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日常一之換藥

第19章 日常一之換藥

阿蒂彌斯入住的第15天。

晚飯後, 兩人同坐在地毯上，林澤小心地拆着阿蒂彌斯眼睛上的繃帶。

阿蒂彌斯當初眼睛被病毒感染破壞，雖然及時清洗治療, 但事後仍然需要換藥。

每隔15天, 眼睛需要換一次藥，林澤本意是想帶阿蒂彌斯去醫療室替換的。可一想到當初阿蒂彌斯的蝶翅被他親手摘除, 阿蒂彌斯顫抖着懇求留下翅膀的樣子。

林澤覺得醫療室那個地方不好, 于是果斷讓醫用機器人們帶了大號醫療箱過來。

阿蒂彌斯詢問：“需要回房間嗎？”

林澤說：“不需要, 哪裏都可以。”

于是，阿蒂彌斯乖乖地坐在墊子上, 略仰着臉, 銀發簡單束了個低尾。

好乖。

一整天都待在訓練場那裏，蓬勃的生命力撲面而來。

雖然換了家居服, 仍能感受到旺盛的活力與青春年少。

的确, 阿蒂彌斯今年才剛剛成年呢。

林澤半跪在阿蒂彌斯面前，襯衫袖子半挽, 久不見光的蒼白肌理顯出不健康的白皙色澤, 瘦長的雙手骨節分明，卻也顯得脆弱易折。

如果只看顯露的這些，無疑其主人是孱弱病态的。

可當那雙深淵金瞳輕掃過來時, 怎麽會有人将“弱”之一字牽強附會到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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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黃金豎瞳如今平靜淡然地盯着阿蒂彌斯，分毫不見淩人之感。

林澤的氣息淡淡圍繞在身邊，致使阿蒂彌斯過于敏銳的五感能清楚地感知, 林澤那平靜到低不可聞的心跳聲，緩緩慢慢才跳動一下。

阿蒂彌斯自己的心跳聲輕易蓋過, 像是能打穿耳膜。

他輕咬着牙，試圖緩解一些緊張感。

在那天突兀地請求且被允準之後, 他對林澤總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覺。

想要親近，卻又恐懼靠近，甚至有時候一個對面，阿蒂彌斯都有種心跳加速的慌亂感。

阿蒂彌斯想，他現在是被家主親自點頭允準的蟲了，面對長官的時候緊張，這很正常。

但在現在這個過于安靜的氛圍中，阿蒂彌斯只想說些什麽來掩飾他自己的不自在。

“我昨天聽新聞說，有一位高等閣下因故意傷害罪被判刑了。”

地獄話題的開頭，如果不是阿蒂彌斯現在仍然“認為”林澤是雌蟲，如果林澤的精神力不是頂級壓制，這句話真的很容易讓人想歪——

阿蒂彌斯，你是在試探和警告（高等閣下）林澤嗎？

林澤的表情和動作一成不變，“嗯”了一聲，表示他在聽。

完全沒有把阿蒂彌斯無意開啓的敗壞雄蟲好感的話題放心上。

“高等A級閣下竟然也會被問罪嗎？”

雖然新聞裏說得沒有很具體，只說一位高等A級閣下因蓄意傷害雌蟲并使其險些死亡，所以對這位閣下判處十年監禁，限制出行範圍，限制約會對像……等等一些亂七八糟的處罰。

後面阿蒂彌斯沒有注意聽，只對“高等級閣下竟然會被懲戒并且還報道了出來”這件事感到驚訝。

那可是雲上之星的高等閣下，即便真的故意殺害了一位雌蟲，結果最多也只是罰款了事，絕對不會攤開在明面上。

“法律之下，衆皆平等。”

林澤将繃帶仔細小心的一圈一圈拆下來，淡淡說道：“高等A級閣下犯罪，也要付出代價。”

阿蒂彌斯忍不住追問：“真的會懲處一位高等級閣下？”

“別睜眼，別激動，更別亂動。”林澤再次出聲告誡，讓他安靜。

拿出新的替換繃帶，林澤身形又近一分，更加細致小心地将醫用繃帶纏上阿蒂彌斯的眼睛，幾乎不聞呼吸聲。

阿蒂彌斯其實并不用再敷眼睛了，當時清洗劑已經及時清洗眼中殘留的病毒毒劑，繃帶蒙眼遮光一周，就可以拆下來，睜眼睛了。

但因為這次的受傷事件，林澤心有餘悸，只想将阿蒂彌斯打造成最強單兵——

即完美無缺的健康身體。

林澤不想讓阿蒂彌斯再次受傷，但他未來的軍團晉升注定伴随傷痛與流血。那就退而求其次，讓完美的基因與細胞吞噬一切污染與雜質。

［阿蒂彌斯以後不會再被劣質因子傷害］

劣質因子包括但不限于病毒因子、輻射因子、毒害因子等。

我不能阻止他的征途，只能力所能及的為他打造一身铠甲。

等你再次睜開那雙璀璨的銀色雙眸時，任何東西都無法再傷害它們，更不能傷害到你。

［造物］的權柄可以打造妄想的實物。

最後一圈繃帶纏繞完成，林澤打量了一會兒，擺手讓醫用機器人們把沒怎麽用到的醫療箱收了回去。

林澤姿态一松，坐在一旁，說：“明面的報道是監禁十年，以儆效尤。”

高等級閣下也該長點腦子了。

那實際的懲罰是什麽呢？

“實際是拔除精神力觸手，降為C等級閣下，囚禁三年，告知所有閣下處理後果及行刑視頻，希望其他閣下以引為戒，不要步其後塵。”

阿蒂彌斯心頭一跳，這次是真的被驚到了，“這麽嚴重？”

“雄蟲保護法庭沒有出面抗議，維護高等閣下的利益嗎？”

林澤坐在阿蒂彌斯旁邊，近在咫尺，卻又泾渭分明，似乎有一條銀河的線劃出，兩人的衣服分毫沒有觸碰的可能。

“有一位高等閣下親自下令動手，雄蟲保護法庭無權介入兩位高等閣下之間的紛争。”

雄蟲保護法庭規則其一，當涉及到兩位及兩位以上同等或高等閣下時，不得幹涉或介入閣下們的處理，只需聽從和服從結果。

犯罪閣下的确是擁有6條精神觸手的高等A級閣下，擁有衆多豁免權和免罪權。可對他進行判處的另一位神秘高等閣下，是雲上之星掌權的梅塔特隆閣下們默許允準的。

法庭只能裝聾作啞，遵從結果。

這是阿蒂彌斯第一次聽聞閣下被判罪用刑，雌蟲們皮糙肉厚抗造，雄蟲可是很脆弱的生物，一不小心就沒了。

拔除精神觸手這般直擊雄蟲要害的刑罰，即使犯罪的雄蟲閣下受住刑活了下來，後半生怕也是常住重症室了。

那位執刑閣下敢如此做，一定是權力滔天，甚至很可能比肩雲上之星一直推崇至極的納蒂維達德冕下。

否則雲上之星絕對不會犧牲一位高等閣下去讨好另一位高等閣下，即便另一位閣下能成為梅塔特隆閣下也不行。

阿蒂彌斯感慨一聲：“我活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聽聞有閣下被問罪用刑。”

這件事的影響遠不止一位閣下被問罪，是雲上之星在展示力量，這個時候誰敢真的以為雄蟲的地位出現了動搖，就準備成為被釘死在靶子上的展示物吧。

出頭的那個蠢貨一定會付出慘痛的代價，讓全世界的雌蟲震顫甚至恐懼。

“的确是第一例高等閣下被問罪，”林澤拿過小桌上的果汁放到阿蒂彌斯手裏，“不過，并不是第一例閣下受審。”

“三年前有一樁C級閣下審判案件，那位閣下因故意蒙騙雌蟲間接造成其死亡，判處28道鞭刑并終身監禁。”

阿蒂彌斯聽後咂舌，這位閣下的刑罰明面上比此次高等閣下的判處結果要重得多，但真要細究，兩者說不好誰比誰更慘。

阿蒂彌斯有種預感，這兩位閣下最終怕都是難逃一死。

“為什麽是28道鞭刑？”他有些好奇地問。

林澤：“那位C級閣下蒙騙一位雌蟲長達10年，以雌君一位吊着雌蟲賣命，為他在帝都争權奪利。那位雌蟲在生下一枚蟲蛋後，不幸被政敵暗殺，唯一的親子流落在外18年。”

“親子成年後找到雄父，想為自己的雌父求個雌君的死後名分，這也是那位雌蟲一生最大的心願。”

林澤的語氣有着漠然的冷和淡然的靜：“面對找過來的親子，C級閣下下令驅趕。”

明明對不起那位雌蟲，更加虧欠那位雌蟲唯一留下的孩子，第一次見面卻是下令将那個孩子丢出去，而第二次見面是施舍金錢命令其閉嘴。

那個孩子即便苦求到雲上之星，也沒有實現雌父一生所願。

所以，雲上之星便不要怨怪這個孩子後來殺盡閣下，致使高等閣下凋零，中等閣下斷層，低等閣下也是死的死瘋的瘋。

袒護之弊種下的惡因，終有一日，需要付出惡果的代價。

原著中的塞缪爾原名塞西爾，是自己給自己取得名字，寓意為失明者，不知是想說他的雌父，還是他自己。

在求見雄父不成後，便想盡辦法去求了雲上之星素來有慈愛之稱的梅塔特隆閣下，不求其他，只求能讓已逝雌父成為一生所愛的那位閣下的雌君之一，這是那位閣下曾經親口答應的，這不是故意為難。

梅塔特隆閣下答應了，但最後卻沒有做到。

那位C級閣下第二次見面親子，是命人把他綁去的，閣下開了十分優厚的條件讓那個孩子閉嘴，息事寧人。

那個孩子沉默良久，最後平靜地接受了條件。

原著中他離開了帝都，改名德蒙，成為了後來有名的交際花，輾轉流連在諸多閣下之間。閣下們因為“吃醋”互相“殘殺”，又因為沒有證據且始終有閣下作保，德蒙一直逍遙法外，直到——

遇到了原著男主羅明。

在得到了男主角的同情憐憫後，也許出于主角光環，也許出于自我欺騙，最終德蒙沒有殺死男主，故意讓另一位男主角柏利救出了羅明。而德蒙自己則唱着歌喝着酒，一頭撞向了黑洞旋渦，被深淵嚼碎，結束了他瘋狂而又悲涼的一生。

林澤會記住塞西爾，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在原著中，贊同阿蒂彌斯理念的人。

在原著中，阿蒂彌斯認為法律面前，即便是高貴如雄蟲閣下也應遵守法律，在觸犯法律的情形下，閣下可以擁有一定的豁免權，但不能完全不付出代價，更不能全部歸罪于雌蟲。

塞西爾暗中支持過阿蒂彌斯，但作用太小了。

原著中因為羅明這位納蒂維達德冕下的到來，致使雄蟲的地位迅速膨脹。閣下們遵從冕下的行為與意志，親近帝都貴族，蔑視一切法律法規，近乎到了唯我獨尊，不容任何蟲冒犯的地步。

幾乎個個眼高于頂，完全看不見被政客掏空圈養的雲上之星已經岌岌可危，新生代的小閣下也被灌輸“只需享受，無需付出”的歪理邪說。

所以，原著結局注定阿蒂彌斯不會達成所願，塞西爾也只有死路一條。

但現在，林澤來到了這裏，出于對塞西爾原著幫助阿蒂彌斯的那一絲善念，林澤把那位C級雄蟲送給了塞西爾處置。

林澤讨厭麻煩，但更厭惡抛棄親人辜負真心的垃圾，所以給了塞西爾親自動手執鞭刑的權力，并且許諾會讓這位C級閣下受到審判。

出乎林澤預料，塞西爾并沒有殺了那位雄蟲，反而真的只是打了28道鞭子，将蟲送了回來。

在真的對雄蟲進行審判和判刑後，就開始打聽起了林澤的身份與來歷，想知道究竟是誰在幫他。

林澤那時正好需要一個執行人，就把塞西爾空降到了監察部部長這個位子，專門負責監察政客官員以及處理一些特大雄蟲刑事案件。

塞西爾改名塞缪爾，領下了這件到處得罪人的苦差事。

*

回到為什麽對雄蟲用鞭刑28道這個話題。

林澤說：“那位雄蟲辜負10年真心付出，不聞不問雌蟲唯一親子18年，28道鞭刑算是一點小小的利息。”

這28道鞭子只是安撫塞西爾心中憤恨不平的利息，作為原著中可以看作反派的存在，林澤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對塞西爾可以說十分優待。

終歸有一份憐憫之意，所以林澤一開始并沒有下手提前扼殺危險，而是試探一二是否可消其心中戾氣。

林澤前世今生都沒有養過孩子，前世妹妹被他帶回去的時候也14了，表面一直很乖也很聽話。雖然一開始是裝的，甚至一心想過要弄死林澤，但後來妹妹是真的很好（但偶爾也讓林澤頭疼不已）。

林澤用前世的些許經驗，綜合得出一個處理結果，然後把人送到塞西爾面前。

塞西爾只要消氣了，以後安分一些，林澤可以當作沒這個人。

但如果塞西爾得隴望蜀，覺得他父親一條命就該讓整個雲上之星陪葬的話，林澤只能先下手為強，送塞西爾跟他父親團聚。

雲上之星有大用，蟲族世界裏雄蟲不能損失太多，否則極易造成大混亂，甚至走向亡族滅種的結局。

何況林澤一直在改造雲上之星，時常給閣下們敲敲打打。既給他們尊貴的底氣，又告誡他們要謹言慎行。

林澤不會讓人幹擾他的目标進度，任何人都不能。

阿蒂彌斯聽完林澤的解釋，有些好奇地問：“處理那位C級閣下的也是一位閣下？”

林澤意會到阿蒂彌斯的話外音是什麽，他說：“是，和處理這次事件的閣下是同一位閣下。”

阿蒂彌斯贊嘆一聲：“守身持正，剛正不阿，這位閣下真的很不一般。”

林澤渾不在意地說：“也許只是為達到目的的手段而已，‘持正’二字倒是未必。”

阿蒂彌斯似乎不太認同，他起身，搬着軟墊，找了個合适的地方，把軟墊一放，交叉腿坐下去，面對面看着林澤說：“我小時候聽學校的教授說過一個道理，說一個蟲做事看得是這件事造成的結果好壞，而不是看他為什麽做這件事。做好事就是做好事，難道因為想得一個好名聲去做某件事，就不算做好事了嗎？”

林澤笑了一聲：“你想說‘君子論跡不論心’？”

阿蒂彌斯的文學素養有的時候真的挺令人擔憂的。

阿蒂彌斯不懂就問：“什麽是‘君子’？”

他沒聽過。

林澤：“德才兼備，品德高尚，世間少有的存在。”

阿蒂彌斯：“那這位閣下不就算一位‘君子’嗎？”

林澤揉了揉額頭，無奈放棄這個話題，拿過一塊小點心，說：“張嘴。”

阿蒂彌斯聞言張嘴，“啊嗚”一聲，嘴裏被塞了一塊點心，裏面放了奶油和水果，很好吃。

林澤摩挲了兩秒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碰到了阿蒂彌斯唇瓣的食指，随後将一整盤點心放到阿蒂彌斯伸手可碰的地方。

“你的眼睛每隔15天需要換一次藥，醫用繃帶是完全防水防光的，不用刻意避光避水。”

阿蒂彌斯一口一個點心，邊吃邊點頭。

“身體有任何不舒服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任何’，明白嗎？”

最後一句隐含強勢的命令。

“知道，”阿蒂彌斯繼續點頭，加重語氣說：“任何事先通知林澤先生！”

林澤勾唇輕嘆一聲：“賣乖讨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