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你們問的這人是許大夫, 許大夫可是厲害人物,經他手的病人雖不多,可都能治好嘞。”車把式頓時來了興致, 他盤腿一坐,故作神秘地問這些村民,“你們可知縣城西街邢員外?”

“不知,這邢員外是誰呀?”

車把式一拍大腿, 嘿地說道:“這邢員外可是縣城裏的大戶人家, 人家是做絲綢買賣的,不是咱們這等人能比的嘞。但這邢老太爺不知得了什麽病, 癱在床上兩年了, 結果怎麽着?遇到這許大夫以後, 沒兩個月便能下地走路了!”

周圍村民一聽,那還了得,這人是活神仙吧!癱了的人都能治好!

“真有這麽厲害?”

“我們村之前有個人, 不知怎麽地就沒法走了, 歪鼻子歪嘴巴的,有個大夫過來看,說是治不好了。”

“那人沒活幾天,就不行了。”

車把式嘆氣:“這人運道不好,要不然遇到許大夫準能救活過來。”

這時,就有人問還有嗎?他們還想繼續聽。

嘿, 車把式正閑得無聊呢,聽到他們愛聽更起勁了, 就跟他們聊到鄭官人老母親腿部生膿瘡的事。

“這鄭官人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運道好起來了,擋都擋不住, 只在同行裏遇到了許大夫,就把困擾他老母親半年之久的膿瘡給治好了。”

“……你們不知道,這許大夫厲害不單是在醫術高明上,他還英勇無比,敢一人上山,與那野山豬單打獨鬥!那場面你們是沒瞧見,野山豬的腦袋都被許大夫的拳頭砸得深見骨頭了!”

車把式說到這,就想起那野山豬的豬頭做好後味道十分好,用來當下酒菜別提多潇灑快活。

“嘶——”

這人能打死一頭野山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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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不信,他們村的張鐵狗都做不到!

要知道張鐵狗可有六尺[注1]多高,他們村就沒有這麽高壯的人。他都沒法一人打死野山豬,還要聯合其他幾個成壯的青年才将當年那頭闖進村裏來的野山豬殺死。

聽熱鬧的村民裏,有人喊道:“你這是唬人的吧!”

其他人一聽,對呀,這樣的人他們只在話本裏看過,唱曲的人嘴裏說聽過。

“老漢,你這話說得不真實,我見那人瘦瘦的,不像是個武人。”

車把式聽他們這麽說許黟,不樂意了:“我诓騙你等作甚?老夫我是受了誰好處,來這兒騙你了?”

“人不可貌相!別瞧許大夫瞧着是個書生模樣,就是有這等神力,你們愛信不信。”

說着他就沒好氣地喊他們這些人別來打擾他休息。

他不樂意,百裏村的村民們卻不舍得走。

要真是這樣的人物,怎麽還從縣城裏特意來村裏尋張鐵狗。

“老漢你別惱呀,就跟我們說說,這許大夫怎麽來找張鐵狗了?”

車把式吹胡子瞪眼:“我哪知道誰是張鐵狗!”

村民們一陣無言:“……”

瞧他說這麽多,敢情這裏面的事他不曉得。

他們可想錯車把式了,當時張鐵狗受傷,許黟和張鐵狗坐的就是這位車把式的牛車。他就是看這些人不順眼了,不想繼續跟他們說太多。

……

張家屋裏,許黟聽着外面有吵雜聲,他推開木窗往外看,看到十來個村民聚在張鐵狗家門外不遠的地方。

将停在那裏歇息的車把式給圍着了。

許黟眉梢一跳,喊道:“張鐵狗,我們出去看看。”

“咋滴啦?”張鐵狗愣住,跛着腳走過來看,見是熟眼的同村人,想都不想地說,“他們是來打聽熱鬧的,不是什麽大事。”

許黟看向他:“?”

張鐵狗笑說:“鄉下沒啥外人進來,好不容易趕上一個,當然是來瞧熱鬧的。”

見許黟不放心外面駕車的老漢,張鐵狗就說,他去看看什麽情況。

許黟道:“一起吧。”

他也想看看,這村民在看什麽熱鬧。

另一邊,張村長聽跑腿來報信的人說,村民都圍在張鐵狗家外面,驚得一問:“張鐵狗惹事了?”

來報信的人說:“不是張鐵狗,是有外鄉人來找張鐵狗,穿着裏長那樣的好衣服,那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就跑去瞧個明白了。”

張村長嘴角微抽,這些人怎麽好生丢人現眼。

“不就是一個外人,值得他們這樣?”張村長略微生氣地說。

那人就又說:“聽說是個城裏來的大夫,模樣我遠遠地見着一面,俊得很。”

他還想說,比起張鐵狗的長相就是一個天一個地,但想着村長和張鐵狗是親戚關系,就把這句話給咽回肚子裏。

張村長詫異:“大夫?”

“對呀,駕車的那老漢說的,說那是個城裏來的大夫,可厲害了,還說治好了不少疑難雜症的病人……”這人絮絮叨叨地說着。

沒瞧到張村長怪異的神色,他正愁着呢,沒想到就有大夫從天上掉下來了?

于是,張村長沒再多說廢話,板着臉保持着威嚴說道:“既如此,那我随你去張鐵狗家一趟。”

說着,想起什麽問,“你們沒去張鐵狗家鬧事吧?”

“沒有沒有。”

“最好是沒有。”張鐵狗在村裏的人緣不是很好,作為他族叔的張村長,其實跟他的關系也一般。

不過好歹有親戚身份在,兩人素日裏碰到,還是會打照面說幾句的。說起來,張鐵狗是個好孩子,就是命太硬了,他一出生,沒過多久爹媽都死了,村裏人便覺得這孩子克父母,擔心和他接觸會跟着被克死。

久而久之,村裏人就甚少有人與張鐵狗來往。

頂多是饞張鐵狗打的獵物了,跑去跟他買肉,還要壓價。

張村長有時候也看不過去,但他提醒了幾句都沒用,也就沒再提醒了。

兩人匆匆忙地來到張鐵狗家外面,見村民們圍在一處,張村長就出聲喊道:“都在這裏做什麽!”

聽到村長的聲音。

村民們紛紛散開,年長些的沒那麽怵村長,就上前來說話:“村長,這張鐵狗好幾天沒出來了,現在又有大夫來咱們村裏,我們這不,也是關心張鐵狗嘛。”

張村長心裏冷笑,好幾天沒見來關心,有人來找就知道關心了。

“是有這事?”他問旁邊的人。

那人也點點頭。

張村長平日裏忙,對于張鐵狗有幾天沒出家門這事并不知情,聽到真有這事,心裏咯噔一下,上前幾步想去拍門。

他剛擡手,面前的門“吱”的一聲,被人從裏面豁然打開,高壯的張鐵狗出現在眼前。

張鐵狗看到他一頓:“三叔,你怎麽在這?”

張村長收回擡着的手,輕咳兩聲地說道:“我聽到有人說你這兒好幾天沒出屋子,就過來瞧一下。”

張鐵狗“哦”了聲,說道,“是有這回事,前幾日去山裏不小心着了道傷了腿,不過快要好全了。”

張村長幹笑兩聲,想着問那年輕的大夫可還在,就見高壯的張鐵狗旁邊,已然站着一名身姿颀長,劍眉星目的少年郎。

少年郎一身天青色長衫,頭戴方巾帽,身量竟沒有矮張鐵狗多少,只是身形修長,又一半身姿被遮擋,張村長才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

張村長見着後,眼中帶着驚訝,輕聲詢問:“這位郎君是?”

許黟道:“我叫許黟。”

“張某是百裏村的村長,也是張鐵狗的族叔,聽聞鐵狗的傷是你治好的?”張村長說完便問出心中的疑惑。

“正是在下。”許黟道,“今日前來,是為了看張兄弟的傷勢恢複得如何了。”

他說完,後面圍着看熱鬧的村民裏傳出騷動。

“你真的是大夫?”

“聽說你能一個人上山打死野山豬,可是真的?”

許黟:“……”

他目光幽幽地瞥向一旁的車把式。

車把式挺挺胸脯,臉上好似在說“沒錯,就是我說的,”“我是不是又給你長臉了。”

許黟無奈地捏了捏眉心,說道:“僥幸而已,不值得一提。”

村民震驚,還真的打死野山豬了呀。

其中有個小孩聽到這話,就跑去張鐵狗面前,問道:“張鐵狗,你看着比他壯多了,怎麽不見你能打死野山豬?”

張鐵狗咧開嘴道:“我是打不死野山豬,但我能一拳打死小孩。”

小孩一聽,吓得哇地哭出來。

他父母見狀,趕緊上前把自家孩子拉走,生怕張鐵狗發瘋真傷了他家孩子。

張村長聽着吵鬧聲,嘆口氣:“你呀,就不能少說一句。”

“我說了他又不缺一塊肉,怎麽還不讓我說了。”張鐵狗撇撇嘴,不甚在意地說,“再說了,這人能比嘛,我可不敢和許兄弟比。”

張村長知曉說不過他,就沒再說什麽,跑去将這些圍着還不走的村民們趕回家去。

“你等要是有這功夫去幹些活,也不用日日哭着窮,來個外人就圍着不走,和你們有什麽相幹。”

“去去去,娃娃們去村長屋裏讨杯糖水喝,別在這瞅着了。”

一聽張村長給孩子們糖水喝,圍着的人立馬就跑了,趕緊回家報信去,讓自家娃也去讨一杯。

待其餘等人都走了,張村長才渡步到許黟面前,行了個禮道:“許大夫別見怪,村裏沒幾個讀過書的,見着個外人難免有些沖撞到了。”

許黟淡笑:“無妨。”

張村長又詢問:“許大夫給鐵狗看了傷,可有什麽問題?”

許黟見這人跟張鐵狗有些親戚關系,又看張鐵狗沒說什麽,就說道:“是好得差不多了,還需再敷兩日藥膏,便可以停藥了。不過傷筋動骨在所難免,張兄弟這幾日還是不要上山為好。”

張鐵狗郁悶道:“那我豈不是要憋死了。”

許黟笑着看他,淡聲道:“那就憋着。”

張鐵狗瞬間就萎了,眼睛左瞄瞄右看看,就不去看許黟的眼睛。

一旁的張村長看得驚奇,這張鐵狗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還有怕的人。

別看張村長生在鄉野,他是讀過幾年書的,識得不少字,在村裏可是文化人。要不然,這個村長之位還輪不到他來做。

他看人比村民們清楚得多,曉得這叫許黟的大夫不是普通來村裏訛人的光棍,就想着問他可會一些婦人科。

……

不久之後,三人坐在張鐵狗的家中。

張村長見屋裏還有個半大孩子,便問這孩子是誰。

阿旭行禮道:“老先生好,我是郎君的小厮。”

張村長聽後,笑着說:“不用叫我老先生,我還稱不得這尊稱,鄙姓張,你喚我村長便好。”

他說話時,眼睛看向了對面坐着的許黟。

許黟注意到他望過來的目光,問他:“不知張村長留我下來,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張村長嘆息道:“是有個不情之請想請許大夫,只是……”

他頓了下,眼睛看向了一旁的張鐵狗。

許黟立馬意會,笑着對張鐵狗道:“張兄弟,阿旭好不容易來百裏村一趟,你可願帶着他去河邊耍一圈?”

張鐵狗哪裏聽不出來這是有話不能當着他面說,他不情不願地起身,帶着阿旭走了。

很快,屋裏就剩許黟和張村長兩人。

許黟道:“張村長,你現在可說了。”

張村長斟酌一番,才道:“不知許大夫可會婦人科?”

聽到“婦人科”,許黟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張村長為何要支開張鐵狗了。

古人對婦人疾病避而不談,就生怕聽者有所誤會,再加之女大夫稀缺,婦人要是有什麽下帶之症,也只能是不可告人知曉,惹得病情加重,無法痊愈。

但其實,自古以來,就有不少醫書記載過各種關于婦科的疾病案例。

譬如《黃帝內經》裏,就記載了婦科歷史上第一首方“四烏賊骨一蘆茹丸”,這是用來治療血枯經閉的藥方。而且《內經》裏還總結出女性以七為律,從“二七"到“七七”之年,期間各年齡段的生理變化。[注2]

除了《黃帝內經》以外,東漢的張仲景著寫的《金匮要略》,更是古早中醫書籍裏面,最早設婦科專篇的醫著,開創了婦科辨證論治和外治法治療婦科病的先河。[注3]

諸如此類有關婦科疾病的古中醫書還有很多,其中像晉王叔和撰寫的《脈經》就首次提到“月經”。北齊徐之才的《逐月養胎法》,就是寫懷胎的變化和養胎之法。唐代孫思邈的《備急千金要方》裏将不孕症概括為“全不産”和“斷續”兩大分類……[注4]

到了宋朝,對婦科疾病的研究已經很成熟了。

但即使如此,底層的百姓們對婦科疾病還是避而不談,哪怕有病,也不敢去請大夫到家裏診治的只多不少。就怕被說成是水性楊花,不知檢點等諸多诟病。

因着這些話,有多少婦科疾病都是被耽誤出來的。

許黟說道:“在下會一些。”

張村長聽後,連忙問:“可否請許大夫去家中,給賤內診看下?”

許黟沒有推辭。

他今日出門是帶了藥箱的,随時可以背着藥箱就出門。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張鐵狗家,就見不遠處的河流邊,張鐵狗坐在地上,一只手握着根棍子,在揮打水面。而阿旭則是在河流裏,卷着褲腿袖子,彎着腰抓魚。

忽然,張鐵狗扭頭看過來,見到許黟和村長出來了,就從地上爬起來。

“阿旭,上岸了。”他對河裏的阿旭喊道。

阿旭見着,從河裏爬上來後,屁颠颠地朝着許黟跑過來。

他身上的衣服濕了一些,但眼睛亮亮的,看樣子玩得很不錯。

“郎君,郎君。”

阿旭跑了一會,才想起來還有外人在,漸漸地放慢腳步,微紅着臉蛋小聲說,“郎君,張獵戶帶我去抓魚了。”

許黟笑問他:“可有抓到?”

阿旭有點不舍地說:“抓了一條,就是太小了,張獵戶讓我把它放了。”

許黟沒說什麽地拍拍他的腦袋,讓他把外面濕了的衣服脫下來,不要貼着身體着涼。

接着,他就跟走過來的張鐵狗說,他要去張村長家裏問診,晚些時候再回來。

張鐵狗想要跟着過去,但許黟沒讓,想他照顧一下阿旭。

他不放心阿旭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

此時是下晌,外面跑着玩着看熱鬧的人都回屋做午飯吃午食去了。許黟和張村長并排走在田野間的道路中,這會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田裏的水稻還沒成熟,青青黃黃的,風一吹沙沙作響。

不過鹽亭縣近些年風調雨順,青黃不接時,百姓們也有飯吃,不至于忍饑挨餓。

很快,他們就到村長家。

村長的家比起村中其他人,屋子更加氣派一些,是三間連着的青磚瓦房。外面圍着院子,有塊小田塊,還有雞窩,幾只肥壯的母雞在咯咯地叫着。

他們走進院子,就有個梳着小辮子的女孩跑出來,看到村長,高興地喊:“爺爺回來啦!”

她一喊,裏面又跑出來五六個小孩,有大有小,有男孩有女孩。

他們叽叽喳喳地叫了幾聲“爺爺”後,張村長笑眯眯地看着他們問,“你們奶奶呢?”

“在屋裏嘞!”

“行啦,去玩吧,爺爺找奶奶有事忙,你們且不可以進來,曉得不?”張村長叮囑。

那幾個小孩乖乖點頭,有的跑去別的屋玩,有的則去了外面。

張村長跟許黟說,他有三個哥兒一個姐兒,三個哥兒都成家了,姐兒去年也嫁出去了。

他家裏其實并沒有看着富裕,當年掙了些錢蓋房子後,就所剩無幾了。後來兒子成家,孫子孫女一個個的蹦出來,人口越來越多,開銷跟着加大。

他家裏有十五畝水田,六畝旱田,交了糧稅和人口稅,剩下的只夠每年家裏的口糧,拿不出多餘的糧食去賣。

家裏還沒有其他多餘的營生,大兒子在給人打長工,二兒子和小兒子在地裏幹活,農閑時可以去縣城裏打些短工,掙點銅錢回家。

這些話,他自然是沒法跟外人講的。

只是他當了村長後,要給村裏人表率,總不能像以前那樣扣扣搜搜。家裏要是買了蜜糖,也會分一些給村中其他的小娃娃。

因此,他當這個村長還算有些威嚴。

屋裏。

張婆子在家裏聽到老伴的聲音,就推門出來看,看到老伴旁邊還跟着一個英俊的年輕後生,疑惑地沒敢走出來。

“你怎麽帶外人過來了?”她小聲地問。

張村長道:“這人是個大夫,之前給鐵狗看腿傷,會一些婦人病,就想讓他給你也看看。”

張婆子聽着就皺眉,低聲說:“我不看,你讓他回去。”

“老婆子你說什麽呢,我都把人請家裏來了。”張村長知曉她在顧慮什麽,就低聲給她解釋了好幾句。

……

許黟筆直站在屋外,雙目打量着鄉野下的風光。晌午後的日光不灼人,小孩子們在外面玩耍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彎着腰在地上撿着什麽。

許黟湊近一看,發現在撿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是雜草,卻也能當成藥草治病,它有清熱降火的功效,對治口腔潰瘍,喉嚨腫痛也有效果。

見小孩子們在玩狗尾巴草,許黟眯了眯眼,問這些狗尾巴草可以給他嗎。

“我這兒有糖豆,可以換你們手裏的狗尾巴草。”許黟摸了摸袖袋,摸出一個小袋子,裏面裝的是用來哄阿旭阿錦的糖豆。

日常出門,他也會在身上帶一把糖豆。糖可以救急,遇到低血糖、勞累過度乏力的,吃一顆糖豆能短暫緩解一二。

聽到手裏的狗尾巴草能換糖豆吃,幾個小朋友絲毫沒有猶豫,就把那些狗尾巴草都送給許黟了。

許黟拆開袋子,給他們分了糖豆。

這些小孩子拿到糖豆,高高興興地跑開了。

另一邊,張村長好說歹說,張婆子才願意給許黟看病。

他立馬出來尋許黟,見許黟捧着一堆狗尾巴草回來,微微有些納悶。

許黟問他:“張村長,你這裏可有麻繩?”

張村長不明所以:“有有有,就是不知許大夫你怎麽摘了這麽多的雜草。”

許黟道:“不是我摘的,是我拿糖豆跟小孩子換的。”

張村長:“……”

他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好,跑去給許黟翻出一條麻繩過來。

許黟拿過麻繩,道了謝後将這些狗尾巴草捆好,再問張村長可以去屋裏看病了嗎。

張村長立即引着他進屋,這時,張婆子已經躲在床上,将兩邊的床帳放下來,許黟只能看到她隐隐約約的身體輪廓。

之前許黟給何娘子和陳娘子看病,都是堂堂蕩蕩的。

這是他頭次見到如此陣仗的,恍惚之間,許黟內心裏有種現實與古時的割裂感,仿佛他一邊身處現代的開放,又好似在古時的拘謹中身不由己。

“許大夫?”旁邊,張村長出聲。

許黟回過神,淡聲道:“還望張嬸子伸手讓在下把脈一二。”

窸窸窣窣,幾秒後,張婆子才将自己的手從床帳伸出來。

張村長年有四十多,作為他的妻子,自然也是差不多的歲數。不過看這一雙伸出來的手,上面布滿勞作後留下來的痕跡,掌心和指腹間,都有黑而深的粗繭,都已幹裂成一條條蜿蜒的渠溝。

許黟默不作聲地擡手,把脈枕放到她的手腕背處,另一只手放在她腕處的脈搏上。

這時,指腹下的手微微一縮。

許黟輕聲說:“嬸子別怕,我只是在給你脈診。”

張村長也開口說道:“老婆子你怕啥嘞,許大夫年輕有為,定能瞧出你身體出了什麽毛病。”

帳內,張婆子沒出聲。

許黟沒再多言,屏住呼吸地仔細切脈。

初摸脈象時,張婆子的脈象有些下豎上虛,而後脈勢來時漸漸轉細,變虛,且帶有沉實。

這是體內有熱邪的表現,且身體內不止有一兩種病症,還已經病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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