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下莊園

第06章 月下莊園

三天後。

一號和二號面面相觑，二號小聲問道：“先生還沒有開門嗎？”

一號的電子屏呈現生無可戀臉，“是的，先生三天沒有出過一次房門。”

然後狂搖二號，小聲尖叫：“二號，我會不會被家主拆了啊啊啊！”

*

家主三天前離開，交給它們一個任務，照顧好先生。

一號勇往直前說沒問題。

等到家主走後，一號就屁颠屁颠跑到了先生門前，這樣先生一打開門就能看到它。

體貼、耐心、且周到，

一號暢想未來，嘿嘿一笑。

然後……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

一號在門前站崗到了第二天。

一號：？

一號疑惑地問路過的二號：“先生是還沒有睡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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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號搖頭：“家用智能顯示先生已經醒了。”

一號繼續疑惑：“那為什麽先生不出來？他不需要吃飯的嗎？”

二號……

二號也困惑了：是呀，為什麽先生不出來？

“會不會是傷痛難忍，後遺症還沒有好？”

所以又躺了一天？

一號遲疑，好像可以這樣解釋。

二號安慰地拍了拍一號的後腦，說：“估計今天會出來。”

“加油。”

一號瞬間鼓舞士氣，沒錯，它是體貼、耐心、且周到的智能家用機器人，這點等待的時間算什麽呢？

然後……

日升月落，月落日升。

又是一天。

一號：……

站了兩天崗的一號，攔住了二號，問：“你确定先生清醒了嗎？要不要叫家主回來看看？”

如果先生出了什麽事，把它們兩個拆了都不解恨。

二號把家主的消息，投影給了一號看。

日期顯示是昨天家主離開後一小時，上面叮囑，阿蒂彌斯已經蘇醒，小心照顧。

一號思考：先生醒了，但是兩天沒出門，雌蟲的恢複力這麽弱嗎？

家主用的都是優質藥，又有着家主精神力和費洛蒙的安撫，就是只剩一口氣的弱小雄蟲崽子也該能下地走動了。

先生是怎麽了？

二號也不明所以，但不妨礙它瞎猜：“會不會是先生因為心裏難過所以不想出門？”

畢竟翅膀都沒了，雖然家主有辦法解決，但先生肯定一時半會接受不了，心裏難過emo，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好像也說得過去。

一號有些郁悶地說：“那，也不能不吃飯啊。”

怎麽跟家主一樣的壞習慣，都不喜歡好好吃飯。

二號勸說着：“你再等等，今天應該會出來。”

好吧，誰叫我是體貼、耐心、且周到的一號家用機器人呢！

嘿嘿！

如此，又過了一天。

一號狂轟濫炸，信息瘋狂騷擾把二號叫來了自己身邊。

“三天！這都三天了！不吃飯！不喝水！不出門！”一號小聲狂吼，“這是要幹嘛！這是要入土嗎！”

二號企圖繼續瞎猜，一號持續暴躁：“別扯些沒有用的！高等基因的蟲族接受現狀良好的很！”

“快說！怎麽辦！”

二號快被一號晃散架，“等，等等，你先等等。”

“也許，也許，我知道了！”

一號搖晃暫停，二號喘了一口氣：“是不是因為先生不喜歡你在這，所以不願意出來。”

一號：……

“你放屁！我這麽體貼、耐心、且周到的家用機器人，先生怎麽會不喜歡我！”

“而且先生都沒見過我！都不知道我在他門前守着，怎麽會是因為我！”

一號堅決不背這個鍋，并且陰恻恻道：“二號，你少在這看笑話，家主當時是讓你和我一起照顧先生。”

“如果家主知道先生三天沒有吃東西，我是跑不掉，你難道以為你能跑掉？”

二號突然一寂，想了一下後果，簌簌發抖，同款狂搖一號：“怎麽辦！快想辦法！家主今天回來啊啊啊！”

如果家主詢問這三天關于先生的事，它們沒法交代，就只能全部去火化場報道了！

一號聽聞怒吼：“你個鐵廢物！這事你現在說！”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一號碎碎念，瘋狂在地毯上來回滑行，二號把自己的頭手藏到身體裏，簌簌合成蛋抖動着。

一號突然一停，電子屏出現一個燈泡，敲了敲二號的蛋殼，小聲且嚴肅地對二號說道：“有個辦法。”

二號開一指小縫，漏出眼睛，顫着音：“什麽？”

一號：“敲門！”

二號：？

你把核心燒化了，是嗎？

一號：“家主回來問情況我們一定得給個交代出來，敲門可以直接詢問先生如何了，是否有什麽要求。”

“難道你想一問三不知，說三天先生沒出過門，而你在旁邊看着！”

一號後面的音愈小愈細愈尖，二號繼續簌簌發問：“那……誰去敲門？”

環境重歸安靜，機器運轉工作的聲音幾近于無。

很顯然，誰都不想去敲門。

敲門很難想，敲門很難做嗎？

不，是［敲門］的後果可怕。

出于尊敬和服從的底層邏輯，機器人是不會打擾家主存在的房間的，只有家主下指令後，機器人才可進入。

這位由家主帶回來的先生權限同家主一樣，那麽智能機器們就不可以進行：猶如［敲門］一類可能打擾到門內之人的類似行為，否則視為違背規則。

況且，所有智能都知道這位雌蟲于家主非同一般，擅自打擾是真的可能被送火化場報廢的。

所以，現在兩個選擇：

1、不問不言不作為，等家主回來，大家一起垃圾場報道；

2、選一個出來敲門，詢問情況，如果家主事後依然問責，也是犧牲一個保全大家。

一號、二號對視着，

石頭剪刀布！

一號獨自站在了這扇它站崗了三天的門前，電子屏一串亂碼。

二號則溜去了走廊拐角暗戳戳盯着。

深吸一口氣，一號電子屏穩定嚴肅豆豆眼，擡爪。

“叩叩”

電子音穩定地說：“先生，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嗎？”

也許十幾秒，也許幾十秒，一號保持着敲門的姿勢，感受着內核突突直跳，好像炸彈倒計時的秒表。

二號在把自己藏在陰影裏，瑟瑟發抖。

終于——

“咔嗒”

一聲輕響，門開了，

一位蒙眼披發的銀色雌蟲出現在了門口。

一號的電子屏腦袋翻折90度，內心不禁想着：好高啊……

又下意識比較了一下，嗯，這蟲才180，沒有家主高。

這也正常，雌蟲在繭化期前的身高平均在180左右，破繭後則會暴漲一截，最高的甚至能直接長到240。

至于家主，

家主那1米92的體型真不知道怎麽長的，竟然同大部分雌蟲差不多，雄蟲的身高歷史最高記錄只到了185啊！

……家主不會基因突變了吧？

阿蒂彌斯問：“你好？”

一號看着他蒙着的眼睛，平視前方的行為，慢半拍反應過來：

這蟲現在看不見！

一號的出聲口故意弄出了一些聲音，引得阿蒂彌斯低頭，然後往後退了退，才說道：“先生，我是這裏的一號家用智能機器，您三天沒有出門，我們有些擔心。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嗎？”

“請您吩咐。”

沒有想到阿蒂彌斯會半蹲下來，一號的電子屏緩緩擺正，只聽他說：“謝謝，我只是想單獨待着，暫時不需要你做什麽。”

“很抱歉，打擾了您的休息，先生，我是二號家用機器。”二號出現在一號旁邊，用區別于一號的電子音回答，“您不用客氣，您是重要的，為您服務是我們的榮幸與職責。”

阿蒂彌斯似乎很意外，一時沒有說話。

一號捅了捅二號，二號接着說道：“很抱歉，因為擔心您的傷勢，我們私自觀測了您的身體情況。智能醫用機顯示您在三天前已經蘇醒，但這三天卻不曾下達任何指令。”

“我們尊重您的所有行為，只是食物和水，您總要用一些。”

一號小聲接話：“總不能不吃飯喝水呀。”

“你們好像誤會了，我不是在絕食。”阿蒂彌斯解釋着，“我只是暫時不想出來，而且——”

阿蒂彌斯似乎也在疑惑：“我沒有感受到饑餓。”

一號不太相信，下意識想掃描檢查阿蒂彌斯的身體。

二號拉了它一下，小心問道：“介意我們為您檢測一下身體嗎？”

阿蒂彌斯知道兩個小機器應該不太相信，于是點頭：“可以。”

家用機器和醫用機器不同，家用機的檢測只是一些身體的基本情況，比如身高體重體脂率等等，具備的醫用智能只包括急救之類的，畢竟醫用機才是用于醫用治療的。

至于家用機的身體檢測，是指用基礎數據大致估測身體日常的能量損耗，可用來指導雌蟲鍛煉。

兩個機器人電子屏同款白屏閃爍，三分鐘後，一位雌蟲的身體強度報告出爐。

報告顯示這位雌蟲身體能量消耗正常，胃部反測舒緩，不存在過度饑餓及過度耗脂情況。

再細看阿蒂彌斯的身體狀态，的确不像是餓了幾天的樣子。

有其它智能給先生送吃的了？

一號、二號同時想到：這是哪個小崽種背着它們偷偷讨好先生！你讨好就讨好，竟然不帶着我們！不帶着我們也就算了，怎麽還瞞得這麽嚴實，看我們笑話這麽開心嗎！？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醫用智能和家用智能各自分開，而家用智能中，無論什麽指令，結束後都會回一號和二號這裏記錄存檔。

如果真的有智能機器服務于先生，那麽工作指令和服務內容是一定會返回一號二號這裏的。

但是，它們這裏有着三天的空檔期。

一號：？

二號：？

同款問號臉，這是為什麽？

雌蟲在經歷重大創傷後，需要能量液補充身體所需，傷勢越大，所需能量越多。

先生的傷勢特別重，連蝶翼都被強行拔除了，三天不吃不喝，怎麽可能現在一副活力十足的樣子？

二號似乎想到了什麽，電子屏上滾過兩個字：

［家主］

哦——（恍然大悟臉）

那就正常了，一切不正常放在家主身上就正常了，畢竟他個魔法系雄蟲，誰知道還有着什麽能力。

兩個機器人瞬間淡定，淡定到已經麻木了，有時候見得太多，其實也不太好（嘆氣.jpg）。

*

“如果您不需要食水，神經貼片您需要嗎？”二號問道。

一號也想起了家主走之前的另一個囑托，解釋道：“不是全息神經貼片，是可視神經貼片，作用為可以将周圍環境在大腦中成像。”

“可視神經貼片？”阿蒂彌斯重複一聲，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項科技，只知道有機械眼可代替眼睛，但機械眼完全比不上自身眼睛的靈動和成像清晰，只能說是因為沒有選擇，才會安裝機械眼睛。

而現在——

阿蒂彌斯抿了抿唇，眼睛雖然還在，可是他心裏并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看得見。

痛苦的記憶只大概記得眼睛被清洗過，毒素是否全部洗去，視神經是否健全，又能否恢複，這些暫時都不得而知。

更何況現在被用藥覆着的眼睛，一絲光都無法窺測。

阿蒂彌斯不想再多想，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試試。”

有一雙恒溫的機械手碰了碰阿蒂彌斯的右手，阿蒂彌斯試探着摸了摸貼片，是兩個圓圓的小圓片，摸不出是什麽材質。

“貼在太陽穴就可以了。”這個活潑的電子音應該是自稱一號的那個小家用智能機。

阿蒂彌斯貼完兩個小圓片，大概三秒後，有線條緩緩在大腦組合展開。

像是建築工程圖紙的線條組合，

阿蒂彌斯最先看到的是兩個小機器的樣子，近長方形的頭部，橢圓形的身體，各有一雙豆豆眼正眼巴巴望着他。

不知怎麽的，阿蒂彌斯心裏松了一分。

擡手摸了一下它們，“我看到你們了。”

“。。”的豆豆眼變成“OO”兩個乒乓球眼睛了，似乎它們自己也很驚訝。

阿蒂彌斯說：“謝謝。”

“”OO眼變成 “！！”眼了。

“不，不用謝。”一號的電子音十分害羞的樣子。

阿蒂彌斯的眼中，二號橢圓形的身體開了一個小圓孔，伸出一條機械腳（？），從後面踹了一號一下，然後用溫柔的電子音說：“這是家主特意為您準備的，我們只是負責拿給您而已。”

一號好像反應過來了，猛點頭，讓蟲憂心他那個電子腦袋會不會就此掉下來。

“是的是的，是偉大的家主特意給您準備的。”

吹捧得十分迅捷從心，平時應該沒少挨揍。

似乎是看出阿蒂彌斯心情尚可，一號小聲提議着：“您要逛逛這裏嗎？我們可以為您引路。”

阿蒂彌斯有些意動，只是這裏的家主似乎不在，他作為一個受了恩惠且借住的賓客，似乎不該亂走。

二號好像看出了他的顧慮，說道：“家主說過您可以自由行走，任意選擇，我們就是為您服務的，您不必客氣。”

阿蒂彌斯最終點頭同意。

跟着兩個小智能機，一步一步走過廊道，又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細細感受着手上與腳下的觸感，

——全是毛絨絨的毯子。

像是什麽動物的毛，十分柔軟，應該還摻雜了科技成果。阿蒂彌斯心裏估測着，故意在一節臺階重力踩了一下，只有極細微的悶聲傳來。

二號細細解說着：“地毯是一些動物身上最柔軟的毛制成的，加了一些減震減壓科技。”其實還有報警裝置，預防暫時失明的先生不小心摔在哪裏，可以及時報警救援。

只是這個行為有涉嫌監視控制的意味，二號便沒有說，一號也沒有補充說家主的好話。

它們都清楚的明白，做客與囚禁的區別。

來到一樓，二號引着阿蒂彌斯坐在沙發上，一號給阿蒂彌斯端來了水果和果汁。

“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麽，就随便挑了幾種水果，如果您有喜歡的請告訴我，我們這裏什麽都有！”一號興奮地誇下海口。

阿蒂彌斯随機拿起叉子吃了一塊，

果肉很小，無籽，味道很甜。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

他沒有吃過。

二號貼心解說：“您現在吃的是櫻桃，果核已經提前去除了。”

“您喜歡吃嗎？”一號問。

阿蒂彌斯禮貌回答：“很好吃。”

一號嘿嘿一笑：“您喜歡就好，家主也很喜歡吃。”

阿蒂彌斯已然習慣了兩個智能機械三句話不離家主，放下叉子，嘗了一口被二號推到眼前的果汁。

果汁酸酸甜甜的，酸度甜度都不過分，腸胃蠕動間，引得阿蒂彌斯想再吃些東西墊墊胃。

沒有聽說過的可視神經貼片、稀有的動物毛制成的地毯、近些年貴族間流行的水果……

聽着一號明晃晃吹捧家主，二號暗搓搓表示家主的存在。

阿蒂彌斯很好奇，這位家主到底是什麽樣子？

“還沒有問，這座莊園叫什麽名字？”

阿蒂彌斯從一號那裏得知這裏是一座莊園，并且占地極廣。

“月下莊園。”

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有誰走了過來。

阿蒂彌斯起身“看”去，

簡單的線條勾勒着來者的身形樣貌，黑白素描描出完美的身材。

唯一的印象：基因一定很高。

即使只有黑白兩色，即使只有線條表現，容貌依舊富有極致的攻擊性。

狹長的眼形直勾勾盯視着，薄唇輕啓：“這裏，是月下莊園。”

似冷泉滴落暖玉之中，

清，

冷，

淡，

又有着一絲撩撥的暖。

“日安，阿蒂彌斯。”

我的，

月下憐。

無人可見的精神力僅一個呼吸就鋪滿了城堡的內部，只餘留一個人的方寸之地

——給予其虛假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