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倒計時

第34章 倒計時

阿蒂彌斯入住的第49天。

晚飯剛剛結束, 阿蒂彌斯便迫不及待地把林澤拉到一邊給他展示自己拍到的成果。

“林澤,你喜歡的月下蓮出枝了!”

因為這三天的大雨,阿蒂彌斯便休息了三天(其實主要是擔心林澤), 直到今天才再次回歸訓練場, 并加大訓練難度。

傍晚回來的時候,阿蒂彌斯同之前一般路過西面, 不經意間的一眼, 發現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水池裏竟然有一截花枝冒了出來!

阿蒂彌斯驚訝非常, 立刻多角度拍照,他知道林澤很是喜愛這池中名為月下蓮的花, 只想讓林澤品嘗花種發芽的喜悅。

林澤點着智腦環, 一一滑動着圖片。

圖片中月下蓮的枝莖十分細弱軟綿,顏色是淺淡的白, 看着病歪歪的, 不像是生機勃勃剛剛破土的幼苗,更像是身患重病也許某天就嘎嘣的絕症患者。

阿蒂彌斯趴伏在林澤的身邊, 仰頭看着林澤, 語氣難掩高興:“長勢很好,也許很快你就可以看到開花了!”

看着好像有今天沒明日的花枝,林澤沒有發表意見, 反而說道:“你不是說不喜歡月下蓮嗎?”

難養且嬌氣。

林澤仍然記得阿蒂彌斯那天的評語,也記得阿蒂彌斯對月下蓮的觀感一般且略有不喜。

阿蒂彌斯當即反駁,“我沒有!”

“我只是覺得所有花都差不多。”他小聲地嘀咕道。

但這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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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澤你很喜歡月下蓮,現在它破殼長枝了, 你覺得開心嗎?”

林澤垂眸看着半直着身體仰頭等待答案的人,輕聲說:“開心。”

“沒有想到它竟然真的會發芽。”

阿蒂彌斯重新趴回了林澤大腿邊, 說:“種子只要破殼就都會發芽的,它的長勢很快,可能很快你就可以看到月下蓮開花了,你不是從來沒有見過嗎?我們到時候可以一起去看。”

阿蒂彌斯對未來設想的場景很滿意,止不住地說:“我記得你說過有雪能更好的促進月下蓮開花,到時候也許能看到雪景下的月下蓮。”

如果見不到呢?

林澤沒有問出這個掃興的可能,他說:“也許到時候真的會開花。”

林澤差點忘記了,阿蒂彌斯不會住這裏太久,今天已經是第49天了,日程已經過半……

不,應該說已經不剩幾天了。

阿蒂彌斯興奮地暢想他們以後一同的種種場景,想将林澤一同拉入那溫馨又歡快的泡沫中。

笨拙又純情,試圖用一顆誠摯的真心去撫慰心上人的不安。

林澤全程聽着阿蒂彌斯種種“他們”的未來,挑着阿蒂彌斯的銀發編着細發辮。

聆聽未來,一同幻想未來,卻清楚地知道,那個未來不會來。

*

大雨已停,林澤重新回去了自己的房間,與以往不同的是,阿蒂彌斯會定時在上午九點問候林澤。

林澤的智腦環如果不能在十分鐘內回複阿蒂彌斯,那麽三分鐘後,林澤就會收獲一只從訓練樓奮力奔跑回城堡內,呼吸急促心跳劇烈的銀發蟲族。

因為某一次處理文件而耽誤回複的林澤如是想:不能放置一根筋直球,否則容易造成誤會(比如房間門會無辜被換)。

秋天的溫度總是越來越冷,雨水也時斷時續。

再有雨時,林澤拒絕了阿蒂彌斯的請求,沒有再同他共處一室。

林澤的理由是他終會一個人經歷夜晚和下雨,阿蒂彌斯不可能時時都在。

無懈可擊的理由讓阿蒂彌斯很是沮喪,無法反駁,但那幾天他會待在城堡中,無聲陪在林澤身邊。

林澤有時會覺得自己真的很奇怪,拒絕阿蒂彌斯的好意,卻又默認他的保護。

明明時間進入倒計時,林澤想抽身離開,應該冷心冷情、冷臉冷語、堅決地劃清暧昧不清的界限。

結果卻是,心腸剛硬起一分,阿蒂彌斯就撒潑打滾滾過一圈,将楚河漢界模糊。

就這樣吧,林澤想,就這樣吧。

終歸到最後什麽都不會剩下,

終歸阿蒂彌斯什麽也不會記得,

就這樣吧……

林澤将花精靈送過來的紅玫瑰插.到了銀發之中。

豔色芬芳。

***

阿蒂彌斯入住的第70天。

“看!”

阿蒂彌斯神神秘秘捧着一物,近到身前才張開了手。

手中呈現一朵玉粉色的重瓣花,通體玉透,似玉似冰,淺淺粉色花瓣層層疊疊作六角花冠樣,結構奇特,層次分明,香氣馥郁,如此嬌柔妩媚。

“是山茶花,粉色的十八學士,”林澤輕易就辨別了花種,“阿蒂彌斯很幸運。”

月下莊園的花期是不定的,取決于花朵和花精靈們想什麽時候開花。

山茶花們雖說并不完全順從花期,但深秋将盡,阿蒂彌斯卻能取得一朵開花的山茶花,還是最為嬌貴難得的十八學士。

林澤點了點花中間的精靈,心道:我一年尚不能得見幾次十八學士開花,阿蒂彌斯住在這才多久,一個兩個卻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緊趕着送到人家手裏去。

月下莊園的花也是存在花期,會枯萎的。花枯萎後,花精靈會抱着花重新成為花種,待精神力蘊養足夠後會再次發芽生長。

所以月下莊園的花某種意義上是固定不變的,但各自認為理解不同,重新生長的花究竟是否是之前的花,這個林澤也不清楚。

[“山茶花啊,斷頭花啊。”]

另一個人格手支在林澤肩膀上,還是那副病痨的鬼樣子,慢悠悠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

林澤的好心情跌入谷底,如果可以,他真的永遠不想見到“他”。

看見“他”便意味着……

“不過幾天不見,你修身養性的氣量小了啊。”

他看着林澤手中被精神力崩解的花,啧啧一聲:[“還好沒人了,不然在他面前……你怕是要好好解釋為什麽突然碾滅這朵山茶了。”]

阿蒂彌斯已然離開,去整理洗漱準備吃晚飯了。

他拍了拍林澤的肩膀,[“倒計時結束,林澤,你的美夢該醒了。”]

*

“林澤,”阿蒂彌斯問,“你有心事?”

餐桌旁的林澤放下了筷子,“沒有。”

阿蒂彌斯看了看幾乎沒動的晚餐,心知林澤沒有說實話。

一頓沉悶的晚餐快速結束,阿蒂彌斯還沒有想到用什麽方法哄林澤開心一點,林澤先開口說有事要商量。

阿蒂彌斯懷揣着疑惑和緊張的心情,跟林澤進入了他的房間。

進門的第一感覺是冷。

同阿蒂彌斯房間中搭配的簡單暖色調風格不同,林澤的房間布置呈簡單和冷。

放眼望去,整體呈灰色、黑色和白色,連腳下踩着的地板都是黑色的木地板,而不是褐色的原色木。

不知是不是錯覺,阿蒂彌斯聞到了一縷淺淡幽微的味道,應該是林澤喜歡的香水味,這幾天他總能似有似無聞到一些。

坐在黑白色的沙發上,等了好一會兒林澤都沒有說話,阿蒂彌斯試探着問:“林澤,你今天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明明晚飯前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之間失魂落魄的。

林澤擡眸,盯了阿蒂彌斯很久,他說:“阿蒂彌斯,你覺得我偏心嗎?”

話題很突兀,阿蒂彌斯一時沒有理解林澤的意思。

林澤繼續說道:“對林諾和林誠,你覺得我偏心嗎?”

阿蒂彌斯想了想,問:“要說實話嗎?”

林澤既然問了,肯定就想得到實話回答。

阿蒂彌斯說:“偏心。”

林澤對自己過往的經歷描述不多,願意透露的一些事情中,林諾占比很大,林誠時有時無。

對于林諾,阿蒂彌斯的印象是林澤很喜歡妹妹,很保護妹妹。但對于林誠,阿蒂彌斯只知道他應該跟在林澤身邊很久,林澤似乎很信任他。

兩相對比,十分明顯。

林澤好像并不意外阿蒂彌斯的答案,但阿蒂彌斯還沒有說完。

阿蒂彌斯說:“這很正常啊。”

“我們的心髒生來就是長偏的,一視同仁和平等對待即便是歷史中的聖者都不能做到,如果有蟲這般要求你,那一定是他腦子有問題。”

所謂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要知道手心肉多手背肉少,握成拳時更是将手心牢牢護着,一碗水端平的可能是不存在的。

“那個叫林誠的家夥刻薄地以此為借口攻擊過你,是嗎?”

這個問題其實并不用問,阿蒂彌斯也知道答案。

阿蒂彌斯這樣說:“不論那個不知感恩的家夥說過和做過什麽,都是錯誤的。”

“林澤,你是擁有自由和自我意志的存在,對于某些事或者某些物處理偏頗是正常且平常的。”

你不是代碼編寫的固定程序,不可能做到絕對指令“平等對待”。

“他能生活富足,地位崇高,我不否認他的能力,但是如果不是跟在你的身邊,他能處在什麽位置?又能生活多久?”

毫無疑問,林誠是跟在林澤身邊吃飽喝足了,才能有閑心去計較什麽偏心區別對待這樣腦殘的問題。

“如果我有幸跟在你的身邊,我的确會羨慕甚至嫉妒林諾的存在。”

我會想為什麽我陪伴你多年卻不如一個“弱小無能”的後來者;

我會想我哪裏不如他(蟲族沒有女性);

我會想……

“但——”

不論我怎麽想,我都不會将罪責禁锢在你的身上,去損耗你的心血,去折磨你的意志。

就像是被你鐘愛不已的月下蓮,我瘋狂嫉妒甚至怨恨,但我不會去傷害你喜愛的存在,更不會去傷害你。

“我只會更加努力地去完善自己,去吸引你的視線和注意力,我會告訴自己我要成為林澤眼裏的第一位,我要把同我争第一的存在踩下去。”

“而不是借由自欺欺人的借口,去傷害你,傷害與我而言最特別最重要的存在。”

林誠經歷了什麽,阿蒂彌斯并不在乎,他只在乎林澤是否受了委屈,是否傷心難過。

林誠是個什麽東西呢?于阿蒂彌斯而言,他甚至不如林澤衣服上的一顆紐扣。

像是歷史重演,主次卻颠倒了個,阿蒂彌斯虛虛攏在林澤的雙手上,他用溫和的聲線,緩緩地說:“對于要傷害自己的東西,不要去思考他們說得任何話,一個字都別信。”

他們要傷害你,自然是以讓你痛苦為目的,既然是這樣,那麽他們說得話和做的事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林澤,你也只是芸芸衆生中的一位,沒有義務也不需要為他們的痛苦負責。”

阿蒂彌斯為什麽會來到月下莊園?

因為曾經救過的一位蟲族暗中算計他。

阿蒂彌斯難道不難過?不怨恨嗎?

當然會!

可是,很快這件事就被抛諸腦後,因為阿蒂彌斯知道為了向上爬的蟲并不在乎謀害的是誰,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阿蒂彌斯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頭,只會對自己說是自己失于防範,大意輕信,他會謹記這次教訓,絕不再犯。

但不會自我苛責,自我內耗,不會如同嬌弱又喜歡鑽牛角尖的閣下們,認為被辜負了真心,自我懷疑是否是自身的問題。

要阿蒂彌斯說,閣下們就是……

手掌下感受的肌膚溫度低涼,雖然無法辨別對面蟲的健康狀态,但想來臉色是不太好看的。

阿蒂彌斯心中第一次認同雄蟲保護法庭那些盲目瘋狗的話:這的确是那些無恥暴徒的錯!

“阿蒂彌斯,如果……”仿若海妖低語,溫涼的聲線充滿蠱惑的磁性,“如果說我被你安慰到了,想給你一個獎勵,你想要什麽?”

阿蒂彌斯這一剎忘記了呼吸,下一瞬他幹巴巴地說:“……我并不是想尋求獎勵……”

林澤貌似可惜地唔了一聲,似乎覺得剛剛說得話不妥,想收回去。

阿蒂彌斯緊急改口說:“如果……是,什麽……都可以嗎?”

林澤壓了壓笑意,說:“是的,什麽都可以。”

阿蒂彌斯的視線固定在了林澤微勾的唇角上,視線中的唇瓣,形狀極好,唇珠誘蟲,看着輕薄玉潤。

像晚飯的那一道魚生,晶瑩剔透,味道鮮美。

阿蒂彌斯的喉嚨上下滾動一圈。

如果真的可以,他想要……

也許是阿蒂彌斯呆愣的時間太久,覆住林澤雙手的掌心被撓了撓,好像在催促他的決定。

阿蒂彌斯将舌頭咬斷了半截,成功用疼痛和血腥味拉回了理智。

他将嘴裏的血咽了下去,清了清嗓子,讓聲音能清晰的發出,“我想得到您的一個笑。”

聽到答案的林澤臉上有着了意外和疑惑,似乎他也在不解為什麽阿蒂彌斯會要這樣的獎勵。

阿蒂彌斯說:“您的笑意對我而言就是最珍貴的獎勵。”

阿蒂彌斯不知道怎麽幫助林澤擺脫噩夢,甚至連安慰都顯得如此無用。

如果林澤能多笑一笑,是不是就代表着他的心情好了一分,安全感又多了一分……

林澤這下沒有再壓着笑意,眼尾勾起,眼中盛滿璀璨的星河,毫不吝啬地展現豔麗的俊美。

朦朦胧胧的五官一下子被吹來了薄霧,無聲無息間用來覆眼的繃帶消散,眼睫顫動幾秒,眼睛瞬間瞪大。

阿蒂彌斯看見了這極致攻擊性的樣貌,聞到了清雅的花香。

林澤沒有絲毫意外,笑意不減,笑容明亮溫暖,他說:“阿蒂彌斯,謝謝。”

異變突起!

精神觸手毫秒間将來不及防備的阿蒂彌斯圍了個嚴嚴實實,不過一分鐘,無數白色像蠶絲一樣的絲線,将阿蒂彌斯包裹成了繭狀物。

蟲族的繭化期,顧名思義就是在蟲族18歲這一年,随機挑中某個月進行化繭,等待3天(D級)、7天(C級)、15天(B級)、30天(A級)後,破繭而出,完成完全變态發育,确定最終等級基因。

所以繭化期又被稱為蛻變期,破繭期。

林澤的話題當然是故意提起的,目的是分散阿蒂彌斯的注意力,以及完備最後的[巢穴]。

蟲族繭化期基本和必要的需求是足夠的營養,不同于雄蟲的因為身份的免費供養,雌蟲的繭化期需要進入特定的機構,或者購買相關的營養倉,財大氣粗的家族甚至可以自行構建特定的地方作完全變态發育的巢。

理論上供養的營養液成分越多越足,破繭後的基因等級就越高。

但後來理論被推翻了。

前文就提到過,蟲族物資匮乏,多數吃喝連同藥物大都取自異獸身上,而異獸身上遍布病毒與輻射,蟲族接觸越多,瘋得越快,死得越快。

所以,由軍團出頭,軍工科技定下标準,出産統一标準的營養倉,以此來保證多數雌蟲的繭化期安全。

畢竟如今的蟲族,軍雌數量衆多,出生于低中等的一些蟲族,溫飽尚不能滿足,更何況是獲得知識。那麽保證多數雌蟲的安全,也是保證軍團未的來輸送數量。

而林澤搭建的巢,完全有安全無害的精神力構成,可以最大限度供養和支持阿蒂彌斯的發育。

至于這個話題,林澤自然也摻有一點私心,他的确想知道阿蒂彌斯會偏心他,還是站在公正那邊。

林澤伸手撫了撫這顆白色的大繭,纏繞的白線似乎在好奇為什麽還有一個“活物”在動,想盡職盡責地纏上來。

林澤退後兩步,白絲撲了個空,只能莫名其妙地又回到了繭中。

林澤最後看了一眼大白繭,心中許下祝願:阿蒂彌斯,我期待着你的破繭。

阿蒂彌斯進入繭化期後,林澤不适合再待在房間裏了,這段時間他會在一樓休息,防止打擾到阿蒂彌斯。

至于為什麽選擇自己的房間作為阿蒂彌斯繭化的地點,因為這裏他的精神力最為習慣,待的最久,自己長住的窩巢穴是更适應一些的。

林澤轉身離開,沒有看到後邊有一條觸手彎曲扭動着逐漸接近他的身後,在他握上把手的一瞬間,兜頭吞下了他。

林澤甚至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黑,身體一麻,便失去了反應。

房間裏的那顆繭不知道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慢慢順從着精神觸手伸出數百條絲線,将林澤也纏了起來。

不一會兒,兩顆大繭出現在了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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