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利伯缇
第05章 利伯缇
[……
黑暗濃稠的環境中,
……
“……不知林先生喜歡……準備了……送給林先生……笑納……”
……
誰輕拍雙手,
……
“……你是人……”
……
禮物被推了上來,
……
“……我感覺到,你不一樣……”
……
“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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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一聲,
……
“哈哈哈哈,林澤,我在地獄等你!!”
……
幕布掀開,
……
“……我寧願他死在這裏!”
……
“哥哥……”
……
“林澤,你跑不掉的!”
……
“你永遠也別想跑掉!!!”
……
兩個一模一樣的并蒂蓮,泛着淺淺的光輝,空洞的目光緩緩望向了他。
……]
……
林澤突然睜眼醒來,怪談荒謬的夢魇殘留着,意識未歸,精神力觸手率先炸了一條,以清除周圍未曾存在過的敵人。
林澤擡手不經意地掐了掐太陽穴。
面色平靜,眼神清明。
“滴”
智腦環識別到主人已經清醒,發出聲音示意有消息傳入。
林澤坐了起來,分出一條精神觸手打開智腦。
是利伯缇傳來的消息,有事商議,醒了給他回個消息。
林澤看了眼時間,上午十點。
有些意外,林澤的生物鐘一般是早上六點到六點半,不論多晚睡。
而在穿到蟲族後,他甚至可以不用睡。
蟲族雖然物質匮乏,但科技樹卻點滿,再加上蟲族自身的血肉基因,一個月不眠不休也不是什麽大事。
應該是精神力使用過度的原因,
林澤心裏回憶着昨天的事,面上不顯,一心二用給一號家用機器人點了個打掃的指令,就近去了一樓的洗浴間,準備洗個澡,順便收拾一番。
遲來的潔癖讓林澤渾身不舒服。
家主走後,一號同二號一起打掃着客廳。
等了幾分鐘,估測着家主差不多開始洗漱了,一號拖着吸塵器,神神秘秘地說:“你知道為什麽家主不回自己的房間洗漱嗎?”
二號整理着沙發,回答:“家主應該是有事需要處理,洗浴間離得近,方便。”
一號立刻接話:“可是在自己的房間裏,洗漱後直接躺大床上,不是更方便嗎?”
二號拿出空氣清新劑噴着,不甚在意地搭着話:“那你覺得是什麽原因?”
一號仍然用吸塵器拖着它那一畝三分地,嘿嘿一笑:“我覺得家主害羞了,因為先生就睡在他旁邊的卧室!”
不論是阿蒂彌斯還是其他稱呼,一號都不太敢說(其它機器人也不敢),所以心照不宣的用先生代替。
二號用那雙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豆豆眼注視着作死的一號。
如果一號懂得微表情,一定能從二號那雙豆豆眼中看出“好勇”與“一路走好”。
可惜一號沒學過,所以它繼續暢所欲言着:“家主的潔癖多嚴重啊,結果昨天竟然不洗澡就躺沙發上睡了!這是為什麽呀?因為先生受傷了在休息,家主不想發出任何響動讓先生在陌生的環境不安。”
這間莊園的建築用料都是最好的,牆體是完全隔音的,家主不回房間完全就是欲蓋彌彰!
“結合這一點,還有家主昨天說得,說明先生對家主很重要!”
“那家主為什麽不回自己的房間睡?因為先生的卧室就在家主卧室旁邊,家主害羞了!所以不敢靠太近!”
一號一副懂王的電子臉,沒有注意到二號靜默一旁,如同一個假人。
“哦,原來你這麽了解?”
“那當然,我對家主的了解那可是……”
一號侃侃而談,空曠的客廳中只有它自己的聲音。
後背隐隐發毛,
擡頭,
電子臉秒變,谄媚一笑,電子音來不及調試,岔着音問候:“家家家家主,早上好?”
林澤看了它一眼,“我覺得你應該不太好。”
“嗖”
輪子骨碌骨碌無力轉了幾下,很顯然沒有跑掉。
被精神力觸手捆了一圈,倒吊在樓梯下,電子屏變生無可戀臉。
一陣微風吹過,一號悠悠轉了起來,如同烤鴨一般。
哎哎哎!?
之前沒有旋轉這個項目啊!
一號瞬間憤怒臉對着家主,核心大喊:您就是惱羞成怒了!
至于為什麽不出聲,
因為家主開啓了[禁言]T^T
*
收拾完一號後,林澤再次回到了一樓房間裏。
通訊打開,利伯缇一張高興的臉出現,待見到林澤後,禮貌問候:“日安,希澤。”
求誇誇的既視感太強,林澤颔首說道:“日安,利伯缇。”
“你帶來了好消息,是嗎?”
“是的,”利伯缇清咳一聲,故作矜持地昂首說道:“因為一些不必要的聚會讓年輕閣下受到了驚吓,梅塔特隆閣下們連夜商議,覺得帝都星風氣是得壓一壓,不能讓一些混吃等死的蟲亂來,以防再次對其他閣下造成驚吓和損傷,已經下令增添相關條律了。”
淩晨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以“不知事的年輕閣下好奇一些雌蟲的聚會,結果導致受驚住院,所以雲上之星連夜商議,下令封殺所有不正當聚會”。
強勢且不容置喙,
雲宮讓林澤看到了他們的誠意。
這樣林澤欠下的蟲情才能得到一個相對平等的利益交換。
盡管兩方都心知肚明,雲宮是占了便宜的,但重要的是雲宮對于林澤請求的态度。
林澤滿意了,那麽這個交易就是成功的。
“辛苦了,”林澤看着光屏,認真道:“謝謝。”
像是最後一層濃霧消散,極致俊美的面容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利伯缇眼前。
極致豔麗糾纏着危險,就像是自然界默認的叢林法則,越是鮮豔越是危險,越是危險越是奪目。
豔麗的蛇緩行于樹梢,甚至敢于捕食游隼,如此逆反食物鏈,令人心驚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面容線條的柔和,低緩柔軟的語氣,讓危險淡化。
利伯缇的臉上迅速被紅色爬滿,獸瞳隐現,整個蟲有點飄。
這時,智腦環突然發出警示音:“注意!您的心跳正在快速上升!您的體溫正在快遞上升!注意!心跳已至120次,體溫已至38度!”
“注意!”
夾雜着警示,還傳來了快速的敲門聲:“閣下,您在裏面嗎?發生什麽了嗎?我們可以進去嗎?”
“……啊?”利伯缇慌亂回神,胡亂答着:“我?我不用,我很好,我……我沒事,對!我沒事!不能進來!不是,不用進來!”
“閣下,您的健康環顯示您的心跳和體溫在快速上升,我們需要确保您的安全,請您允許我們進來。”
利伯缇通訊來不及關,就走到門前,打開門壓着聲音:“都說了沒事了,我就是太,太……太激動了!沒什麽事!”
來者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利伯缇強勢低聲道:“我需要休息,都退下。”
不過一會兒,利伯缇重新坐下,低頭,找杯子,喝水,放杯子,點智腦環,把警示音關了,又似乎想找些什麽,身子動來動去,好像很忙。
衆所周知,人在尴尬的時候都會顯得很忙,雖然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麽。
“叩”“叩”
光屏裏傳來敲擊聲,利伯缇擡頭看,用心聽。
“我在三天前不是給你寄了一些藍莓嗎,現在可以吃一些。”
緩解一下你的情緒。
林澤沒有說最後一句話,他覺得利伯缇應該能意會到。
……也可能不能,
因為光屏裏的利伯缇愈加紅溫,并且已經開始碎碎念“我的藍莓”“我的藍莓”,接收指令開始找藍莓了。
桌子上沒有找到,水果臺沒有找到,保鮮櫃沒有找到……
“我的藍莓呢……”
“停。”林澤覺得這場單人喜劇差不多了,“利伯缇,停下。”
利伯缇轉頭看向林澤,淺藍色的獸瞳折射着光線,懵懂無知,又不知所措。
“利伯缇,”林澤似有些驚訝,卻又好像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眼眸變化了幾分,聲線回歸平靜:“解開你的抑制環,釋放精神力。”
利伯缇遵從命令一一照做,
“你在雲上之星?”
淺藍色獸瞳一眨不眨緊盯着林澤,緩緩點頭。
幾縷無法察覺的精神力呼吸間蔓延至利伯缇的身上,利伯缇炸毛般糾纏在一起的精神觸手胡亂地抖動着,緩緩被這些外來的精神力梳理。
“咚”
如同輕敲額頭的一聲響,在利伯缇腦中響起。
利伯缇眨了一下眼睛,林澤的形象重新出現在視網膜中。
利伯缇:……
他的紅溫更熱烈了!
“回神了嗎?”
“……嗯。”利伯缇站在流理臺前,好像突然覺得這臺子修得不錯,值得仔細品鑒。
明明剛剛還是昂首挺胸的神氣模樣,可靠,值得信賴。
一轉眼,那好像是一場夢,噗,泡泡就被戳碎了。
……轉念一想,還不如真是做夢!
利伯缇心裏恨恨道。
“你一夜沒睡,又到了雲上之星,我沒有控制精神力,你難免會被沖擊到。”
林澤難得溫聲解釋着:“不用放在心上。”
利伯缇想戰術喝水,發現手裏空空,自然的從保鮮櫃裏拿了一杯果汁。
雖然利伯缇知道希澤的精神力很特殊,可以自由變化蔓延,甚至擁有一部分奇幻的能力。
可是隔着光屏蠱惑心神,尤其他本身也是雄蟲,還是A級雄蟲!卻輕易就被希澤攝取了全部控制權!
就像蟲崽剛破殼時,本能地遵從血親的聲音,
——寬容且強大。
林澤心裏清楚這是因為他本身等級太高,利伯缇又曾被他養護過精神力,再加上雲上之星這個特殊的地方。
只擁有六條精神觸手的利伯缇很明顯扛不住多重誘因疊加,所以第一次蠱惑讓心神搖搖欲墜,尚沒有自我修複完成的自制力在遭受第二次蠱惑時,精神力直接擺爛。
“這次辛苦你了,有什麽想要的嗎?”林澤詢問道。
利伯缇立刻說道:“藍莓!草莓!蔓越莓!”
想了想,又補充道:“還要海鮮,你上次拿來的蝦和蟹都好好吃!”
蟲族的物種不知為何十分匮乏,在林澤剛剛蘇醒的時候,只有土豆、蘿蔔、紅薯三樣東西存在,喝得只有水。
林澤曾一度以為蟲族把進食進化掉了,走得修仙魔法系。
後來發現,原來不是不想吃而是根本沒得吃。
日常蟲族吃喝是各種礦質能量制成的營養液,上述三種“貴族食物”是只有少數貴族蟲可食用。
林澤在五歲時蘇醒,擁有了前世人類的記憶。十歲開始利用皇室王子的身份參與投資一些企業,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和資本,于十二歲那年試探的出了一些作物,然後将一些企業、政員慢慢拉上了船。
林澤不貪心,一開始只沾了沾手,就像是富家子弟跟着一起撒錢玩。
直到18歲繭化期後,林澤有了自保能力,才逐漸放開手腳,各類作物得以緩慢而又迅速地出現。
到現在差不多十年了,植物物種豐富了許多,而動物種類很少。
林澤并非不想将動物全部複蘇,只是植物和動物的構造和基因完全不同,生命力的表現呈現兩極化,再加上林澤顧慮到雲宮的情況,就放慢了動物出現的速度。
利伯缇不太清楚內情,只知道希澤總是能拿出很好吃的東西,而且不論出現什麽新東西,總是會給他帶一(大)份。
林澤點了幾下智腦,一邊将利伯缇說得東西打包郵寄,一邊說道:“最近新出了樹莓,你可以嘗嘗看。”
樹莓!
新的莓!
利伯缇狠狠點頭。
林澤付完郵費,似是想起了什麽,問:“我記得你的生日快到了,有什麽想要的?”
利伯缇看了眼日期,大概還有一個月到他的生日,随口回了句都可以。
出身雲宮背有家族的高等雄蟲閣下見識過許多,并不缺少什麽物件,不需要等到一年一次的生日才能許下想要的願望。
“我記得你說想要個寵物。”林澤漫不經心地問着,“确定都可以嗎?”
那雙藍眼睛瞬間瞪大,利伯缇高聲強調:“不不不!不可以,我要雪貂!純色雪貂!”
利伯缇最近接觸了寵物類的各種書籍,特別喜歡其中毛絨絨的動物類,尤其是純色的品種,利伯缇看圖片的ppt都能看一整天!
而現在,希澤說會送他一個!實體!活得!
沒有蟲可以拒絕純色雪貂!
沒有蟲!!
“雪貂、純色,還有其他要求嗎?”
“沒了,這就可以了!”
這已經勾得他今天想不到其它事了!
利伯缇激動地問:“一個月後我就能見到,對吧?”
對吧?對吧?對吧?
林澤毫不懷疑,如果這個時候故意逗利伯缇說是開玩笑,應該會哭得很大聲吧。
有點可惜呢,
林澤點頭:“你的生日會收到想要的禮物。”
說完就挂了通訊,不想接受某只閣下現在過度的熱情。
利伯缇不出所料的撲到大床上,興奮地滾過來滾過去。
啊啊啊!
雪貂!雪貂!雪貂!
撲騰了一會兒,過度升溫的大腦慢慢冷卻,利伯缇想到希澤,不免又想到了初次見面。
那個時候,利伯缇剛剛度過代表着成年的繭化期,成為擁有五條精神觸手的B級閣下,雲宮已經有意讓利伯缇接觸雌蟲,進行約會和婚約選擇。
恰好,有一場皇室舉辦的社交宴會舉行,利伯缇就這樣出現在了蟲前。
沒有任何失禮,利伯缇微笑完成了同其他蟲的見面禮。
終于得到了片刻喘息之隙,利伯缇把自己藏在了庭院的某處角落裏。
以假亂真的假花花叢完美遮掩了他的身形,利伯缇就這樣坐在椅子上,擡頭望天。
彎彎的月亮似哭似笑,攜着幾顆星星讓黑夜沒有那麽冷寂。
“難過?”
漠然又平靜的聲音從側後方傳來,一個陌生蟲靜悄悄地出現在他的身後。
護衛們在前方沒有出聲提醒,說明這個蟲一開始就在這。
“我可以幫你。”
惜字如金,
利伯缇轉頭望去,
這是皇室的希澤王子。
大腦先于眼睛意識到,利伯缇知道了這是皇室的那位透明蟲。
不論是老師還是認識的其他閣下,沒有一個蟲看出利伯缇的心事,這位陌生蟲看出來了,并且大言不慚地說要幫他。
如果是白天,如果還在宴會廳中,如果是正常的利伯缇,會禮貌委婉地回絕。
我自己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一個皇室的透明邊緣蟲怎麽幫我?
可是,
“……”
“……我自破殼起就生活在雲上之星,雲宮撫育我,給予我知識,賦予我能力……”
他真得想有蟲能聽一聽,
“……家族愛護我,給予我任性的底氣,血脈的支撐……”
他真得很想說一說……
“……我今年成年了……我,我度過繭化期了……”
……
或許是因為喝了酒,
“……我現在是B級閣下了……”
所以我的大腦出現了不清醒,
“我……需要開始約會,挑選雌君了……”
說一些胡話也是可以的……
“……”
靜默許久,
“我不想約會……”
雲宮、家族,那些給予他無邊愛意的親屬,希望他挑選一位實權的雌君。
“我不想訂婚……”
他們的本意是好的,希望利伯缇以後依然可以自由的在世間行走,不必因為是B級閣下,而被權貴限制。
也許其中摻雜了一些利益。
“……我不想去約會,不想去訂婚……”
這番話可以說得上是十分的不知所謂,如果其他的閣下知道,一定不會贊同,還會教育甚至斥責利伯缇,現在是你回報雲宮的時候,你怎麽可以辜負雲宮的養育,說出這樣冷血的話!
……
他不該将這些說給一個陌生亞雌聽,如果這位皇室亞雌不蠢,很可能由此試圖掌控他,掌控一位B級閣下。
沒關系,利伯缇這樣想着,這位亞雌只是一位透明蟲,雖然出身皇室卻沒有權力傍身,不足為慮。
……
平靜,
冷淡到近乎冷漠了。
沒有發生任何利伯缇想象中的安慰寬解,那位亞雌甚至連表情都沒變一下。
“求我幫你。”
?
利伯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位亞雌在說什麽,
他甚至沒有耐心說第二遍……
利伯缇瞪大眼睛,天藍色的眼睛滿是震驚,甚至顧不上譏笑。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算什麽,竟然敢這麽說話?
或許是被他莫名大膽的言語攝到,
或許是不理智的大腦在癡心妄想,
[求他,利伯缇]
[求他,幫你]
[求他幫你!]
利伯缇抿了抿唇,他聽見自己這般說:“求你幫我。”
我真的是瘋了,
那個亞雌點頭:“好。”
他也一定瘋了。
皇室亞雌低頭點了一會兒智腦環,大概三分鐘後,将手靠近了利伯缇的身邊,說道:“接收。”
纖長白皙的左手精致柔軟,青色的血管清晰顯眼,手腕被智腦環覆蓋,卻依然難掩細瘦。
像精美的擺盤,剝了皮的果肉,誘惑且甘美。
晚宴只得到了些許酒水投喂的胃部在跳動。
突然腦子一刺,仿佛被什麽紮了一下,利伯缇悶哼一聲。
這一下疼得他不敢再亂想,匆匆點了接收。
接受後,利伯缇一目十行看了接收的文件,不過幾秒就瞪大了雙目,又不敢相信地從頭細看。
這是一份簡略的計劃,既滿足了利伯缇想回報雲宮的意願,又滿足了利伯缇自由的願望。
“照做。”
冷淡到略顯無情的話語在利伯缇此時聽來猶如天籁,他緩緩擡頭,仰視這位亞雌,藍色的眼睛不自覺被水潤洗,更顯明亮的光彩。
“你會得到自由的權力。”
亞雌黑色的眼睛平淡無奇,無波無瀾,
卻像是命運在此刻對他微微側目。
……
我慶幸,
直到現在我都在慶幸,
我抓住了命運垂下的一線憐憫,
得到了改變一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