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入秋後, 就該趕制冬衣了。阿旭拿着許黟給他的錢,去到成衣鋪裏買木棉,木棉價貴, 一吊子錢也買不到幾斤。
木棉樹,又叫作“斑枝花”、“木綿樹”等,鹽亭縣的郊外就有種植,雖種植的面積沒有那麽多, 卻每年還要将産出的大部分上供。
在《宋會要》裏, 就記載着“令川陝各州罷織各種精致絲織品上貢,只織绫、羅、紬、絹、駞布、木綿等。”[注1]這裏面的“木綿”就是木棉了, 可想而知, 當時木棉的價格有多貴。
許黟本是打算多買一些麻的, 麻也是時下百姓冬日裏首選的禦寒物。可是麻沒有木棉好,塞多了臃腫不便于行動,塞少了抵禦不了多少嚴寒。
再說了, 他手裏頭還有上次賣沉香留着的大部分銀子和交子。
再省也不能苦了自己和兩個小孩。
這邊, 阿旭把棉和棉布買來,帶着阿錦去敲何娘子家。
何娘子剛好在院子裏喂雞,看着他們抱着一堆東西過來,立馬起身去開門。
“怎麽帶這麽多東西?是新買的棉?”何娘子心裏一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問他們, “是黟哥兒讓你們過來,要我給你們裁做新衣服?”
阿錦乖巧點頭, 說道:“要麻煩何娘子了, 郎君說,給我和哥哥做兩身, 等他回來了,再給他做一身。”
何娘子道:“先進屋,我給你們瞧瞧。”
她說完,就接手阿錦手裏的棉。
棉看着蓬蓬松松的,但不重,進屋後何娘子打開包裹,看着裏面團成一簇一簇的木棉絮,捏着沒有硬物,看着品質倒是過關的。
她滿意道:“這麽多木棉,夠做幾身衣服了。”
阿旭說:“何娘子,你先給妹妹量一下身高吧。”
他跟何娘子說,郎君要求做的冬衣是收領的窄袖長袍,需得帶兩層夾層,一層用來塞木棉,裏面多縫一層棉布加厚衣服。
工錢的話,要按照市價來,不能偷偷給他們優惠了。
何娘子一聽,捂嘴莞爾笑着,許黟這孩子就是這樣,都這麽熟了還是怕她吃虧。
“你就回去跟你家郎君說,外面多少工錢我就拿多少工錢,不讓他費心。”何娘子說着,就招呼阿錦上前。
她捏着阿錦的手臂,感嘆說又長高長肉了,衣服不能往合身的做,得做長一些。在袖子、袍身底部多留兩寸布縫起來,到次年冬天長高的時候,就可以拆開縫線,繼續穿了。
她給小兄妹倆量了裁衣服的尺寸,裁衣、縫衣服都要花時間,何娘子便說,等她這兩日做好了,就帶過去許家。
阿旭和阿錦點了點頭,他們沒忘記許黟的吩咐,離開何家之前,留了八個錢給何娘子,說這是請她吃熱茶的,不是工錢。
何娘子:“……”
……
許黟帶着小黃上山,小黃已許久沒有跟着他上山玩,這會過來,許黟放開繩索,它就如同脫缰的野馬,歡樂地跑進林子裏。
小黃跑着跑着,就會回來尋許黟,一人一狗,就在這沒有其他人的山裏,很快找到想要的東西。
——驅寒藥材。
其中,就有許黟想要的野姜、細辛、吳茱萸和茴香等。
裏面的茴香不止可以做驅寒的藥物,它還是一味香料,許黟找到它是意料之外。秉持着見到都見到了,哪裏有不收的道理,許黟都給挖了回來。
到時候等秋分一過,再深秋之後,縣城的天氣只會愈發寒冷。
窮苦百姓禦寒難,受寒驅寒的人也會越來越多。
前幾日藥材的價格就已有浮動,再不多備一些藥材,後面價格漲起來,窮苦的人更加不舍得看病了。
思索着,許黟手裏的動作沒有停,他挖了兩株連着長在一起的野姜,把它的莖塊掰下來,擦掉上面的泥土,丢進到身後的竹筐裏。
接着,他繼續尋找周圍的藥材。
一些還沒成熟的,許黟從來不會碰。見着了,就在附近做個标記,下次再過來看看,要是長到可以挖的成熟度,就挖走,不行便繼續留着。
走走停停,許黟在山上逗留了兩個時辰。
饑餓感從腹部傳來,許黟停下腳步,坐到一塊石頭上,在竹筐裏拿出帶來的水,清洗雙手,打開塞在懷裏的燒餅,冷餅配着冷水吃着。
以前他是堅決不會這麽作死的。
現在條件不行,只能是如此将就了。
他掰開一半丢給小黃,小黃這些日子的嘴被養得刁了,見這半塊冷餅,“嘤嘤嘤”地委屈叫着。
許黟:“不吃就沒有別的了。”
“嗚嗚嗚~”小黃前肢搭着許黟的膝蓋處,撒嬌地晃着尾巴叫喚着。
那模樣,看來是想要吃肉幹。
許黟看着衣服上面黑嗚嗚的兩個爪印,沉默了好一會。
“阿旭阿錦每天洗衣服很辛苦的,你還來搗亂。”他捏捏眉心,無奈地吐槽,要是現在有洗衣機就好了。
小黃搖着尾巴吐着舌頭,毛絨絨的腦袋歪了歪,一副我聽不懂的模樣,腦海裏只有肉幹。
許黟今天出來,沒來得及帶肉幹,倒是有糖豆,他拆了一顆喂給小黃。吃過糖,小黃才沒繼續撒嬌。
許黟啧啧兩聲:“……”糖豆比他的話有用。
吃了冷餅,許黟打算繼續探一圈。
他沒走出多遠,就聽到“撲哧撲哧”的聲音。
山裏溝溝,低矮處是有小溪流的。雖溪流不大,但會有小動物去到溪流處喝水。
這個動靜聽着,便像有什麽小動物在附近。
許黟示意小黃安靜一些,小黃也聽到了動靜,警惕地安靜下來。
他們一前一後地靠近不遠處的溪流,隔着草叢,看到有兩只野山雞在河邊。
野山雞的尾羽很漂亮,身上的羽毛在斑駁日光下,花紋豔麗多彩。它們心無旁骛地在河邊走着,時不時地啄食地上的食物,偶爾伸展翅膀,“撲哧撲哧”的聲響便是這般傳了過來。
小黃蹲下身,目光鎖定在兩只野山雞身上。
許黟見狀拍了拍它,對着它比劃了個指示,讓它趴着不要動。
他小聲地将竹籃放到地上,翻出裏面帶的弓箭。拆了外面的布料,他将木弓拉開對向野山雞的方向。
如果是半年前的許黟,在看到野山雞時,他的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玩意可是二級保護動物,不能碰的。
半年後?行吧,有肉吃比沒有肉強。野山雞的味道不差,焖出來的香味比家養的雞更香。
上回張鐵狗送的那只,就有半只進到他的肚子裏。
他半眯眼睛,對準其中一只,将手裏的箭射出去。
“嗖——”
木箭穿過草叢,帶動着一股微風,這時,慢悠悠尋覓食物的野山雞察覺到危險,撲哧着翅膀想要逃。
許黟對自己的箭術還是很了解的,光靠他抓住野山雞,不行。
他旋即對小黃發出指令:“上。”
小黃聽到他的話,“噌”的一下就跑了出去,跑到那只被驚吓住的野山雞面前,兇狠地咬住它的翅膀。
“咯咯……撲哧……”
“咯咯……”
趁着混亂,許黟再度舉弓,嗖嗖地連續射出兩箭,其中一箭成功地射中。
撲騰着的野山雞在被許黟射中後,沒過多久,抽搐了幾下身子,不再動彈了。
小黃叼着野山雞,歡快地朝着許黟奔跑過來。
它把獵物放到地上,高興地對着他:“汪汪汪。”顯然,在等着許黟誇它。
許黟笑着揉了它一把,誇了幾句就上前把野山雞撿起,木箭射中它的腹側,算是致命一擊。
他将其他的木箭撿回來,到溪流邊洗幹淨,裝進箭筒裏。
“小黃,回去了。”
他朝着還在四處尋找獵物的小黃喊了聲。
背着竹筐,提着野山雞,滿載而歸下山。
……
許黟倒了山腳下,就把野山雞放到竹筐裏,回去路上,與劉伯聊着接下來的打算。
許黟問劉伯道:“過幾日,天再冷些的時候,我就不上山了,劉伯你的車可有其他用途?”
劉伯說:“自打将車賃給許大夫,我就不敢私自做主,把車拉去別地用了,頂多就是村裏有人家要用到,拉着貨什等,不會耽誤許大夫用車的。”
許黟說他不介意。
他雖不上山,但偶爾還是用到車的,可時下交流不便,劉伯不住在縣城,無法随時用到車,要是日日讓劉伯進城找他,許黟怕太麻煩劉伯了。
劉伯聽到他擔心的是這事,笑着說他能解決。
“許大夫既然不介意我拿着車用到別處,那我早時拉着散客進城,将人放下了,再去尋你,這樣也不算白走一趟。”
許黟點頭:“既如此,那就按劉伯你的法子來。”
牛車能乘坐幾個散客,一趟可掙到幾個錢,對劉伯來說,只有百利無一害。甚至,晚些時候,他還能再拉一車人出城,再賺幾個錢。
進城後,劉伯告訴許黟,讓他買些白肉回來熬豬油。
“我剛得的消息,去村裏拉豬去賣的屠戶,賣的豬肉要提價了,許大夫你得早早多買一些,別到時候多花錢買豬油。”
許黟聽得有道理,這是他頭一年在鹽亭縣過冬,很多事都不太清楚。
有劉伯這話,他隐隐覺得,不止豬油,其他生活物品,恐怕也要漲價了。
許黟點頭應下,準備第二天帶着錢去屠戶那裏買一板豬油回來。一板白肉能熬出一鍋豬油,按許黟家裏的日常用量,能用兩個月。
下車後,許黟與劉伯道別,回到家裏跟阿旭說燒一壺開水。
“我在山上獵到了野山雞。”許黟笑着把那只野山雞拿出來給他們看。
阿旭阿錦看到野山雞的那刻,高興的小聲叫了出來,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盯着山雞流口水。
要說之前他們可是他們村裏人都曉得的可憐娃,來到許家後,要是村裏那些孩子知道他們如今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肯定羨慕壞了。
“郎君,郎君,我來處理。”阿旭高興地跑去竈房裏燒水。
阿錦則去準備做山雞的佐料。
姜、蔥、蒜都不能少。
阿錦如今處理這些,愈發娴熟。拿着菜刀有模有樣,“咚咚咚”地剁蒜泥,練拳三個月,她手臂力氣變大很多,舉着菜刀忙活,一點都不累。
她将佐料備齊,爐子上燒着的水正好沸騰起來,阿旭把水倒進盆中,将野山雞泡進開水裏面。
許黟換好衣服出來,看到阿旭和阿錦蹲在盆邊拔雞毛。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們好一會兒,轉身去到竹筐前,開始處理從山上帶下來的藥材。
幹姜需要制,制法有直接切片曬幹,和鹽腌制後再曬幹等。其中直接切片曬幹是最常用的方法,但要将藥效起到最好的效果,就需要反複蒸曬。
也就是所說的,三制,九制。而九制幹姜,是其中最麻煩繁瑣的,需要九蒸九曬才能完成。
許黟對制藥,從不害怕麻煩,尤其是想到九制後的幹姜效果最好,他反而隐隐期待。
他将挖回來的野姜洗幹淨,用布擦拭幹,裝到木盆裏。
帶着木盆進到竈房,把上回打的切藥刀拿出來,一手拿着野姜,一手握着刀把手,快速地将這些野姜切成片。
切好的姜片放到蒸鍋裏蒸熟,鋪到簸箕上去曬。
待野姜處理好,他再去處理細辛。
細辛只要根部,不需要切碎,直接整根曬幹便好。
茴香他只留小部分做新鮮的作料用,等會加進焖好的野山雞裏面調味。其餘都是洗幹淨,挂到屋檐下方的麻繩,讓它們自然風幹。
時間過得很快。
沒多久,許黟聞到雞肉香味,外面的天色漸漸暗淡,阿錦進到屋裏,把油燈點上,順帶在燈盤裏加了一勺油。
“野山雞做好了?”許黟吸了吸鼻子,問進來點燈的阿錦。
阿錦甜甜笑着回答:“郎君,快好啦。”
說罷,就跑過來幫許黟曬藥材。
她踮着腳尖将藥材均勻地鋪在簸箕,身高不夠,就只鋪藥材,待許黟把簸箕放到架子。
兩人一同合作,剩下的藥材沒多久便都處理好。
許黟扭着脖子活動手腳,說道:“今日我們去屋裏吃,這把茴香給阿旭,讓他加到罐裏添味。”
阿錦應聲接過茴香,小跑着去外面找阿旭。
此時,隔壁的陳家。
陳二旺聞着一陣陣肉香味,面色郁郁,喉間卻不自覺地滾了滾。他吞咽着口水,回頭看到陳娘子在做雜粥糊糊,嫌棄地哼了一聲。
陳娘子當做沒聽見,繼續忙着手裏的活。
這時,陳二旺又坐不住,在屋裏來來回回地渡步。
他等不到陳娘子主動跟他說話,忍不住地先開口:“你素日裏不是和那許小子好,怎麽不見他把做衣服的活給你,卻給了何家的?”
陳娘子頭都沒擡,許黟今日讓阿旭阿錦帶着布料木棉去何家的事,是她去找何娘子敘話,看到她在忙裁衣服,問後知曉的。
但不知道陳二旺是從哪知道的。
“我做衣服的手藝比不上何娘子,黟哥兒是心善不是蠢,知曉這樣的活給誰做。”陳娘子冷靜道,擡眼看向他,“你心裏打的什麽主意,最好給我老實地咽回去,別把我也給害了。”
陳二旺有些心虛地反駁:“我哪敢,他上回不給我看病,我可是吃了不少苦。”
陳娘子瞪着看他:“你還說沒有?幾日前你去找嬸娘,偷偷地在聊些什麽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到嬸娘家的姐兒了?”
陳二旺心驚地鼓起眼睛:“!!!”
“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陳娘子沒好氣地笑了起來:“無事不登三寶殿,嬸娘這人往日裏摳搜得很,只吃別人的,誰能從她手裏扣出東西來。昨日怎麽就帶了東西來做客,明裏暗裏打聽黟哥兒的消息,我想了想,除了她家那個姐兒,就想不到別處能讓她起心思。”
陳二旺的嬸娘不住在城裏,而是在城外的小村,許黟這樣的才俊,沒有人跟她提起,她怎麽會知道?
尤其是,這嬸娘眼光高得很,總是想着讓她家姐兒高嫁,好攀個好親。許黟家在南街,但是縣城人,還有本事,外人眼裏,他家還有女使小厮,聽着就不一般。
不管陳二旺跟她說什麽,有這樣的條件在,定是入她眼了。
讓陳娘子憂心忡忡的,是嬸娘她沒有眼力見,只看得見自個要的,卻不懂得害臊,保不準就帶着媒婆過來問親了!
陳娘子冷聲道:“不行,你得跟嬸娘說,姐兒想要挑佳婿沒錯,但這主意不能打到黟哥兒身上,要不然,咱們就和離。”
“什麽?”陳二旺聞言,驚得整個人怔住,緩了好幾秒才回神,“你這婦人,竟然敢跟我和離?”
“對,這世道,難道就只能男的休妻,不能女的和離了嗎?”陳娘子咬着下嘴唇,說出這話時,她隐在袖子裏的手微微發抖。
她天天夜夜看着這個人,心裏厭惡一日比一日更甚,要是如願,她不怕被唾棄,也要跟他和離了,那又如何呢。
陳二旺怒罵道:“你就是一個無知的村婦,要不是嫁給我,你能來縣城裏住?過着娘子一般的好日子?怎麽,如今是看我沒了賬房的活,就嫌棄我了?
我告訴你,沒門!你……你……潑婦,不可理喻,竟敢說和離,實在無知,蠢不可及……”
陳二旺氣得話語颠倒,想到什麽就罵什麽。
罵得不過瘾了,擡腳就把陳娘子旁邊的凳子給踢翻。
“哐”的一聲悶響。
昏暗的屋裏,氣氛變得焦灼,岌岌可危。
陳二旺看向不屈看着他的陳娘子,胸口生出一團怒火,擡起手就要去打她。
陳娘子哪裏會站着被他白白的打,看他擡手,就轉身把做飯的菜刀舉向他。
“你敢!”
“陳二旺你要是敢打我,明日我就去衙門裏報官,就說你欺我。你欺我,我不怕,左不過人活得那般累,還不如早早丢命。”
陳二旺看着她舉刀,吓得身上氣勢一慫,沒敢真的打她。
“你把刀放下!那刀不長眼睛,要是傷到人怎麽辦。”
“……”陳娘子無言看他,如此畏畏縮縮,實在不是大丈夫所為。
跟這樣的人賭氣,陳娘子覺得自個也是蠢的,這麽多年,還不知道他這樣的德行。
她把舉着的菜刀放下,冷聲說:“明日你去見嬸娘,告訴她不許去打擾黟哥兒,要不然,我還會跟你拼命。”
陳二旺冷汗冒出來,連忙說:“好好好,我聽你的,你快把刀放下。”
……
隔壁的許家,許黟他們聽到一陣動靜,阿錦皺着眉,問這是怎麽了。
阿旭搖搖頭,嚼着嘴裏的雞肉,一邊說:“好似陳娘子和陳叔又吵架了吧。”
阿錦眨眨眼:“陳娘子為什麽總是和陳叔吵架?是陳叔做了對不起陳娘子的事嗎?”
許黟:“……”
“咳咳咳。”
他立馬佯裝咳嗽,提醒他們說:“這是陳娘子的家事,你們要是見到陳娘子了,她沒說你們可不許問。”
阿旭說:“郎君,我曉得的,”
阿錦也說:“非禮勿言,我不會亂說的。”
聽着他們的回答,許黟贊同地點頭,讓他們好好吃飯。
他耳力好,隔壁的争吵聲沒有刻意壓着聲,許黟還是聽到了一些。
雖不全部真切,但好似……陳娘子想與陳二旺和離?
時下對女性苛刻,女性在婚姻裏面一直是屬于下位,男子納妾、收養娘和陪房都是合理的,作為正妻不可嫉不可妒,要不然就會被罵是妒婦。想要和離也難,只要男的不同意,那麽和離就幾乎沒什麽機會了,不過卻能抓着一處錯處休妻。
許黟沉默,而後嘆了一口氣。
被休妻,或者是和離的婦人,日子往往過得不好。當然,這其中也有把日子過得更好的,只是太難而已。
……
第二天天剛亮,許黟就要出門。隔壁的陳家,陳二旺也出門了,見着許黟,他面色讪讪,沒敢多說話地幹笑着離開石井巷。
許黟想着他的神情,疑惑對方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就看到陳娘子也出來了。
陳娘子昨夜失眠睡得不好,這會見到許黟,有些恍惚地頓住身形。
“陳娘子?”許黟喚她。
陳娘子這才回過神,帶着歉意地行了個禮,輕聲說:“黟哥兒,昨晚應是有聽到争吵聲吧。”
許黟無辜眨眨眼:“……”
陳娘子繼續說:“這事本來是家醜,說不得給他人聽,可涉及到你,我想還是讓你知曉一下才好。”
這陳二旺就是個又孬又慫的,難免說不過嬸娘這嘴巴利索的。
要是沒把嬸娘勸住,後面難免還會起心思,不如就告訴許黟,讓他心裏有個底。
許黟道:“陳娘子但說無妨。”
陳娘子面露難為情,卻還是低聲地把陳二旺與嬸娘的事,說給他聽。
許黟:“?”
他好像瞬間理解,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陳娘子為何還想跟陳二旺和離。
這陳二旺還能再蠢一些嗎?
于是這天,許黟還沒有去屠夫那裏買豬油回來,先在家門口聽了一肚子的八卦。
還是和他有關的八卦,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在南街很受歡迎。
家裏有姐兒的,都想着能不能找到許黟這樣的女婿。要不是知道許黟還在孝期,指不定這會許家的院門,就要被各種媒婆踩爛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多謝陳娘子提醒。”
陳娘子擺擺手,有些感慨的說:“你與我差着輩分,我本以為跟你這樣讀過書的少年郎是沒有話頭可聊的,誰知你時而反過來勸慰我等,曉得我們這些婦人的苦楚。”
許黟含蓄一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沒辦法,學中醫也是要學心學的。
像有些情緒病,有時候就得醫生去開解,他這是犯了職業病。
許黟說:“陳娘子還得寬心,郁氣久而脈堵,容易氣血不通而積淤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