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73、073
73、073
柳韶光眼觀鼻鼻觀心, 全當自己是個瞎子,沒看到過景元帝對蕭淑慧的關注。
不過景元帝本就是宴會中最至高無上的存在,旁人雖然不敢直視龍顏, 但餘光肯定會關注景元帝的一舉一動。
像這種微妙的眼神變化,不敢擡頭直面龍顏的人很容易忽略,但整場宴會又不止柳韶光膽子大的。更別提,除了些膽子賊大的憨貨, 還有些可以光明正大看着景元帝的人。
比如,柳韶光身邊的太後。
又比如,在太後坐下首的皇後。
柳韶光明顯察覺到皇後多往蕭淑慧的方向看了兩眼。至于周太後,在她那雙略顯涼薄的眼神中,幾乎所有人的心思都無處遁逃。
柳韶光遠遠看了徐子淵一眼, 心下頓時就安寧了許多,下意識地伸手撫了撫腹部。
太後眼神微動, 偏頭吩咐身側的宮女,“給永寧侯夫人盛碗熱乎的乳鴿湯,天涼, 別凍着了。不然的話, 子淵可該心疼了。”
言談之間,毫不掩飾對徐子淵的親近。
這等重要的場合, 再蠢笨的人也不會笨到哪裏去,太後的态度這麽鮮明, 女眷這邊自然是順着太後的話捧柳韶光,一個個甭管心裏怎麽想, 面上都樂呵呵地打趣柳韶光, “那可不, 永寧侯寵妻的消息, 都傳遍整個京城了。夫人要是凍着了,永寧侯怕是得把太醫綁在侯府,夫人沒好就不放人。”
這話一落,便引起一陣大笑,其他人見太後面上也泛起了笑意,更是心下一定,接連附和,“那是自然,不是醫術精湛的太醫,永寧侯還不綁呢!”
唯有一人面露不悅,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狠狠瞪了柳韶光一眼。
柳韶光詫異地揚眉,瞧着這姑娘也算是眼熟,想來是上輩子見過的,不過一孕傻三年,柳韶光這還沒生呢,記性就開始不太好了。仔細想了一陣兒,柳韶光才從記憶旮沓裏将這姑娘給扒拉出來:這不就是左都禦史家的千金,上輩子江永懷的妻子嗎?
真不是柳韶光忘性大,而是就算是在上輩子,江永懷和這位姑娘的命數都不算太長。柳韶光也不過見了她兩面,而後左都禦史锒铛入獄,江永懷也丢了性命,這姑娘也沒了消息。柳韶光上輩子最後一次見這姑娘也就是江永懷成親頭一個月,後來還過了十多年呢,真不怨柳韶光記性差。
話說,這姑娘叫什麽名字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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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韶光是真想不起來了。
倒是突然想到上次蕭淑慧來侯府找她時,曾經提過,這姑娘和吳怡關系不錯,還因徐子淵突然娶妻之事為吳怡打抱不平。
這倒是能解釋,這姑娘為何會給她白眼了。只是,這種場合還這麽随心所欲,左都禦史家這位千金,大抵也只能下嫁了。
怪不得上輩子挑中了江永懷。
宮宴上待字閨中的姑娘也不少,大多精心打扮,含羞帶怯,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沖着景元帝去的。
景元帝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少年帝王,又生得面如冠玉,俊眼修眉,又因手握衆人生殺大權,舉手投足間都是凜凜威嚴。
正是一個帝王最意氣風發的年華。
宴會上至少有一半的少女偷偷向景元帝送去秋波。蕭淑慧算是打扮得最素淨的一個,她身上有種奇異的特質,什麽事到了她手裏都能變得不疾不徐,有條不紊,從內而外透出的沉靜,似乎連帶着她周身的氣息都變得沉靜了不少,叫人一眼望去,便覺得放松心安。
這樣的特質,在肅穆的宮宴中尤為引人注目,畢竟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緊張,唯有蕭淑慧,不管她的心情如何,舉手投足間透出來的閑适恬淡,就足以讓人矚目。
坐的高的好處之一,下面的小動作小表情都盡收眼底。
柳韶光甚至還察覺到了周太後看向皇後的富含深意的目光。
暗潮洶湧,柳韶光明智地端起乳鴿湯喝了幾口。禦廚的手藝果然不錯,比侯府的廚子強一點。
這一場宮宴,柳韶光都沒為自己擔心,反而為蕭淑慧捏了把汗。也不知道皇後會怎麽處理這事。
上輩子,蕭淑慧和皇後的關系還算不錯,柳韶光聽到的,都是貴妃盛寵卻不跋扈,皇後端莊大度,和貴妃相處和睦的消息。
就是不知道,這輩子會不會有所改變。
一場宮宴下來,柳韶光雖然坐着沒動,但精神一直緊繃着,散宴後回到馬車上,柳韶光便覺得渾身沒勁兒,徑自癱在徐子淵身上。
徐子淵無奈地将她攬進懷裏,嘴角含笑,神情極為滿足,一只手還輕輕拍着柳韶光的背,柔聲哄她,“先眯眼歇息一會兒,到了府裏我再叫你。”
柳韶光閉着眼睛癟了癟嘴,心裏對徐子淵的打算門兒清,“胡說,我要是真睡着了,你才不會叫醒我。”
只會一路将她抱回房裏,寬衣解發髻都不會假手于人。
徐子淵低低一笑,胸膛輕微的震動更叫柳韶光心下放松,“你累了,我怎麽舍得叫醒你?”
“就會說好聽話!”柳韶光閉着眼睛,熟練地在徐子淵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着,嘴裏還嘟囔了一句,“早幹什麽去了,上輩子要是能長嘴,也不至于讓我們冷漠相處十幾年。”
徐子淵唯有沉默,誠懇道歉,“是我的錯。”
柳韶光半睡半醒,腦子已經沒那麽清醒了,皺皺鼻子小聲咕哝,“看在長洲的份上,先原諒你。”
徐子淵抱着柳韶光,輕輕地将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右手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肚子,仿若抱着整個世界,只覺得心中無限滿足。
回到侯府時,柳韶光果然已經沉沉睡了過去。就像柳韶光方才說的,徐子淵當然不可能會叫醒她,仔細将她護好後,才輕手輕腳地将她抱下馬車。寂靜的雪夜中,清隽冷冽的男子珍而重之地抱着身批孔雀裘的女子,雙臂紋絲不動,每一步都走的格外鄭重,仿佛手裏抱着的是他的全部,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閃失。
周圍的下人屏息凝神,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打破這份安寧的靜谧,直到徐子淵的身影越來越遠,下人們擡頭看去,只覺得侯爺和夫人之間那份暖融的溫馨,竟叫人覺得,這冰天雪地的凜冽寒冬,都要被那份脈脈溫情消融。
柳韶光這一覺就睡到大天亮,徐子淵這輩子十分靠譜,早就借口柳韶光有孕,讓人給吳氏帶了話,說柳韶光應當安心坐胎,大冬天就免了晨醒昏定這事兒。是以柳韶光想怎麽睡就怎麽睡,別說一覺睡到大天亮了,就算一覺睡到黃昏,都沒人敢管。
只不過柳韶光起來也沒聽到什麽好消息,柳璋樂呵呵地拿着一封信跑過來報喜,“舅舅給我們送了不少年禮,除了讓我們好好照顧表哥外,還提了句榜下捉婿的事。別說,舅舅這還真不是瞎擔心,就憑表哥的才學,金榜題名自然是不在話下,他又生了一副好相貌,這不就是最佳的女婿人選?”
“舅舅現在正發愁,要是表哥被人搶了去,對方不合表哥的意,但又沒辦法拒絕。到底……底蘊不如人家。”
柳韶光聽了這話,瞬間想起來左都禦史家的那位姑娘,認真來說,那姑娘模樣很是出挑,家世也不錯,若是江永懷的身世沒有問題,怎麽看都是江家高攀。
但現在……柳韶光一聽到江永懷三個字就覺得頭疼。實在是他的身份太要命了,一個弄不好,江柳兩家所有人的命都得搭進去。
哪怕還在過年,柳韶光的興致都被江永懷給破壞了,勉強給了柳璋一個笑臉,“京城好姑娘多的是,舅舅擔心太多了,表哥好好念書,順利中了進士才是正道。”
“誰說不是呢?但舅舅的擔心也有道理,表哥性子溫和,若是娶了個母老虎進門,豈不是夫綱不振?”柳璋那嘴就沒閑着,噼裏啪啦倒完這通後,又挪到柳韶光跟前,貼着她的耳朵道,“姐夫先前對表哥可不大客氣,想來是知道表哥對你…咳,事情都過去了,一切向前看,總歸都是一家人,你也勸勸姐夫,該有的客套還是要有的。”
柳韶光瞪了柳璋一眼,“還用你說?”
私下卻愁眉苦臉,拽着徐子淵的衣袖耍賴,“表…江永懷的事該如何處置才好?你快點定個章程呀!”
真要讓他金榜題名,那也算是小小揚名了,起碼也在景元帝那裏留了個印象,到時候想再繼續處理,那可就麻煩了。
不是柳韶光狠心,而是不敢拿江柳兩家,甚至是全族的性命去賭。
徐子淵眼神晦暗,提到江永懷,總會讓他想起上輩子那些不愉快的事,伸手輕輕拍拍柳韶光的背,柔聲安撫她,“放心,一切有我。”
進了侯府,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便是江永懷有天大的本事,也得乖乖認輸。
徐子淵從來不覺得江永懷能翻出什麽水花來,上輩子有心算無心,江永懷都沒能如願。這輩子,徐子淵有了防備,江永懷的結局,更是不用多提。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