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029章 第 29 章
常都監老爹踩着滿地的槐花碎慢吞吞踱步, 一邊漫不經心跟路過的街坊打招呼。
“老爺,聽說葉家那食肆除了以往的外帶、堂食還多了一種沒聽過的‘自助’,您可要一觀?”身邊長随殷勤相問。
常老爺停了腳步。
自打兒子從葉二姐食肆拎來長安葫蘆雞之後他便離不開葉家食肆了, 常讓仆從打包了外食回家。
但真要去坐在市井腳店裏吃飯嗎?
畢竟兒子還在做官,常老爹有那麽幾份矜持,不想被街坊們看見出現在那裏。
可……實在是肚裏饞蟲戰勝了一切,回想起葉家的葫蘆雞和玉帶糕滋味, 咂吧下嘴,到底還是放下了面子, 踱步來到葉二姐食肆過來瞧瞧。
這一瞧倒覺得很合乎心意,每天外出時能看見門頭裝飾,當時就覺得很雅致新奇,沒想到店內也另有一番樣子。
他的小厮忙上前尋了張靠窗的桌子, 擦幹淨, 擺正了椅子,
常老爹才咳嗽一聲,很矜持拂袖坐下。
“兩位是要點菜還是要自助”來招呼的小娘子穿着青布衣裳,洗得幹淨, 漿得挺括, 看着是個利索人。
今日是奔着自助來的,小厮忙道:“是來吃自助的, 姐姐,那可是什麽菜肴?”
小娘子搖搖頭:“自助不是一道菜,是由着客人随心所欲自己選用所有菜肴,六十文一位。”
“吃盡所有菜肴?”長随驚訝, 無措看向常老爹。
他沒見識過,饒是常老爹都從未聽說過這樣的吃飯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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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仔細一回味, 倒覺得有意思。
葉家的菜譜幾乎天天一變化,他每日裏吃過來都是不重複的,可仍舊遺憾于無法全部吃盡。
而且今日吃兩道菜,想着其餘幾道菜明天再買,但第二天店裏又換了新菜,聽說是掌櫃的為了增加食客新鮮感又換了菜單,想要窮盡實在是難。
常老爹便倨傲點點頭:“那就自助罷。”
長随交了錢,常老爹四下打量,見牆根下一排桌子,擺着各色菜肴。
“自己想吃什麽選用,莫要浪費食物便是。”小娘子收了錢,笑着招呼他。
常老爹應了一聲。
再次環顧食肆一圈,還是有點嫌棄的,
他自恃身份,平日裏出入都是大酒樓,本來不願意來這種小地方,
可奈何這自助的概念實在是吸引人。
算了,來都來了。
常老爹起身打量,見那些大盆前都有木頭菜牌,用毛筆寫着大字:翠松玉蘭卷、金銀扣肉、葵花鴨子、金銀鑲豬肝、冬筍鍋燒雞、炸佛手卷、豆豉熏魚……
常老爹立刻放下了矜持,決定每樣都來點。
店家提供了一個特制的大瓷盤,每樣小菜都可以用粽葉盒盛放,應當為了避免串味。
常老爹各樣都往盤裏稍微拿了點,打算品着哪個滋味好吃第二遍再多拿些。
随後就迫不及待往桌前坐着,捋捋袖子,打算大吃一頓。
他先嘗了嘗翠松玉蘭卷。
翠松玉蘭卷是一盤小卷,外面是玉蘭片,裏面裹着各色蔬菜絲,青菜嫩綠,胡蘿蔔發紅,蛋卷絲黃澄澄。
原本整道菜是一盤擺成圓環狀的,可這回自助只用夾起一個嘗嘗味就是,還能騰出肚子去吃別的菜肴。
常老爹一下就覺得自助這法子不錯。
再看周圍,除了他還有不少衣着富貴的客人。
有人穿着官袍,有人是杏花巷熟悉的老街坊,有人是身上配飾一眼就不凡。
常老爹思索一下就明白了,自助六十文一位,出得起這錢的也不大應該是市井粗鄙百姓,便将剛才的不快丢了大半,伸出袖子做出大吃一場的架勢。
他繼續品嘗下去。
金銀鑲豬肝是鳳尾狀,孔雀翎羽中間有個大眼睛,這金銀鑲豬中間的眼睛便是半透明的油脂。
外面是豬肝,裏面是臘肉。
原來是豬肝裏面灌了肥肉,再一起做成了臘肉臘豬肝。
如此一來便是臘豬肝包裹着一塊臘肥肉,也不知道做菜人哪裏來的巧思能想出這樣奇妙的點子。
臘豬肝外面一層因為熏煙和臘制的緣故吃起來微微發硬,卻也更增添了一份豪爽。
裏頭的肉質保留了豬肝的口感,還是綿軟,沙沙的,有顆粒感。
最中間這個圓形半透明的臘肉吃起來肥香滿口,肥肉特有的油脂一下就流了滿口,正好中和豬肝沙沙的口感。
當真好吃。常老爹又夾一塊炸佛手卷,脆皮裏頭肉蛋齊香,一邊夾一塊豆豉熏魚,鹹香伴随着酥魚塊,重味鹹口。
而且因為自助的緣由每道菜都不會吃多,吃個一兩口嘗嘗味道,淺嘗辄止之餘能嘗遍許多種美味。
常老爹想起自己前些天叫小厮來葉家食肆買盒子菜,總共也只能買兩三個菜,總歸是不盡興,哪裏像今天這樣一般,一口氣吃了許多種?
“痛快!”
小厮一看老爺說了聲痛快,預備着老爺要寫詩,早就從随身帶的木盒裏熟練翻出宣紙,準備擦幹淨桌面放在桌上伺候筆墨。
誰知老爺大手一揮:“再拿點。”
還放了恩典:“你也不用服侍着了,去旁邊買碗面吃吃。”
小厮大喜,他在旁邊伺候着早就看饞了,雖然六十文一份的自助撈不着吃,但葉二姐炒面也不賴啊
當即彎腰鞠躬:“謝過老爺。”
老顧客們紛紛往店裏走,吸引了旁的路人也來湊熱鬧。
原本這巷子偏僻,尋常人想不到進巷子裏來。誰知今日時不時就見人往裏頭走,穿着打扮還頗為體面,就讓人生了好奇,探頭要看:“是什麽熱鬧?”
待到看清楚,原來是一家食肆。
再仔細看這家食肆布置得不錯,門外木地板茉莉花,還沒見過這樣風格,便免不了要來看看究竟。
陳少爺就是這麽過來的。摸摸肚子,正要到飯點,他便想在這家腳店湊湊熱鬧,誰知剛走進店門這才看見那頭有個人也同時伸出一只腳踏上了臺階。
定睛一瞧,居然是死對頭邱員外。
兩家原是鄰居,後來邱家建房,把陳家預留出來給公用巷子的地也圈進了自己家,
陳家不服,鬧到裏正那裏評理,逼着邱家把已經蓋好了一層的青磚牆拆掉,
邱家不服氣,居然趁夜黑往陳家院裏扔了些腌臜之物。
因此兩家生了嫌隙,彼此不和。
陳少爺看見就冷哼一聲:“囚根子。”這是他給邱員外起的綽號,土話裏拿囚根子罵人,意思是進囚獄的根苗。正好邱員外姓邱,拿來罵他算是信達雅。
兩人對視,互相翻了個白眼,同時将頭偏轉過去
陳少爺原本想避開,轉念一想,憑什麽我讓着囚根子?
當即也大腿一邁,走進了店裏。
邱員外也存了較勁的心思,進來就挑了店裏最中央的位置坐下。
哼,我偏坐在你旁邊。陳少爺稍稍然進來,衣裳下擺一提,端端正正坐在長凳上,
“這……吃些什麽菜呢?”
陳少爺看了半天,這灰水米粽、鹽水胗花、魚香全茄、醋油拌小瓜、桂花排骨、鴨茸彩蛋、雪衣魚條、叉燒鴨塊。
每一樣都讓他難以割舍。
最後陳少爺點了單:“來個灰水米粽、魚香全茄、再加一個雪衣魚條。”
吃不完沒關系,要得是氣勢,到時候邱員外看自己桌上滿滿當當,還不得丢了面子?
想了想:“再加鴨茸彩蛋、鹽水胗花、醋油拌小瓜。”
大不了打包回家,給兄弟們桌上也添幾道菜式。
點完菜後還倨傲瞧了邱員外一眼:吃得起嗎?
如今汴京城裏的酒樓流行報菜名:就是點單後店小二大聲飛快包出客人點的菜和打賞,為的是讓食客有面子。
可惜這家店沒有這樣的服務
而且店家小娘子也并未急着點菜,而是先問他:“客人考慮自助嗎?”
自助?
“就是店裏的菜任吃,價錢只收個六十文便是。”
“我看客人點了這許多菜肴,算下來價錢早超過六十文,您又是一個人上門,吃不完那許多,何不試下自助?”
陳少爺想了想點點頭:“好。”
邱員外也不甘示弱,點了一桌菜。
邱員外一開始站在店門是被新奇的門頭所吸引,等看見了陳少爺後想別苗頭才進了來,否則他轉身就走,陳少爺還以為邱家怕了他呢。
進了店,卻仍然不覺得這家店能有什麽好吃的,一家小小腳店,左不過是賣些販夫走卒喜歡的簡陋吃食罷了。
因此草草點了一桌,不好吃,大不了叫人跑腿送去給親戚們,也算做個人情,
店家小娘子同樣去提醒,邱員外卻眼睛一鼓,很是自大:“不用,我不是那樣窮酸做派。”
說完還眼睛瞥了一眼陳少爺。
陳少爺氣急,但想起父母告誡不許在外與邱家争鬥,狀如市井潑漢,白白丢了陳家臉面。便只能生生咽下這口氣。
不過心裏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聽店家的了,直接點一桌菜多好啊。
浪費就浪費,花錢就花錢,将邱員外的面子當衆踩才是正經,
點完菜陳少爺沮喪,也不想起身去盛菜,直接吩咐店家:“每樣來一點,幫我送過來便是。”
店家小娘子笑吟吟應了下來。
邱員外的菜上桌,回頭瞥了一眼陳少爺桌上:似乎也沒什麽菜?就一個盤子,裏面盛得滿是滿,但是就一個盤子,挺寒碜啊。
陳少爺才不管他呢,他在專心打量桌上的菜。
這粽葉被編成巴掌大的小方盒,裏面盛放着各色菜肴,挨挨擠擠,很是熱鬧。
他聞見這些香味看見這些菜品就覺得自己餓了,趕緊動筷子吃飯。
吃進去第一口眼睛瞪圓:“佳肴!”
灰水米粽軟糯的糯米裏清香四溢,魚香全茄酸甜開胃,
雪衣魚條則魚肉鮮嫩,外皮脆脆,
至于鹽水胗花切得細致,拿來配酒正好,醋油拌小瓜則清爽解暑。
其餘十幾種菜肴吃下來,才覺得這道菜着實是饕鬄盛宴,原本與人好勝争鬥的心思也悄然散去。
只有在眼簾無意間掃到邱員外時才想到他也在這家店裏。
不過這都無所謂了,他起身。
邱員外以為他要來自己打架,吓得一縮脖子,警惕盯着他手裏的盤子,生怕那盤子一個傾覆就拍到自己臉上。
誰知陳少爺腳步輕快越過他:“店家,我再來盛些。”
他這回吃得半飽,就挑了些湯水點心:紫蘇飲、牡丹酥、香煎馉饳、杏仁果醬嫩豆腐。
邱員外瞥了一眼,又飛快收回視線,
這小子精啊!
你看他只花了六十文錢,就把所有的菜肴都嘗了一遍,而自己花了一百文擺了一桌,吃得品類卻沒他吃得多。
想要叫店家過來問問能不能改成自助,卻又不想當着陳少爺跌份,便裝作若無其事得吃菜。
其實他點的菜肴也很好吃,不得不說這家小小腳店的老板有兩把刷子,
吃着菜,隔壁桌上的香氣直往這裏竄。
紫蘇飲還散着熱氣呢,袅袅霧氣四散,帶着紫蘇獨有的清竅氣息,聞一口感覺整個人都淨化了。
再就是杏仁豆腐,本來豆腐沒什麽味道,可上面澆灌着的果醬濃厚啊,能聞見石蜜、林檎、李子、鵝梨等多種香氣,果子們馥郁的濃香直往鼻子裏竄。
邱員外小心觑看,就見黃橙橙濃郁的果醬都要挂不住了,一個勁從豆腐面往下流,
那豆腐也實在是嫩,被果醬壓得顫巍巍抖個不停。
雪白的嫩嫩豆腐,上面橙黃果醬厚厚一層。
啧啧,這店家真是浪費,區區一個甜點心,放那麽多果醬幹什麽?
邱員外咽了咽口水,卻立刻撞到一個冷厲的目光上。
是陳少爺,他目光灼灼,正盯着偷看的自己。
邱員外心虛,本能摸了摸鼻子,就見陳少爺哼了一聲,倨傲得把豆腐盤子挪到更近些,又拿了茶壺擋在原本的位置,将邱員外的視線遮住。
可惡!
邱員外在心裏狠狠罵。
只能低下頭裝作對自己盤裏的菜肴很感興趣的樣子,結果不小心就吃多了,最後撐壞了,捧着肚子出門。
宓鳳娘膽戰心驚站在後廚,打量着周圍的情況。
她到底還是不放心,打着幫忙的幌子來店裏探視,生怕兩個憨女兒賠本賺吆喝。
遇上第二次來加菜的顧客,她立刻熱心上前,笑道:“客人,我來幫您盛。”
滿腦子盤算着盛菜的手要好好抖一抖,好把菜肴從飯勺裏抖出去才好。
卻被葉盞笑着扶她去後面:“客人自己盛便是。”
玉姐兒樂呵呵給客人解釋:“我娘見不得女兒忙,來幫忙哩。”
宓鳳娘陰謀被女兒識破,無奈只好嘀咕了一聲“兩個油嘴子”後去洗菜,只不過心裏還是懷疑:會賠錢嗎?
想到可能會賠錢,她菜也不洗了,直起身偷偷打量大堂。
從客流量來看,人倒是很多,一撥接着一撥客人,來的客人裏要自助的是大約有三成,
再打眼仔細打量,那些自助的客人大都回頭取了第二遍,甚至有人過來取用了第三遍。
這可如何是好?
宓鳳娘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又不敢故技重施怕惹惱了女兒,只好自己幹着急,菠菜上的水滴打濕了鞋面都沒顧上。
好容易等到晚上打烊,才小聲問女兒:“今日可賠得多不多?”
玉姐兒掃地,等着青娘子來接替店鋪呢,葉盞拗不過親娘,便扒拉起錢匣子粗略數了數,報了個數:“三兩銀子吧。”
六十文一單,來了五十位要自助的客人,總共便是3000文,也就是三兩銀子。
多少?
宓鳳娘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娘,您這算賬不算成本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葉盞捂嘴笑。
玉姐兒跟了葉盞也耳濡目染,給宓鳳娘算錢:“這錢裏至少一半要拿出來買菜,就能扣掉二兩。”
“原料錢、我和二姐還有您的工費,算下來也沒多少。”
宓鳳娘樂得嘴根子直咧開:“那也有許多呢!”
還有不吃自助只點菜的客人,也維持了幾百文的收益。
就算狠狠刨除成本算下來一日也能賺個一貫。
算下來一個月就有三十兩!
前幾天算出女兒一個月賺十八兩銀子已經足夠讓宓鳳娘驚訝,
這回一個月賺三十兩銀子。
讓宓鳳娘激動得全身都開始顫抖。
“等等。”她忽的想起什麽,蹑手蹑腳去外面,将店鋪的木板拿起上了門板,
又回店裏翻出個破抹布當做包袱皮籠起錢匣子,
想想還是不妥:“你們在店裏等着,我去尋你兩位哥哥接你們回家。”
“娘,您就別煩擾了。這爿腳店誰家賺得少?若是都怕被偷那日子還怎麽過?”葉盞趕緊哄她兩句,“倒是鬼鬼祟祟落到別人眼裏反而不美。”
宓鳳娘想想是這麽個理,便放下了錢匣子,人卻高興不已:“乖女,我們家,如今可是要轉運了!”
第一天開自助生意甚好,第二天人數翻倍。
原來許多第一天猶豫的食客看到了別人吃自助的樣子,自己再也忍不了了!
一樣坐在店裏吃飯,自己要思索半天,要搭配有葷有素、既要有下飯菜又要清淡适宜,糾結了半天,
回頭一看別人早就吃上了。
因此包括邱員外在內很多人都選上了自助。
昨天看那小子吃得香,他早就饞蟲癢癢了。
因此第二天選擇自助的客人又多了許多。
玉姐兒高興得眼睛發亮:“這樣下去豈不是自助客人會越來越多。”
“不會,增長到一定量肯定會停止。”葉盞這時候還很冷靜,六十文吃一段飯可不是人人都負擔得起的,有錢客人畢竟占少數。
要想徹底做大有錢人市場,還要等實力雄厚些以後再開設一家高檔酒樓,現在店裏那些客人沒挑剔全是看在菜肴的面子上,可他們本質上還是很在意環境的。
又不是演電視劇,穿越女開一家小餐廳就能吸引四方客人前來捧場。
這吃飯一事對有錢階層而言,食材、菜肴、環境氛圍缺一不可。
宓鳳娘前幾天挺胸擡頭,
原先路過聚衆磕牙的街坊們心裏想的是“你們不懂月賺十八兩銀子的辛勞”,現在變成了“你們不懂月賺三十兩銀子的辛勞”。
只不過這回她更有錢了反而變謙和了,
見誰都要逗趣兩句,不是跟路過的老人們挨個笑着打招呼,就是逗弄包在襁褓裏的小嬰兒,在炭場巷的人緣創立了新高。
這番做派,當然被她的死對頭所不喜。
何蘭翠就特意挑着宓鳳娘經過時在巷子口開腔,說起街頭一個豆腐西施:“有人拿着女兒賺那黑心錢,說是賣豆腐,實際是賣豆腐。”
她說得俏皮,惹得街坊嬸子們都笑。
宓鳳娘哪能聽不出這是在映射自家?
當即肚子冒火,她上回還攢着對何翠蘭的不滿呢,要不是她最近操心女兒賺錢大業早給何翠蘭使了好幾個絆子了,還輪得到這條老狗在這裏吠叫?
何蘭翠見街坊們都笑,越發得意:“我看那種憑着姿色賣吃食的,還不如那倚門賣笑的暗門子呢,至少人家不是挂羊頭賣騷狗肉!”
狠狠指桑罵槐說了一頓後才覺痛快。
宓鳳娘雖然說自己女兒沒賺到錢,但她就是看不慣宓鳳娘滿巷子進進出出時滿面春風的樣子。
昨天丈夫就稱贊宓鳳娘走路有精氣神,從後面看背影還當誰家的小娘子呢,一句勾起了陳翠蘭的火氣。
哼,都坐五望六的人了,頭發梳那麽光亮,臉蛋光彩照人,也不知道得意些什麽呢!
自己可是能出入大戶人家的梳頭娘子呢,丈夫在箍桶作當個箍桶工,家底比葉家殷實多了,都不曾像她那般得意忘形。
宓鳳娘還能容忍何翠蘭放肆?她早就對這婆娘心裏憋了一肚子氣,這下是再也忍不了了,當即開口:“這天是要落雨?慣愛滿街飛撞的蜻蜓子都飛出來了,滿口胡吣些謠言,什麽三只腿的金剛、長着兩只鯨角的大象都冒了出來,聽得人好生糊塗。不知道得還以為誰家糞坑炸了呢。”
一連串罵人不帶重複罵了個痛快。
何翠蘭吃虧就吃虧在沒宓鳳娘腦子快,罵人的話也要背地裏思索多久,剛才罵的那幾句她已經暗地裏憋了好幾天,
一時腦裏空空,被罵得啞口無言,只有憋紅了臉,氣得怒目圓睜。
宓鳳娘冷哼,就這麽點嘴上功夫還想跟老娘叫板?她拍拍屁股扭頭就走,月賺三十兩,老娘可沒那個功夫陪你磕牙!
且等着吧,奶奶我現在就尋尋你家的陰私短處,叫你這狗才在背地裏給老娘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