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尾聲

第45章 尾聲

吓人!

明心覺得楊照中招能考 709 都算少數了,誰知道今年全市考 700 以上的有一千來人。

楊照說我這成績要是讀國內普高,不管上哪所高中都能捎上你,你信麽?

明心問怎麽捎上我?

楊照問你懂買一送一麽?有些高中會為了争取我而給你一個學位。

明心哦一聲。

距離高中的分數線公布時間還有好些天,楊照受不了了,準備給高美惠一份翔實的攻略出去玩兒。她想多出去些日子,越久越好,石家莊北京天津秦皇島,主要暑期她不想在家,在家姥姥就各種安排她。

明心暑期也不想待家,但她沒達到自己中考的目标分,立下誓言不配去北京!為了穩固這個誓言不被輕易動搖,她又發誓如果去了此生沒高中可讀!

這誓言不可謂不毒。

所以在這個暑氣蒸騰的下午,楊照坐在書桌前做出行攻略,明心趴在床上認真閱讀蕭紅的《呼蘭河傳》,家裏只有書房開了空調,兩人也不能找理由把同房間的明皓攆出去。況且他現在還戴了牙齒矯正器。楊照是一面做攻略一面反複确認她,“你真不去?”

明心心煩,“不去。”

楊照做着預算,“你要去咱倆就住标間,不去我就住青旅的床位。”

明心強調,“我不去。”

明皓趴在木地板上畫畫,假客氣地朝她說:“姐姐你去玩兒吧,錢不夠的話我借給你。”

明心熱淚盈眶,跪撲到他跟前,“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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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照問他倆,“你倆攢了多少錢?”

明心反問,“你攢多少錢?”

楊照順溜地說:“二十三萬六千五。”

明心震驚,“你有三萬六千五?”

楊照頭也不擡地說:“是六位數,二十三萬六千五……”随後問他倆,“你倆存多少了?”

明心不信,“你不可能有那麽多!“

“怎麽不可能。”楊照說:“我從出生時的滿月酒禮金,每年的生日和每年的壓歲錢,還有我成績好我媽我姥姥姥爺獎勵的,綜合一塊就是這麽多。”

明皓仰着他的傻瓜臉沒聽懂,不明白六位數是什麽概念,但他像個絕世大富豪一樣滿足地說:“我有好幾百塊呢。”

明心問她,“這些錢都是你的麽?”

楊照說:“都在我自己的存折上,每年元宵節後姥姥都會帶我去存錢。”

明心質問:“存折是你的名字麽?”

楊照像看傻子似的看她,頃刻間明白過來,“你竟然沒有自己的存折?”

明心撇嘴說:“未成年又不需要辦存折。”

楊照說:“沒錢存才不需要辦存折。”

兩人的友誼又觸礁了。

明皓離開了書房,回自己房間把暴力熊存錢罐抱過來,朝她們說:“我拿給你們看!”

楊照說他,“暴力熊不能當存錢……”沒說完,眼睜睜地看着明皓把暴力熊的頭擰下來,手從脖子裏伸去肚子裏掏錢。

楊照震大驚了,“你這不是 glOOMY!”

管它是不是,明皓專心把錢全掏出來,最大面值是五十塊,有四張,剩下全是五塊十塊和一堆硬幣。楊照問他:“你都沒一百塊面值的麽,你除夕的壓歲錢呢?”

“給媽媽了,媽媽說幫我存着。”

楊照再次吃驚,“你們倆的壓歲錢都被大人沒收了!”她以為所有的小孩都跟她一樣壓歲錢是完全由自己支配的。

明心說她,“壓歲錢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親戚給你,你媽不需要給親戚家的孩子麽?”

楊照說:“不需要。”

……

明皓說:“我們媽媽也要給表弟的。”說完看向明心,“是吧明心。”

明心附和,“舅媽給我們,我媽也要給舅媽的孩子。”

楊照不解,“那你們姥姥姥爺、爺爺奶奶、幹媽幹爸都不給你們壓歲錢麽?”

“給呀。”明皓驕傲地說:“媽媽說我們小,都先幫我們存着了。”

楊照明白了,“也就是幹媽給了你們壓歲錢,然後再要回去幫你們存着。”說完同情地看她們一眼,繼續做自己的攻略了。

蔚映敏是忙着找裝修公司,找了兩家都不甚滿意。高美惠跟租戶談攏了,對方找到房子就搬,等搬完蔚映敏計劃把牆面鏟了重刷,不然只翻新覆蓋不了原牆面的裂痕。地板也要翹了換新,地板是交房時自帶的精裝,地縫大不雅觀也容易積灰。高美惠完全撒手,讓他怎麽舒适怎麽裝。

兩人分工十分明确,找裝修公司,出設計圖,只要對設計框架一致認可,之後的裝修細節及瑣碎蔚映敏全權負責,不需要問她意見,審美品位上她無條件信任蔚映敏。

假如兩人在裝修的過程中産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要分開,這不是事兒,高美惠把裝修款折給蔚映敏就可以了。都年過半百了,兩人能決定往一塊過日子必定有一個共識:矛盾和摩擦是必然的,關鍵是怎麽解決。

會解決問題就不怕制造問題。

現在兩人的約會地點轉到了酒店,每隔一天蔚映敏都會來醫院接高美惠下班,兩人先在醫院食堂吃好,然後抓緊時間去酒店。不然回到家楊照會像條尾巴似的黏着她,睡覺也黏着,能出來約會的概率幾乎為零。

兩人日常交往也不聲張,只是去哪兒都成雙成對。蔚映敏在蔚映如家燒飯,高美惠就在廚房跟他打下手。蔚映敏說姐你出去吧油煙大,高美惠說到家洗澡就行。

高美惠把蔚映敏的手機號留給了老爺子老太太,萬一家裏有急事聯系不上自己(假如在手術室是聯系不上的)就讓他們聯系蔚映敏。目前兩人還沒跟雙方父母正式見面,不關緊,父母的意見對他們不是特別重要。

高老爺子好勝心重,陰陽怪氣幾回,問這世間還有男人能比自己好?

章建雲是一心解決離婚的事兒,白天開車回老家,晚上回來蔚映如這兒。老爺子要獨有一套複式,這在重人情的小地方不占理,這一行為會遭人唾棄,哪怕是老爺子的前領導出面調節,人也覺得他既然指望兒子養老,那房産跟兒子共有是合情合理!你說嘛,你一老頭子為啥非獨有?

他說不出口。

特別一些知根底的,曉得他在外頭有家更是看他不起。

章建雲則是不咋說話,多說無益,就在社區活動室跟街坊閑談,由着老領導調解。問到她她就是給呀,我咋不給,他要啥給啥,但他獨有是幾個意思嘛。

有時她在開車回老家的路上經過什麽鄉鎮的,會開進去打聽一圈,有租金合适的老廠房她會留個電話。她想發展酒店布草業務是真,也在留意二手洗滌設備了,她就這麽不明不白地住在蔚映如家也不合适,兩人合夥幹點啥最好。

蔚映如并沒有因為進入暑假而變得輕松,反倒更忙碌了。每天三頓,照時照點回來給仨孩子做飯,交給兩人做了一回午飯,明皓哭着打電話給自己,說明心跟楊照做飯大便一樣難看,她們做好不吃吃泡面,把難看的飯讓自己吃!又鹹又辣又黑他快要中毒死了!

這一天也是,早上仨人就說中午想吃涼面,涼面好做,她中午從幹洗店回來花半個小時就做好了,做好後裝飯盒帶去幹洗店跟大姐一塊吃。大姐也愛吃她做的飯,她懷疑大姐願意在她的幹洗店貓兩年的其中一個因素就是愛吃她做的飯。

中午吃完涼面犯困,她喊了煙酒行老板娘過來喝茶聊天,聊了一個小時蔚映敏微信她了一段聊天截圖,內容是明心想去他的面包店當暑期工,蔚映敏問你不跟楊照去北京了?她說不去北京了,也不去楊照姥姥讓參與的什麽社會實踐,她說幹暑期工才是真正的社會實踐,且再次問他暑期工一個小時多少錢?

蔚映敏說八小時 150 塊。

明心說舅舅那我能幹十二個小時,一天就是 225 塊啰?

蔚映敏說上全班十二個小時很累的。

明心說那就是我的事兒,我保證跟你幹好,你能不能跟我日結 225 塊?

蔚映敏說可以。然後把截圖發給了蔚映如。

蔚映如收到後認真想了想,說她想幹暑期工就幹吧,随後問他是不是都快到了?

蔚映敏說到阜陽西了,下一站就是合肥。

他去合肥探望蔚映意了。

傍晚章建雲回來守着幹洗店,順便在筆記本上完善她的再創業計劃。蔚映敏去合肥探望蔚映意她清楚,她原想着讓蔚映敏把那些金飾給蔚映意帶去,也算多年後補償給她的陪嫁。但一經深思,現在給她不就成為她的婚內財産了麽?不如自己代她保管更為穩妥。

蔚映如買了菜回家準備晚飯,經過小區的兒童樂園看見明皓在裏跟別的小夥伴耍,她微笑着喊了聲,明皓循着聲音看見她,高興地喊着媽媽你先回家吧,我再玩會就回去了!

蔚映如拎着菜快步朝家,晚上跟高美惠約了去唱 K,到家明心手裏拿着書從房間出來說:“媽楊照去她姥姥家了,你別燒她的飯。”說完拿着遙控器開了客廳的空調,整個人窩在沙發裏繼續看書,等把這一章節看完夾了張書簽合上過去飯廳的餐桌前幫蔚映如擇菜。

她擇着問蔚映如,自己統共有多少壓歲錢?

蔚映如說:“你跟明皓有五萬多吧。”

明心問:“是我們倆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壓歲錢嗎?”

“是啊。”

明心問:“在你的銀行卡上幫我們存着麽?”

“在你自己的存折上呢。”

明心驚訝,“我怎麽不知道我有存折?”

“我早年拿着出生證明和戶口本幫你辦理的。”蔚映如問她,“你跟楊照聊到壓歲錢了?”

明心瞪大眼睛說:“楊照說她有二十三萬六千五呢!”

“她滿月酒的時候她姥姥就一筆給了九萬九。”

明心追問:“那我滿月酒的時候我姥姥給了多少?”

“你姥姥沒錢。”蔚映如麻利剝着芹菜筋說:“你姥姥給的我私下還回去了。”

哦,明心明白了,明白姥姥姥爺家是姥爺做主,明白她比楊照多個舅舅,想明白後她自我寬慰說:“我跟明皓現在有五萬也很多了。”

蔚映如忽地笑了一聲,也解釋不出為什麽會笑,朝她說:“不好意思只剩三萬了,前幾個月着急用錢我給用了二萬。”

……

明心啊一聲,問她,“那……咱們家沒錢了?”

“有四萬多。”蔚映如照實說:“加上你存折上的三萬,一共有七萬多的存款。”

緊接又慢慢地說:“存款是不多,但我們家每個月有穩定的收入,我和你爸有醫療險,生活裏也沒有特別重大的支出,按照目前的經濟水平咱家算不上富裕,但絕對也不拮據,就是芸芸衆生裏的普通家庭。”

明心說:“楊照自個都有二十多萬呢。”

“她是極個別情況。”蔚映如試圖把一些抽象的東西具象出來,對自家的經濟水平既不誇大也不妄自菲薄,她說:“中國有十四億多人口,月收入不足 2000 元的大概占十億人口,咱們家的人均月收入保守在 4500,所以算是普通家庭。”

“我們這樣的家庭不會讓你和明皓吃到苦,但也給不到你們更好地托舉,如果你未來想要突破、想要追求更高階的人生,那麽你此刻就要認真讀書,這對你的個人發展來說是性價比最高也是最快的一條捷徑。”

明心已經隐隐意識到了社會面的殘酷性,意識到了她和楊照多個維度的差距,她下決心說:“我明天要去舅舅的面包店打暑期工。”

蔚映如說:“可以。”

“我就是忽然覺得……”明心試圖用手比劃着說:“比起參加那些義工志願者類的社會公益……我更适合去當暑期工。”

“我也沒覺得咱家經濟拮據……大部分同學有的我和明皓也有。可我感覺不夠,我想要更多,我也想要像楊照一樣去讀國際高中,未來去國外發展……”

蔚映如聽她說完,實事求是地說:“我們家的經濟狀況就是不能支撐你念國際高中,所以我才格外強調認真讀書是性價比最高的一條出路。”

明心伸手大力擦掉流出的眼淚,沒說話。

蔚映如沒多安撫,也不講那些陳詞濫調,對于普通家庭的孩子能及時認識到自己的處境,了解到社會的殘酷面不是一件壞事,她平靜地說:“你想要財富也好,博識也好,社會權利地位也好,你都可以盡情去追求去創造。無論将來結果怎麽樣,我永遠都在家裏,家永遠是你們兩姐弟的精神後盾。”

“我身為母親能給予你的就是讓你永遠有家可回,永遠無條件地容納你。”

明心嗯嗯嗯點頭,擦着淚說謝謝媽媽。

蔚映如笑她,說去洗把臉吧,都快成小髒貓了。

晚飯口明皓滿頭汗地回來,到家就嚷着要渴死了,端起餐桌上杯子裏的涼白開咕嚕咕嚕喝,蔚映如把做好的菜陸續端上桌,催明皓去洗手,順嘴跟他商量,“晚上你能自己洗澡看書睡覺麽?”

明皓問:“媽媽你晚上要出去麽?”

“媽媽工作一天了,晚上想跟你美惠阿姨一塊唱歌。”

明皓前後圍着她,“我也想唱,不能領我一塊去麽?”

“不能,今晚我想跟你美惠阿姨唱歌,你去的話會不方便。”

“那晚上明心在家麽?”

在餐桌旁分筷子的明心說:“我跟楊照約好了看電影,中午就買好票了。”

明皓過來餐椅上坐下,“可是晚上我一個人在家會害怕呀。”

“你也可以去爸爸家或舅舅的面包房,等我看完電影就去接你。”

“爸爸家沒意思,我也不去面包房,舅舅去合肥找小姨了又不在面包房……”

“媽媽吃飯了!”

蔚映如在卧室換衣化妝,說讓她們倆吃。

兩姐弟在餐桌前邊吃邊商量,沒多久明皓喊道:“媽媽,等下你能先送我去新華書店嗎?我想繼續看《排球少年》。”

明心說:“我和楊照看完電影了接他回來。”

蔚映如朝脖子裏戴着條彩色串珠項鏈說:“新華書店九點半關門吧?”

明皓賣力喊着說:“等關店了我去旁邊的麥當勞等明心!”

明心鬼點子多,教他,“你也可以去旁邊的派出所等我。”

蔚映如換好了裙子從卧室出來,明心誇她:“媽媽你真漂亮!”

明皓則忙往自己的水壺裏裝水,裝好挎身上坐在門口換鞋子。

母子倆從單元樓出來,晚風習習,明皓認養的那只叫拿破侖的貍花貓從一株桂花樹後踱步出來,明皓跑過去親熱地摟抱它,蔚映如笑看他們,內心油然生出股安穩、踏實、以及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許。

她現在對玄學、對能量場、對正念冥想已經……逐漸抽離那個階段了。

她已經橫盤三年有餘,如今回看就是被困住了。

今日苦,明日遠行,明日躊躇,也會是下周。

她在夜幕低垂中輕快地朝着南門去,遠遠看見等在那兒的高美惠,兩人搖臂示意,交彙,相偕着出來小區,站在那兒邊打車邊笑談着悶熱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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