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7

第35章 37

安愉回了一趟家, 因為來的早,所以坐一會就走,不準備吃晚飯。

“你們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忙忙忙, 好不容易回來了,吃個飯的時間都抽不出,還不如別回。”胡慧麗在那頭抱怨。

安愉剝龍眼殼, “媽,家裏還有沒有別的水果啊,吃這個太麻煩了。”

“就榴蓮跟西瓜了, 我給你切點西瓜。”

“好。”

胡慧麗很快端着西瓜過來,鮮紅的瓤,插着竹簽。

安愉戳了一塊丢嘴巴裏, 吃的兩頰鼓鼓的。

胡慧麗皺眉看着她,欲言又止。

安愉:“想說啥?”

“你現在跟小付怎麽樣了?”

“就那樣吧,正常處着。”

胡慧麗有些憂慮,“本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不該管,但我總有點不踏實。”

“怎麽了嘛?”

“父母離異的家庭很多, 性格不合分開這沒什麽, 但你說現在鬧出人命最後還搞得坐牢, 以後你們的孩子若是要走政途想都沒得想, 而且他父親有暴力傾向,我擔心他的性格會不會也偏激一些。”

安愉沒吭聲, 抽紙擦了擦嘴巴。

Advertisement

這個結局的根本原因不在付聿禮,始作俑者是安博言, 只是這話她很難告訴胡慧麗。

胡慧麗看她并不上心的模樣, 嘆了口氣。

安愉斟酌着開口:“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了解付聿禮, 他跟他父親不一樣,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要從政,人生道路有很多,我們的孩子不至于這麽狹隘,您放心吧。”

“一場失敗的婚姻,是很傷元氣的。”

安愉點頭,“我明白,我會考慮清楚的,也請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話都說到這了,胡慧麗便也沒再多勸,母女倆又随意的聊了會天。

電話便是這時候進來的。

說是安博言被付聿禮捅傷,這會正在醫院搶救。

這幾個字組合在一起,安愉怎麽就聽不懂了呢?

他們兩個怎麽會撞上?

付聿禮怎麽可能持械傷人?

一路趕過去,手術室門口已經站了不少人,安行簡比她們先一步到,此時臉色很難看。

胡慧麗過去問情況,他搖搖頭也沒細說。

“到底怎麽回事?”安愉低聲問隋放,“你們又去找他了?”

隋放身上還有斑斑血跡,聽見安愉的質問,他肅聲說:“安小姐,你是不是問錯方向了?不該關心一下安總的情況嗎?”

安愉白着臉,默了默才問:“他傷的怎麽樣?”

“小腹受了兩刀,情況不容樂觀。”

安愉着急道:“你們到底做了什麽?”

“不論我們做了什麽,都不是他持械傷人的理由。警察已經去調取監控,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傷人。”

“可就是他先動了手。”

走廊靜悄悄的,偶爾響起幾聲勸慰。

安愉敲了記額頭,感覺前路渺茫。

手術做了三小時,髒器雖然有損傷,但只要不術後感染問題就不大。

人來一批又走一批,很快到了傍晚,熱鬧退去後是難以言說寂靜。

“媽,簡叔,你們也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裏看着。”

另外還叫了個護工,留一個人确實足夠了。

胡慧麗愁容滿面,想起幾小時前兩母女的對話,簡直諷刺。

她不免瞪了安愉一眼。

安行簡倒是沒太大情緒,只點了點頭,“那我們先走,讓你受累了。”

“應該的。”

安愉把他們送進電梯,才走回病房。

開門進去,跟床上的人視線對個正着。

雖然看起來很虛弱,但眼神不像剛醒的模樣。

安愉拖過椅子在床邊坐了,問他現在感覺怎麽樣。

安博言沒吭聲,手從被子下伸出來,向上攤着。

他的目光靜靜的落在安愉身上,不知道是因為受傷的關系還是什麽,看起來有點脆弱。

安愉把他的手重新推進去,準備用被子蓋着。

安博言先一步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不是應該求我了?”他的聲音低且啞,好似從喉嚨底硬擠出來的。

“都半死不活了還不懂安分?”

“放心,死不了。”

“我沒在擔心你。”安愉快速将自己的手伸了出來。

護士這個時候進來做例行檢查,換了藥水,囑咐家屬護理要點,很快又走出去。

再看床上,安博言已經又睡了過去。

後面一整晚都是這樣睡睡醒醒,天蒙蒙亮時,安愉去醫院樓下走了一圈。

空氣清冽,脹疼的腦袋都舒緩了不少。

她又去喝了一碗豆漿,周邊來往行人漸多,生活氣彌漫在空氣裏,又是新的一天。

回到病房,護工在給他做清潔,但并不順利。

對方為難的看向安愉,走過來說:“安小姐,要麽你幫忙給擦一下?這樣會舒服一點,我給他擦,他不願意。”

“我知道了,你再去灌瓶熱水吧。”

護工很快拿着熱水瓶出去,安愉拿着毛巾重新放溫水中擰了一遍,給他擦臉擦脖子。

安博言的目光落在安愉的臉上,在她恬靜的五官上緩慢來回游移,這麽仔細的觀察她還是第一次。

眉尾處有一顆小黑痣,鼻梁挺且有鼻峰,鼻尖又略翹,大大的水滴眼此刻微斂,少了往日的無辜感,顯得有些淡漠。

安博言突然說:“用水抹一把。”

安愉正在給他擦手臂,聞言看他。

“臉有點幹,用水先抹一下。”過了一晚上,他的聲音稍稍精神了些。

安愉說:“容易弄濕枕頭,怎麽簡單怎麽來吧。”

“我要水。”安博言堅持。

安愉将毛巾扔進臉盆中,随後用手沾水敷到他臉上,動作算不上細致,略帶粗魯的給他抹了兩把。

手掌劃過他的嘴唇時,安博言輕輕動了動,柔軟的舌尖觸到了安愉的指腹。

安愉一僵,連忙把手抽了回來。

安博言輕輕挑眉,笑說:“嘴唇太幹了,能理解吧。”

這人就是故意的,都癱在床上了還是這麽的不安分。

安愉氣惱,但懶得跟他起争執,她抿唇,将後面的清潔工作做完,起身去倒水。

八點多的* 時候,胡慧麗拎着保溫壺來了醫院。

安愉從她手中結果保溫壺,“簡叔沒來嗎?”

“他還在下面停車,車子實在太多了。”

“這裝的什麽?今天應該還不能進食呢。”

“我在家裏熬的骨頭粥,熬的很薄,傍晚萬一能進食了可以馬上喝到。”胡慧麗走到床邊去看安博言,兩人低聲說了幾句話。

病房裏留太多人沒什麽用,胡慧麗知道安愉忙,又已經照顧一晚上了,便讓她先去休息。

安博言看向她,“傍晚還來嗎?”

安愉沒回答,只對胡慧麗說:“那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她從單人沙發上拿上自己的包準備走人。

安博言又叫了她一聲:“安愉!”

安愉腳步一頓。

胡慧麗則莫名的看着他們倆。

“傍晚看情況吧,大概率是會來的。”她頭也不回的說完,之後沒再停留。

到了地下停車場,車道上全是來來回回找車位的私家車。

安愉靠邊避讓,在轉角恰好碰到了走去客梯的安行簡。

安愉跟他打了一聲招呼。

安行簡說:“早飯吃了嗎?”

“吃了。”

“這會是回家還是去工作室?”

“回去換身衣服,然後再去上班。”

安行簡在她胳膊上輕輕拍了一下,示意她跟他走。

他們坐電梯回到一樓,找了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

安行簡沖她笑了笑,一如往常的和善,“博言這事你怎麽看呢?”

安愉盯着地面,不知道該怎麽說好,“安叔,我很抱歉。”

“不不不。”安行簡擺手,“我問你這個不是為了讓你道歉的,相信小付也不會無緣無故鬧出這個事情。博言之前跟我說過一些想法,我是覺得你要也有心思那最好,要是完全沒想法,也不要因為這個事情而覺得有負擔,感情的事情哪有強求的道理。”

從安博言不停地攪渾水到現在,期間的壓抑憤恨痛苦失望種種情緒,在安行簡寥寥幾句話中全部潰敗下來。

安愉沒敢擡頭,用手按了按不受控制發熱的眼眶。

安行簡又囑咐了句:“不過有句話還是要說給你聽,人跟人之間有矛盾發生口角很正常,但動刀子不是偏激可以說得過去的了,你們以後相處難不成也天天動刀動槍的嗎?這個你自己一定要想清楚。”

安愉捂着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上車後她找出濕紙巾敷了一下臉,随後開車離開了醫院。

但沒有回家,也沒去工作室,而是去了派出所,她想見付聿禮一面,然而多方奔走都沒有辦法見到。

最後只能作罷。

到工作室已經臨近中午,工作擠壓了一大堆,她泡了咖啡在辦公椅上剛坐下。

有人敲門進來,進來的付淺。

安愉将杯子一放,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坐。

付淺的臉色也不太好,付國林坐牢這事她沒太大感覺,甚至還挺高興,但付聿禮傷人被拘留,她則擔心的多。

“安姐,我哥不是會随便傷人的人,是不是哪裏搞錯了啊?”

“說實話,我也還沒徹底搞清楚原由,上午去了趟派出所,人也沒見到,不過別太擔心,應該能解決。”

付淺皺着眉,一臉發愁,但再擔心也于事無補,只能耐心等着。

到了晚上七點,安愉飯也沒吃,又趕去醫院,期間也在不停找關系看能不能見到付聿禮。

病房內有一張狹小的陪床,安愉蜷縮在那回消息,随後有電話進來,她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再回來時,病房內的燈亮了,安博言躺在床上,被子蓋在腰腹的位置。

寬大的病號服套在身上,領口微敞開,瓷白的膚色透着一股病氣,沒了銀色鏡框的襯托,身上的銳氣幾乎消失不見。

雖然看着還很虛弱,但明顯在一點點好起來。

“要喝水還是什麽?”

安博言目光從她手上掃過,“你很忙?”

“忙不是很正常。”

“忙工作還是什麽?”

“你要是沒什麽大事就趁早睡,別一天到晚的動腦筋,我瞅着你都累。”安愉走去床頭,将燈重新關了。

安博言伸手拉住她,“于其各種托關系,你不如直接求我,只要我撤訴他就什麽事都沒了。”

病房內就剩了房門窗口漏進的光,昏暗中安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餘淺淺的臉部輪廓。

“他捅你這兩刀,你不冤。”

安博言輕笑了聲,指腹在她手腕處蹭了蹭,“冤不冤的,他都得坐牢,我若是傷口再惡化一些,他說不定還能牢底坐穿。”

安愉冷冷瞪了他一眼,“胡扯什麽,你現在不是恢複的挺好?”

安博言突然拽了她一把,安愉沒有防備,朝他倒去,壓在他腹部上,被子下的身軀明顯震了一下。

安愉吓了一跳,連忙爬起來。

安博言拽着她,聲音略有發顫的說:“你覺得這樣如何?”

“神經病,要發瘋不要帶我!”

安愉把傷口處問題跑去外面找護士,很快值班醫生也來了,做了一番檢查,好在傷口沒有崩裂,問題應該不大。

過了幾天,安愉托人找了靠譜的律師進去跟付聿禮見面。

然而這一面見了跟沒見一樣。

“你說他什麽都沒說?”安愉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是的,付先生拒絕交流,這個狀态對他而言很不利。”

安愉想不通他為什麽會這樣,律師進去付聿禮應該能想到是誰委托的,卻為什麽是這個表現?

她在外頭忙的心急如焚,結果他卻是一點都不在意。

安愉用力吐了口氣,“那他人看過去還好嗎?”

“精神還行,只是不管怎麽樣都是被關着,時間長了總有點影響。”

“那行,後面有進展了我們再聯系。”

安愉一籌莫展的往回走,這個地方不是說想探視就能探視的,哪怕是律師也有次數限制,每一次都應該用在刀口上,付聿禮的不配合讓她完全沒有辦法。

很快到了安博言出院的時間,他沒有回家,而是回了自己在外面的住宅。

胡慧麗對此不滿,有傷在身住家裏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一個人住外面肯定不行。

安行簡則表示随他。

安博言自己也說:“能走動了問題不大,隔條街就有私房菜館,方便的。”

“外面燒的哪有家裏的真材實料好。”胡慧麗看了眼不知在哪神游的安愉,“那我下次煲湯讓安愉給你送過來,這邊正好離她的工作單位也不遠。”

安愉簡直莫名其妙,什麽都沒幹,任務卻來了。

安博言笑看了安愉一眼,點頭,“好啊,麻煩慧姨了。”

他穿着米色的薄衫,頭發柔軟的耷拉在腦袋上,看過去特別的溫和無害。

安頓好後,胡慧麗和安行簡便先走了。

安博言坐在沙發上接電話,大部分時間只是在聽,零星的幾句話中可以聽出應該是工作上的。

安愉也不想多留,準備偷偷走人。

安博言注意到,“安愉,你等一下。”

快速結束了通話,他拍了拍身邊的沙發,“過來這邊坐。”

安愉站在原地沒動,“我等一下還有別的地方去,你要沒重要的事我就先走了。”

“我們之間沒重要的事嗎?我以為你應該很心急才對。”

是的,安愉很急,時間拖的越長對付聿禮越不利。

但沒有任何突破口可以打破現在的局面。

安愉沉默的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你說。”

“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留了案底他很難在這個行業待下去,但坐過牢就絕對待不下去。不否認他有才能,只是這點才能還不足以讓他重獲新生,這個賭博意義不大,且損失慘重。”

安博言音量放的很低,有種循循善誘的錯覺,“跟他分手,再無往來,我就撤訴,怎麽樣?”

想到羅敏娟的死亡,付聿禮被砸的工作室,眼下被拘看守所的困境,以及他毫不配合的态度,安愉覺得付聿禮以一種非常消極的姿态選擇了放棄。

她想不明白這種改變自哪裏來,可能從羅敏娟去世開始就已經埋下了種子,又或者是更早的時候。

他的犧牲也确實過于巨大了,如果安博言始終不肯放手,難保之後不會有別的糟心事,安愉沒有什麽信心能把付聿禮拉住泥沼。

正面的感情應該是積極向上的,哪怕他們曾經擁有過,現在也只剩入不了眼的殘骸。

有沒有一種可能,不願分手不是因為他們愛的有多深,而是反感于這種被迫的形式,所以才選擇抵抗。

靜默了許久,安愉抓了一把頭發,臉色難看的開口:“我考慮兩天再答複你。”

“我不想等這兩天,我可以給你半小時。”

于是兩人面對面安靜的坐了十幾分鐘,安博言終于等來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很正常,安愉已經沒的選了。

安博言胸口有種被束縛太久突然得到自由的茫然感,緊接着是無法抑制的狂喜。

他摘掉眼鏡随手扔在茶幾上,捏了捏鼻梁,控制了一下情緒,随後盡量平靜的點了點頭,“我明天安排律師走撤訴流程。”

“只是撤訴不夠。”安愉冷淡的看着他,“你做了這麽多事,總有做點補償。”

“可以,你覺得什麽補償比較合适?”

“能不能把這件事的痕跡抹掉,讓他的工作不受影響,同時給他一筆錢。”

“可以。”

安愉頓了頓,“我想盡快見他一面。”

安博言扯了下嘴角,“可以,讓我的律師陪你進去。現在,過來讓我抱一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