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 74、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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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永懷來得很快, 剛過完上元節沒幾天,江永懷就已經到了京城。
柳璋本來算着時間,想親自去迎接江永懷的, 奈何國子監已經開學,再加上徐子淵也不想柳璋和江永懷有過多的接觸。以柳璋的機靈,時間久了難免會看出徐子淵和柳韶光對江永懷的微妙态度,說不得還能猜出點什麽。
至于江永懷……徐子淵眼神微沉, 還是不要讓他影響了柳璋才好。畢竟柳璋也馬上要下場了。
為了不讓江永懷起疑心,徐子淵還特地讓瑞安去碼頭接了江永懷,馬車都備好了,還跟着一隊身姿挺拔、面容嚴肅的護衛,都是來幫江永懷搬東西的。
江永懷見了這個架勢倒是微微一愣, 萬萬沒想到侯府竟然會這麽鄭重地來迎接他。
再一看領頭的瑞安,江永懷又是一笑, 這位也是老熟人了,先前徐子淵下江南,帶的也是這位, 江永懷每次見到徐子淵, 徐子淵的身後都跟着一個瑞安,想叫他忘記瑞安也難。
就是吧…先前徐子淵見了江永懷總是沒什麽好臉色, 還三番兩次找江永懷的麻煩,這一切瑞安都是看在眼裏的, 眼下兩人見了面,默契地将先前的事抹平, 你來我往很是客氣。
瑞安擡眼一掃, 也只能感嘆一句江家這位公子過得很是儉樸。随行的就兩人, 一個随從一個半老媽媽, 那老媽媽右臉上有道約摸一指長的疤痕,半低着頭站在江永懷身側,江永懷待她也有幾分尊敬,瑞安私下猜測這位應當是他的乳母。他們三人帶的東西也簡單,就三個箱子,随從挑一擔,乳母提一個,瑞安帶來的準備幫江永懷搬東西的護衛頓時沒了用武之地。
瑞安客客氣氣地把江永懷請上馬車,心下還嘀咕着江柳兩家挺相似,家中雖然豪富,但子弟卻沒什麽纨绔習氣。
不提柳煥,就連性格跳脫的柳璋也不是個拿了幾沓銀票就胡亂揮霍,腦子裏全想着吃喝玩樂這些破事的纨绔子弟,和京城裏某些人傻錢多的敗家子完全不一樣
江永懷上了馬車,姿态終于閑适了幾分,溫聲對梁媽媽道:“趕了小半個月路,這一路上天寒地凍的,你平日裏就畏寒,趕緊坐過來歇着。”
說罷,江永懷還順手往梁媽媽手裏塞了個暖乎乎的手爐。
梁媽媽擡頭看向江永懷,面上的疤如同蜈蚣一樣,叫人不想再看第二眼。但仔細瞧着,她的眉眼十分精致,眼睛是圓潤的杏眼,鼻子嘴巴小巧玲珑,皮膚更是白皙,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氣度,若是第一次見她的人,定然不會想到,她就是個乳母,更多的只會在心裏嘆上一句,真是可惜了。
江永懷的眼睛也較為圓潤,眼尾微微下垂,看着人的眼睛的時候,總讓人覺得他人畜無害,不自覺地卸下心防。
看着沉默的梁媽媽,江永懷又接着開口:“侯府規矩多,表妹想來不會虧待我,你若是住不慣,不如去我新買的宅子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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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媽媽嘴角微揚,沉聲道:“規矩多便規矩多,我的規矩又可曾差過?許久未見表小姐了,這回來給她請個安也是應當的。再說了,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你的飲食起居,我可不放心別人。”
江永懷也知道自己勸不住梁媽媽,聽她這話,知道她心中有數也就放了心,一路順順利利地進了侯府。
江永懷明面上的身份還是柳韶光表哥,親戚前來,徐子淵和柳韶光自然也不會怠慢,聽了傳報便在正廳等着江永懷一行人到來。
說也奇怪,明明江永懷還是那般溫文爾雅的模樣,但在他剛踏進正廳的那一瞬,柳韶光的手便下意識地撫在了腹部上。江永懷身後的梁媽媽半低着頭,正好瞧見柳韶光這個動作,瞳孔便是一縮。
江永懷面上帶笑,絲毫看不出先前被徐子淵為難過好幾次的模樣,風度翩翩地對着徐子淵拱手,“見過侯爺,夫人。”
柳韶光被這稱呼弄得微微一愣,而後立即笑道:“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氣?”
“禮不可廢,”江永懷含笑回望柳韶光,“要叨擾府上了。”
徐子淵微微側身擋住江永懷的視線,面上波瀾不驚,“不必客氣。”
瑞安也在一旁幫腔,“表少爺實在是太客氣了,都是自家親戚,知道表少爺要來,侯爺早早地就打聽好了本屆會試主考官的喜好,他往年寫過的文章詩作都收了一份,就想着表少爺能用得上呢!”
這确實是費心了。
江永懷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許,再次作揖謝過徐子淵,“有勞侯爺了,江某不勝感激。”
徐子淵并不想讓柳韶光和江永懷接觸太多,上輩子江永懷用死算計了他一把,讓他和柳韶光徹底決裂,這筆賬徐子淵心裏都記着,現在沒當場把江永懷直接給逮了已經算是徐子淵寬宏大量了。
江永懷也不意外徐子淵對他稍顯冷淡的态度,因着柳韶光的緣故,前幾次見面,徐子淵都對他沒什麽好臉色,江永懷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就算察覺到柳韶光對他有一點生疏,江永懷也自然而然地認為柳韶光這是因為嫁了人,礙于先前徐子淵的态度避嫌罷了,并不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妥之處。
倒是低垂着頭的梁媽媽眼露不悅之色,只不過低着頭,其他人也看不見她眼中的神色。
柳韶光倒分了些許注意力在梁媽媽身上,不過從她的視線看過去,能看到的也就是梁媽媽纖細的一段脖頸,腰微微彎下以示恭敬,儀态很是不錯,便是同侯府的嬷嬷比,也不差什麽了。
徐子淵淡淡對江永懷道:“你的院子就在璋兒旁邊,等他旬假回來,你們還能互相探讨一番學業。”
江永懷便笑:“他一貫機靈,就算進了國子監,想必也不會輸給旁人。”
徐子淵給了江永懷一個眼神,二人邊說邊往外走。永寧侯窩在別院不肯回來,論輩分,侯府目前輩分最高的就是吳氏。照理來說,江永懷應當要親自去拜訪吳氏一番,卻被徐子淵婉拒,“你這一路風塵仆仆,先好好休息,會試在即,一刻都不容松懈,有什麽事,考完了會試再說。”
江永懷微微驚訝,徐子淵竟然是真的一心為他着想?
到了院子後,徐子淵帶着他進了右側的小書房,一推開門,江永懷都震驚了一瞬。兩個大書架,上面擺滿了書,書的數量倒也不至于讓江永懷驚訝,畢竟江家書房裏的書也不少,讓江永懷震驚的是,這兩個大書架上所有的書,全都是科考有關的書籍,幾乎囊括了從開朝到現在的每一屆科考的卷題,以及歷屆主考官的詩賦文章。
別說江永懷了,換做是任何一個讀書人見了,都會像只見了一片大花園的蜜蜂似的,樂呵呵地開始采蜜。
便是江永懷來侯府另有所圖,見了這兩架子書,也不得不發自內心地感慨一句,“侯府果然底蘊深厚,一般人哪能收齊這麽多珍貴的文章試題!”
徐子淵也不往自己頭上攬功,淡淡解釋,“這些大多是家父收的。”
老永寧侯本來就打算讓孫輩從武轉文,許多年前就開始收集與科舉有關的一切資料,幾十年攢下來的家底,若是家裏真有人要科舉這條路,這些确實是萬金都不換的稀罕東西。
江永懷這下是真的信了徐子淵确實拿他當親人看,說句不好聽的,換做某些人家,就算是血緣至親,也不一定能這般大方地把這些寶貝拿出來給親人看。
徐子淵能做到這份上,親兄弟也莫過于此了。
江永懷當即對着徐子淵再三作揖,滿臉感動,“侯爺如此盡心盡力,我若是未名列前茅,都覺得對不住侯爺。”
徐子淵的表情毫無波動,無情地告訴江永懷另一個事實,“這些東西,侯府有,宋家肯定也有。”
徐子淵心裏清楚得很,別以為江永懷嘴上說的這麽謙虛就覺得他真的功課不好,江永懷嘴裏的名列前茅,意思就是要考中會元。徐子淵哪能讓江永懷這麽得意,宋珏這個天才的名頭又不是白來的,宋家還有個首輔坐鎮,銀子确實不比江家多,但論文學底蘊,江家把全部家底都砸進去也趕不上宋家。
果不其然,聽到徐子淵提起宋珏,江永懷臉上的笑容就微微僵了一瞬,而後笑道:“宋公子确實才高八鬥,年前宋家還遣了媒人去沈家。人生四大喜,宋公子馬上就要有兩大了。”
徐子淵認真點頭,“确實如此。”
江永懷于念書一道也确實十分有天賦,見了這兩書架的書,更是恨不得立馬栽進去早早看完,也不想再和徐子淵周旋。
正好徐子淵也不想再搭理江永懷,柳韶光還在觀瀾苑等他回去呢,徐子淵也就平靜地叮囑了江永懷幾句,而後便加快步伐往觀瀾苑而去。
柳韶光已經有些等煩了,見了徐子淵便匆匆迎上來,挽着他的手臂,仰頭小聲撒嬌,“怎麽辦呀?你不會還真打算讓他去參加會試吧?”
江永懷那麽個要命的身份,越少人知道他越好,再一路考上去,少年英才引人注目,再想暗中處置了他,可就不知道要費多大的勁兒了。
徐子淵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安撫性地拍拍柳韶光的背,放柔了聲音,“放心,一切有我。”
這個會試,江永懷注定參加不了了。或者說,從江永懷踏進京城起,他的壽數已經開始倒數。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