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

他願意(042)

“我不明白。”王南方站直身,看着他的側臉。

阮文禮卻沒有再說話。

他一定不認為他需要對自己突如其來的無禮作出解釋。因為他是阮文禮,而她誰也不是。那麽之前的一切又算什麽呢,大概什麽都不算。但誰會甘心無條件接受來自另一個人的無端指責?她盡量保持語氣平靜:“我不知道你因為什麽對我提出剛才的質疑,但是,我不接受你對我下的結論。”她看着電梯鏡子裏自己的樣子,表情複雜,“你憑什麽那樣說?”她一直在他面前努力掩去自己的生澀,後來他那樣問她,他問她“是不是第一次”,她以為他懂了,原來,他并不懂。如果他懂,他就不會這樣問。

阮文禮語氣恢複了冷淡,剛才語氣裏的怒氣仿佛昙花一現,但他的冷淡比怒氣更傷人:“我問過你和羅至成的關系,你解釋了,我也接受了。”他補充,“但是,現在你的話失去信服力了。”

他們之間的事,怎麽會扯到羅至成?王南方幾乎是立即想到大概是與昨晚有關,也只能與這個有關了:“因為昨晚的事嗎?”她擡頭,“你怎麽知道,他跟你說的,他怎麽跟你說的?”

阮文禮眼裏是對她滿滿的不信任:“今天他向我解釋過,為什麽昨晚他在工作場合提前離開。”

阮文禮和羅至成之間一定有一個人在說謊。“我不知道他怎麽跟你說的。”王南方看着鏡子裏的她與他,“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必須解釋,我昨晚的确打過電話找羅至成,原因是我不舒服,但這與什麽男女之情完全無關——”

阮文禮打斷她:“不要跟我說什麽朋友情誼。”他開始顯得煩躁,“低劣的借口。”

“我承認,我知道他喜歡我,所以內心确信他很大可能會接受我的請求。在緊急的情況下,基于這種确信,去向一個并不深交的人求助,是不是真的很卑劣,就像你所說的,我是一個貪婪的人?”就像她曾經想通過和羅至成結交從而獲知阮文禮的情況,又算不算卑劣?

阮文禮無言。一會兒轉過臉看她:“你昨晚怎麽了?”

王南方不喜歡被他這樣對待,像喜怒無常的家長,先把自以為頑劣至極的孩子狠揍了一頓,下一刻又給他一個內疚的擁抱。她轉開臉:“你太慣于對別人下武斷的結論。我當然不夠聰明,你也未必睿智。”她說,“當然,只是針對一些私事的想法。在公事角度,你是老板,你永遠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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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已經到了負二。門一打開,便能看見正對着的大門外,是阮文禮的車子。阮文禮的司機早在車邊候着,見阮文禮出了電梯,快步迎上來,沒走兩步又見阮文禮和王南方在沉默僵持,猶豫着不敢走近。

阮文禮走出電梯,眼神一瞥。只是一個眼神,司機很快又退回了車子旁邊。他看着還站在電梯裏的王南方:“出來吧,換一部電梯,這部上不去。”

她當然知道她沒有辦法使用屬于阮文禮的電梯。她緩緩地走出電梯,一直努力控制臉上的表情。電梯裏有高清監控,她不能讓自己的落寞被無關的眼睛窺見。但她知道,剛才阮文禮走出去的一瞬間,她的表情管理一定是失敗的。這不是她想要的第十年的尾聲。十年了,即将又要邁入第十一個年頭,她連一句面對面說出新年快樂的機會都沒有。今年,機會這樣近,誰料又瞬間消失,一切都被打回原形,她轉身,去按另一部電梯,電梯從十六樓緩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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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禮卻沒有馬上出去,他站在一邊,表情凝重:“不管我是不是武斷,忠誠,這是底線。”

忠誠。他無數次表達了他要求她忠誠,在公事層面,她當然完全地理解。但于私,以他們這樣的關系,也包含忠誠的要求嗎:“我并不覺得我不忠誠,于公于私。”她看他,“你在要求別人的同時,自己也會遵守同一标準嗎?”

“當然。”

阮文禮應得太快,讓王南方有些啞口。但,她并不覺得他會對男女關系忠誠,他是阮文禮,他的标準适用于任何人,卻不包括他本人:“但願如此。”

阮文禮的司機又猶豫着向前,阮文禮有些煩躁:“我還有事,你先走吧,我自己安排車子。”

司機有些疑惑,但不敢多問,很快駕車離開。

電梯已經來到了負二,王南方想要上樓,阮文禮卻叫住她:“羅至成和你确實沒有關系?”他低頭審視她,“我要聽實話。”

電梯門打開,又被關上,兩個人都沒有進去。電梯又緩緩上去了。

“同事關系,朋友關系。”她擡頭看他,眼神裏有隐約的挑釁。

“如果是我誤會了——”阮文禮頓了一下,“我道歉。”

阮文禮也會道歉嗎?王南方正想反唇相譏,電梯門再次打開,兩個身穿西裝的男人下來,看到王南方和阮文禮,不由得側目。

阮文禮對別人的眼光有些抵觸:“你的車子停在哪裏?我們不要站在這裏說話。”

王南方拒絕:“如你所說,以後我們只談公事,阮董,現在我沒有公事要彙報。”

“我收回剛才的話,并且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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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南方車內空間不大,副駕駛多了一個阮文禮,更顯狹小。她有些煩躁,胡亂地調着車內溫度。既已說出的話,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嗎?這真是太自以為是的發言。

阮文禮去拿中控臺的藥,那是她昨晚深夜從醫院帶回來的藥,早上帶出來放在車裏,因為忙,也一直忘了吃。他就着微弱的光閱讀上面的小字,問她:“腸胃炎?”

王南方語氣輕描淡寫:“吃了螃蟹,食物中毒。”

阮文禮停了一會兒:“你家裏沒人?”

有一個年邁的奶奶,且不在她的家裏。她不想去談那些事:“還要聊什麽?”她把電臺的聲音關掉,莫名煩躁。

阮文禮看着她:“你有我的電話。”

王南方自嘲地笑:“但我不可以。”她又開始調倒後鏡,明明她一直都是用的同一個角度。

“我說過,你可以跟我說你想要什麽。”

“還有後綴,不能過分。”王南方低頭,“我不知道什麽是過分的,什麽是不過分的。”她确實不知道,把信任和情感附着在阮文禮身上,對他而言,到底是不是過分。

阮文禮輕輕嘆了一口氣。

王南方也想嘆氣,但她忍住:“如果聊完了,我想先回家,已經放假了,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了。”

“假期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王南方終于記起來這兩天萦繞心頭的是什麽事了。

阮文禮那晚對她說,“你和我一起待幾天吧。”

理性告訴她,她應該拒絕。但她沉默了很久,始終沒有把那個不字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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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南方打開門,阮文禮先走了進去。

房子本來就小,因為多了一個高大的他,而顯得比平日更小。比起阮文禮的房子,這裏簡直有如簡易棚戶。阮文禮在沙發坐下,王南方終于掩上門,咔噠一聲,如重靴落地。

她走到落地窗邊,她拉上窗簾,再回身,在他的身邊坐下。

阮文禮看她,目光難解。王南方也不想去解開他總是複雜的眼神內裏的深意,她只知道,她把他帶回家,代表,她又再一次輸了。

他的外套落在她的車裏了,現在他上身只着黑色高領毛衣,她把她的白色短外套脫掉,裏面是她的黑色荷葉領襯衫。

阮文禮看着她,她開始解自己的襯衫扣子。

一顆,兩顆。

她停了動作,眼眶是濕的。她想,他之所以提議和她一起過幾天,之所以跟她回家,是因為他需要。但她此刻并不想要——只是,負責遷就和忍耐的人,永遠是她。

阮文禮把她的襯衫拉好,用手擦去她的眼淚,又把她的頭發往後攏了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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