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他願意(031)
五分鐘後,劉敬基下來,手裏夾着煙,看了衆人一眼:“都快12點了,不回家做午飯,都圍在這裏做什麽?”
王南方瞥了一眼手表,其實才11點出頭。
劉宇文看看劉敬基:“在這看看新聞,看拆遷方案。”
“你們的手機是幹什麽用的,手機拍一拍,拿回家慢慢看。”
聞言,衆人有些讪讪然。
王南方笑:“是的,一份方案有好幾千字,今天太陽這麽好,要站在這裏全部看完,容易曬到。村長說得對,還是拍在手機裏,回家慢慢看。剛才我也說了,在投票至少我們還有一個答疑會,一定會讓大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投票。”
劉宇文不吭聲,把手裏的煙頭扔在地上,便走了開去。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散去。
王南方感覺自己後背都出了一身汗,臉上假裝出來的笑容也收起了。她看劉敬基,正想說話,劉敬基先開口:“明知道你現在在這個項目裏面是敏感人物,就別出現在這種場合,讓下面的人來做這種事就是了,真是費勁!”
說完,劉敬基也轉身走了。
王南方看着柯延東,又看看旁邊來支援的幾個人,一口氣吞不下又散不去。
阮文禮也下來了,走到王南方面前,王南方微微調整了臉色。他丢下一句話:“回項目公司開會,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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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會議室只有阮文禮和王南方。
“我不希望類似的情況再次發生,你應該很清楚,方案一出臺,你就成了最受關注的人物。還是你覺得你需要這麽高調?”
王南方低頭,阮文禮和劉敬基對她有同樣的責難,他們都認為她在故意炫耀她的新官上任:“我只是想确認方案如期公布,不想有任何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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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人不是這麽幹的,你要懂得善用人才資源。”
王南方沒有繼續辯駁。
阮文禮見她不再接話,停了一下:“答疑會什麽時候開?到時提前做好安保工作。”
“下周五。”
阮文禮想了想:“需要讓鐘一元他們過來幫忙嗎?”
鐘一元?當然不要。王南方否決:“我想我能處理得好。”
阮文禮審視她,好一會兒開口:“你和他有意見?”
“當然沒有。”王南方矢口否認。
阮文禮語氣平靜地陳述:“他倒是找過我,表達過這次項目安排的異議。我不希望他對此事有任何芥蒂,同樣的,你也是。任何人的惡性競争,都是在虛耗公司的資源,這一點希望你們懂。”
王南方終于忍不住了:“我并沒有和任何人惡性競争的意思。當然,項目負責人這個身份是我向你申請的,這沒錯,但是,這不涉及——你之所以答應我的申請,想必也是因為你判斷我能勝任,是嗎?所以他不應該做毫無根據的揣測甚至猜疑,我想是這樣的,對吧?”這不涉及什麽特殊待遇,這些話是他說的。
阮文禮微微蹙眉,似是在思考:“你認為他在暗示什麽?”
“不是暗示。”王南方餘怒未消,“他是在人身攻擊。”
阮文禮看她的表情:“如果這麽一點小事就能打倒你,那只能說明你确實不夠強大,而不是代表對方有多麽惡劣,或者事情有多麽大。”
阮文禮真習慣從她身上挑毛病:“阮董,恕我坦白,我認為這是職場上的性別歧視,女員工贏得更高的職位就一定是因為一些——”她停頓,“我認為性質當然是惡劣的。”
阮文禮看着她:“那你想要做什麽?把負責人的角色交出來,以示清白?”
王南方沒這麽想。
“如果你要在這個位置做下去,那最好的解釋是,你用你的行為證明你值得。”阮文禮看她,“當兩個人的利益發生沖突,你要做的不是改變他的觀念,而是戰勝他。觀念是由立場決定的,除非他改變立場,否則,你無從改變。只有戰勝他,你才能證明你是對的。”
王南方只悶悶地嗯了一聲。
阮文禮聽上去冷靜而毫無感情色彩:“還有兩個星期投票,結果很快揭曉。”
事實上,王南方并不覺得投票通過就代表她勝任,反之則不勝任。投票的過程充滿了各種心計權術的博弈,有人希望過,有人希望不過,有人打定主意要做釘子戶,有人持觀望态度希望拿更多的補償,但她不能反駁他,老板都是唯結果論的:“我會努力的。”
“那很好。”阮文禮換了話題,“說回今天早上的事,對于劉敬基,你有什麽看法?”
王南方想了想:“他當然要保住他的位置,所以,今天他不想不得罪村民,态度顯而易見。”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背景資料,他收了不少好處,來自如豐。”阮文禮看着她,“我确實不想再等下一任村長上任再處理這事。坦白說,下一任村長說不定還是他,他年紀還不算十分大,仍然有連任的機會。但是——”阮文禮說,“如果他再做兩面人,我不介意再等到下一屆,錢,我始終都會掙得到,不急于一時。反正,別人也拿不走如豐的項目。”
王南方想,張天本沒有騙他,阮文禮把張天本和她安排過來的同時,确實也在動用其他力量在做工作,否則他手上也不會拿得出那兩份意義非凡的名單。也難怪,今天阮文禮只上去劉敬基的辦公室短短幾分鐘,劉敬基就願意下來了,看來不是看在僧面或佛面,是看在錢的面子上。
“好了,你清楚這個背景,接下來你知道該怎麽做了。”阮文禮看她一副被打擊的姿态,“今天你至少做對了一件事,沒有報警。記住,任何時候,我都不希望激化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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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南方忽然想到了當年,那時,他也沒有報警。她下意識地問:“所以,你當初被人潑了一身水卻不報警,也是因為這個嗎?”
阮文禮似乎很訝異她突然重提舊事。他鎖緊眉頭,最後只說:“我剛才說過了,如果兩個人或者兩派人的利益是存在沖突的,你不要寄希望于可能感化他。你只要想着,你總有天能打敗他,并且為這個結果去努力就行了。過程發生了什麽,都不重要,那都只是過程。”
“後來你結束這個項目,并不是因為你怕鬧出人命,而是你預計了你總有天會再回來繼續?”王南方喃喃。
阮文禮幾乎沒有思考:“是的。”
“所以,我給你寫的那封信——”王南方看着他,“對你來說,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你不會因為這封信而動搖你的想法。你改變的只有方式,不是目标。”
阮文禮看着她:“是的。”
王南方擡頭和他對視,心裏隐藏多年的話仿似在快速湧動,就要噴薄而出:“有些話,當然很天真又無知,當初——嗐。”理智告訴她,她沒有必要說接下來的話,但是這一刻情緒跑在了理智的前面,“我說的是十九歲的我,不是現在的我”她有點語無倫次,“以前那個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一直在想,一定是我寫的信觸動了這個老總,所以他最後接受我的建議,放棄了丹霞村的項目。”
阮文禮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确實——很幼稚。”她看着他,眼裏卻漸漸有了水光,“不過我很感謝你,有個偶像,不,有個目标也挺好的,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經歷,我不會有一個很清晰的目标,也不會因此變成一個比較好的我。”她停止,“對不起,辦公室裏應該只談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