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4)
他願意(064)
阮文禮跟在王南方後面下樓梯:“你丢下一句話就打算離開,這不是有利于解決問題的态度。”
王南方難過中夾雜着一絲氣憤,忍不住回頭,此刻他站在高她兩級的樓梯上,更顯得他高高在上,她讨厭透了這種感覺:“對你來說,這是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但對我,不是。”
阮文禮靜靜和她對視,好一會兒:“你什麽時候知道你懷孕了?”
她擡頭看他:“這兩天。”
“我知道的時間不超過半小時。”他說,“我沒辦法在半小時內決定這麽重要的一件事。”
王南方沒有回答。她只是知道,她會留下這個孩子,但是,未來的每一步該怎麽走,她确實不知道。
“因為我沒辦法馬上決定和你結婚,所以你宣布我們的關系結束,然後你打算不要這個孩子?”阮文禮目光複雜,“這是你想好的做法?”
王南方想,阮文禮一點也不了解她,否則他怎麽會認為她在說了這麽多之後,還會決定要舍棄那個孩子。她轉身,往外走,不打算再和他對話。如果他不是愚蠢,那他就是無情。
夜裏風有些大,王南方一走出去便覺得冷。她開了車門,想要上車,但阮文禮站在車門邊,阻止了她的動作:“現在已經十點多了,你确定你還要走?”他瞟了一眼她的大衣,王南方腰間的帶子松松地系着,和平常并無二樣。
王南方轉開臉,不想看他。
“你的态度讓我覺得,你心意已決。你剛才說你知道怎麽做了,告訴我,你會怎麽做?”
王南方轉過臉,看他:“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決定,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她說,“我會要這個孩子。”
阮文禮眼神複雜:“這不是一個容易做出的決定。”
“的确是,但我不會再改變主意。”王南方想坐進車子裏,但他站在門邊,讓她無法如願,“如果你沒有忘記的話,我告訴過你,我和我的奶奶并沒有血緣關系。說得更具體一點,我是被遺棄的孤兒,直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真正和我有血脈關系的人在哪裏,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子。所以,這個孩子對我來說,彌足珍貴,他是——意外,但,我接受他。”
阮文禮看着她,但她猜不到他在想什麽:“但你表達出來的是,如果我無法和你結婚,你會不要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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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王南方搖頭,“事實上,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麽,我都會要他。”
“既然如此,分開是因為什麽?”阮文禮盯着她,“我指,你和我分開。”
“你不要他,就意味着你和決定丢棄我的人一樣,不值得我再在乎再投入感情,僅此而已。”王南方語氣平靜,但內心如同惡魔張牙舞爪,“不過,我早就應該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你的兒子,他幾歲了,六歲嗎?你既然可對一個相處了六年的孩子那樣冷漠,那麽這個——”她下意識看看自己的肚子,又擡頭看他,“現在對你來說,當然什麽都不是,你不想要他,不足為奇。”
她以為阮文禮會保持冷淡冷漠冷靜的表情,但她看着他表情發生明顯的變化,像是被巨大的悲傷淹沒。她張張嘴,想再說些什麽,卻無法啓齒。
一個中年男人走到大門口,探頭往裏察看,見了他們二人,大聲高呼:“阮先生!”
阮文禮快速整理了一下神色,示意那男人進來,男人手上拿着大大小小幾個餐盒進來:“阮先生,這是你要的餐,請問放哪裏呢?”
阮文禮看了王南方一眼:“先進去吃飯吧。”
王南方伸手,向那個男人要那幾個餐盒:“給我吧,謝謝。”
男人看了阮文禮一眼,把餐盒遞了過去,王南方接過餐盒,微微彎腰,把它們放在車裏。
男人很快告辭離開,王南方看阮文禮:“謝謝你為我準備的晚餐,我帶回去吃。還有一件事,我還沒有向你彙報,郭德華已經簽了具結書,施工隊下周一會進場拆房。如果對于這件事還有其他的指示,請電話聯系我,阮董。”她想伸手和他抱一抱,或者握手,又覺得矯情,強迫自己拿出公事口吻,“再見。”
“如果你需要公司派人去協助你的工作——”
王南方打斷他:“不需要。”她看他,“別讓別人篡奪我的努力成果。”
阮文禮沒再說話,也沒有要阻攔她的動作。她上了車,啓動車子,車子漸行漸遠,她看了一眼後視鏡,阮文禮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她擦了擦眼睛,明明沒有下雨,但她的視線竟然模糊。
鬧鐘響到第四次,王南方才睜眼,從混混沌沌的狀态中醒來,決定起床。她起身,去洗手間洗臉。電動牙刷的刷頭剛換不久,但她竟然感覺有些惡心,或者她得考慮為自己換更柔軟的刷頭。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臉容蒼白。
開車去項目部時,她精神有些恍惚,心裏模模糊糊地盤算着很多東西。
現在她擁有一套房子有一輛車子,但這只是最基本的生存條件。如未來要應付一個孩子的額外開支,以她目前的存款只能勉強支撐兩三年。她還得考慮她可能得在若幹時間之後休産假,無法正常上班——哦,她忘了,如果她生産後想要正常上班,她得另外留出聘請阿姨照顧孩子的費用。
做一個決定并不十分難,執行那個決定所附帶的種種,才是難事——她想到阮文禮那句話,“這不是一個容易做出的決定”,搖搖頭,她不能再想了,現在的重點是,她必須要盡快地、盡可能妥當地完成項目,這樣表示她能在孩子出生之前,拿到她的第一筆項目獎金。那對現在的她來說,尤為重要。
車子在停車場挺好,她緩緩走進大堂。說不上是什麽原因,她不願和一大堆人一起擠電梯,于是在大堂等了又等。再回到公司時,已經是九點有餘。
剛進公司的大門,柯延東迎上來,笑容滿面,手裏還拿着咬了一口的煎餅:“王總,我沒提前收到好消息,白白浪費了今早買kk早餐的12塊錢。
王南方小小地退了一步,柯延東手中的煎餅的味道讓她不适,她看不懂他的神色為何如此欣喜:“怎麽了?”
“看來公司對我們的工作很滿意。”他指了指茶水間,除了去了簽約現場的人,其他所有人全部圍在圓桌邊吃早餐,而圓桌上是大大小小放滿了的餐盒,“從今天起,總公司負責安排項目部的三餐。”他說,“不是報銷餐費哦,是直接提供三餐。”
王南方并不知道這個消息:“行政部什麽時候的通知,我并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嗎?”柯延東說,“整個項目部都說沒有看到公告,但是今天早上送餐的人說是總公司的安排。早上8點,中午12點,下午6點。”他說,“和總公司的時間一樣。”
王南方點點頭:“好。”
柯延東跟在後面,像報讀的機器:“餃子,面條,米粉,牛油面包,雞蛋,牛奶,豆漿,你要吃什麽?我給你拿。”
王南方猶豫了一下:“牛奶和面包,謝謝。”她早上睡過頭了,在已經快遲到的情況下,她确實沒時間再做早餐。原本打算回了公司再點外賣的,誰料會有這樣的安排。
她回到辦公室,放下手裏的公文包,裏面裝着她的電腦,雖然號稱超薄電腦,但背久了也确實有些分量,以前不覺得累,現在卻有了疲倦感。她剛坐下,柯延東端着牛奶和面包走進來:“王總,你的早餐。”他笑說,“沒想到出來做項目了,還能享受到在總部上班的待遇。”
王南方勉強笑笑,年輕人總容易感覺滿足與快樂:“吃完早餐之後,你聚集他們開個短會,我要布置一下周一拆郭德華房子的工作。”
柯延東點頭:“沒問題。那就十五分鐘後?”
王南方嗯了一聲:“麻煩你幫我拉上門,我有個電話要打。
門被柯延東體貼地關上,王南方看着桌面的牛奶和面包,上面還貼着如豐員工餐廳的标簽。她想,這安排出現的時間太巧合,大概率不是因為公司體恤員工,而是阮文禮的私人安排——為了她嗎?她雙手撐着頭,心頭愁緒難解。如果這是阮文禮對她的溫情,為什麽昨晚的氣氛又勢似敵人對峙?
她想到昨晚阮文禮讓人送的餐食,有魚湯,有雞肉蘑菇炒飯,甚至有一份小小的芝士焗番薯——那讓她一度覺得,阮文禮可能記得她愛吃什麽。
她開始喝牛奶,手卻輕輕撫上小腹。她和他的關系突然戛然而止,叫停的是她,難過的好像也是她。不知道阮文禮,是以什麽心情作出今天早上的安排——也會有那麽一點點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