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宋府軍弓手标配為一石弓。而許黟手裏這把, 連三鬥的拉弓重度都沒有,這木箭射出,持木箭的手依然被振了一下。
他甩了甩手臂, 看向旁邊目瞪口呆的張鐵狗,問道:“扳指何時能送我?”
張鐵狗張張嘴巴,臉上的震驚未消:“你以前是不是練過?”
許黟實誠回答:“沒有。”
張鐵狗一臉“你看我像是傻子嗎”的表情,他不相信地跑到靶子前去看那支木箭, 見箭頭都沒入到靶子裏, 拔出來時,還把一些幹草給扯出來了。
他神色恍惚地走回來, 對着許黟道:“我當年跟着老兵練箭, 他教了我月半, 我的箭才碰到靶子,又練了五年,才有今日的準頭。”
說完這些, 他重振精神, 神神秘秘地問道,“許兄弟莫非你真的是神仙下凡?我活這麽多年就沒見過你這般一看就會的。”
許黟認真和他分析:“是你教的好,拉弓的招式、手法都很重要,你都教了我。還有,這把弓不重,我手臂的力道是夠的, 這木箭射出去便穩。”
傳統的弓箭不好練,突然能射得這麽準, 許黟也是有些意外的。
他以為, 頂多是能碰到靶子。
一次的成功不代表着次次成功,許黟在張鐵狗、阿旭和阿錦期待的眼神下, 又射出兩箭。
一箭脫靶,一箭射中,但偏離靶心。
這才是許黟真正的水平。
許黟心态平和,反而是阿旭和阿錦有些可惜,在他們的眼裏,郎君就是最厲害的人物,誰都不能和郎君比。
“你們這兩人,倒是十分看得起我。”許黟哭笑不得,“我可是新手,能中靶子就不錯了。”
張鐵狗卻極力反對:“許兄弟你是真的強,三箭中兩,可沒有你這樣的新手。”
許黟眨眨眼:“……”
他覺得自個可能喜提“新手保護期”了。
許黟問道:“狼骨扳指是什麽樣的?”
張鐵狗聽到他這麽問,從懷裏摸出一個骨質的扳指給他看。
這枚狼骨扳指是他拿狼的腿骨做的,磨了兩年多,骨質微微發黃,帶有一些油潤的光澤感,靠着裏側的位置,有個小凹槽,想來應該是将箭抵在這處。
許黟觀察完了,把這狼骨扳指還給他。
張鐵狗卻沒收:“這枚是你的了,我再去做一枚。”
許黟笑笑:“君子不奪人所好,我還是等你新做的吧。”
接下來的時間,張鐵狗說他手癢癢想要去獵兩只獵物來,就跟許黟說,他要帶着阿旭去見識一番什麽是打獵。
這時間段,有些小動物就要歸巢回窩,能打到獵物的概率挺高。阿旭這個年紀的孩子,對于新鮮的東西都是充滿好奇心的,尤其上回跟着張鐵狗獵到麻雀,他對打獵這種事,持着很大的新鮮感。
許黟看他很想跟着去,就同意了。
并交代他,系在他腰間的小布袋裏裝的是辟蛇藥,不能離身。又掏出一個布袋,取出來些藥粉塗抹在他四肢的衣服上。
阿旭跟着許黟的時間不算短了,知曉這藥粉是用來驅蟲的。他感激道:“多謝郎君。”
許黟沾着藥粉的手拍拍他的腦袋,直起身對張鐵狗說:“看好這孩子。”
張鐵狗挺了挺胸脯:“放心吧。這山裏我熟得很,哪裏毒蛇多,哪裏毒蛇少,都門兒清着呢。”
“嗯。”許黟對着他點頭。
看着阿旭和張鐵狗走了,許黟回頭去看安安靜靜待在他身旁的阿錦。
小女孩的目光落在兩人離開背影上,微微有些向往。
阿錦察覺到許黟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小聲喊:“郎君。”
許黟問她:“可無趣?”
阿錦飛快地搖晃腦袋,這是她第一次跟着哥哥進山,以前哥哥去山裏挖草藥,她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哥哥在山上出事。
這會,她才知道山路這麽不好走,郎君和哥哥,都是很好很辛苦的人。
反而是她,是家裏最清閑的人了。
阿錦突然說:“郎君,你就交代活給我吧,你每個月給我五十文月錢,我卻只能幹些燒火擦桌子的活計。郎君你不僅給我月錢,還教我讀書、寫字、練拳,實在太虧了。”
許黟:“……”
這孩子,突然又怎麽了。
所以說養孩子不容易這句話是真的,他就常常跟不上這兩個小家夥的腦回路。
想不明白,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許黟表示,他還是繼續練箭吧。
練箭和練功都是一樣的,只有勤學苦練這條路子,沒有任何捷徑可以走。哪怕是天賦異禀之人,不加以刻苦學習,時間久了,先天的天賦也會漸漸消失。
張鐵狗留給他的箭筒裏,只有十支木箭,許黟每射出一輪,就要跑回去撿回來。
往往返返十數次,許黟忽然聽到遠處有窸窸窣窣的響聲,他目光微凜,快速地來到阿錦的旁邊。
“郎君?”阿錦渾然不知,看着突然警惕起來的許黟,茫然地看向周圍。
許黟的耳力利好,這是學醫時練出來的本事。
這聲音,可不像是人。
更像是爬行動物在移動時發出來的聲響。
窸窸窣窣的聲音驟然一停,許黟擰起眉頭,陡然往右側看去。
在離着他和阿錦三米遠的地方,有一條頭部帶有白色,周圍是淺褐色斑紋的毒蛇。許黟略微一思索,就想起這是條毒性極強的白頭蝰。
許黟:“……”
他摸向腰間挂着的箭筒,取出一支木箭。
旁邊的阿錦見狀,探出腦袋看出去,也見到那條白頭蝰了,她本能地驚呼一聲。
這時,白頭蝰動了動腦袋,往着他們的方向吐蛇信子,似乎鎖定住他們。
許黟低聲道:“阿錦,你等會不要叫,要是它過來了,我一喊你就往左邊跑,別跑太遠,把我給你的布袋子打開,抓一把藥粉撒在周圍。”
阿錦緊張地咬着嘴唇:“那郎君呢?”
許黟道:“我自己有辦法。”
他們沒說幾句,那蛇就緩緩地朝着他們爬過來了。
蛇是靠嗅覺、振動和體溫感知辨別周圍物體的,這時候,逃跑是最危險的。
不過白頭蝰的活動緩慢,不像一些陸蛇的攻擊性強,且會很快的連續伸縮,加快爬行速度進行攻擊。
可再如何,這也是一條毒蛇。
許黟沒有再猶豫地拉起弓,對着它七寸的位置,松開弓弦射出去。
在木箭飛出去的瞬間,許黟毫不遲疑地再度拉弓射出。
這條白頭蝰比他想的更機敏,木箭射中它前,竟弓着身躲開,而後加快速度地往他們爬過來。
“跑。”許黟大喊。
阿錦聽到這話,雖很害怕,卻還是聽話地朝着許黟指的左邊跑。
霎那間,這條白頭蝰因着許黟道喊聲,和阿錦的舉動,沖過來的蛇軀一頓,似乎在判斷着什麽。
許黟等的就是這一刻,在它動作慢下來的瞬間,蹲下身舉着石頭砸向蛇的腦袋。
它被砸得有些懵,整個身體都卷曲起來,做出抵禦的姿态。
許黟砸完就後退,沉冷着臉的取出木箭拉弓射出。
這次,他成功地射中蛇腹,這條白頭蝰感受到痛苦,扭曲地原地翻滾着。
“簌簌簌——”
随着它的翻滾扭動,周圍的聲響越來越大。
許黟籲出一口氣,沒有再補箭,轉頭往阿錦離開的方向尋過去。
他身上的辟蛇藥都給了阿旭阿錦,這會手裏頭唯一防身的武器,就是一把弓和七支木箭。
好在阿錦沒有跑太遠,她躲在一棵樟樹下面,按照許黟說的,在她的周圍撒上一圈辟蛇藥。
看到許黟,阿錦眼睛瞬間就紅了。
“郎君。”阿錦跑過來,一頭紮進許黟的懷裏,在看到蛇的時候她吓得大腦都是懵的,跑了才想到,郎君身上沒有藥。
這會見到許黟平安無事,眼淚嘩啦啦的掉。
許黟笑着安撫她:“好了,我沒事,那蛇受傷了,沒法再傷我們。不過我們還得回去,要不然鐵狗和阿旭會找不到我們。”
“嗯嗯。”阿錦擦着眼淚點頭。
這孩子有些被吓到了。
想來也是,不過是八歲的小姑娘,以前日子過得苦,卻沒經歷過這種險遇。
待他們回到靶子的位置,張鐵狗和阿旭已經到了。他們将那條白頭蝰給殺了,正想着去尋找許黟和阿錦。
“郎君,妹妹!”
阿旭見着許黟帶着妹妹回來,焦急地跑到兩人身邊。
張鐵狗還算穩得住,對着許黟道:“我就知道你會沒事,這麽一條毒蛇難不住你。”
許黟道:“進山還是要帶砍刀,更好使。”
“那是!”張鐵狗拍拍他腰部挎着的砍刀,剛才他就是拿砍刀将這條受傷的白頭蝰砍成兩半的。
“這蛇心眼小得很,這要是放過它,等它傷好了會偷襲人,不能留着。”張鐵狗說。
許黟點頭,問他可獵到什麽。
“你看。”
張鐵狗指向一邊的地上,那裏綁着兩只野山雞,不過都中箭沒能活捉。沒法留着養,帶回去後就要拔毛煮了吃。
他們按照原路下山,黃昏将至,西邊晚霞甚美,紅豔得如同熱烈的火焰,一片片火燒雲團簇,形成瑰麗的奇景。
“哇,那雲好美~”阿錦歡快地喊。
張鐵狗:“太尋常了,天天見,我都看膩了。”
許黟颔首,欣賞着夕陽美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該回去了。
張鐵狗撓撓頭,他聽不太懂,但也知道這會還不回去,晚些城門就要關了。
“許兄弟……”他喊道,“你待會把這只野山雞帶回去,烤着吃焖着吃炒着吃都行,我見阿旭會做吃的,他曉得怎麽做。”
許黟沒客氣,阿旭得到他的示意,接過張鐵狗遞過來的雞。
張家。
劉伯在山腳下守家,守得無趣,曬着初秋的太陽暖洋洋地睡着了。
他醒來看到晚霞,想着許大夫怎麽還沒回來。
走出院外,就看到他們兩兩地回來了。不僅回來了,手裏還提着獵物,是兩只瞧着挺肥的野山雞。
劉伯心裏羨慕,會打獵就是好呀,能天天吃肉。
他眼裏的光都快要實質化了,許黟見着沒忍住地一笑,劉伯确實是個很有趣的老頭子。
他正想着說什麽,就看到張鐵狗搶先一步,拉着劉伯說了好些話。
“我先前還以為你就是個愛說大話的,沒想到說的是真的,這許兄弟不僅能打,學射箭也快,今天就能射中蛇了。”
“蛇?”劉伯一愣。
許黟身形微頓。
在張鐵狗還想繼續說的時候,他立馬攔住他。不開玩笑,要是讓劉伯知道他能射中蛇,不用幾天,就應該不少人知道這事了。
張鐵狗被他叫住,一頭霧水地看他。
許黟催促道:“天色不早,我們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
張鐵狗這才放棄跟劉伯聊早些時候在山上發生的事。他讓許黟他們稍等會,很快去到竈房裏取下一塊肉幹送給劉伯。
劉伯哪想到他也有肉可以拿,直接笑得合不攏嘴。
因着這個小插曲,回去路上,劉伯樂得忘記問許黟關于射中蛇的事了。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
許黟帶着張鐵狗送他的弓,日日上山練箭。
他像往常一樣,穿着窄袖短褐出門,把木弓木箭用布料包着放在竹筐裏,沒人知道他去山裏練箭半個時辰,再挖一個時辰的藥材。
劉伯也不知道,上回在張鐵狗家,他以為許黟是跟着張鐵狗打獵了。
哪想到許黟把箭學會了,準頭也不錯,雖不是箭箭都中,卻也十之有六。
可惜木箭的威力太低,射程也短,超過二十米,木箭射出去的速度就會慢下來。
慢下來的木箭在空中搖搖欲墜,沒一會就會從半空掉下來。別說射中目标樹木,人的反應速度快的話,還可以徒手接住。
這也是一種無奈,官府對于民間用鐵、用銅的數量把控得很嚴格。像宋朝的《刑統》裏就有明文規定“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有這樣的律法在,誰敢私自鍛煉武器。不過民間老百姓生活日用的刀具是不禁止的,因而,許黟和張鐵狗他們還能買得到砍刀和斧頭這樣的工具。[注1]
但箭……這種就萬萬不行了。
弓箭屬于軍中兵器,那些打鐵師傅哪裏敢私底下給你造鐵制的箭頭,這怕是腦袋癢了想搬家。
許黟只好放棄這個念頭。
木弓雖差一些,但好歹也能當保命的武器。
這天他從山裏下來,坐在劉伯的牛車,跟劉伯說明日不用來許家接他。
第二天,是許黟和濟世堂交易消食丸的日子。
他過來濟世堂找嚴大夫的時候,看到他眼底烏青,眼中血絲嚴重,驚訝地問他怎麽了。
前五日見着人,可不是這種憫然切切的狀态。
嚴大夫苦笑兩聲,眼裏盡是說不出的苦楚,他道:“世事難料,我嚴某在濟世堂當了二十多年的大夫,豈會想到,到頭來得了個‘無所作為’的下場。”
許黟皺起眉:“這是什麽道理?”
“說給你聽也無妨,畢竟過不了多久,這事你也該知曉了。”嚴大夫看着他,眼神很複雜。
“可還記得濟世堂的少東家?”
他問。
許黟愣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
自上次沈家少東家憤然離開鹽亭縣後,已經過去好長時間。
許黟都快忘了這個人。
難道這件事跟消食丸有關?聯想到嚴大夫曾為他說話,若非因為這個原因而被牽連了?要真是這樣的話,那這濟世堂的少東家未免太過分了。
嚴大夫接着說:“他回了府城,便召集府裏不少大夫專研這消食丸方子。近幾日友人書信給我,說是雖沒有完全破了這消食丸的藥方,但他們制出來效果相近的藥丸出來了。”
說到這份上,許黟幾乎猜出七七八八了。
“這沈家少東家莫非是想将您調離鹽亭縣?”許黟沉着聲問。
嚴大夫嘆氣地閉上眼,扶額說道:“是也,少東家覺得我在縣城待久了難以變通,命我不日啓程去往茂州今茂縣的分堂任坐堂大夫。”
許黟吃驚:“茂州常年受羌人侵擾,路途中都是深山野林,去一趟危險叢叢,怎麽能讓你前往?”
以嚴大夫這個年紀,要是在半途有什麽發燒受寒,那一命嗚呼的概率極高。再說,要是真去了茂州,恐怕這一生很難再回到鹽亭縣了。
更何況這茂州還位于大山深處,周圍還沒有建起城牆,常有動亂。住在城裏的百姓非常不安全,經常有城外的人半夜潛進城搶掠。[注2]
這沈家少東家将嚴大夫安排到那種地方,心裏到底是什麽算盤,許黟都看得出來。
許黟緊蹙眉頭:“嚴大夫,你不能去。”
嚴大夫緘默不語。
許黟說:“你這一去就是九死一生,那裏太危險了,非鹽亭縣可比。”
“我知。”嚴大夫喟嘆,在他收到友人的信件時,他也是不信的。
哪怕他并沒有為濟世堂做了什麽,卻日日兢兢業業為濟世堂着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能知道,會因為這一枚小小的消食丸呢?
便是因為這消食丸,令他看清很多以前從未去想過的事。這沈家,不值得他繼續效勞了。
“嚴大夫。”許黟喚他。
嚴大夫擺擺手:“你與其擔心我不如想想你自個的。”
許黟道:“我的事不重要,沈家能制出仿品,是他的本事,妨礙不到我繼續售賣陳氏消食丸。而縣城非沈家濟世堂一家獨大,他攔不住我什麽。”
他不願意把藥方賣給沈家,那是因為覺得藥方不是他一個人的。
那麽,沈家到底能不能真的做出來,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受惠的人還是百姓。沒了濟世堂這條替他售賣消食丸的途徑,他可以自己繼續擺攤賣。
可,這件事涉及到嚴大夫……
嚴大夫贊同地點頭,說他不愧是年輕有為。
“我當年要是有你這氣魄就好了。”
他感慨地說完,面對還想繼續勸說他的許黟,道:“其實我答應前往茂州,非沈家緣故,而是那裏的百姓需要我。”
他告訴許黟,茂州的濟世堂分堂已有五年沒有坐堂大夫了,只靠着兩名夥計,一名負責接洽府城事務的掌櫃,靠着這三人,勉強開着這分堂。
其實要說沒大夫也不對,這今茂縣還是有大夫的,就是太少了,只有一個大夫怎麽夠。
嚴大夫在收到信件時,整整兩夜未眠,這兩夜他想了許多,還是放不下心裏那點執念。
少時學醫,他便想懸壺濟世,留世人稱之。
如今蹉跎幾十載,不算太晚。
“我都這把老骨頭了,要是再不出去看看,以後恐怕就沒機會咯。”嚴大夫對着許黟展顏一笑。
他身上的愁緒,随着笑容緩緩散開。
與許黟道了心裏話,嚴大夫只覺得心神暢快,有種遇見“知己”的美妙感。
許黟佩服地起身行揖:“嚴大夫高義,是我庸俗淺薄了。”
“不不不,你這孩子是心善吶。”嚴大夫搖搖腦袋,便說,“如今,你可以放心了。”
許黟知道,他勸說不了嚴大夫,沒再提掃興的話。
他換了話頭,問:“嚴大夫,你何時啓程?”
嚴大夫說:“三日後的辰時。”
次日他便不用再來醫館坐堂,剩下的兩日時間裏,正好可以安排出行的行禮。
出遠門不容易,還得去牙人那邊雇一輛驢車,再将手裏頭這些年存下的銀錢換成一半銀子一半交子以便存放。還有吃食的幹糧不能少,鹽亭縣離茂州今茂縣很遠,足有四百多裏,還不知多少日夜要在野外留宿,吃食少了就麻煩了。
而沿途都是山林地貌,很是難行,想要到那裏,該備的藥物一樣都不能少。
這次跟着嚴大夫一同前往的,只有車夫。
許黟提議,要不要賃一個護衛随從。
嚴大夫笑笑:“我不過是個大夫,用不着請個護衛保護我。”
多一個護衛,就多一份口糧,對他來說反而是負擔。
兩人又聊了好些出門時要做的準備,許黟聽着他的安排,受益匪淺,原來時下的人想要出一趟遠門這麽不容易。
宋朝出行不需要去官府開具路引,是允許平民自由遷徒的。
不過盤纏卻很重要,光是雇一輛驢車,每日的花銷就只多不少。還有指南針和地圖,這些都要提前備好,交通不便也是個大問題,若是遇到驢車過不去的,就要繞遠路。
聊到後面,許黟想着要不要給嚴大夫辦個踐行酒。
他孑然一身,無妻無子,友人還在府城無法前來送行,在縣城裏,能和他如此暢快聊天的人寥寥無幾。
聽到許黟要給他踐行,嚴大夫感慨萬千,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于是,許黟便和他約好,明日午時去陶清皓家開的酒樓裏吃餞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