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第 48 章
孟枝枝想推開他, 手剛要觸及他的臂膀,又漸漸放下,道:“恩, 我全都好了。謝謝你,贏破。”
“我等了很久。” 小皇帝聲音聽起來莫名有種委屈。
孟枝枝道:“對不起。”
贏破道:“沒有下次。”
孟枝枝心跳漏了一拍, 她垂下眼眸,微張雙唇道:“不會再有下次了。”
她又道:“我傷了兩次, 都是你救了我。你是不是又血喂給我血了?我替你看看。”
贏破卻突然向後撤離, 他将身體側到一邊去,露出的半張精致的臉冷淡到極致,道:“孤沒事。”
孟枝枝十分不解。
她傷了神魂,極難治好。想起上次水夜叉之事,贏破劃破手用自己的血救了她。大戰之後, 小桃仙将她送了回來, 也是他救了她。雖然小桃仙他們瞞着她,但她早已知曉贏破體質的蹊跷。只是令她沒想到, 他這一身血肉治愈之力驚人。
他的鮮血還有重聚神魂的能力?這次又不知道耗了他多少血。
現在見他氣色不佳,雙唇蒼白如紙, 步伐虛浮, 這實在令人擔憂。
贏破臉漸漸變臭,他一揮衣袖, 身姿挺拔,“我說沒事就是沒事。”
孟枝枝不想讓他再生氣下去,她另道:“吃棗嗎?”
她順手從腰間的香囊裏一摸,裏面空空如也。
她差點忘了, 那夜大戰,她耗盡了所有, 現在剛醒,還沒得及重新種咒棗,一時覺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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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紅彤彤的紅棗出現在她眼前,竟是小皇帝遞給她的。
她微愕。
小皇帝将咒棗舉到了她的面前,已經聞到甜甜的棗香。
贏破又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咒棗,對她道:“我還有。”
他彎下身,将咒棗一把塞進了她的桂花香囊之中,修長的蒼白手指和鮮紅的咒棗如雪中一點紅梅。
小皇帝端起粥,坐到了她的床邊,将一勺熱粥遞到了她的唇邊。
孟枝枝心裏翻江倒海。
她猶豫了半晌,還是乖乖吞下那一口熱粥。
贏破臉色好了幾分,嘴角不由地勾了勾。
待贏破走後,孟枝枝從床上下來,她如今心中有太多疑惑了。
那個夢境無比真實,讓她記起自己一段被掩蓋住的過往,她直覺是師父施了法術故意使她遺忘。她只記得自己一直跟在師父身邊長大,從不記得父母,連半分記憶都沒有。從前從來沒覺得哪裏不對,但突然回憶起,依然還能感受心尖那種深刻的痛苦,若說這樣深刻的記憶能完全遺忘那便太不正常了。
她不知道師父曾經做過什麽決定,但她感覺到那個決定似乎與自己重生息息相關,還有師父的命運……
那人說她和師父緣分淺,但又說“一切在她”。
她走到桌前寫上一道通訊符紙,一氣呵成,立即催動。
別院之外,重兵把守。
吊橋岸邊聚集了無數将士駐紮此地,将水岸圍得嚴嚴實實,橋上又添了許多新加的黃色符紙。
吊橋陰森詭異,濃霧彌漫,使此地更加壓抑詭谲,所有人沉默着,站如磐石,他們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冥漆也在此地已等了許久,他看到天空一道不起眼的符光乍現,正向他飛來,他心中激動難耐。
突然,還未到他這裏,符紙便在空中焚燒殆盡,化成灰煙消失在空氣中。
冥漆身體一僵。
他看見那群人類之中,有長眉道士攜拂塵而出,原來是道士截住了那道符光,掐斷了這條救命通訊。
長眉道士道:“樊大人。”
樊鳴赫然現身,穿着一身黑衣鬥篷,聲音冷漠:“繼續給我盯死,有任何異動都要向我報告。”
“是。”
冥漆心道,糟了,如果有道士在其中,枝枝他們便無法向外求救。樊鳴這是要弄死枝枝他們!
冥漆不敢輕舉妄動,先隐身而去。
孟枝枝遲遲沒等來回應,心中狐疑,不知道先前她放信給小桃仙和冥漆,他們是不是已安全逃出皇都之外。
她只能按捺下擔憂,繼續寫符。
夜晚降臨,冷月孤寂。
孟枝枝走出別院,她快步往吊橋走去,一道身影跟在她身後。
她嘆了口氣,回頭道:“這次我必須離開了。你願意跟我出去嗎?”
贏破眼神微動,“你不是想丢下我?”
孟枝枝道:“原是想過的,但是……”
孟枝枝緩了緩道:“此地是鬼母封印之地,如果我們再呆下去,每逢鬼母誕子之時,我們就會有生命危險,以我的能力,殺不死道行高深的鬼母,在下一次鬼母誕子之前,我們必須得盡快遠離此地。”
她擡頭向橋的那一頭看去,道:“我已經觀察過周圍,出去的路只有那一座橋,但我懷疑外面樊鳴已經派了人把守。”
贏破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她梳着高高的馬尾,就像那一夜他們躲在樹上,她将頭發紮成高翹的馬尾,從樹上縱身一躍,那一道身影決絕淩厲。
她認真道:“不管如何,我們都得試試!”
二人來至橋邊,濃霧彌散,仔細看,能見那濃霧透着黑氣。原來孟枝枝注意不到,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歷了多次戰鬥,她能更加清晰看見那些濃霧之中蘊藏的邪氣。
別院如此重的陰氣,與其說是地處偏僻,難見太陽,倒不如說是鬼母的邪氣太重,使得整個地方都被染上了濃重的陰氣。
她嘗試着踏出一只腳,只見她腳上立馬燃起火焰,灼燒之感燒得她額頭冒汗,又燙又疼。
她趕緊退出,施法用咒水澆滅,但腳上的灼燒之感依然不散去,燒疼到了她的根骨裏。
孟枝枝不由地屈膝,贏破見狀又咬破自己的手,将血喂到她嘴邊。
孟枝枝臉色青白,雙唇失色,一半是氣的,一半是火燒得疼,道:“你怎麽能這樣随意傷害自己!”
她連忙施展法術,雙手合住一顆咒棗,施展出她此生最為精妙的一次治愈術。她将咒棗塞進他的嘴裏,又将靈氣灌輸進他的身體裏,讓外傷凝結成疤。
她累得氣喘籲籲,只見那疤剛剛形成,他的皮膚一瞬恢複如初,脂如凝玉。
贏破連忙扶住她,從她掏出咒棗的那一刻,他就沒打算提醒她——他可以自愈。見她如此為自己,他的內心有種變态的滿足感。
他目光隐隐落到她的臉上,不願錯過一分一毫。
孟枝枝顯然根本沒有在意這點,見他的傷口好得很快臉上表情松快了許多,她實在不想再欠贏破的情。
她的注意力又全然轉移到自己腳上的傷。
現如今她才明白自己的身體有哪裏不一樣了,吊橋上的符咒明顯排斥着她。
是因為她喝了小皇帝的血嗎?
這般灼燒之疼,不知道小皇帝是怎麽忍受住的。她坦言,她實在難以忍受。
小皇帝因為有強大的治愈能力,所以身上沒有落下燒傷,但她卻不能一瞬做到。
她的醫術能保人性命,但若讓皮膚恢複如初,甚至返老還童,得需要名貴的仙草制藥,仙丹難得,這其中制藥關卡既複雜又困難,不是那麽輕易就做得到的。
她從前知道有人垂涎小皇帝身上的血肉,但不知道小皇帝身上的血肉效果竟然如此之好。凡事要親眼見過才知實情。
現在她隐隐開始感覺內心沉重,贏破這十幾年到底是怎麽度過的?
她捂住胸口,眉頭緊皺。
贏破見狀,又要往胳膊上咬。
孟枝枝立馬阻止了他,“你再這樣,我就要生氣了。”
贏破莫名心慌,道:“我不做了。你別去,讓我去。”
他站起身,要往橋上沖,孟枝枝連忙拉住了他。
“不行!他們說不定在對面埋了埋伏。你過去要是出事了怎麽辦?”
贏破扭過身,眼裏是隐隐約約的亮,道:“你在意我?”
孟枝枝道:“我當然不能眼睜睜看你去送死。”
贏破踏出的身形又慢悠悠地撤回來,他道:“你想怎麽做?”
孟枝枝的目光像是要穿透這濃霧,道:“我們再等等。”
“等到什麽時候?”
“子時之後。”
吊橋外,将士們熬得雙眼通紅。自那夜樊鳴撤離別院之後,他們便調到了此地,他們是皇宮裏最精銳的部隊,也是樊家最忠誠的看門狗。
他們每人嘴中含住一顆藥丹,那長眉道士說這是提神丹,可以使人長久不睡之後,也能保持最佳狀态。
長眉老道盤坐在地,閉眼凝神。
忽而,一陣臭味彌漫,衆人不由遮鼻掩蓋。
長眉老道睜開眼睛,“鎮靜!”
“道長,真的好臭啊!”
“太臭了!我要沒法呼吸了!”
長眉老道一揮動浮塵,捏訣貼符,臭味消散,他冷哼一聲道:“雕蟲小技。”
樹林裏發出細細簌簌的聲音,突然四處竄出來一群烏壓壓的東西。
衆人定睛一看,驚恐道:“老鼠!這裏有好多老鼠!”
四周遍布着無數雙綠油油的眼睛,它們數以百萬計,以極快的速度向人群沖來。
它們跳到将士身上啃咬撕扯,将士們個個身強體壯,功夫高超,但數百只老鼠齊齊跳到身上,躲也躲不了,哀嚎聲頓時在人群中爆發。
長眉老道掏出一張符紙,吹了出去,符紙瞬間燃燒成一片火海,老鼠被燒得吱吱地尖叫起來,連帶着被老鼠纏住的将士們都被燒了起來。
熊熊烈火,濃煙熏烤,肉燒得滋滋響,糊味撲鼻而來,人們痛苦嚎叫呻吟,場景宛如人間煉獄。
數具渾身焦黑的将士在地上打滾。
老鼠們像是不怕死一般,哪怕有烈火在前,也瘋了一般往人身上撲。
長眉老道罵道:“一群廢物,派不上一點用處。”
他一揮拂塵,道:“想要過橋,門都沒有!”
他以拂塵在空中畫符,又捏訣,幾道火舌瞬間彌漫整條水岸,發出滔天火光,他的道袍也被火浪吹起。
他雙眸一定,“看到你了,妖孽。”
在燒焦的鼠群之中,有一只白肚皮的老鼠,它的眼睛投射出妖冶綠光,明顯與其他老鼠不同。
他沖冥漆直奔而來。
所有老鼠像一瞬聽從了誰的命令,直沖向長眉老道,冥漆的身影一瞬被遮掩住。
“往哪裏逃!”長眉老道捏符,他手中拂塵一剎那燃燒起來,一揮拂塵便宛如着火的長鞭子朝地一打,火鞭子打得老鼠四處慘叫,老鼠的屍體像雨水一樣散落開來。
冥漆眼看要踏上吊橋,火鞭落下,在他跟前落下一道燒焦的黑痕。他不得已身形一變,變成一只四肢巨獸,他沖長眉老道發出嘶吼,周圍的老鼠都朝他聚集而來,衆鼠群齊齊對着長眉老道。
長眉老道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鼠妖!貧道今日就讓你看看什麽是仙,什麽是不自量力!”
他捏訣,手中燃燒着的一條“火鞭子”變成九條,宛如九尾狐的九只大大的紅色狐尾。
九條火鞭子宛如風火輪轉動,那些老鼠都像是被清掃的垃圾,一被火鞭觸及就灰飛煙滅了。
冥漆向天空發出一聲悲鳴,頭也不回,向吊橋那一頭沖進去。
長眉老道像鬼魅一般癡纏在身後,他一道火鞭子投擲出去,纏住了冥漆的一只腿。冥漆頓時摔倒在地,他又縮小成一只小小的花枝鼠。
長眉老道揮出五道火鞭,變換成一張火網,熱浪滾滾,眼看就要落在冥漆背上。
一陣風裹着夾竹桃花瓣向那五道火鞭沖去,二者相撞,在空中爆炸出熊熊黑火,爆炸形成的沖擊波,使得冥漆撲倒在吊橋上。
他全身巨痛,扭頭回看,喊道:“小桃仙!”
小桃仙現身出來,身上長滿了桃紅花瓣,雙腿變成一根手臂粗的樹枝,站立在吊橋上。
“小桃仙。”冥漆已經化回人形,焦急地叫喊着她的名字。
小桃仙冷看了他一眼,“別跟我說話!”
她飛到半空中,與長眉老道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