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第07章 7
付聿禮握着鼠标的手輕輕停頓了下,随後只當沒聽到。
這樣半真半假的話,沒必要放在心上。
安愉見他不搭理自己也不在意,只是湊到他跟前看,找話說:“我能看看你過往設計的案例嗎?”
“你對這個有興趣?”
安愉笑說:“我只是對你有興趣。”
“......”付聿禮薄唇輕抿,“那還是別看了,意義不大。”
“別呀,看看你的過去不是能更好的了解你嗎?一個完整的作品也能反應出設計者的喜好。”
瞎扯。
付聿禮知道這人最會一套一套,你不管抛出什麽理由拒絕,她硬是能給你掰回來。
打開另一個文檔,付聿禮起身讓位,轉去廚房倒水喝。
開放式廚房,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窩在電腦前的安愉。
坐沒坐相,兩腿縮起,踩着椅子邊緣,眼睛盯着電腦屏幕,好像還挺專注的模樣。
付聿禮搖了搖頭,轉而又給她倒了杯橙汁,衣袖下滑露出點點傷處,腦海裏頓時蹦出她那句“以身相許”,他自嘲的扯了下嘴角,走回餐桌。
他曾經參與過幾個地标建築的設計,其中最有名的是某教堂的建造,因地理位置絕佳的關系,近幾年短視頻熱潮新起,一度被送上網紅情侶打卡的地方。
安愉正在看的就是這個規模恢弘的教堂。
Advertisement
“去過這裏嗎?”付聿禮将杯子擱在她的手邊。
安愉表情很淡,端起杯子抿了口,“我那個沒血緣的大哥去過。”
和他心裏抹不掉的白月光一起,因為女方的信仰在這裏,他也就縱容的跟着走,當初一度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只是可惜,一場車禍讓這對佳偶徹底天人兩隔。
安愉緩慢轉着杯子,“很狗血是不是?就像電視演的,活人永遠争不過死人。”
付聿禮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覺得這話好像有哪裏不太對,正當他要細究時,安愉突然又仰頭沒心沒肺的笑起來,“我是信菩薩的,所以這地方永遠不會去。”
“是嗎?”
安愉點頭,“你的信仰是什麽?”
“我什麽都不信。”付聿禮看了眼電腦屏幕,“所以百無禁忌。”
-
很快到了暑期,海洋展風風火火的上線了,中心區域有志願者指引打卡,安愉關注了幾天客流量比預期的要好上一些。
銷售區的玩具模型還有各類紀念用品也有流水出來。
“後續的重點工作就是夜間探險活動,就在這個月前後兩次,全部流程都要跟家長說清楚,以防突發狀況的産生。”
唐婉說:“這個是在報名的時候就已經口頭說過了,紙制流程也有分發到大家。”
又探讨了些安全設備問題,小會便結束了。
往外走的時候唐婉撲上來,“最近忙的都在啃菜,晚上一起吃飯啊。”
安愉看她一眼,“你臉上長痘了。”
“知道,突然上火了。”唐婉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幾天了都沒消,吃飯去不去?”
“我還是準備去場地轉一圈。”
“都轉了一星期了,适當放松一天不要緊。”
安愉沒聽她的,還是去了展場,夜間高峰已經過了,內部人員在準備下班,但是展覽區還有人晃悠。
她走到出口,看了下今天的銷售額,讓員工可以先下班了。
這個點不會有什麽人買東西,而再晚點城市公交可能都要暫停,臨時工都是一些小年輕,還沒有自駕的資本。
安愉在收銀臺前站了會,一個小姑娘在爸爸的帶領下抱着一只白色小海豚來付錢。
等最後一個客人走完,安愉又獨自巡視了一遍,最後幫着保潔阿姨關了燈。
出來時經過大片的落地窗,外頭的灰色建築如蟄伏的巨獸,遠處的街景燈光隐約照射過來,看到了一道正逆光而行的背影。
身影颀長而孤立,像深冬獨行于山間的隐客,但放在安愉眼中又牽出一絲一縷的熟悉。
她愣了一瞬,緊接着迅速走向大門,往對方離開的方向跑去。
深夜的街道,車輛已經變得稀疏不少,隐約有行人經過,然而獨獨沒有安愉見到的影子。
方才的一幕仿佛像錯覺一樣。
或許真的是錯覺,就算那人回國,也不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
第一次夜間活動開始時,安愉留到了快十點。
各類項目結束後,确認孩子們正式入帳篷休息她才離開。
原本跟唐婉約好出去吃點東西再各自回家,然而半路接到了付聿禮的電話。
接到他的電話不容易,往常一般來電時間比較早,并且溝通內容全部與工作有關,順利開展後跟他接洽的工作也算告一段落,因此近段時間兩人反而沒怎麽聯系了。
安愉全部心思留在工作上,付聿禮更不會去打擾她。
這個點來電話,安愉下意識覺得不太對頭。
她笑着接了起來,“稀客呀,這是想我啦?”
“我需要你幫個忙。”他的聲音低而重,像被埋着層層的厚土。
安愉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怎麽了?”
趕到付聿禮公寓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中間還被唐婉好一頓吐槽重色輕友。
安愉覺得為了付聿禮而重色輕友,不虧。
一路過來她也想了一些可能的情況,但凡她能幫上忙的,可能是業務方面的事情,畢竟自己手上有些人脈,又或者是錢財上面的,恰好她手上又有幾個錢。
只是依她對付聿禮的了解,總覺得這兩者都不太可能。
這兩者确實不可能,卻也沒想到是眼下這個情況。
客房內,付淺坐在床沿,安愉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床頭櫃上放着一個醫藥箱。
付淺臉上有好幾道傷口,手上也有一些擦傷,被衣服遮蓋的地方應該也不會幸免。
付聿禮讓她過來,就是想讓她幫忙看看付淺衣服下的傷口要不要緊,需不需要做額外處理,又或者只能去醫院。
只是付淺對醫院很抗拒。
“你說這是你爸打的?”安愉的目光輕輕落在她身上,似乎看的重了都會影響到她。
“嗯。”付淺點了點頭,略顯滞澀的開口,“也不是第一次了,心情不好就會揍我一頓,只是之前沒這次嚴重。還好,我還算抗揍。”
她說完笑了下,扯到傷口又變得龇牙咧嘴。
現實中第一次直面家暴,安愉落在膝蓋上的手不知覺的收緊,她很想問你們就不做些措施嗎?不想着去報警嗎?或者逃的遠遠的也可以啊!
這麽淺顯的問題,想來也是想到過的。
只是報警又如何,沒有重大傷亡,警察也無能為力,可能只能做家庭糾紛處理。
至于逃又能逃到哪去,付淺也就才十幾歲,如果母親沒想着帶她走,她獨自也走不遠。
新聞上的例子還少嗎?
那麽付聿禮呢?
“你哥......”安愉遲疑着。
話沒說完,但付淺似乎聽懂了。
她看了眼房門,“也就這裏稍微能讓我躲一下,我哥小時候也一樣挨揍,身上大大小小的疤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他現在長大了,那個人打不過他了,欺負不了他了。”
安愉:“如果你住這裏呢?”
“怎麽可能住這裏,你知道的我跟我哥不是同一個媽生的,我媽破壞了他原本完整的家庭,盡管現在也是自嘗惡果,反正我哥能讓我踏入這裏我覺得已經很不容易了。”
付淺咬了下嘴唇,“我媽若是知道我來這裏也不會讓我好過,我每次都是偷偷的來。”
“你媽媽難道沒遭遇過拳打腳踢嗎?”
“也有的,但這個人願意給她錢,所以挨打也就受着。”
安愉沉默了一下,“付聿禮是幾歲跟你們住一塊的?”
“十幾歲的時候。”
十幾歲,如果是在溫馨的家庭氛圍中成長的話,可能還是個非常淘氣不是特別懂事的年紀。
但付聿禮可能已經挨打了十幾年。
怪不得他對手臂上的傷痕那麽不在意,多一道少一道于他而言沒什麽區別,區別只是疤痕的大小罷了。
安愉又問了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你和你媽對他好嗎?”
付淺表情微微有些僵硬,沉默很久才說:“我太小了,沒有什麽好不好,我媽不喜歡我哥。”
意料之中的回答,安愉沒再多說什麽,給她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口,幫着上完藥便退了出去。
這邊沒有多餘的房間用作書房,因此付聿禮基本都在餐桌上辦公。
和上次過來一樣,這次也擺着筆記本,他正在專心處理工作,聽到動靜才擡頭望過來。
安愉走到他身邊,将他拉了起來,不由分說的熊抱住。
“怎麽了?”付聿禮被她這一出搞的有點摸不到頭腦,輕輕拍撫了下她的背,“最近工作累了嗎?”
安愉把臉埋在他的胸口,用力的嗅着他身上的皂香,好半晌才悶悶的開口:“我會對你好的。”
“......”付聿禮嘴角一勾,有些明白過來她因什麽反常,心中略有寬慰。
他說:“別同情我,我并沒有覺得自己過的多不好,至少現在挺好的。”
安愉點了點頭,“以後一定會更好的。”
對未來總要充滿希望,未來都沒光亮可言,生活也就很難再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