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吵架與生日(前世篇)

第27章 吵架與生日(前世篇)

當天, 寧諾被帶回了靜園關了禁閉,不準她出大門。

寧諾想問問林先生的傷勢,但第二天一天連人影都沒有見到。靜園裏的傭人打掃上菜聽吩咐倒是可以, 一問林先生在哪, 一個個就成了葫蘆,一個字都不往外蹦。

寧諾守株待兔了三天, 終于在這天晚上找到了機會。

這天已經臨近半夜12點了, 林澤帶着血腥味, 匆匆忙忙地回來,簡單擦洗了一下, 就給自己換下紗布。

纏得亂七八糟, 裹得明顯比從醫院回來那天的厚,他也不在意, 纏完就行。

“要麽出來, 要麽走。”

探頭探腦,畏畏縮縮的, 看着就讓人生氣。

藏在房間拐角處的寧諾默默上前, 兩只手背在身後,低着頭,小聲說:“林先生。”

林澤放到唇邊的杯子停住, 沒喝一口就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冷漠道:“有事?”

寧諾被他的動作吓得心重重一跳,愈加膽小不敢吭聲, 嗚嗚嗡嗡地:“我,我是想問問, 您……您的傷,怎麽樣了……”

林澤這時才擡頭看了她一眼, “如你所見,還沒死。”

寧諾背在身後的兩只手絞得死緊,聽聞這話後,頭低得更狠,“對不起……”

“我之後會去領罰的……”

寧諾低着頭,所以沒有看到林澤的額上青筋一凸,已然目露兇光,他冷嘲一聲:“我這靜園主人真是不用當了,什麽人都敢放我房間裏。”

寧諾聞言一急,慌忙解釋:“不是,是我偷偷進來的,不關他(她)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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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泥菩薩過河,你還想保誰?”

寧諾咬了咬嘴裏一側的軟肉,鼓足勇氣:“你懲罰我吧,都是我的錯,我都認。”

林澤冷嗤一聲:“罰你,怎麽罰?我再建個倉庫把你關裏面,還是送到已經被大火燒過那個倉庫?”

提到這裏,林澤心裏的邪火就一陣陣往出冒,說得話也愈加尖利刺耳:“你究竟是有多蠢,竟然會覺得我會栽在那樣的垃圾手裏?不僅信了,還一意孤行地跑進去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很勇敢啊?”

別人都不敢,別人都不去,只有你聰明地去闖去拼!

“我怎麽能罰你呢,我應該誇你啊!”

寧諾乖乖聽訓,始終沒有反駁,低聲說:“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知錯?你真的知錯嗎?”

林澤一針見血地問:“你敢說若有下一次你不會亂來嗎?”

寧諾:“我下次一定考慮清楚……”

“避而不談,你用這種話術糊弄我,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寧諾着急又委屈:“我,我真的知錯了,是我這次沖動了,連累您了,我下次……”

“你覺得你還會有下次嗎?”

林澤每聽她說一句話,感覺自己的血壓就得往上頂一頂,他面無表情說着冷話:“你從到靜園了那一刻起,就不必再出去了。”

就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待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寧諾瞪大了眼睛,“你要把我關在這裏?!”

她胡亂猜測着:“為什麽?因為我私自行動?還是因為我害你受傷?”

林澤沒有回答,只說:“出去。”

寧諾今天過來,可以說低三下四,任君處置。她性子倔,骨頭硬,一個字都不敢亂說,就怕哪個字惹到人生氣。

不論這人說什麽難聽得話,她一句沒有反駁過,一直順着,只想讓這人消氣,只想讓這人好好養養傷。

可這人沒張口就砸桌子,張口就要處置靜園的人,随後一句比一句難聽,怎麽戳心窩子怎麽來!

寧諾忽然覺得很沒意思,伸頭一刀,縮頭一腳,我爛命一條為什麽要受這個氣?!

“是,您說得都對!我蠢我賤我沒腦子,您多厲害,隐身一個月,穩坐釣魚臺,看我們這些小醜跳來跳去,您看得開心嗎?”

寧諾脾氣上來,什麽都顧不上了,只想怎麽痛快怎麽來。

“哦,應該是不開心的,為了我一條賤命,折騰了一身傷,您氣壞了吧?”

“可怎麽辦?我就是這麽沒腦子的一個蠢貨,別人下個套我就急忙把脖子伸進去了。我不像您,您心有城府,您高高在上,那你管我做什麽!”

越說到後面寧諾的情緒越激動,聲音愈加尖銳:“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麽關系!!?”

“所以,怪我多管閑事,是嗎?”

林澤怒到極致,反而更加平靜,他同寧諾對視,如同針尖對麥芒,兩人一時誰都沒有相讓。

“是!”寧諾大聲喊:“我讓你去救我了嗎?你憑什麽去救我!?”

我稀罕你去救我嗎?

我不稀罕!!

“你林先生一個神隐就能一個月不見蹤跡,外面鬧翻天都不見一點消息,周圍也權當沒有你這個人!我能怎麽想,我該怎麽做!”

我沒有渠道,我沒有能力,我只能用我的方法去探知真相!

“我能爬出倉庫是我命不該絕,我爬不出是我命該如此!”

寧諾哭着,吼着,瘋狂大喊着:“我過來認錯,想看看你傷得怎麽樣,你不稀罕就直接讓我滾,憑什麽說我一大堆還罵我蠢!”

她紅着眼眶,嘴裏不饒人:“一回來就冷着個臉還掐我下巴,我欠你的嗎!你擺個死人臉給誰看啊,一點好顏色都不給……”

就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她惡狠狠說道:”我告訴你,你想關着我,沒門!我過幾天就越獄跑出去,我讓你這一輩子都找不着我!”

“啪”得重重一聲,這丫頭摔門離去。

徒留林澤看着這一幕,氣得後槽牙都險些咬斷了。

*

兩天後。

“林哥,你說你跟個小丫頭置什麽氣,她今年才多大啊,不值得跟她生氣。”

靜園這裏的事,林澤身邊的幾個人都聽說了,勸了一圈,沒一個人好使,只能請還傷着的林誠出來勸勸。

“我生氣?”林澤似笑非笑地說,“她那副知錯不改,下次還敢的态度,我不過說了她幾句,她就又是跟我瞪眼睛,又是摔我門的,現在還跟我鬧絕食。我敢生氣!?”

不生氣嗎?不生氣的話,王曉就說了一句“不伺候那死丫頭,給她扔去刑堂兩天就老實了”,然後人被踹了一腳,還得了一道罰,現在還趴在床上嚎呢。

林哥你這一副噴火暴龍的模樣,着實是瞎子都得繞道走。

林誠也是一臉為難,他哪會哄人,更何況對象還是林澤。可只剩他一個了,他再哄不好,周圍人也不好過。

林誠再次嘗試開口:“這,阿寧估計也是一時沒想明白,再等等,估計就想開了。”

林澤冷笑低罵了一聲:“想開?那丫頭前天晚上回房間後,一天一夜沒出來,飯一口沒動!再等等,就等着給她送醫院吧!”

沒良心的小東西,就知道跟我對着幹,白養着她了!

這不是挺關心的嗎,幹嘛非要置氣呢?

林誠沒忍住說:“林哥,早知現在這樣,阿寧前面來跟你低頭的時候,你接過臺階就下呗,搞成現在這樣,你不還得操心?”

“你少馬後炮事後諸葛,我憑什麽接過臺階就要下!是她自作主張私自行動,不給她知道厲害後果,這次是我僥幸及時到了,若是有下次呢?”

林澤每每回憶起倉庫爆炸的那一刻,心都在抖。

沒有人會相信這位金沙說一不二的林先生竟然也會恐懼。

他怕,他很怕,他十分害怕沒有及時趕到,更害怕到了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諾諾喪生。

沒有人知道林澤看見倉庫起火的那一刻,他的腿軟了一下,大腦空白一瞬,身體不受控制地僵停一秒。更沒有人知道在背諾諾出來的時候,他的心跳有多快,将諾諾護在懷裏的時候,他的手有多抖!

爆炸過後,看着諾諾完好無損,看着諾諾完好無缺,他高興得甚至想哭,但又憤怒後怕地想打一頓這不省心的丫頭。

你怎麽能如此不愛惜你自己?

你怎麽能同母親一樣也要抛棄我?

林澤将連日來的擔憂郁氣以及那股邪火都傾洩在了諾諾身上,他知道自己應該克制,可是一想到那個場景,他就只想發火。

第一次感性壓倒理性,他将後怕恐懼化作憤怒的刀鋒,刺向了不知該怎麽對待的諾諾。

一陣沉默後,林澤掐了掐太陽穴。

“……你去看看她,你帶她有半年了,也算親近,勸她吃點東西。”

林誠這下是真的被震驚到了,林哥這是低頭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林哥無緣無故低頭,以前或主動或被動林澤低頭的那些人,如今都在白骨林那挂着呢。

林誠忍不住在想:那個阿寧有這麽重要嗎?

得到了林澤的指示,林誠很快去敲了寧諾的門。

寧諾聽到林誠的名字,安靜了兩秒讓人進來了。

剛進門坐下,寧諾就問:“阿誠叔,你怎麽臉色這麽白,你受傷了?”

倉庫爆炸那天受傷最重的是林澤,也是唯一受傷的那個,林誠的傷是林澤遷怒他的保護不力,得到的懲罰。

比上次重些,在醫院住了兩三天臉色還是白。

但這頓罰,林誠是認的。的确是他想當然輕視了阿寧,他見林哥把人放自己身邊後就沒在過問過,心裏也就逐漸不把阿寧當一回事了,這才導致今天的局面。可以說林哥受傷,他得負一半的責任。

見阿寧面露擔心,林誠不在意地笑了笑:“沒什麽大事,倒是你,怎麽聽說你打算餓死自己?”

寧諾繞着手指,不看林誠,低頭否認:“沒有,就是沒什麽胃口,不太想吃。”

林誠不在意寧諾編的瞎話,他說:“我大概知道這幾天的事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是真心實意想幫林哥,才奮不顧身去救人。”

“可是阿寧,你要知道,林哥他不是一般人,如果有一天真的不幸出事,我們能找到屍骨就是萬幸了。”

林先生何等人物,若是真的陷落敵手,要麽他傷筋動骨自己遍體鱗傷地逃出來,要麽就是一堆白骨。

救人?

救不出來的,也救不了。

“阿寧,金沙這裏的生存法則,你是知道的。林哥也早就說過,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随我們自己發揮,有能力的可以上位為王,意見不統一那就各自為政。”

死後哪管洪水滔天,林先生自認俗人一個,人死如燈滅,何必再操心後事。

林誠知道寧諾想反駁,提前堵住了她想說得話,“不要在金沙這裏講可能性,這裏只有活着或者死了,不要用‘可能’‘萬一’這樣的詞去自欺欺人。”

“阿寧,你也應該能感覺到,所以現在有恃無恐,敢去捋老虎虎須。”

林誠說着掏了根煙出來,轉了幾秒煙,又收了起來。

“林哥很在乎你,也很關心你,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消耗他所剩無幾的情感,去試探他的底線在哪裏。”

“林哥他,他走到現在很難,遠遠比你想象的還要難……”

那一身傷痕只能證明林澤明面上經歷的刀光劍影,卻不能說明他曾經經歷的一切,尤其是背地裏的一些殺人不見血的肮髒事。

齊家那個老東西心眼跟手段髒得不是一星半點,更何況齊家就是個養蠱的魔窟,林誠身為局外人尚且幾次死裏逃生,林哥卻是局內人,還是一路爬上來的“齊家人”,他經歷得事……

林誠呼出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你就當阿誠叔帶你這半年的要的報酬,去跟林哥低頭認個錯,說些軟話,不要再犟了。”

“……是他不願意跟我好好說話,我之前去了,他讓我滾。”寧諾委委屈屈地紅了眼睛告狀。

林誠心中驚訝,林哥讓阿寧滾?話趕話沒過腦子說得嗎?

雖然現在林哥好像需要個借口,但他那副嘴硬的模樣,兩人在吵起來就真的不好收場了。

他琢磨了一下,決定得想個招讓林哥下了這個臺階。

什麽由頭合适呢,林誠開始搗鼓手機,查查日歷看看有什麽節日近的,畢竟大過節的嘛。

結果一查,上一個最近的一個節日是中元節,剛過沒幾天。

林誠:……

寧諾在旁邊看林誠搗鼓了半天,結果把自己氣黑了臉,猶豫地說:“阿誠叔,我有個主意,也許能行。”

林誠示意寧諾繼續。

*

“今天是她生日?”林澤微微蹙眉,有些懷疑:“你是怎麽知道的?”

林誠一拍大腿,說:“我今天出門看過日歷就覺得今天好像是什麽日子,見到阿寧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今天是阿寧生日啊!”

林澤仍然半信半疑:“訓練營裏可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生日。”

13號那時閑聊問過諾諾,諾諾回答說不知道,因為生她的那個女人根本就沒有記她出生的日子。

而林澤,林澤也不知道妹妹是具體哪一天離開的,他甚至連爸媽的生日和忌日都不知道,只在查其他事時,順勢查到了爸媽結婚的日子,将那天當作兩人的忌日。

爸媽真正的生日和忌日,林澤未必查不到,但他一旦查了,雁過留痕,別人就很可能知道林澤的來路,那麽想殺了他的和想讨好他的,就會像螞蟻一樣蜂擁而上去挖那個糖塊。

與其如此,不如就這樣吧,林澤就是一個六親不認的冷血畜生,屠了家族,改了姓氏,讓那些人瞎猜去吧。

至于諾諾的生日,林澤同樣在調查底細時順帶查過,但諾諾是接生婆接生的,而那個接生婆早死了,生她的那個女人又不記日子。

那諾諾又是怎麽知道自己生日的?

“阿寧自己哪一天生得,她肯定也不知道啊,但是人家可以自己挑一天啊。”

林誠笑着說:“阿寧被你派人送到醫院調養身體,後來養得差不多了就送去訓練營學自保能力。”

“阿寧是個知道感恩的丫頭,私下裏就跟我說過一次,說要把被救那天的日子當作出生的日子。”

林誠一臉煞有介事的欣慰模樣,“你看看這孩子性子多好,多記恩。”

“真的假的?”林澤語氣緩和不少,“真是她自己許得生日?”

“當然是真的啊,林哥我能騙你嗎?”林誠拍胸脯保證,保真。

“那,她有說要什麽嗎?”

生日好像需要送生日禮物?他是不是得準備些什麽?

林澤的思緒開始跑偏。

林誠小心窺着林澤的神色,試探地問:“嗐,那孩子心眼實,什麽都沒說要。這不是我想着一年一次的生日嘛,林哥要不你露一手,親手燒兩個菜,我去買個蛋糕回來,咱們一起熱鬧熱鬧?”

倒是也行……

“等等,我為什麽要給那小白眼狼做飯,她不是打算絕食抗議我嗎?”

林澤又想起這茬事了,當即翻臉,“她不是拗着性子要跟我犟嗎?我為什麽要管她?!”

不願意吃飯就餓着!小沒良心的就知道跟我對着幹,連句好話都不會說,哥都不會叫。對着林誠倒是能“阿誠叔”“阿誠叔”的叫得歡,對我就一副油鹽不進的“林先生”“林先生”。

給那小丫頭做飯?

餓着吧!

“這聊得好好的,怎麽又翻臉。”

林誠跟着林澤也好歹十幾年了,對于林澤的一些脾氣也算有點把握。

對于一些親近相信的人,林澤就會有些別扭,不願意好好說話,更不願意軟軟态度,就頂着那副面無表情冷血冷心的樣子,好像十分的盛氣淩人。

但實際……

“人家好不容易第一次過生日,林哥你一個大男人,說一不二的林先生,不能這麽小氣啊。”

林澤迅速找到重點,他略有不滿:“第一次過生日?你之前不是聽說過她的生日,你沒給她過?”

林誠:……不是我說,林哥你這個耳朵到底是怎麽長得,重點是這個嗎?

快刀斬亂麻,一個謊言需要無數謊言來填,林誠實在頭疼編故事,他直接說:“反正我話給你帶到了,給不給人家過,怎麽給人家過,林哥你自己拿主意,我不摻合了。”

這糟心事着實不能往身上攬,鬼知道林哥會不會一個興起再問些有的沒的,他編不下去了,他想跑。

“先等等。”

林澤去櫃子裏拿出一個盒子,遞到林誠面前。

林誠打開盒子一瞧,瞪大了眼睛,裏面是一塊帝王綠玉觀音,品相極好!

“林哥,這次出去,我沒見你去拍賣會啊?”

林誠私下裏喜歡玉器和賭石,家裏擺着不少玉擺件。他拿出玉觀音,細細摩挲賞鑒,這塊玉非一般的玉器店出品,而且吊繩上有經文佛咒珠,像是開過光的。

“半年前意外得了一塊玉,加工成品外加放在寺廟開光,上個月才拿回來。打算等這次國外回來就給你的,耽誤到今天。”林澤示意他戴上試試。

林誠當即把玉觀音挂在脖子上,嘴上問道:“林哥你不是一向不信神拜佛嗎?怎麽還多加了一道程序,把玉送去廟裏供着了。”

林澤心裏想着事,語氣随意散漫:“我不信是一回事,求神保佑又是另一回事,再說這不是給你的東西嗎?你信不就行了。”

林誠美滋滋地繼續把玩着玉觀音,“林哥你這是為那小丫頭賄賂我呢吧?你放心好了,從今以後阿寧就是我親妹子,絕對不會讓她吃虧的!”

林澤嫌棄地讓林誠快滾,“滾滾滾,要你操心。”

“啧啧啧,卸磨殺驢啊!過河差橋啊!”林誠一邊走一邊故意啧啧。

林澤沒理他,繼續想諾諾的事。

現在是下午三點,天黑大概在七點,也就是說還有四個小時可以吃晚飯。

諾諾快兩天沒吃東西了,可以多做幾道小菜,清淡一點,再加兩道湯。

燒幾道菜不需要太長時間,湯最多一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就是蛋糕有點麻煩,他從來沒做過。

對于蛋糕,林澤本意是買一個回來,買最大的、最貴的、最甜的。但是後來又一想,他做得是家常菜,買了個觀賞大蛋糕回來,諾諾一看那就是買的蛋糕,會不會以為這一頓飯就是買得或者廚師做得?

畢竟,林先生看着不像能下廚的人。

林澤決定自己做一個蛋糕,他燒菜味道還可以,做蛋糕應該也不難,不就烤個面包加個奶油嗎,能有多難?

菜都是他燒得,也不差個蛋糕。

最重要的是這是諾諾第一次過生日,他得重視一點,一頓都是他親手做得,多好!

……

……

……

晚上,看着從頭到尾擺了至少二十個盤子的寧諾愣了愣,小聲問:“今天有很多人要來嗎?”

好多菜哦,而且都是葷素搭配,好營養均衡哦。

“不是。”

寧諾:……所以這真的是我們兩個吃啊?你到底是對我的胃口有什麽誤解,還是你一個人能吃二十幾個菜啊?

寧諾的心裏碎碎念,口中卻沒有再說話,只時不時小心瞅林澤一眼。

一片安靜中,連動筷子咀嚼的聲音都幾近于無。

氛圍很尴尬,兩人各自默默夾自己眼前的吃,林澤見諾諾有一戳沒一戳地小小少少地夾菜挑米,她心中裝着事,吃也吃不多。

寧諾一見林澤放筷子,自己也緊跟着放下。

林澤輕咳一聲,起了個話題:“我聽阿誠說,你今天生日?”

寧諾默默點頭,兩手握緊,“嗯”了一聲。

林澤把唯一被罩住的蓋子拿開,裏面是一個大概6英寸的蛋糕,奶油上得層次不齊,水果倒是放得很足,都快溢出來了,蠟燭插得也挺好,一個還沒點着的“18”插.在那裏。

這蛋糕一看就知道是手工做得,不是外面買得。

林澤給蛋糕點着了蠟燭,說:“生日快樂。”

寧諾眼中出現了一層水光,咬着下唇,帶着鼻音,重重“嗯”了一聲。

她沒有想到這人竟然會親手給她做蛋糕,他還有傷,還有那麽多事要忙,卻專門費功夫花時間給她準備一個蛋糕。

寧諾覺得自己很混蛋,仗着這人對她的好,她就不知收斂,得寸進尺!

視線模糊,眼前出現一只蒼白的手,好像同之前見過的一樣骨瘦又細弱。

“擦擦眼淚,好好過生日,哭什麽……”

她吸吸鼻子,接過紙巾,乖乖“哦”了一聲,胡亂擦着眼淚。

那人安靜地等她緩一會,又說:“許個願吧。”

寧諾擡眸盯着這人,“許願……許願能成真嗎?”

這人好像被問倒了,他說:“我沒有生日,我也不知道。不過,反正是免費許願,也許就實現了呢。”

他的話中含有安慰和鼓勵,态度也足以稱得上溫柔,寧諾聽話地小聲許願:“那我能不叫林先生嗎?我見阿誠叔叫你林哥,我能不能跟着叫?”

林澤:……這個輩分到底是從哪裏論的……

林澤身邊親近的人,都不叫林先生,林哥、老板、老大、boss……什麽都有,林先生是外面的人才這麽叫。

林澤輕聲說:“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

說出口就不靈了。

小丫頭紅眼兔子一樣,又呆又愣地“啊”了一聲,問“那怎麽辦?”

林澤揉了揉她的腦袋,“這個願望不用許願。”

“叫哥,或者哥哥。”

寧諾嗫嚅着小小聲叫了一聲:“哥哥……”

林澤稍微用點力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用些許的疼痛來讓她知道這不是做夢。

“嗯,我聽到了。”

諾諾,妹妹,我聽到了。

眼睛裏還一片水潤,卻已經笑了起來。

又可憐又可愛,

又可愛又可憐。

好像心願達成,又好像得到的太多太好,諾諾的情緒突然崩潰。

“我覺得你說得不對,他們說得都不對……”

她舊事重提,滿臉委屈和不服氣,即便流淚哭泣,也倔強地始終不肯順從認同:“如果再有下一次,我還是會去。”

林澤有意略過這個話題,寧諾應該接過臺階當作無事發生,大家你好我好,可是她就是不願意随波逐流,就是不想聽之任之。

“哥哥,你很重要,起碼比我重要。在這裏像我這樣的,一抓一大把,沒命死在這裏的,一樣很多。”

“你不一樣,哥哥,你不一樣。”

寧諾胡言亂語,亂七八糟的說着,偏偏字字句句皆發自肺腑:“你有能力,心有溝壑,你可以改變這個糟糕又殘忍的地方,你讓它開始變好,讓人開始知道人不只是牲口,可以有人樣。”

“我佩服你,我覺得你特別厲害,所以你不能死,你要活得好好的,活得久久的。死我一個沒關系,甚至金沙都死完都沒關系。”

“但你不可以死,你要長命百歲,你要平安喜樂,只有你可以給這裏帶來希望。”

寧諾其實從第一次見林澤就覺得他不一樣,他好像在發光。不是皮膚白得發光,不是容貌亮眼得發光,而是他有一種內斂卻又張狂外放的氣質在發光。

後來從林澤制定的一系列規定,寧諾窺得冰山一角。

不低頭,不服輸,不認輸,韌性地猶如寒山石澗中獨自生長的松柏,試圖支撐一方天地,庇護寸許生靈。

那道經典的電車難題,如果拿給寧諾來做,她會先問裏面有哥哥嗎。

如果沒有,那就同她無關;如果有,那麽哥哥在那邊,她就保護那邊,而另一邊不論是5人、50人、500人、5000人甚至50000人,她都不會猶豫遲疑一秒,會把電車開過去。

在她心裏林澤的重要程度遠超所有人,犧牲所有人都可以,包括她自己。

林澤輕嘆一聲:“傻。”

他得所作所為,無人理解,無人認同,全都認為他是在進行死亡倒計時,只等着樹倒猢狲散的那一天。

可這個小丫頭,只見過他一面還被吓了一頓的小丫頭,竟然覺得他做一件有希望的事。

真的有希望嗎……

我不知道……

但總要有自欺欺人的“希望”才能繼續走下去啊。

林澤的眼睛淺浮着幾縷碎冰一樣的笑意,恍惚之間,浸沒于口鼻之間的水好像稍稍降了些許。

只他自己所能見的身邊,無數惡鬼骷髅緊貼扒身,沼澤深淵侵蝕靈魂身體。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次漲潮,更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将林澤徹底淹沒,将他溺死于這灘死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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