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開心果
第34章 34 開心果
小泉子上道, 跟在孫公公身邊安分待着,偶爾孫公公出去辦事,便叫他到禦前伺候, 宮中侍衛、宮女以為他得了臉,上趕着巴結。
“他的身份, 查清了嗎?”皇帝正批着奏折, 瞥了一眼正在換熏香的小泉子,低聲問道。
“回皇上, 查清了。”孫公公連忙躬身,附耳輕聲道:“他家是商戶, 賣酒的。就是家裏孩子多,實在是養不起了,這才送來宮裏閹了根當太監。這孩子長得好,性子又軟,沒少受欺負, 奴才看着可憐,這才帶在身邊。”
皇帝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端起茶杯輕啜一口道:“手腳倒是利索。”
“是, 釀的酒還好呢。”孫公公笑着提了一嘴。
皇帝嗜好品酒,專門開了個酒窖收藏各地名酒,一聽這話提了興趣,“釀酒?你喝過沒?”
孫公公連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道:“哎呦,瞧奴才這記性,昨個他送了奴才一壇新釀的酒。乖乖, 那滋味,入口辣而不灼, 一路暖到小腹,喝完了,還有股子淡淡的回甘。奴才嘴笨,品不來太好的東西,卻也知道那酒不俗,若是皇上來品,定能品出更好的滋味。”
他這一說,皇帝倒提起了興趣。
“真有這麽好?”皇帝摸了摸下颌,眼神微眯。
“叫他給皇上獻上一壇。”孫公公順水推舟,躬身道:“能得皇上青眼,是他八輩子修不來的福分。”
小泉子剛換好熏香,回頭便見皇上和孫公公兩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吞了一口口水,小泉子嚇得連忙跪地。
孫公公穩步走過來,拂塵甩在他頭頂,“起罷,皇上要嘗嘗你的酒,還不謝恩?”
小泉子戰戰兢兢連忙伏地,“謝,謝主隆恩——”
*
李淑宜如願當上了尚功,掌宮廷工藝制作和物品管理。一是她成績着實優異,二便是皇後在其中打點,本想将其調成正一品宮令女官,卻不好太過惹眼,想着可以鍛煉鍛煉她,便給她讨了個好差事。
Advertisement
李淑宜換上尚功服制,卻并不做事,每日像個花孔雀四處招搖。尚功局便全仰仗另一位姓夏的女官,好在夏尚功手腕了得,将尚功局上下安排得妥妥貼貼、有條不紊,外人看,倒也沒出什麽岔子。
柳安予來尚功局取長公主賜的畫,想裱在書房裏,到了地方正巧碰上李淑宜。
“賀喜六殿下考得尚功。”柳安予淺淺行禮,面上倒是給足了她面子。
李淑宜要是有尾巴,此刻怕是要翹到天上去了。她揚起臉笑容難掩,趾高氣昂地在柳安予面前轉了轉,輕哼一聲,“免禮。”
柳安予不管她,轉身找了夏尚功,“夏尚功,我來取長公主那幅《千裏江山圖》,這是腰牌。”柳安予溫聲道。
“哎,哪還用郡主你親自來,差旁人知會一聲,我叫人給你送去。”夏尚功好不容易歇下來,見柳安予過來連忙起身。
“這畫珍貴,我恐旁人來送出什麽差池,今日我來看長公主,順路回去就給帶着了,又不遠。”柳安予耐心解釋道。
“成,我給你找去。”兩人算是熟識,便也不拘什麽禮數,夏尚功順手抓了一把開心果塞她手裏,笑了笑,“郡主嘗嘗,剛炒好的,那邊先坐。”
“是還熱着,多謝。”柳安予溫柔抿唇,見夏尚功去差人拿了,順勢找了個位子坐下,用手剝着吃了。
果仁越嚼越香,咬着嘎吱嘎吱的,李淑宜站在一旁被人忽略,見平日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夏尚功,對柳安予笑臉相迎,便更不服氣,一屁股坐在柳安予對面,忿忿盯着人家。
“?”柳安予疑惑地瞥了她一眼,試探性地咬了一下果仁。
“我還吃呢,你少吃些。”李淑宜連忙伸手在盤子中抓了一大把,警惕地看着柳安予,給自己連扒了好幾顆。
柳安予感覺有些好笑,從手中又擱回去幾顆,脾氣好地說道:“你吃,我不搶你。”柳安予微微擡眉,轉了轉眸子,緩言道:“不過,我勸你還是少吃一點,這玩意兒嚼多了腮肉豐腴,或者你要是就喜歡面若銀盆的樣子,我倒也不多攔着。”
柳安予抿笑看她。
李淑宜一聽手一抖,看着柳安予巴掌大的小臉,再摸摸自己的,連忙放下開心果。落了面子又不服氣,還嘴硬道:“這玩意兒又不好吃......我、我怎不知它嚼多了腮肉豐腴?你連女官都沒考上,還對我指手畫腳上了?”她輕蔑地瞥了柳安予一眼,抱着胳膊看起來牛氣哄哄。
柳安予斂眸收了笑意,淡淡說道:“我不是沒考上女官,我是沒去考。”她擡眸掃向李淑宜,扶着膝蓋起身:“你竭盡全力所求的,不過是我棄之無味的東西......”
正巧這時夏尚功走來,手裏捧着一個長木盒。
“《千裏江山圖》,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夏尚功細心道。
柳安予福了福身接過,當着李淑宜的面打開木盒。
她緩緩展開畫卷,山石厚重蒼翠,氣勢開闊,柳安予輕瞥李淑宜一眼,平聲問道:“你知道它用什麽畫的嗎?”
李淑宜愣了愣,“自然,自然是宣紙。”
卻見柳安予聞言短促地笑了一聲,輕飄飄回複她,“不,是宮絹,桑蠶絲織成的宮絹。”她将畫卷細細看過,又齊着邊緣卷起來,繼續道:“紙壽千年,絹壽八百。它是北宋王希孟最得意的作品,絹長四十,由礦石的青綠顏色繪制,筆墨工致,你連這都不知,即便是考上了女官,不過也是徒有其表,紙老虎一個罷了。”
柳安予收好畫,将鬓邊碎發攏到耳後,“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1]柳安予盯着她,唇角漸漸彎起,“你多吃點開心果罷,今朝得意,恐黃粱一夢,明個唏噓。”
“走了。”她向兩人福了福身,行至門口又轉過來,将手中剩的一顆開心果放到李淑宜手中,挑了挑眉,“這顆不開心,還給你。”
等柳安予轉過身都瞧不見影兒了,李淑宜才回神看到手中的開心果,這顆沒炒好,沒開口。
“勞什子不開心!”李淑宜忿忿将開心果扔出去。
*
“長公主那得的,如何?”柳安予挑眉問道。
她将畫裱在書房裏,得虧是書房大,将将裱下,她這幾日又将郡主府的藏書也搬了一些來,屋子裏頓時顯得豐富了些。
顧淮正蹲着幫她把書理好,眉眼彎彎道:“你挑的畫,自然是千好萬好。”
“滑頭。”柳安予忍不住笑意,擡手指了指他。
柏青忙前忙後又搬了一個書案進來,比顧淮原先那個料子還要好。
“擺這兒罷。”柳安予移開身子,往顧淮前面的位置指了指。
“哎,好。”柏青累得呼哧帶喘,放下書案連忙用袖子擦了擦汗。
青荷和櫻桃緊随其後,将書案擦淨擺上柳安予常用的硯臺、鎮紙等物。
柳安予走近顧淮,拿帕子為他搌了搌額上的汗珠,溫聲問道:“你說,要不要在中間攔個屏風?”
因着青荷他們還在這兒,顧淮不敢太放肆,眸子黏在柳安予一張一合朱唇上,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佯裝思考,“唔,不了吧,微臣想看着郡主。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光看着微臣就已經很滿足了。”顧淮眸如春水泛濫。
柳安予還未說什麽,卻聽柏青噗嗤一笑,顧淮一記眼刀掃過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柏青連忙吓出一身冷汗,後背僵直,像石像一樣緩緩轉過身,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笑什麽?”柳安予好奇擡了擡眉。
完蛋......石像柏青又緩緩轉過來,憨憨一笑撓了撓頭,“沒什麽,沒什麽,就是覺得郡主和公子相處太有意思。”
柳安予看了顧淮一眼,又擡眸瞥了柏青一眼,疑惑道:“怎麽說?”
柏青撓了撓臉,“就是,郡主和公子這都成親了,不叫表字,不叫夫人、相公,也沒有什麽親昵的稱呼,倒還是郡主微臣的這麽說,奇奇怪怪的。”
柳安予還在沉思,轉過頭卻見顧淮的眸子亮了又亮,輕輕牽住自己的袖緣,聲音微沉,“郡主~”
她稍稍挑起眼,故意離了點距離,欲拒還迎地點了點他的肩,“你等着啊,你等我想好了叫什麽,我告訴你。柏青,辛苦你再搬個墊子進來。”
“啊?”柏青一愣,只見顧淮一個眼神不動聲色地掃過來。
柏青還沒反應,青荷就極有眼力見地拉上櫻桃,“他不會挑,奴婢和櫻桃也跟着去罷!”言罷,拉着遲鈍的柏青、櫻桃二人趕緊逃離現場。
“嗯?嗯?我也去嗎?郡主的筆還沒挂完......”櫻桃眨眨眼踉跄地跟上。
“哎呀哎呀一會兒回來再說!”青荷将兩人扔出去,眸子在柳安予和顧淮身上流轉,極為細心地掩上了門。
“郡主~”幾乎是門一關顧淮就撲了上來,眨巴着那雙深情如水的瑞鳳眼,委屈巴巴地環着她的腰晃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