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8
第36章 38
見到付聿禮是在周五的下午, 進去前律師特意提醒時間只有半小時。
安愉坐着等了一會,很快付聿禮便被民警帶了出來,套着橘色馬甲, 雙手被铐着。
他始終垂着頭沒看任何人,哪怕坐到對面安愉叫了他幾聲都不做回應。
他們的時間不多,安愉問了他幾個問題, 問他在裏面是否還能堅持,有什麽特別需要的,以及那天的緣由, 然後得到的回複都是沉默。
付聿禮就像一個漏氣的娃娃,沒有一點活氣。
律師輕敲了一記桌面。
安愉眼神微微閃爍,随後開口:“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
“我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碰到了太多的事情, 我有時候會自問自己的選擇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
安愉舔舐了下發幹的嘴唇,然後輕聲吐出,“我們分手吧。”
簡單五個字,清淩淩在耳邊響起。
付聿禮終于有了動靜,他極度緩慢的擡起頭, 布滿血絲的雙眼緊緊絞在安愉身上, 就像從來沒認識過她一樣。
安愉想這人瘦了很多, 下巴的胡渣都沒刮幹淨, 從認識到現在何時這麽狼狽過。
而這一切仔細算來都因她而起,若是一開始就沒去招惹他, 又或者在安博言第一次出言警告時就利落放棄,都不會到眼下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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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前後都會是這個結局, 他們到底為什麽要堅持這麽久?
“你心疼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聲音沙啞到好像一塊斑斑鏽跡的金屬片在地上劃拉。
安愉蹙眉,“什麽意思?”
“那個男人被我捅了, 所以你心疼了,終于想着要分手了是不是?”
安愉很意外他會有這樣的誤解。
她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好。”
只是這話在付聿禮聽來簡直是諷刺。
他嘲諷的撇了下頭,感覺自己就像個小醜,從頭到尾都是被人看着玩的,就是個大樂子。
他所有的遭遇都是別人愛情中耍的一個小伎倆罷了。
付聿禮很難再面對安愉,看見這張臉他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何種表情。
唯一感受到的情緒也只有恨,而大恨過後剩下的只有迷茫和空虛。
他只是遇見了一個錯誤的人,然後抽筋剝皮落得個茍延殘喘的下場罷了。
沒什麽的,認命就好了。
安愉還想再說什麽,付聿禮則單方面結束了這場會面。
從看守所出來。
“他什麽時候能放出來?”安愉問律師。
“這兩天就可以,很快的。”律師看她狀态不太好,“安小姐,還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安愉搖頭,“今天就到這吧,麻煩你了。”
她沒有回工作室,開車三小時去了海邊。
工作日海灘上沒人,環海路也空蕩蕩的。
安愉降了車窗任海風奔湧進來,看着不斷進進退退的白色海浪發呆。
片刻後胡慧麗打來電話,問她在哪裏。
“在外面,怎麽了?”
“我炖了鴿子湯想讓你給博言送過去呢,什麽時候回來呀!”
安愉瞬間就煩了起來,“天天喝湯喝湯,少喝一頓又不會死。”
“你這孩子今天怎麽說話呢,你哥動了手術我們多照顧點不是應該的嗎?”
“我還巴不得讓他去死!管我屁事!”
發洩一時爽,後面就是災難了。
胡慧麗在電話裏罵了她許久,安愉被海風吹着漸漸冷靜下來,也不敢跟自己媽真的對着幹。
最後這湯還是由她送到了安博言手中。
安愉看見他仍舊很難擺出好臉色,徑自去到廚房,将溫熱的湯倒到碗裏。
安博言站在她身後,撈過調羹舀了一勺遞到安愉嘴邊,“幫我嘗嘗鹹淡。”
安愉撇頭要往後退,安博言抵住她的腰,“嗯?”
他穿着淺灰色家居服,半邊身子靠着安愉,隔着薄薄的衣料幾乎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
他把調羹又往前送了送,輕輕碰了下安愉的嘴唇,“試試。”
安愉被迫張嘴喝了口。
“味道怎麽樣?”
安愉斜眼看他,“我媽燒的能難吃?”
“也對。”調羹內有些許殘留的湯汁,安博言送入自己口中,“很香。”
安愉受不了他這副德行,轉身走去客廳,這一次安博言沒有再攔她。
200平左右的房子,做了三居室,現代裝潢,底色偏冷偏硬,跟他這人其實挺相襯。
安愉拿上自己的包要走。
安博言端着碗出來,瞬間停了進食的動作。
“等一下。”他把碗往餐桌上一擱,“我傷口正要上藥,你幫我一下。”
他指了指置物櫃,“藥箱在第二個抽屜。”
安愉知道這是他故意找借口,她站在原地忍了忍。
安博言走去沙發坐下,雙手搭在身側,目光黏在她身上,“今天我往他賬戶上打了一筆錢,他出來的時候有人去接他,是個女的,最近的生活狀況需要我幫你了解一下嗎?”
安愉閉了閉眼,從抽屜拿出藥箱走過去。
安博言稍稍坐直,單手将右側衣擺往上掀。
主燈沒開,就開了壁燈,光線并不敞亮。
安愉蹲在他身前,打開藥箱拿出碘伏和棉簽,沾濕後往他傷口上輕輕點塗。
這是安愉第一次清楚看到他的傷處,足有五公分長,橫在一側小腹上,看起來很可怖。
然而在傷痕之外是紋路清晰的肌肉,薄薄的覆蓋在骨骼上,不多不少的恰到好處。
安愉沒有讓自己視線亂飄,努力忽視掉不自在感,加快速度上藥。
室內安靜,呼吸中能聞到他身上特有的氣味,可能是沐浴露又或者是洗衣液,搭在一側沙發上的手指骨節分明,微光下透着一種養眼的潤色,漂亮的好似一件藝術品。
而這件“藝術品”在下一秒突然朝安愉靠近,指骨輕輕在她臉頰上劃過。
“看你好像瘦了,最近沒休息好嗎?”他說。
安愉轉頭避過,将東西都收拾起來,藥箱重新放回抽屜。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不等安博言回話,往門口走去。
然而剛到玄關,身後黑影逼近,安博言不由分說的将她圍困在自己和鞋櫃之間。
安愉雙手撐在櫃子上方,背部嚴絲合縫的跟他貼在一塊,她緊緊皺眉,“你這是做什麽?”
安博言雙手撈着她的肩膀,随後沿着雙臂緩慢往下蓋在她手背上嵌入其中,鼻尖蹭了蹭她鬓邊的頭發,“我只是想抱抱你。”
話是這麽說,可他開始親吻她的耳廓,舔舐圓潤的耳垂,耳後脖頸下颌線......
他想緊緊擁抱眼前這個人,做盡所有午夜夢回間想做的一切,恨不得融進骨血。
安愉木然的看着眼前深棕色的櫃門,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直到實在受不住了才開口:“我跟付聿禮上過床,不止一次。”
安博言的動作陡然停住,溫熱的呼吸噴塗在薄而敏感的皮膚上。
安愉:“都是成年人,有需求很正常,你若是非要我跟你睡一覺,也不是不行。”
安博言放開她,往後退了一步。
安愉站直身體,扯了下有些許褶皺的衣服,轉身與他對視。
安博言的目光好似冰水進了熱油,帶着濃濃的欲色,又強逼着自己冷靜。
“你真是專挑我喜歡聽的來說。”
安愉冷淡的扯了下嘴角,“你看,不是我不願,是你受不了。”
她轉身出門,門被“砰”一聲甩上。
“不是受不了,是更想要你愛我。”安博言神經質的笑了笑,又狠狠抹了把臉。
幾場大雨過後,天徹底熱了起來。
昆蟲展也正式對外開放,暑期還未真正到來,所以參觀的人數并不可觀,但客流量還是達到了預期。
開展第一天,沈宴舟特意來逛了一圈。
安愉陪同着走了全程,問他觀後感。
沈宴舟笑了笑,“小朋友應該會喜歡,就我自己來說感覺不太大。”
“這話有點打擊人啊。”
“那我重說?”
“算了。”安愉擺手,“虛的那套我更不喜歡。”
上次說好了要請客吃飯,這天恰好有了機會。
只是這一塊安愉并不熟悉,讓沈宴舟選地方。
“你有什麽忌口的嗎?”上車後沈宴舟問她。
“沒有百分百忌口的,按你喜好來就可以。”安愉系上安全帶,沖他笑了笑。
“倒是有個想吃的,但我怕影響你工作。”
安愉想了想,“你難不成想吃生大蒜?”
沈宴舟輕笑,“我想吃火鍋。”
火鍋吃完後容易一身的味,到時候拿瓶檸檬水噴一噴應該問題不大,何況昆蟲展現在人還少,她能做的很有限并不會造成什麽困擾。
兩人去了家口碑較好的火鍋店,到的時候還沒到就餐高峰,但是已經坐了不少客人了。
選了靠窗的位置,掃碼點單。
安愉的喜好其實很單一的,菌菇拼盤肥牛蝦滑娃娃菜,其他就随意了。
意外的是兩人居然是同時放下的手機。
沈宴舟挑眉,“選完了?”
“嗯嗯。”安愉點點頭。
沈宴舟選下單,緊接着笑了。
安愉:“怎麽了?”
沈宴舟将手機屏幕轉向她,上方的菜單都是*2,單獨多出來的只有一個豆皮。
安愉意外,“我倆喜好還挺像。”
沈宴舟點頭,最後又加了幾分肉類才下單。
一頓火鍋下來,兩人的飲食喜好高度重合,喜辣喜酸,雖然吃的斯哈斯哈,但是又很開心。
結束去結賬時,服務員告知已經結單。
安愉轉頭,“不是說好了我請客的嗎?”
“沒差別,以後有機會的,首單還是我來。”
“沒成想你還挺有大男子主義。”
“我覺得不算,只是多讨要了一次共餐的機會。”
安愉笑了笑,沒接話。
到了停車場,沈宴舟接到一個電話,似乎跟另外的人有約。
等他挂斷後,安愉說:“你有事就先走,我打車就行。”
“沒關系,我先送你過去。”他幫安愉打開了車門。
車子開出去沒多久,電話又打了進來,沈宴舟按了外放。
是個嬌俏的女聲,改了見面地點問他是否方便,又告知了自己的穿着特點。
安愉越聽越不對頭,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
通話結束後,沈宴舟一臉坦然的說:“這是我的相親對象。”
安愉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就憑你這張臉還用相親?”
盛滿星辰的眉目,一笑一言間的溫潤儒雅,這男人怎麽看都像是屁股後跟滿了女人的,哪還用得着去相親。
沈宴舟被她的話逗笑,“難為你這麽擡舉我,這個女孩子是我奶奶力薦的,為了老人家寬心所以去見一面。”
“不夠真誠。”
“怎麽說?”
“你是為了完成任務,我剛才聽電話裏那女生的态度明顯更重視這次碰面。”
沈宴舟嘆氣,“這麽一對比好像你說的對,我深感抱歉。”
到了展館,安愉沖他擺擺手,跑了進去。
沈宴舟将車子停進車位,轉換到後座,打電話讓司機過來。
司機上車後看了眼後視鏡,後排座位上的一個方盒子還在。
“沈總,禮物沒有送給安小姐嗎?”
沈宴舟前陣子出差,在當地一個小攤看到了陶瓷人偶,做的有幾分像安愉,一時興起便買了回來。
他打開盒子将小人拿出來轉了兩圈,又重新放回去。
“感覺現在送東西太唐突了,未來有機會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