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36、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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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府發生的事, 自然瞞不過永寧侯的眼睛。聽聞徐子淵守了柳韶光一夜,出門時脖子似乎還在淌血,永寧侯忍不住冷哼一聲, “出息。哄人都不會哄。”

也挺意外柳韶光的反應,怎麽看,徐子淵都是個絕佳的金龜婿,模樣生得俊, 對柳韶光也絕對稱的上是一心一意,就差掏心掏肺了。

結果柳韶光竟然還是不買賬!

永寧侯着實好奇了,鄙視徐子淵不會哄人開心的同時,也難免嘀咕一聲,這柳家小姑娘的心, 莫非真的是精鐵做的不成?

涼城守住了,胡人和羌人都無法再作亂, 永寧侯雖然因羌人兵臨城下的恥辱而震怒,但戰事已平,這口惡氣也就散了, 又樂呵呵地決定再開一次慶功宴。

柳韶光委實不想再見到徐子淵, 見涼城安定下來,便撺掇着柳煥和永寧侯道別, 想先回江南好好靜靜。

誰料永寧侯還不樂意放人,“你們二人可是在守城上立下大功的, 怎麽能不吃慶功宴就走?”

徐子淵的眼神一直沒從柳韶光身上離開過,盯得柳韶光心中蹭蹭冒火, 恨不得再給他另一邊脖子也來一口。

柳煥見勢不對, 稍微側了側身, 擋住了徐子淵的視線。這一切都盡入永寧侯眼底, 永寧侯當即偏頭揶揄了徐子淵一眼,滿臉都寫着“你真沒用”四個大字。

晚上的慶功宴,柳煥實在推辭不過,只能在柳韶光失望的眼神下點頭應了。

北疆軍上回就和柳煥混熟了,這次又有柳韶光和柳煥幫忙守城,和他們并肩作戰的情分在,更是見了他們二人便雙眼發光,一擁而上就要攬着他們去喝酒。

柳煥臉色都變了,想要伸手護住柳韶光,卻因來的人太多,只恨自己沒有長出八只手,眼看着其中一人的手就要搭在柳韶光肩膀上了,柳煥當即驚得臉都白了。這時,忽而從旁邊探出一只宛若白玉一般,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按住對方手腕,略微一轉,又擋下了旁邊兩個人伸過來的手。

等到幾人驚訝看去,對上的就是徐子淵冷冽的眼神。

柳韶光稍稍往後退了幾步,順利躲出了衆人的包圍圈,趁着徐子淵還在前頭擋着,趕緊開溜。

卻不料剛從這邊順利溜號,轉頭就被永寧侯的貼身護衛請進帥帳,說是侯爺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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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韶光當即眉頭一皺,猜不透永寧侯叫她過去到底所為何事。

進了營帳,裏面竟然只有永寧侯一人。

柳韶光心下一驚,便聽永寧侯淡淡笑道:“柳家的小姑娘,膽量确實不錯,怪不得那傻小子認準了你。”

柳韶光冷不丁被永寧侯戳穿了身份,霍然擡頭,正好對上永寧侯意味不明的目光,一時間也無法看出永寧侯的真實情緒,先拱手認錯,“欺瞞侯爺,是民女的不是。不過女兒家名聲要緊,出門在外,男裝示人,更為方便。”

“本侯可沒看出你多在乎自己的名聲。”永寧侯忽而一笑,又冷了臉,“你可知,女子之身進軍營,可是大罪?”

柳韶光毫不避讓,直直對上永寧侯的目光,正色道:“北疆軍以血肉之軀守護一方百姓安寧,我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同樣敢拿命護住涼城。以此來看,我并不覺得我沒資格進軍營。”

“果然好膽色!”永寧侯看向柳韶光的目光中已然帶了幾分欣賞,點頭道,“行事果斷,明事理,心懷大義,又不失小節,雖然出身低了些,倒也能當得起侯府宗婦身份。”

柳韶光一聽這話,眼神便沉了沉,試探地問永寧侯,“您就不反對?”

“我有什麽好反對的?”永寧侯嗤笑一聲,“左右是那小子的私事,他要娶誰,随他去便是。娶錯了人,頭疼的也是他,關我何事?”

這可真不像是親爹能說出來的話。

柳韶光上輩子還會心疼徐子淵爹不疼娘不愛,現在卻眉頭都沒動一下,只淡淡道:“侯爺好心胸。”

徐子淵正好在此時掀了帳篷門簾進來,仔細打量了柳韶光一番,才将目光移到永寧侯身上。

永寧侯都被這逆子給氣笑了,“怎麽,怕我吃了你的心上人不成?”

徐子淵抿唇,而後緩緩跪下,背脊挺得筆直,定定地看着永寧侯,“我想娶阿韶為妻,請爹回京後便向柳家下聘。”

“哼,現在想起你還有個爹了?”永寧侯随手抄了個杯子就往徐子淵身上砸去,“天底下怕是沒哪個爹像我一樣,兒子要成親了,當爹的還不知道。我要是不把柳姑娘叫過來,你是不是還打算請了聖旨後再告訴我啊?”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好,眼裏都沒有父母了是不是?”

徐子淵低頭不語,永寧侯見狀,心中怒火更甚,起身圍着椅子轉了幾圈,抄了茶壺準備往徐子淵身上扔,遲疑了一下又放了下去,氣得直喘粗氣,指着徐子淵的手指都在顫抖,“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爹嗎?”

徐子淵猛地擡頭,對上永寧侯怒氣沖天的雙眼,“我不說,爹不也知道了嗎?”

一旁的柳韶光忍不住擡手撫了撫額,徐子淵這張嘴,真是沒救了。這時候頂什麽嘴啊?除了火上澆油外還有什麽作用?

果不其然,永寧侯這回再也不遲疑了,雙手抄起還有半壺熱水的茶壺,砰的一聲砸在徐子淵面前,“你這是在指責我監視你?”

徐子淵垂眼,“不敢。只是爹都知道了,我說不說也無妨。”

柳韶光閉上眼,已經不敢再看永寧侯會氣成什麽樣了。徐子淵這無意識地氣人的本事,這世上怕是沒人比得過。

上輩子深受其害的柳韶光十分能體會永寧侯現在的感受。

見永寧侯似乎已經快要氣得失去理智了,柳韶光生怕自己這條池魚被殃及,淡定地向永寧侯請辭,“侯爺既然還有要事,那民女就先行告退了。”

永寧侯原本還想留下柳韶光的,後來轉念一想,他确實有要事,揍逆子這等要事,也确實不好讓柳韶光瞧見,只能黑着臉揮了揮手,同意柳韶光離開。

柳韶光一見永寧侯那表情就知道徐子淵要糟,離開營帳的時候,眉毛都快飛到腦袋後面去了。揍兒子好啊,揍兒子妙啊,永寧侯還可以再繼續多揍幾頓這個逆子!

柳煥被衆多将士圍着脫不開身,勉強分神關注着營帳這邊的情況。見柳韶光眉飛色舞地出來,柳煥心裏便松了口氣,瞧這模樣,應當是沒受委屈。

又哪裏知道柳韶光這是因為徐子淵要挨打了才開心不已呢。

其實上輩子,永寧侯對柳韶光的态度一直不錯。只可惜永寧侯上輩子身受重傷,纏綿病榻,整日靠湯藥吊着一口氣,哪裏還能顧得上吳氏作不作妖?

這輩子倒也不錯,至少永寧侯的命保住了。

過了兩天,柳韶光又去向永寧侯辭行,這一回,永寧侯十分痛快地答應了,只在柳韶光轉身要離開時,突然開口道,“我家那個傻東西,人倔,嘴笨,又不愛說話,小時候我一度以為他是個啞巴。但他一根筋,認定的人和事絕不會變。他既然認定了你,就不會辜負你。我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麽好父親,他母親更是……夫妻一體,日後,他就只有你了。”

柳韶光微微皺眉,不明白永寧侯為何突然說這樣的話,面上卻笑道:“侯爺這般關心世子,若是世子知道了,想來會很是開懷吧。”

永寧侯看了看柳韶光,眼中浮現一抹欣慰,轉而又變成冷漠,哼了一聲才道:“我有什麽好關心他的?天底下只有兒子孝順老子的,可沒有老子哄着兒子的道理!”

柳韶光眼中便帶了笑意,心下也生出諸多好奇,瞧着永寧侯這樣,也不像是對徐子淵毫無感情的模樣,又何必對徐子淵從小到大都那麽苛責呢?

永寧侯卻已經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要回江南就趕緊收拾東西,他派一隊精兵護送他們回家。

于是,柳韶光和柳煥南下回家,永寧侯和徐子淵北上回京複命,雙方同行了一段路,最終還是到了分別之時。

柳韶光怒火未消,看都不看身邊的徐子淵一眼,轉身就走。徐子淵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想起了自己大多數時候說的話只會讓柳韶光更加生氣,又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靜靜地目送着柳韶光離開,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才慢慢收回目光。

柳韶光一路輕車簡裝,半個月就到了江南,算算日子,徐子淵一行估摸着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柳福貴等人見了他們回來有多驚喜自是不必多提,江氏回過神來後就要訓柳韶光,“平日裏還是我太慣着你了,竟不知道你能如此膽大,說走就走,要是在路上有個好歹,你叫娘怎麽活?”

柳福貴也沉了臉,又有趙姨娘撺掇生事,拿了帕子掩唇笑道:“哪家姑娘膽子有大小姐這般大?一言不發就留書出走,知道的心裏明白大小姐這是擔心大少爺,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小姐這是想去會情郎呢!當時,永寧侯世子可是……”

“來人,把趙姨娘壓下去,掌嘴!”

趙姨娘的話還未說完,柳煥已經沉下臉來,絲毫不顧及柳老夫人的臉面,擡高了聲音斥道:“還愣着幹什麽?壓下去!”

“大少爺好大的威風!”趙姨娘還是第一回被柳煥這麽不客氣地對待,當即抱着柳玉蓮就開始抹眼淚,“姨娘也算半個主子,玉蓮怎麽說也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大少爺便是不認我這個姨娘,也該叫我一聲表姨,這麽些年處下來,竟是半點情面都不講。日後,這府裏哪還有我們娘兒倆的活路啊!”

柳福貴面露不忍,柳煥見狀,眼神更冷,“換做別家,姨娘敢空口白牙污了家裏姑娘的清白,早就被發賣出去了!我就是太講情面,才讓你膽肥到張嘴就敢胡說八道!掌嘴!”

底下的下人哪敢輕易動手啊?看看柳煥,又看看臉色已經發黑的柳老太太,只恨不得自己能隐了身形,不讓主子們注意到自己。

江氏柳眉倒豎,一拍桌子怒喝道:“都是死人嗎?大少爺說張嘴,就給我打!”

柳老夫人氣得直捶桌,“你…你們這是要打我的臉啊!”

“娘說的是哪兒的話,一個妾室罷了,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哪裏就能代表您的臉了?她既然不修口德,也該挨罰!”

“好啊,你這是要逼死我啊!福貴,你這個娶了媳婦就忘了娘的東西!就這麽看着你媳婦欺負你娘嗎?”

柳福貴見妻子和親娘又開始針鋒相對,只覺得自己比苦瓜還苦,瞪了柳煥一眼,心說這小子沒事裹什麽亂呢?又給了江氏一個求饒的眼神,而後對着柳老太太笑道:“哪能呢?不過就是一點口角罷了,我們可都是再孝順不過的了。”

說罷,柳福貴又瘋狂給江氏和柳煥使眼色,示意他們說點軟和話哄哄老太太。

柳煥忽而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擋在江氏面前,語氣溫柔,卻叫柳福貴無話可說,“爹,您心疼娘,我也心疼我娘啊。”

江氏看着兒子挺拔的背影,當即便落下淚來。

她忍了婆母這麽多年,以為要忍一輩子了,卻不成想,她的兒子會站出來擋在她面前,坦然說出心疼母親的話來。

柳煥趁着柳福貴愣神的片刻,厲聲吩咐呆住了的仆人,“掌嘴!”

他的氣勢太盛,在府上又素來有威嚴,那仆人吃他一吓,當即想也不想,啪啪便是幾巴掌甩在趙姨娘臉上。

柳玉蓮幾乎将手中的帕子撕爛,強忍着淚水,狠狠瞪向柳煥,“大哥可滿意了?”

“她若是再管不住嘴,下回怕是要掉幾顆牙。”柳煥冷冷地看了柳玉蓮一眼,這一眼宛若千年玄冰,柳玉蓮心中的不甘怨恨都被吓了回去,不敢再和柳煥對視,倉促低了頭去。

屋內一片寂靜,只聽得啪啪的耳光聲。

約摸響了二十來下,柳煥這才擡手示意仆人停下,給江氏和柳韶光使了個眼色,對着柳福貴和柳老夫人淡淡道:“既如此,我們便先告退了。”

江氏進了房門便忍不住抹眼淚,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道:“這麽多年你祖母一直護着趙姨娘,我都習慣了,多忍幾年也無妨。你何必因拿玩意兒動怒,反而惹得你爹不快。”

柳煥靜靜看了江氏半晌,忽而伸手将她護在懷裏,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柔聲道:“兒子大了,哪能一直讓娘受委屈?”

江氏更是淚落如雨。

柳韶光同樣眼泛淚光,外甥肖舅,她的長洲,性情更像柳煥一些,有擔當,善表達,極會心疼人,也會像柳煥一樣,努力護住重視的人。

應下徐子淵的逼婚,唯一讓柳韶光欣慰的,便是她能再見到她的長洲。

柳煥等江氏哭夠了,才低聲将徐子淵求親的事同江氏說了,溫聲向她解釋,“眼下趙氏嘴裏不幹不淨,等到他日媒人登門,這話不知會傳成什麽樣。我今日發作了她一場,其他人自然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該爛在肚子裏。免得娘和韶兒再聽些閑話怄氣。”

柳韶光心下又是一暖,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努力對着柳煥露出了個最為明媚的笑容,“大哥未免太過小看我了,我才不會因為那些閑言碎語動怒呢!”

“一勞永逸解決掉這些煩心事還不好?”柳煥含笑摸了摸柳韶光的頭,“都快要嫁人了,好歹穩重些。大哥再給你尋摸些名貴珍品來做嫁妝,等到京中傳來好消息,你便是整個江南最風光的新娘子!”

柳韶光眼中還帶着淚光,臉上已然是一片明豔的笑意。

然而,最先傳來的,不是賜婚的聖旨,而是永寧侯路上遇襲重傷的消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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