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54、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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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永寧侯現在病恹恹的, 但別院發生的事,大多都瞞不過他。徐子淵親自給柳韶光洗腳這事兒,終究還是讓永寧侯知道了。

當時永寧侯的神情, 簡直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回過神來後直接叫人單獨請了徐子淵過來,也不說話,麻溜地蹬掉長襪,指着地上已經打好的水示意徐子淵, “喏,水我已經叫人打好放過來了,省去你自己端的功夫。現在開始給老子洗腳吧!”

徐子淵微微一愣,永寧侯就不可以了,“怎麽, 可以給妻子洗,我這個親爹就不配享受了是不是?也就是我心寬, 叫你娘知道了,看她不把侯府鬧個天翻地覆!”

徐子淵無奈,畢竟是親爹, 洗個腳也沒什麽, 看着永寧侯即便努力提起精神來卻還是透着疲憊虛弱的臉色,徐子淵沉默了一瞬, 随即便蹲下來,伸手去握永寧侯的腳。不料永寧侯就跟被燙着了似的, 迅速将腳塞進被窩裏,粗聲粗氣道:“算了, 老子不耐煩你伺候, 你這沒出息的, 趕緊滾去陪你的心肝吧!”

“爹這一生, 就沒有碰到讓你心動過的人嗎?”

永寧侯一怔,小崽子好像很久沒叫他爹了,張嘴都是父親二字,眼下突然叫爹,倒叫永寧侯心裏生出一絲莫名的滋味。

反應過來徐子淵說了什麽後,永寧侯也沒動氣,而是翻了個白眼,冷冷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當誰都跟你一樣,頭生反骨,越過父母直接找陛下賜婚?”

徐子淵不置可否,忽而開口道:“您和孫院判的關系挺好的。”

永寧侯汗毛都豎起來了,立即趕人,“病人和大夫的關系能不好嗎?趕緊滾吧,別在我面前戳着。”

徐子淵深深地看了永寧侯一眼,看得永寧侯心下直發虛,而後便吹胡子瞪眼,“行了,該看的都看了,老子暫時還死不了。你帶着柳氏早些回府,柳家不是還有個小兒子進了國子監念書?今天算是三朝回門的日子,柳家遠在江南,你也沒法帶着柳氏去,回府後叫人請了柳家小弟來府上小住幾天,也讓你那心肝兒見見娘家人。”

徐子淵微微意動,真心實意地向永寧侯拱手道:“多謝爹提點。”

确實是他疏忽了。

永寧侯又翻了個白眼,只覺得這兒子真是白養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就跟趕蒼蠅似的,“走吧走吧,沒你在我跟前杵着,我還能多活幾個月。”

徐子淵聞言,眼神又是一暗,抿了抿嘴轉身離開了永寧侯的院子,直接叫來徐管事,“爹的傷勢,孫院判怎麽說?”

徐管家面露遲疑,徐子淵眸色一冷,“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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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管家當即苦了臉,“這……侯爺不,是老侯爺壓着,不讓小的告訴您啊!”

“你只管說。”

徐子淵眉頭緊鎖,方才永寧侯話裏透出的意思,可不是什麽好兆頭。以他的脾氣,要說也是說能多活幾年,現在張嘴就是多活幾個月,怕是傷勢并不大好。

徐管家心裏也是想告訴徐子淵的,不說別的,好歹能緩和一下父子關系,也叫侯爺不留下那麽多遺憾。

是以徐管家不過遲疑了片刻,便果斷将永寧侯賣了個幹淨,長嘆口氣,面色悲戚,“孫院判說,侯爺最多可能也就半年了。”

徐子淵垂在身側的手驀地握緊,神情愈發冷冽,“可還有其他辦法?”

“沒了。”徐管家想着和永寧侯這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忍不住老淚縱橫,“侯爺性子倔,非要我們瞞着您。孫院判和張太醫也被他威逼利誘,不許跟您說實話。世子,別看侯爺平日對您惡言惡語,其實他心裏是惦記您的!”

悲傷之下,徐管家又用上了慣常對徐子淵的稱呼。

徐子淵也不在意這些小事,靜靜聽着徐管家說着永寧侯私底下對他有關心。

另一頭,徐子淵被永寧侯請走,柳韶光頗覺無聊,帶着秋月慢悠悠地在別院裏溜達,卻不知不覺地朝着永寧侯的院子的方向走去。

還未到永寧侯的院子,柳韶光遠遠瞧見了徐子淵清隽的身影,再定睛一看,背對着她站在徐子淵面前正在和他說些什麽的人,應該是徐管家。柳韶光忍不住揚了揚眉,正好對上徐子淵看過來的目光。

二人視線相對,眼中都下意識地流淌出一絲笑意,徐子淵冷冽的眉眼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柳韶光也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待柳韶光走到徐管家身後,就聽到他略有些激動的嗓音,“當初您和大少爺一同落水,最傷心的人是侯爺。他明明在你們兩個人身邊安排了那麽多的護衛,那些護衛,還都是老奴一個一個仔仔細細挑選出來的,可是意外還是說來就來。天意難違,侯爺也十分痛心啊!後來,侯爺雖然待您頗為冷淡,但您不知道的是,從那以後,您身邊,十二個時辰都有暗衛不眨眼地保護着您啊!”

“就算侯爺做了那麽多事,他對夫君的冷待就不存在了嗎?”

柳韶光聽了一會兒,實在沒忍住,張嘴就把徐管家的話給堵了回去。

徐管家冷不丁被柳韶光吓一跳,扭頭一看,對上的就是柳韶光冰冷又怒意洶洶的雙眼。

柳韶光很是氣憤,一個兩個的,盡逮着嘴笨老實人欺負是吧?

“你現在說侯爺暗地裏有多關心夫君,當年的夫君知道嗎?他還那麽小,就要承擔來自親生父母的怨恨,背負着害死長兄的罪名,他當時才多大?這麽對待一個小孩子,現在卻跟他說,還是有人關心你的,只是是在暗中關心,沒讓你知道而已。怎麽,暗中的關心,就能讓當年的傷害不存在嗎?除非時光倒流,否則,小時候的徐子淵經歷的那些痛苦,誰都沒資格抹滅,現在的徐子淵也不行!”

徐管家都被柳韶光這一番話給說傻了,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反駁,只能躊躇道:“這…這…侯爺到底是世子的親生父親,總歸是盼着世子好的。”

說罷,徐管家的眼神在徐子淵和柳韶光身上一一劃過,最後落在徐子淵身上,認真地看着徐子淵的眼睛,“世子如願以償娶到心愛之人,侯爺嘴上不說,心裏其實特別高興。你們大婚那天,侯爺等你們拜完堂後,回了院子高興地喝了兩盅酒。”

徐子淵上前牽住柳韶光,握緊她的手以示安撫。柳韶光卻還是不大高興的樣子,“是啊,可高興了,第二天喝媳婦茶的時候還在婆母面前拱火呢。”

要不是永寧侯拱火,吳氏也不至于當場就鬧起來,給了徐子淵好大一個沒臉。

徐子淵嘴角翹起的弧度越來越大,徐管家本來心裏還着急呢,見徐子淵這幅心情明顯大好的模樣,神情便是一頓,忽而就沒了繼續為永寧侯辯解的心思。

世子夫妻同心,想來侯爺知道了,心裏只有歡喜的。

不過徐管家畢竟伺候了永寧侯幾十年,大半輩子主仆,還是不忍永寧侯帶着這麽多誤會離開,踟蹰良久,最終眼一閉心一橫,咬牙對徐子淵說:“若是您不信,就在別院多住幾天,總會有知道真相的那天的。”

柳韶光冷笑一聲,剛要開口,徐子淵卻忽而暗中捏了捏她的掌心。柳韶光神情一頓,心下雖然疑惑,到了嘴邊的諷刺還是轉成了,“那我和夫君就好好等着。若是真像你說的那樣,夫君心裏也有個安慰,好歹那些年他也并不是爹不疼娘的小可憐。”

徐管家長松口氣,彎腰笑道:“那是自然,侯爺心中,對世子可是極為重視的。”

柳韶光心說那可真是太重視了,重視得整個京城都知道徐子淵不受父母待見,放眼全京城,這都是獨一份的遭遇。

徐子淵的神情無悲無喜,他早就過了需要父母關愛的年紀,或者說,他也确實是吳氏口中的小怪物,小時候旁人對他的不喜,他都沒放在心上,沒有什麽能讓他的情緒産生波動。便是被徐子敬推下水的那一刻,徐子淵心中都沒有什麽害怕的情緒,相反還能保持冷靜,撲騰着雙臂,眼神還在不斷掃着周圍有沒有可以抱着的工具。對于一個孩子而言,确實非常不可思議。

說句白眼狼的話,對現在的徐子淵而言,柳韶光的分量絕對是第一重的。

就像柳韶光說的,有的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的。當年沒有得到的東西,現在已經不在乎了,再說有不有,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徐管家憂心忡忡地退下了。倒是永寧侯見徐子淵還賴在別院不走,又是一陣嫌棄,使喚着徐子淵幹這幹那,又是添飯又是夾菜的,折騰得徐子淵沒吃幾口飯,他倒是吃了滿滿三大碗。

柳韶光:……

這真的是徐管家嘴裏那個愛護徐子淵卻口難開的永寧侯?

這不使喚人還挺熟練的嘛。

徐管家看得直嘆氣,又暗暗決定:一定要讓世子把心中的芥蒂給去了!

或許是上天也聽到了徐管家的心聲,四天後,在永寧侯越來越喜歡挑徐子淵刺的時候,這天夜裏,徐管家忽然前來找徐子淵和柳韶光,示意他們跟着他走,神神秘秘的模樣,仿佛是要去挖寶藏一般。

柳韶光當即挑眉,正想開口揶揄徐管家幾句,卻被徐子淵用眼神制止了。柳韶光頓時默契地閉上了嘴,同徐子淵并肩而行,跟在徐管家身後。

要不怎麽說徐子淵厲害呢,這個天色,他竟然絲毫不受影響,甚至還能提醒徐管家一句,“左邊走兩步半。”

柳韶光驚訝地擡頭,徐子淵這是知道徐管家要把他們帶去哪裏?

徐管家一門心思帶路,一時間倒忽視了這個問題。等到他找到假山中的機關,用力一按,印象中的暗道便呈現在他眼前。

柳韶光驚訝得瞳孔都放大了,別院裏竟然還有暗道?她上輩子怎麽不知道?

再結合徐子淵方才篤定的話語,柳韶光幾乎可以肯定,上輩子徐子淵絕對進過這個暗道。

柳韶光滿心都是好奇,徐管家卻不再領路,示意他們進暗道,自己則步履匆匆,“老奴該去照顧侯爺了。”

柳韶光擡頭看了一眼徐子淵,徐子淵嘴角微微上揚,半摟着柳韶光,小心翼翼地護着她進了暗道。

這條暗道并不算長,正好通向永寧侯的院子,柳韶光能清晰地聽到上頭永寧侯咳嗽的聲音。徐子淵更厲害,護着柳韶光再按下右上角的那塊凸出來的死石塊,就叫一個約摸能容納兩個人小圓洞通道出現在他們面前,二人順着通往上走,眼前一片亮光時,已然出現在永寧侯隔壁的廂房中,正好可以透過薄薄的窗紗看到屋內永寧侯的情景。

不知等了多久,柳韶光忽而聽見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的聲音,頓時來了精神,擡眼努力透過窗紗往裏看去,就見一人戴着鬥篷,步履從容,即便看不清楚臉,渾身的氣勢都叫人心生畏懼,一雙涼薄的眼淡淡掃過永寧侯,清涼的嗓音不知是冷漠還是嘆惋,“你又何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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