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 39 章
白日裏的別院, 陰氣淡了些,雪融般的太陽折射出暖光,但打在人身上的溫度依然是冷的。
孟枝枝正坐在石桌前沏茶, 她不經意間将袖下一顆藥丸投遞進茶水裏,藥丸化水于無形。
她喝下一盞茶, 身體裏靈氣流轉。
不遠處,一群太監和侍衛正駐守着別院, 他們皆是樊鳴的眼線。
她背對着他們, 壓低了聲音道:“冥漆,謝謝你還有小桃仙為我尋來的藥,我感覺不咳嗽了。這裏耳目衆多,我無法自由出入此地,多虧了你們。小桃仙今天怎麽沒來呢?”
冥漆隐了身形, 道:“她等會兒就來。皇都裏突然出現了千霄宮弟子, 被小桃仙看見了,小桃仙就偷偷跟了過去。”
孟枝枝心裏一緊, “又出了什麽事嗎?”
一聽到千霄宮,她下意識想起那個劍眼無情的雲庭, 心頭一陣陰影浮現。
冥漆道:“具體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但也許是跟妖邪有關。”
“妖邪?”
“最近皇宮裏很奇怪,陰氣變得極重……”冥漆剛要說話, 就見一衆太監擡着箱子就往這裏來,他立馬閉上了嘴。
為首站着錢喜,他一見孟枝枝,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但又躲不過,便拉開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走了過來打了個招呼, “女仙大人,今日這氣色看着真不錯,白裏透紅。這皮膚啊,比雞蛋看着還要滑嫩呢。”
孟枝枝道:“錢總管,這是?”
錢喜手藏在身後,對着那群小太監揮了揮手,那些人的步伐立馬加快。
他扯了扯嘴皮子,道:“樊大人托我給陛下送些東西過來。”
Advertisement
“錢喜,我的箱子呢?”一個矜驕的女聲傳來。
來人竟然是樊盈繡。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錦繡,頭上梳起閨閣發式,一支鳳釵插在寶冠之上,比一般的貴族女子多了幾分尊貴之感。
她自然看見了孟枝枝,孟枝枝也同時看見了她。
錢喜臉色一變,立馬對樊盈繡道:“縣主,雜家剛讓奴才們放進去了。”
他剛說完,便對上了孟枝枝的眼神,眼神立馬飄轉開,低頭尴尬地擦了擦額角不存在的汗水。
他真是何苦讨了這麽一樁倒黴差事。
他生怕二人起争執,道:“縣主,不如先随奴才去看看房間布置,哪裏不滿意的,雜家立馬讓小的們改。”
樊盈繡只淡淡掃過孟枝枝的臉,道:“帶路罷。”
“欸。”錢喜的聲音裏充滿了快活。
他對孟枝枝行了行禮,就帶着樊盈繡離開了院子,去了另一間廂房。
冥漆這時候才出聲道:“枝枝,我聽說樊二小姐在白玉州被捉了回來,這一切都是樊隆的安排。”
孟枝枝道:“我知道了。”
“你們在聊什麽啊?唉喲,可累死我了。”小桃仙這時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她打了個響指,周圍的太監和侍衛昏昏欲睡,都昏睡了過去。
她坐在桌前,直接将茶壺往自己嘴裏倒。
冥漆立馬現了身,驚喜道:“小桃仙,你回來了!”
小桃仙得意道:“哼,本姑奶奶一出馬,一個頂八個。枝枝,我跟你說,那個讨人厭的雲庭居然跑來皇都了。”
孟枝枝道:“他來做什麽?”
小桃仙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聽到他跟人通訊,說要找什麽人,什麽什麽的。沒聽得太清,我沒敢離他太近,他那把無塵劍只要一嗅到妖氣就會鳴鳴作響。”
冥漆焦急道:“小桃仙,你不要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那千霄宮跟你也沒關系,萬一你被那個雲庭傷到了該怎麽辦?”
小桃仙道:“我這不是沒事嗎?我才不怕那個雲庭呢,區區凡夫俗子,不過仗着自己有一把厲害的劍罷了。我可是天生地長的精靈,能比不過他嗎?”
冥漆早在這些日子聽說了孟枝枝和小桃仙在白玉州的遭遇,道:“可是那人心機深沉,又性格偏執。小桃仙,你敵不過他的。”
小桃仙一把拍桌,道:“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冥漆,你要氣死我啊!”
冥漆立馬氣弱道:“小桃仙,你別生氣。”
小桃仙背對着他,道:“你別跟我說話了!就算那個雲庭是來皇都找我們報仇,和他打就打,誰怕誰啊!枝枝,你說對不對?”
孟枝枝安撫道:“小桃仙,別和冥漆生氣了。在我心裏,你是最厲害的。雲庭要來皇都做什麽事,都和我們沒有關系。我們不要為了一個外人互相生氣。”
小桃仙立馬走到孟枝枝的身後,對着冥漆吐舌頭,道:“冥漆,你就是個大笨蛋。”
“小桃仙,我……”
“我再也不理你了,哼!”
冥漆欲言又止,模樣很是苦惱。
小桃仙正巧看到那邊廂房的窗戶裏出現了樊盈繡的身影。
樊盈繡正去探錢喜的鼻息,錢喜因為小桃仙的法力昏睡了過去。她一探到他沒事,便轉過頭來。
小桃仙和冥漆立馬隐了身。
小桃仙道:“她怎麽會在這裏?”
樊盈繡轉過身來,只看見坐在庭中的孟枝枝。
小桃仙十分詫異,道:“我的法力怎麽對她沒有效果?”
樊盈繡深深地看了一眼孟枝枝,調轉了個頭,看樣子正準備從房屋裏走出來。
小桃仙驚慌失措道:“枝枝,我和冥漆先走,等沒人的時候再來看你。”
“好,你們小心,別被別人發現了。”
“恩。你也小心,這個樊盈繡身上有古怪。”
說罷,她拉着冥漆的手飛隐走了。
樊盈繡走到院中,她一雙黑瞳如漆,眼線狹長如墨舞,額中央的紅痣倒使得她的貴族裝扮不落俗套,有着出塵氣質。
這讓孟枝枝總想起上一世的那個被世人尊稱為“小菩薩”的樊仙子。
這時贏破正從房裏出來,他皺起眉頭,一臉睡夢初醒、滿不耐煩的神态。他第一眼見着孟枝枝,便朝她走了過來。
“阿破。”樊盈繡叫住了他。
贏破回過頭,一見是她,半耷拉的眼皮一下子撐開。
樊盈繡對他招了招手,“你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贏破走了過去,道:“那些人怎麽沒伺候在你身邊?”
樊盈繡越過他的肩,別有深意地看着孟枝枝,道:“估計偷懶去了罷。”
贏破怒道:“這群死奴才!”
“阿破。”樊盈繡将手伸了過去,贏破順其自然地将小臂伸了過去,讓她将手搭在了手腕處。
樊盈繡道:“別跟一群奴才置氣,你是皇帝,自有尊容。我從白玉州帶了些小玩意兒給你,就在我房裏。想不想玩?”
贏破眼睛微亮,又斂住神色道:“那都是些小孩子玩的東西。”
樊盈繡佯裝生氣,道:“阿破,我想玩,你不願意再陪我玩了嗎?”
贏破表情變了變,道:“走罷。”
樊盈繡嘴角一勾,正當她準備跟着贏破走的時候,只聽贏破對孟枝枝道:“孟芷,你跟我一塊去。”
樊盈繡臉色微微一僵,臉色又恢複成那副驕傲模樣,淡淡掃在了孟枝枝身上。若是一般人被她這樣一看,早自愧不如。
孟枝枝道:“玩什麽?”
贏破松了樊盈繡的手,走到她跟前蹲了下來,手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畫畫。
他嘴上不屑,卻對她介紹得萬般詳細,幾筆順滑,将那些小玩意兒畫得那叫一個栩栩如生,道:“都是小孩玩的幼稚東西。”
孟枝枝近日早覺得無趣,贏破這麽一講,讓她仔細看了起來,道:“看起來很有意思,樊縣主對你有心了。這些讓我想起來,我小時候也很愛抽陀螺。還有這個魯班鎖是怎麽解開來着,我都快忘了,我還記得好像是這樣?欸,不對,是這樣……”
贏破吐道:“真傻。”
孟枝枝不服氣道:“我們比一比。”
贏破立馬被激起來道:“我會贏。”
“那可不一定。”孟枝枝道。
樊盈繡按着太陽穴,道:“阿破,我累了,不想玩了。”
贏破道:“那孤和孟芷在外面玩,你去休息。”
樊盈繡那驕傲的臉龐上露出一絲受傷的表情,道:“阿破,你以前不這樣的。我昨夜才回皇都,你不留下來陪陪我嗎?”
贏破默了片刻,道:“孤陪你。”
他将目光轉向孟枝枝。
不等他開口,孟枝枝沖他一笑道:“你去吧。”
她早就清楚贏破對樊盈繡一直有一種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情感。或許是從小相依為命,就像樊鳴所說,二人兩小無猜。在前一世,贏破就一直心裏深愛樊盈繡。哪怕他做了魔,也不忘把成為仙子的樊盈繡拉下神壇。
孟枝枝很清醒,她如今也不想去幹涉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
樊盈繡看起來也對她頗有敵意,跟上一世比,記憶中和她極少有交集的樊盈繡,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如今倒有些針對自己的意思。事情真的和上一世不一樣了。
孟枝枝心裏想得明白,她沒有問得成雲庭,師父的線索再一次中斷了。
她只能先做一些目前能做的事,整日開始呆在西廂房裏關上門修行。
在外人看來,她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裏,不知道忙些什麽,都不敢打擾。
唯獨小皇帝每次都風風火火地來,滿眼含着怨念地看着她。
孟枝枝擡起頭,不明就裏。
贏破奪走她手裏的筆,剛要說些什麽,外面就傳來樊盈繡在叫“阿破”的聲音。
贏破氣急敗壞道:“你今夜等孤。不許睡着!”
孟枝枝慢悠悠地應道:“好。”
贏破又走了出去,走了一半,又不知道想起什麽,氣得調轉回來道:“孟芷,你究竟有沒有……”
“阿破,你在哪兒啊?”
小皇帝第二次被人打斷,臉色看上去像要爆炸了似的。孟枝枝擔憂他突發脾氣,但只見他壓抑住了情緒,一瞬恢複了冷靜,這讓孟枝枝覺得十分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