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他願意(027)
無論如何失望,日子總得一步步走下去。
王南方始終記得阮文禮給張天本和她下過的命令,他說過五月份前要把方案拿出來交給村民投票,并且當然要獲得通過。方案一旦表決通過,接着便是簽拆遷協議,再之後便是拆房子。如房子順順利利拆完,把地交出去蓋房子,那她在丹霞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張天本應該也覺得壓力很大,王南方看着他眉間的川字紋越來越深。
“這個年不好過。”開完項目部內部會議後,會議室只剩王南方和張天本二人。張天本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對王南方說話。
自從上次王南方藏起了一份方案,最後又越過張天本提供給阮文禮之後,張天本就很少和她有更多私下的言語了。她曾經是他很滿意的下屬,否則他不會主動把她帶到項目來。但是,也許他也後悔了。後悔了找了一個有二心的搭檔。
眼下會議室現在只有她和他,她不能不附和:“是啊。”确實是的。一月就過年,過了年便是二月,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張天本終于正眼看她:“你也有這感覺?”
“誰跟着阮文禮手下做事會沒有這種感覺呢?”
張天本笑了笑。
王南方也笑了笑:“無法改變,只好忍耐。”
張天本又變了話題:“不知道今年的年終獎有多少呢,應該不會很多吧。”
張天本的話,再次讓王南方走神。往年的年終獎都是元旦前就發出來的,他們很快便能知道答案。王南方當然希望自己能有個好收入,但不論多好的收入,總不及某些所謂的單價昂貴的東西。上次之後她托羅至成帶給阮文禮一個禮盒。羅至成當然以為裏面可能是什麽禮物,只有她知道裏面是什麽。
羅至成問她裏面是什麽東西,她答,故意裝作玄妙的樣子:“賄賂,不能透露。”羅至成便笑了。
她無法猜測阮文禮收到那些錢之後的反應,但她好像也沒有再猜測或揣摩的必要了。
——“和他悲劇收場也好,至少我開始可以期待和別人有個完美開場。”
張天本搖搖頭:“算了,多也好,少也好,也就這樣了。”
王南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看着他拿起筆記本,走出了會議室,她靜靜坐着,無法停止淺淺的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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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南方再次接收到林丹妮的聚會邀請,東家同樣是老周,名目同樣是所謂的私人聚會,但她一口拒絕:“我不去了。”
林丹妮說:“也許阮文禮會去呢?”
王南方找了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當然,事實上也确實如此:“我現在大部分的時間都泡在村裏,對我來說,社交活動暫時沒有太大吸引力。”
“連阮文禮也失去了吸引力了嗎?”
王南方不語。
“所以你們只有一次?他膩了你嗎?”林丹妮咯咯笑,“不是吧?”
王南方問林丹妮:“你怕老周膩了你嗎?”
“我可以接受這個事實。”林丹妮語氣很平靜,“那就下一個。”
“你不打算再結婚了嗎?”
“婚姻對我來說,副作用大于正面作用。”林丹妮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了,難怪阮文禮會怕了你,難道你想要和他結婚?”她正色道,“這就有點癡心妄想了。”
“為什麽你不想想,也許是我不喜歡他了。”
“哈,誰相信。”林丹妮宣布結束通話,“好了,如果你不去,我只好約別的美女了。你做你的女強人吧,親愛的王經理。”她補充,“如果阮文禮來的話,我一定會告訴你。但願他不會像上次一樣,帶走另外一個美女。”
王南方挂斷電話。還有那麽多數據等她看,她不該被林丹妮的三言兩語影響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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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前,王南方領到了一筆年終獎。金額和去年的出入不大,沒有驚喜可言,也不失落。她回了奶奶家一趟,給奶奶包了一個厚厚的紅包,奶奶也收下了,兩個人坐在院子裏剝鹹花生吃。
“要是房子拆了,這棵樹也得砍了。”奶奶看着門口的一株矮樹,突然說。
其實這棵樹長得并不好,那麽多年了,還是矮矮的,橫向發展,王南方想它也沒什麽值得惋惜的,她嗯了一聲,沒說話。
奶奶又問:“房子什麽時候拆?”
“補償方案通過了就簽協議,簽了協議就拆。”
奶奶沉默了一會兒:“你說那個阮文禮,為什麽只看中我們村子?”
“位置好,能掙錢。”王南方腦海裏浮現阮文禮那淡淡表情的臉,他說,“王經理,想想怎麽掙更多的錢”。
“你以前不是告訴過我,他其實是個好人,怕我們鬧出人命,就主動走了。為什麽現在他又讓你們回來拆遷呢,怎麽他變了?”
也許阮文禮沒有變,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以前是她誤會了。又或許,是她變了。王南方低頭審視自己的鞋尖,沒有說話。
門口卻走過一個人,王南方認出他,是劉宇文,劉敬基的兒子。劉宇文也看了看她,沒說話,徑自走過了。
王南方知道,他是投反對票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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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又過了兩個星期。王南方正在為整理數據焦頭爛額,突然被叫回了如豐。通知她的人是羅至成,而約見的人當然是阮文禮。但她想不到阮文禮突然找她會為了什麽事情,為了那筆錢?——她直覺覺得不可能,阮文禮不該是那樣婆婆媽媽的人。
她進了阮文禮的辦公室時,阮文禮、羅至成都在。她覺得不妙,但她确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阮文禮表情嚴肅,看了她一眼:“坐。”
王南方心裏忐忑,默默坐了下來。
“張天本遞了辭職信。”阮文禮看着她,“你知道這事嗎?”
在項目推進的節骨眼,張天本竟然要辭職,這個堪稱爆炸新聞。她确實不知道,也想不清楚是為什麽。
“據說有別人開出高薪挖他過去。看得出來,他去意已決。”阮文禮觀察她的表情,“你不知道?”
他為什麽認為她一定知道?她搖頭:“我确實不知道。”
阮文禮開始喝杯裏的水:“我還在想,下一個遞辭職信的人會不會是你。”
坐在旁邊的羅至成看了王南方一眼,眼神別有深意。
王南方不知道阮文禮為什麽會這樣認為,她正想說話,阮文禮吩咐羅至成:“你先出去忙。”
羅至成嗯了一聲:“好的,阮董。”他起身,很快走了出去,順帶把門掩上。
阮文禮問:“張天本辭職,沒有帶你過去?”
“沒有。”王南方很堅定,“我不知道他辭職。”
“我以為你們是很好的搭檔。”
“是。”曾經是,但是這一層關系被阮文禮挑撥得岌岌可危了,“但不代表他所有事情都會對我說。”
“我不會留張天本,所以誰去做丹霞村項目的負責人,是我的第二個問題。鐘一元和袁文”阮文禮看着她,“你希望配合誰的工作?”
王南方沉默了好一會兒:“鐘一元或者袁文做負責人,只有這兩個選擇?”
阮文禮又端起杯子喝水:“還有第三個選擇,如果你無法配合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你可以回總公司,項目由他們共同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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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南方記不起這是第幾次了。每一次阮文禮都覺得他可以随意地把她從項目中調離——不論基于什麽原因。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
阮文禮端起水杯,給自己的杯子滿了一杯,又坐回來,靜靜看着王南方:“如果你沒有選擇,那我替你決定了。”
“阮董,你之前說過”,王南方說,“我可以做好後面要做項目負責人的心理準備。”
阮文禮沒有接話,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如果這并不是一句随便說說的話,那麽,如果張總真的離開如豐,我希望我來頂替他的位置。”
阮文禮蹙眉,沒有答話。
王南方盯着他,像他之前觀察她一樣觀察他。
阮文禮想了好一會兒,最後緩緩開口:“我給你半年時間。如果明年上半年投票通過,你做,如果沒有通過,我換人。”他頓了一下,“不是特別待遇,你必須搞清楚這一點。”
王南方過了一會兒才意會到“特別待遇”的含義。她警告自己不能又幼稚地胡思亂想,阮文禮可不是在跟她調情,他是在警告她別心存妄想。
“那就這麽決定。”阮文禮看了她一眼,“另外,你交給羅至成的東西,我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