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感性VS理性
第29章 感性VS理性
同一晚,蔚映如可遠沒他倆痛快。
源于章建雲的一番話。
這話原本章建雲是用來表功的。
她傍晚接到老二電話先是吵了幾嘴,然後又說了蔚映敏一通,等蔚映如在家哄睡了明皓來關幹洗店的門,關完門開車回去的路上章建雲閑聊,意在表功,內購車板上釘釘了,要在蔚映敏戶頭上挂一年也覆水難收了,這些都不再提了,她提到蔚映如的媽,她頭頭是道地跟蔚映如分析了為什麽一直是她媽出面要這輛車。她已經了解了前因後果。
她問:“你爸不出頭,你弟不出頭,為什麽一直是你媽出頭要你讓這輛車給徐遙開?”
蔚映如搖頭,不懂。
章建雲夯實地說:“因為你媽要用這輛車來讨好徐遙!”
蔚映如沒聽懂。
章建雲說:“你們家現在你爸說話最算數,其次就是徐遙。你想啊,你弟現在上班開的車是徐遙的陪嫁,徐遙的娘家人當面奚落過你媽,因為徐遙除了陪嫁一輛車還陪了二十萬的存款,那筆錢被你爸做生意周轉用了,至今沒有還。”
蔚映如點頭,“這我一直都知道啊。”
章建雲問:“那你知不知道徐遙她媽奚落你媽的事兒?”
蔚映如問她,“你看見了?”
“我不止看見了,還是當着我面。”章建雲說:“今年春上你弟遷新居燎鍋底你……诶那天你為啥沒去?”玫@瑰
“好像皓皓流感。”蔚映如搪塞說:“我給映炜轉了個紅包。”
“就那天,徐遙她媽在酒桌上辦你媽難堪。”章建雲憤憤地說:“一桌上坐了九個人,她專給那八個人敬酒,她還直接在酒桌上問你媽要那二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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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映如有些震驚,問她,“那你當時……”
“我肯定撅她了呀。”章建雲說:“我再看不上你爸媽的做派我也不能讓人上門裏欺負呀?”緊接說:“你弟屁都不敢放!”
“主要是我看不上她只敢為難你媽!錢明明是你爸出面借的,她憑啥在親戚跟前張嘴問你媽要?你媽全程都在伺候孫子吃飯,你爸你弟跟個老財主和長工似的坐在那兒,還是魯迅那句話說得對,弱者抽刃只會向更弱者!”章建雲恨鐵不成鋼的,“你媽也活該,她想讨好兒媳就只能剝削你,因為她幹不過別人又得罪不了你。”
“這事我已經跟你辦利索了,你媽不敢再問你要車了。”
蔚映如沉默地坐在車裏,都上單元樓電梯了章建雲還在不停說,她到家先找了換洗衣服去洗澡,身上的衣服都沒脫完眼裏的淚就撲簌簌往下掉。她都能腦補出那個場景,她媽坐在她小侄子的旁邊伺候他吃飯,被人當面為難時面紅耳赤嗫嗫嚅嚅地又不敢吱聲。眼神找丈夫,丈夫不跟她對視,兒子又指望不上。
她捂住臉在淋浴間痛哭,等十幾分鐘後臉上敷着面膜出來,章建雲看了她一眼,假裝很忙碌地收拾扔在沙發上的衣服和玩具。收拾完悻悻地去洗漱了。
次日一早她做好飯讓明皓吃了送去學校,然後在學校附近的一個球形的石墩子上坐下,給蔚映敏去電話,蔚映敏正騎着車在去上班的路上,他戴着耳機接通問:“啥事啊姐。”
蔚映如難為情地問:“車是不是快提出來了?”
“估計下周能提出來。”
蔚映如跟他商量,“映敏,車提出來了要不先給遙遙開吧。”
蔚映敏停了騎行車,問她,“二嬸又給你打電話了?我跟她說……”
“不是。”蔚映如逼回湧出來的淚,“主要皓皓需要矯正牙齒,我想趁暑假先給他弄了,不然再大點地包天嚴重了會被同學取笑。”
蔚映敏繼續踩上車,“我手裏有閑錢先給你用呗。”
“诶我不想用。”蔚映如撩了下被吹亂的頭發,“我好不容易無債一身輕。”
“我就這一個名額,給徐遙你就……”
“給她吧。”蔚映如很利索,“我上門取衣也不大有機會用上車……”
“我怎麽感覺這事蹊跷。”
蔚映如交代他,“必須讓蔚映炜上全險,不上不給他。”緊接換話題,“你跟美惠和好了?”
蔚映敏說:“和好了。”
蔚映如笑他,“你争點氣,也給我掙點面子,她們家祖傳的自己一身紅毛還說別人是妖精。”
蔚映敏交代她,“回頭聚餐喊我。”
“要不今晚去 K 歌?”蔚映如提議,“你媽也不知道住幾天,反正她在的這些日子家裏是聚不成。正好你媽也在,我也能出來撒撒歡!”說完她就開始拉群,把仨人又拉一群。機會難得,章建雲能幫她照應幹洗店,她出來玩兒的時候不用太操心。
她正張羅這事,手機跳出一條日歷提醒事項:冷靜期 30 天結束。
*
明峻收到蔚映如微信的時候,正坐在張一夫的車裏去高美惠的醫院辦事。他收到微信後就心不在焉,蔚映如讓他安排個時間兩人去領離婚證。他沒回複,佯裝還沒看到這條微信,但他的心情已經全然不一樣了,猶如在高空中猛然下墜。張一夫跟他說話他也沒太聽清,在他喊第二聲的時候他才看向張一夫,張一夫鳴了聲喇叭,示意他看車窗外。
明峻順着他目光看過去,高美惠坐在騎行車上兩腳支地停在醫院的非機動車道上在回微信。張一夫又朝高美惠鳴了喇叭,明峻降了車窗喊:“美惠姐——”
“美惠姐——”
高美惠幽幽擡頭,目光虛索了一圈,繼續低頭回微信。她昨晚淩晨才睡,今晚要唱 K 唱太晚會要她老命。她發完收了手機準備騎去車棚,再一次聽到車喇叭和一聲美惠姐。她觑着眼再找,這才看見坐在副駕朝他搖手的明峻和開車的……張一夫。
她想到還欠張一夫一頓飯,把騎行車停穩後朝十米開外的機動車道上的汽車去。她先跟明峻打了招呼,然後微微俯身問駕駛座的張一夫,“來辦事?”
張一夫笑說:“車位真不好找。”
高美惠擡頭看一眼堵在這兒的車龍,朝他說:“先找個不礙事的空位置停,保安要鎖你車離開的時候讓他開鎖就行。“緊接看眼時間,“我得回科室了,中午要能趕上一塊去食堂吃飯。”
……
等她騎上車離開,明峻笑問:“我美惠姐是不是特別有性格?”
張一夫評價了句,“沒吃過苦。”
明峻深有同感,“咱們這代人裏沒吃過苦的都是幸運兒。”
“這就是本質的不同,吃過苦的人知道利害。”張一夫苦笑,“我年輕時候去她家,她都不正眼看人。”
“她挺照顧我們家的。”明峻說:“我們能住一個小區就是因為那房子是她幫忙找的。”
張一夫見有人下來接他們,引導他車去職工車位,他挪着方向盤說:“那我大概在她家見過你老婆,都二十來年了。”
明峻驚訝,“你們認識那麽早?”
“她爸媽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我高中時候就去過她家。”
兩人前後下來去後勤上辦事,明峻也借此機會加了後勤部長的微信,待大半個鐘頭倆人開車駛離醫院,到中午時分又折回,明峻給高美惠打了電話,十分鐘後高美惠過來職工食堂,張一夫同她握了手,三個人找餐位落座吃飯。
那邊蔚映如早早就團了 K 歌的券,傍晚六點到九點三個小時,團完就發群了。這個群比解散的那個面包群熱鬧多了,她一條他一條,上午八點多的微信,午飯時候能續上,續不上的人也會在傍晚時候續上。蔚映如隐約察覺勢頭不對,迂回地換了頭像,是孫悟空跟菩提祖師的對話截圖:說什麽報答之恩,日後你惹出禍來,不把為師說出來就行了。
但沒有一個人看懂。
那邊章建雲跟大姐如膠似漆,嘀嘀咕嘀嘀咕,讨論完旗袍的花色讨論她那點不動産,一共三套全款房,想借家屬院裝電梯為由頭把其中兩套巧轉給蔚映敏。章建雲說了,本來也都是留給子孫的。她原計劃是捂自己手心,看蔚映敏表現,将來孝順給不孝順就……全捐了!現在形勢所迫,得提前做一些打算。
蔚映如在那兒忙自己的,好意提醒她,“你不給映意一套……”
“憑啥。”章建雲說:“我自個置辦的愛給誰給誰。”
蔚映如被一頓噎,還是多了句嘴,“你知道映意為啥不回來?”
“我當然知道。”章建雲的語氣十分夯實,“天下哪有那麽美的事兒,不付出就想白撈?”
蔚映如詫異,“映敏不也沒付出……”
“他不狠!對我沒恨,将來我不管怎麽樣他都不會讓我遭罪。”章建雲的眼神有忿恨有負氣,“蔚映意更惡,就因為我沒借給她錢,我住院動手術她不聞不問。”
蔚映如吃驚,“你想多……”
“我肚子裏爬出來的,我想沒想多我清楚。”
蔚映如直搖頭,實在不敢茍同。
本來前話章建雲就已經煩她了,好像蔚映意不回來全自己一手造成的,這又被她不認同的眼神給紮到,直接問她,“你搖啥頭?”
蔚映如見不慣說:“你做得就不對!”
“管好你自己吧。”章建雲回她一嘴,“你也沒比蔚映意強多少,都喂不熟的白眼狼!”
見章建雲脾氣上來,蔚映如反倒平靜了,回她,“蔚映炜遷新居我是故意不去的,我爸媽在就不說了,等他們百年了我直接跟蔚映炜斷親,将來他落難我不朝他丢石頭就夠了。”
“所以我就說你們骨子裏惡。”章建雲惱死了,“你跟蔚映意一個樣兒。”說完不待這兒受氣,拎上包開車回老家了。
那邊大姐就出去上個廁所的功夫,回來一個開着車走了,一個在洗衣房刷鞋,明眼人一看就是拌嘴了,她多少也熱心腸,勸蔚映如,“你大媽這人好打交道,你揀好聽話順着她就行了,你越對着幹她越固執……”
*
晚上七點時候三個人在 K 房集合,蔚映如已經收拾好情緒了,她跟蔚映敏前後腳到的,到包廂她拉開背包的拉鏈給蔚映敏看自帶的紅酒,蔚映敏說……這不好吧,她推開他直接過去點歌兒。
高美惠姍姍來遲,身上完全沒有遲到者該有的自覺,蔚映如倒了一杯紅酒給她,別多說,快喝吧。高美惠說明天還有班呢。蔚映如生氣,“就你們有班?我把兒子事業撇下來跟你們喝酒,你們說有班?”
高美惠端着一杯喝了。
蔚映如擊掌,不愧手帕交,随後掏出手機給她看自己約明峻去民政局的微信,“這龜孫,我上午八點多發的信息,他不回我。”
高美惠轉頭問蔚映敏,“她這是喝了多少?”
“一杯沒喝。”蔚映敏站去點歌臺,“姐你唱啥?”
高美惠說:“我聽你們唱……”
蔚映如打斷說:“給她點雨蝶愛陰天。”
蔚映敏一臉懵,沒聽明白。
高美惠很沒面子,說他,“你裝得跟個零零後似的。”
蔚映如拿了話筒隆重遞給她,一面清場一面朝蔚映敏介紹,“咱姐當年是拿過校歌賽冠軍的。”
蔚映敏把點歌臺讓給她,他真沒聽過啥蝶愛陰天。
高美惠親自過去點,當他聽到第一首的前奏是《還珠格格》時轉身就要出去,高美惠一把扯住他,必須坐沙發上。
他抱胸坐沙發上聽,聽那倆姐深情對唱雨蝶。
高美惠的嗓音條件很好的,年輕時候老太太摁頭讓她往聲樂上發展,她死活不願。青春期她最讨厭的兩個學科一個歷史一個聲樂。恰好老爺子教歷史,老太太教聲樂。前些年老兩口晚上躺床上聊天還慶幸來着,慶幸兩人沒教大主科。
高美惠唱着的時候跟坐在沙發上的蔚映敏對視上,伸手朝他示意臺面上的搖鈴,蔚映敏舉起朝她搖搖。等切下一首時,蔚映如借機給仨人倒酒,喝完,喝不完也帶不回去了。高美惠煩她,“你催啥,慢慢來。”
蔚映如喊着說:“時間緊任務重,咱們券是九點前結束。”
高美惠看眼時間,“我這才剛上頭。”
蔚映如說:“你不是九點熄燈睡覺?”
高美惠推開她,唱下一首。
她們少說有七八年沒來過 K 房了,生明皓前蔚映如愛拉着高美惠來,只要一進來關上門就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她能忘掉人間所有煩惱。這一回她就沒敢忘,老惦記着明皓自個在家洗澡時會不會……溺水?盡管那只是一個洗澡盆;又擔心他濕手會不會觸摸電插孔之類的;今天是她跟明皓商量好不再繼續晚托的第一天。他放學了直接回家,到家找吃的寫作業刷牙洗臉。也讓他盡量在客廳活動,因為客廳有監控,她能随時在手機上關注到他。
她唱歌的時候就把開着監控的手機放在桌面上,此刻手機畫面顯示明皓穿着哈利·波特的泳衣坐在地板上玩填字游戲。
高美惠見她心不在焉,說你先回去吧。
她哪敢回呀,特別在她去了一次衛生間回來後,見那倆人在拉扯對唱:陰天在不開燈的房間,當所有思緒都一點一點沉澱,愛情究竟是精神鴉片,還是世紀末的無聊消遣……
她舉着搖鈴圍着他倆轉,高美惠嫌她事兒,把她扯開。
她也不管了,臨走前引爆氣氛,拿出真正實力唱跳了一首韓國女團大熱的《Queencard》。這是去年明心粉上的女團,她天天在家投屏跟着唱跳。她邊跳邊拿上手機慢慢退出包廂,朝倆人說,“注意安全。”
等蔚映如這個氣氛組離開,一曲終,昏暗的包廂驟然間就靜止了下來,只剩那些霓虹閃的人頭昏腦脹。啪一聲蔚映敏開了大燈,湊去點歌臺,“姐你還想唱啥?”
高美惠圍過去,單手掐着腰想了下問:“映如說幾點結束來着?”
“九點結束,還有十分鐘。”蔚映敏偏頭看她,“可以續時……”
高美惠問他,“你想唱麽?”
“主要看你。”蔚映敏收回視線手指劃着屏幕,“我都可以。”
高美惠反手撫摸脖子,清了聲嗓子說:“別續了,下回找個第二天沒班的時間來。”
“行啊。”蔚映敏點頭,“那再唱一首結束?”
高美惠去端桌上的酒降溫,“你點吧。”
蔚映敏低着頭看屏幕,不知是他太熱還是屏幕的顏色映的,顯得他整個人又拘謹又可愛。
高美惠純屬閑着沒事了,問他,“你很熱?”
蔚映敏回她,“你不熱?”
高美惠摸臉摸額頭,“我不熱。”
蔚映敏也不是個善茬,問她,“那就再續一個小時,我的班不重要。”
……
高美惠回絕:“我的班重要。”
最後一首也別對唱了,蔚映敏轉身把自己的酒一口悶完,先一步出包廂。
高美惠繞去上衛生間,蔚映敏回頭見她去反方向,跟上問:“你咋來的?”
“騎車。”高美惠問:“你呢?”
“我也騎車。”
高美惠準備進女衛生間,迎面出來一男一女,高美惠退出來看一眼,沒錯啊,反應過來有些氣憤地說:“缺開房錢麽。”
男的聽見折回來,問她,“你說誰呢?”
高美惠跟他對視,“說你。”
蔚映敏在外頭聽見動靜,喊她,“姐你有事沒?”
蔚映敏擡腳要進來也跟這倆人照面,他退出去看看标識,裏頭這才傳來高美惠的聲音:沒事。
之後兩人下來 K 房,各自去找車,騎上在街口彙合,高美惠感受到一些燥,偏頭問他,“我去騎一段,你去不去?”
蔚映敏回去也睡不好,跟上她,“你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