董。”

阮董?王南方緩緩地以僵硬的姿态轉身。阮文禮站在她身後,身上仍是那件黑襯衫,只是手裏多了一件外套。他看看她,轉臉對羅至成開口:“都送好了?”

羅至成勉強開口:“送好了。”他勉強停了一秒,“那個,阮董,王經理也需要坐我的車,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如果你介意,我另外再安排車。”

“走吧。”阮文禮這樣說,沒有直接回答羅至成的問題,他越過王南方,往羅至成的車走過去。

王南方和羅至成交換一個眼神,羅至成也覺得尴尬。她覺得自己犯了最低級的錯誤。阮文禮一定聽到了她的吼叫,而她吼叫的理由對他來說并不重要,他只會覺得她幼稚、不敬、愚蠢。

和剛才那一個瞬間相比,今晚任何一個時刻都沒有這樣讓她無地自容。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在現實面前,都徹底崩壞,碎落一地,像玻璃渣子,狠狠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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