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王護院與張鐵狗不同, 他是真的有些傻。

他聽到許黟不會去邢岳森那裏告發他,自是高興不已,恨不得就跟許黟掏心掏肺, 說他以前小時候的事。

“小時候,我娘帶着我去村頭的半仙兒算命,他說我命裏帶貴人,長大後不用挨餓, 有肉吃有衣服穿, 是命好之人。”王護院擦着帶血的刀,有些嫌棄被他揍狠了的野狗。

皮毛有幾處地方破相了, 賣到鋪子裏, 肯定會被挑刺, 扣幾十上百文錢都有可能。

他嘆氣地跟許黟說好可惜啊,又問:“許大夫,你吃狗肉嗎?”

他的話頭太跳脫了, 許黟有點沒接住。

在《本草綱目》中, 有記載狗,為犬,地羊。此中的狗為黃狗,肉大補元氣,可釀酒,釀出來的酒叫“戊戌酒”。

另外, 還能治肺結核症,需要黃童子狗, 去皮破腸, 用砂鍋與所需的藥材同煮,而後去藥, 加當歸、蒼術、厚樸等六味藥材,搗制成丸,這藥丸叫“戊戌丸”。不僅這些,還有狗膽等,皆能入藥。[注1]

許黟搖頭:“我不吃狗肉。”

“狗肉好吃,冬天裏吃身體不冷。”王護院想法和他不一樣。

他覺得吃更重要呀,這麽一條狗,剔出來的肉有二三十斤,不吃多浪費。

“這是野狗,嚴格來說,不算狗肉。”許黟一言難盡。

王護院舉着一塊肉疑惑看着:“有區別嗎?看着都差不多。”

許黟沒有和他争論這個沒有結論的話題,對他說:“我跟你過來,不是陪着你說話的,你手臂的傷該上藥了。”

王護院經他這麽提醒,想到他手臂有傷。

他放下手裏的刀,兩三下把衣服脫下來,露出精壯的上半身。

“我覺得傷口沒事。”王護院沒忘記找補。

許黟沒搭理他,仔細地研究王護院手臂上的傷口,他對外傷的臨床經驗少,對于送上門的實踐對象,還是很上心的。

被野狗咬住的傷口不深,抓痕要再淺一些,從上到下,有三寸多長。意外的是,這傷口經過一個時辰左右,輕的部分已經結了一層保護膜。

許黟詫異,替他把脈發現,這王護院脈象有根,尺脈有力、沉取不絕。

這是很健康,很正常的脈象。

便是說,這傷口對他來說,也許确實無礙。

許黟心情複雜地給他上好藥,不過還是叮囑他喝兩天的金銀花湯。

兩人正說着話,邢岳森那邊派人過來尋許黟回去。

看來邢岳森那邊的事處理完了,許黟看一眼天色,知曉不早,就跟王護院道別。

王護院說他要處理肉,就不送許黟了。

走時,他還問許黟:“你真的不吃?”

“不吃。”

許黟回答得很幹脆。

後來,再次見到王護院已是幾個月後的事了。

只不過此時的許黟去見完邢岳森,沒說上幾句就要離開莊子,跟着他一起上驢車的,是兩筐幾十斤重的桃。

他們各自坐上驢車,驢車駛在前往縣城裏的官道中。

不到半個時辰,就進入熱鬧的市井。

熱鬧聲從外傳進車廂,許黟挑起帷幔看向外面。黃昏日落,紅霞布滿天,霞光披灑在古樸小城,車水馬龍,行人與商販,美好得如同一幅畫卷。

許黟沿路賞景,直到驢車轉入南街小道。

……

驢車還未停,阿旭和阿錦已在門口等着他。

看着許黟從車廂中搬着兩筐桃下來,兩人都看得驚呆了。

“郎君,好多桃呀。”

兄妹倆是吃過野桃的,山裏野生的桃樹長着的桃,個頭小小的,比杏子大不了多少,咬着吃時口感酸澀,不甜。

卻依舊是好多鄉野孩子們愛吃的野果子。

每到桃子的季節,他們就會結伴進到不深的山裏找桃子,摘回來的桃子還要挑出好的,裝在籃子裏進城賣,能掙幾個錢補貼家用。

他們已經有一兩年沒見到桃了,何況今日許黟帶回來的桃,粉紅水嫩,每個都頂頂的好。

“郎君,你從哪裏得來的桃?”阿錦跟着哥哥搬了一筐,折回時,許黟已經把另一筐搬進來。

許黟道:“邢兄給我的,這桃太多,你們撿幾個,送到何娘子家唐大叔家去,其他幾戶熟的,也送幾個。”

阿旭他們得了話,就拿着竹籃子裝桃。何娘子家和唐大叔家跟許家關系最好,本來還有個陳娘子的,但自從陳娘子從陳家和離出去,許家跟陳家的關系明顯差了不少,許黟都不和陳二旺來往。

何、唐兩家,他們得到了阿旭送過來的八個桃。

這汁水飽滿的秋桃,絲毫不差夏桃,唐大叔是個識貨的,看到後驚嘆不已。

他家娘子也感嘆:“許小郎是越發有出息了,自那房屋修建之後,日子過得更是舒坦。”

唐大叔捋着自個的胡子,滿意地說:“許小郎懂得禮數,咱們也不能白拿,娘子你看家中有什麽合适的回禮。”

“這桃一看就是上品貨,八個怎麽也要個二三十錢。”他娘子斟酌着,問他,“不如,把那匹老布裁了,縫幾個袋子送過去?”

那匹布雖老了一些,可也是好布料來着,她上回看許黟用布袋子裝藥材,便想到這裏。

唐大叔應聲說“好”。

另一邊的何娘子在做晚食,看阿旭拎着個竹籃過來,就擦着手出來開門。

“怎麽過來,是你家郎君有事尋我?”何娘子剛一問。

阿旭就把籃子遞過來說:“何娘子,郎君是讓我來送桃的。你且拿着,我還要別家送去。”

何娘子:“?”

這哪裏來的桃。

她拿過籃子看到裏面的桃子,個個模樣好。

“這桃從哪裏來的?看着可不便宜,是你家郎君買的嗎?”何娘子問。

阿旭說是郎君的友人送的,送的不少,就撿幾個給何娘子吃。

何娘子這才收了桃,回到屋裏拿上幾個雞子做回禮,道:“你家總是要去市井裏買雞子,我這裏剛好攢了一些,拿去吃。”

“謝何娘子。”阿旭接過籃子,裏面少了桃,多出幾個雞子。

後面,阿旭又給幾家關系還不錯的鄰居送了桃。這幾戶送的桃少一些,也有四個。

得了桃的人家都很高興,這時節裏,能吃到桃不容易呀。

同一天裏,住在南街的龐家,也得到了一筐桃。

是潘文濟差府裏的下人送過來的。

“郎君說,這桃是邢員外送的,送得太多,就讓小的拿一筐過來。”送桃的下人說完話,行禮地離開。

龐叔看着桃,又看看龐博弈,說道:“大郎,你這兩日胃口不适,桃子就先放着,過兩日再吃。”

龐博弈嘴角微動:“龐叔,我是那等貪食之人?”

龐叔搖頭:“大郎玉樹臨風,自不是那等人,只是我關心則亂,擅自做主了。”

說完,就喊小厮,把桃搬進竈房裏鎖上。

龐博弈:“……”

兩人主仆情深,哪裏不知對方的心裏想法。

龐叔對龐博弈來說,不僅僅是家中老仆那麽簡單,他待龐叔以長輩,很多事,龐叔不同意他做,龐博弈都會或多或少的聽。

比如吃的問題。

龐博弈從小就腸胃不好,吃多葷腥難消化,吃少了又胃疼犯病,難伺候得很。

龐叔在這方面操碎心,在縣城穩定下來後,他便去請大夫給龐博弈看身體,新開了養生粥的方子。

這會要吃晚食了,龐叔道:“今日食的是河祇粥,這粥養胃,還能治頭疼,大郎你這幾年頭疼犯得勤,不能思慮過多呀。”

龐博弈彈了彈袍子,道:“龐叔,我沒多想。”

“那頭疼症怎麽犯得這麽嚴重了?”龐叔不信他。

龐博弈無奈,這人的愁緒哪裏是說不想就不想的,聖賢都做不到,他一個凡夫俗子更加做不到了。

進了屋,他就問:“那制消食丸的大夫還沒找到?”

龐叔面色發愁,搖頭。

“大郎,不如就讓潘郎君替你打聽一番這大夫在何處吧。”龐叔在旁勸說,縣城雖小,可找起來也如大海撈針。

這次他以為人家會去城隍廟外的集市擺攤,結果去了沒見到人。

後面才知,他們去夜市擺攤了……

龐博弈思索良久,要向友人開這個口,實在說不出。

龐叔道:“大郎要是覺得說不出口,那就老奴來說,老奴臉皮厚不怕被笑話。”

龐博弈看他那愁得不行的模樣,少許無奈道:“你倒是會排遣我,罷了罷了,我親自去說。”

……

第二日。

那幾戶得了桃的鄰居,送了一些蔬菜瓜果給許黟,都是自家種的菜。

天氣漸寒,蔬菜瓜果也貴價起來,許黟家裏沒有菜田,吃的蔬菜都要去市井裏買。

他們送這些過來,正好。

許黟收下,看着這些時蔬,想着冬日沒有地窖,不如曬些蔬菜幹。

做成蔬菜幹,營養會流失一部分,卻能儲存好幾個月,等真正的冬季來臨,他們還能有別的蔬菜吃。

這時候,不僅他這麽想,左鄰右舍也都開始曬起蔬菜幹了。

光是這些蔬菜還不夠,許黟讓阿旭拿錢去市井裏多買些白菘、土栗回來。

白菘,就是白菜。白菘也是宋朝人冬天裏最主要的蔬菜,蜀地沒有地窖,冬日的白菘都是直接留在地裏,用稻草等遮寒的東西蓋上,想吃或者賣再收割。

“撥雪挑來踏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濃。”這詩說的,便是冬日裏的白菜了。[注2]

打過霜的白菜好吃,不需要多加調料,煮出來就很甜。

但曬成菜幹的白菜,就很适合拿來炖肉,炖出來的肉味道與加新鮮白菜煮的不同,吃着更加有風味。

而土栗就是小芋艿了,土栗幹是時下百姓都會在冬季前都會準備的食物。

曬幹的土栗放在罐子裏儲存,待要吃的時候,用稻草柴火煨熟。無論是外形,還是吃着的口感跟栗子都相似,才有了“土栗”這個名字。

等阿旭把白菘和土栗買回來。

便可以搓洗外面的泥巴,放在簸箕裏,擡着到屋頂去曬。

白天曬,晚上有露水就搬下來。

白菘的話,許黟則是用刀切成四瓣,挂到屋檐下方的木條間。

在白菘和土栗快要曬幹時,冬天的第一個節氣立冬悄然而來。

這天醒來,天地間的萬物仿佛一夜凋零,路邊草叢枯萎發黃,樹木上沙沙作響的葉子片片掉落。

許黟披着棉袍,把屋裏的木炭盆燃上,知曉宋朝的冬天會冷,沒想到會冷得這麽快。

短短兩日,氣溫下降太快,人的身體還沒習慣這樣突如其來的寒冷,帶着孩子過來看風寒的都多起來了。

許黟剛出屋,就有個穿着破舊棉袍的村婦,身後背着個四五歲的小孩,一戶一戶地尋過來。

“請問,這是許大夫家嗎?”那婦人停在門口,開口詢問。

許黟趕緊去開門:“在下就是,這位嫂嫂快進來吧。”

看着婦人和她背後的孩子都凍得臉蛋發紅,鼻子挂着冰珠,許黟往竈房裏喊道:“阿錦,倒兩杯溫水進來。”

他說完就引婦人進到堂屋說話。

婦人有些拘束地進來,說道:“我們村裏有人來給許大夫你看過,說你這診金藥錢都比醫館裏便宜,我、我便尋過來了。”

許黟颔首:“可是孩子哪裏不舒服?”

他看窩在婦人懷裏的小孩,安安靜靜的閉着眼,能聽到輕微的喘氣聲,就臉蛋紅撲撲,不知是風吹的,還是其他原因。

他上手摸了下他的額頭,有些發熱。

“染風寒了?”他挑眉。

婦人道:“不知是不是着涼了,昨日早晨醒來就發熱,灌了一碗糖水好了很多,昨晚卻再次燒起來。”

許黟聽着她的講述,讓她把孩子的手拿出來,他要摸一下脈。

他這一切脈,就得出這小孩的脈象為緊脈。緊脈不僅是外感風寒才會有,其他諸病亦會出現。這小孩脈緊帶浮,頭面發熱,更像是傷寒。

許黟問:“小兒這幾日可有出現腹瀉的情況?”

“有,這幾日他說肚子疼,有點拉肚子。我看着不嚴重,就沒管。”婦人說道。

對于他們來說,只要不出現反複發燒,拉幾回肚子沒事了,便不會再去看大夫。

這位婦人今日原是不打算來的,還是看到村裏人來到縣城裏看病,只花了幾十文就好了,便也想帶着孩子過來瞧。

養大一個孩子不容易,這孩子好不容易養到四五歲,花個幾十錢能看好病,就不怕他發燒夭折了。

許黟點點頭,說:“以在下診出來的,小兒這是染了傷寒,我給你開個麻黃湯,你分三次給他服用。”

這小孩看着四五歲,許黟問清楚具體年紀,再酌情地減少藥量。

麻黃湯出自《千金方》中有名的一劑藥方,由麻黃、黃苓、生姜、杏仁、石膏、甘草、芍藥和桂心八味藥組成。[注3]

這藥方用在小兒傷寒有奇效,卻需要斟酌服用。

許黟用量都做了減法,寫完方貼,就讓婦人稍候,他起身去開藥。

他沒開多少,只開了兩貼,分成六次服用。

許黟道:“這藥湯喝完,幾個時辰內發熱便會退下,要是退不下,你需再帶着孩子過來一趟。”

婦人點點頭,而後小聲問診金和藥錢。

許黟平緩道:“診金為五文,藥錢是三十文。”

婦人聽後松了一口氣,這許大夫給人看病,确實要便宜不少。

她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袋,裏頭就裝了幾十文錢,數出三十五文給許黟後,也就所剩無幾了。

許黟收下錢,道:“這位嫂嫂有什麽不懂的,可問明白了。”

“是有個問題。”婦人想了想,問道,“要是這藥吃了一劑就好了,剩下的一劑還要再喝嗎?”

“可不喝。”許黟道。

病好則不需吃藥,沒有一定要把藥都喝完的道理。而且小兒年紀輕,是藥三分毒,能少喝就少喝一些。

婦人猶猶豫豫:“那這藥……可以給別人喝嗎?”

許黟眉梢一擡:“?”

婦人就說,她娘家嫂嫂咳嗽發燒幾天了,一直在屋裏躺着下不來床。她想着,這娘家嫂嫂和她兒子的病相似,那這藥可不可以拿給她吃。

許黟知曉情況後,整個人都沉默了。

他鄭重地開口:“這是小兒方,裏面的劑量不同,要是你娘家嫂嫂病重,亦可讓她來我這看病。”

“可……我娘家那邊家境貧寒,我哥哥去服役未在家中,她怕是不能來給許大夫看病了。”婦人說着說着,滿心惆悵地嘆着氣,她不過是外嫁女,做不了娘家的主。

只可惜了這位嫂嫂,病重這麽多天,還能不能熬過今年冬天都難說。

許黟也是輕嘆,時下窮人命賤,有病無錢醫,或是舍不得拿錢看病的諸多。

送走這婦人和她的孩子,許黟給屋裏的炭盆加了兩塊炭,讓阿旭去拿幾個土栗。

阿旭拿着土栗過來,問道:“郎君,這土栗是要做吃的嗎?”

“嗯,把它們埋到炭盆裏烤熟,味道應該不差。”許黟道。

阿旭照着他說的做,這炭盆裏的溫度高,沒烤多久,一股香味就從裏頭飄了出來。

許黟驚訝:“好了?”

阿旭用炭夾撥了撥,把土栗撥出來看,接着搖頭:“郎君,還沒好。”

許黟知道這土栗得再過段時間才能烤好,為了不等得心急,他先去烤幾片饅頭片吃。

烤饅頭片吃着能養胃,許黟把饅頭片烤得微微發黃,就撕着慢慢嚼着吃。

麥香味十足,食過早飯的小黃都蹭過來要吃的。

許黟丢了一塊給它,等一人一狗把兩個饅頭分食了,土栗便也烤好了。

這土栗的外皮都烤得黑不溜秋的,阿旭說要用木片把炭灰刮下來。

許黟道:“拿個碟子裝灰。”

這木炭灰是好東西,可以當成肥料,還能治病。可以止血、斂瘡,還能清熱解毒,外敷內用都可以。有土方子,用木炭灰治療拉肚子,不過這個法子有點玄乎。

許黟讓阿旭把木炭灰收集起來,打算去見張鐵狗的時候,就把這木炭灰給他。

這家夥天冷了還上山打獵,十只腳趾頭都凍出瘡,用木炭灰加清油塗抹在凍瘡上,能止癢。

記得上次他教張鐵狗豬胰去皲裂的法子,今年他就不用擔心皲裂出血的問題了。

張鐵狗為了感謝許黟,還送了兩回野物。

一回是山雞,一回是野灰兔。

冬日裏打獵不容易,許黟想給他錢,都被張鐵狗拒絕了,生氣地說許黟是不是不想好好跟他做兄弟了。

許黟無法,就讓阿旭裝一些蔬菜幹。

“你帶這玩意做什麽?”

張鐵狗穿着一身雜色的皮毛,冷風吹得皮毛呼呼地動着。

“快進來,外面冷得很,山裏都下雪了。”張鐵狗說話時嘴裏呼出白氣,讓許黟和劉伯快進屋。

他在屋裏燒了炭,天氣冷得很,爐子裏的水一直熱着,喝的時候才不會涼得凍人。

倒了熱水給許黟和劉伯暖手,張鐵狗不贊同地道:“這天氣就該在屋裏待着,你到我這裏來幹嘛。”

許黟口吻淡定,說:“我不是專門給你送蔬菜幹的,這是木炭灰,你用來塗在凍瘡上,可解癢。”

“木炭灰?”

張鐵狗困惑,這東西他冬天裏燒炭,也有不少,許黟怎麽還專門跑一趟。

許黟說:“你聞下有什麽不同。”

張鐵狗打開罐子一看,就看到這木炭灰與他家的果然不一樣,顏色就不同,好似加了別的東西,再去聞,聞出來一股藥味。

若只是尋常木炭灰,許黟何必跑一趟。

許黟道:“這東西你留着,燙傷也能用。”

張鐵狗很感動,高興地拿着藥罐子藏好,回來時說:“你要是不說,我都不知道這燒過的木炭灰還能這樣用,以前都是丢了的。”

許黟失笑:“這是拿來給你用的,你怎麽藏起來了。”

張鐵狗又站起來:“那我現在拿出來用?”

他腳上都是這幾日上山時生的凍瘡,因許黟在,他就忍着沒有去撓。

許黟:“……”

從張家出來,許黟直接讓劉伯載着他回家。

他回到家裏就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壺熱茶,睡了一個回籠覺後,就起來看醫書。

再将這兩日接手的病案記錄在冊,許黟就讓阿旭去準備五十包消食丸。

這消食丸是要送去鑫府的。

如今縣城四大員外,有三家都是在他這裏買的消食丸。

鑫府人口沒有邢家的多,但鑫大娘子外家是在州府裏當知州府,那邊買不到消食丸,便通過鑫府采辦送過去。

要說州府那邊怎麽連消食丸都曉得,還要感謝沈家。沈家家主大力推廣沈氏消食丸,沒買過陳氏消食丸的還好,都跑去他那兒買了。

但鑫大娘子在縣城這兒,兩家通信聊到這茬,才只曉得原來消食丸有兩種。

只可惜許黟人力有限,加上阿旭阿錦兩人幫忙,每天也只能制得出來三百丸。

許黟還有很多事要忙,不可能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消食丸上面。

因而,他每回只送五十包過去。

這回他剛帶着消食丸來到鑫府門外,旁邊的小門先一步打開。

雪蓮從裏面走出來,在看到許黟時,她明顯愣住:“許大夫?”

“雪蓮姑娘。”許黟禮貌打招呼。

雪蓮欠了欠身,詢問道:“許大夫是來尋鑫哥兒的嗎?”

許黟搖頭:“是來送藥丸的。”

鑫盛沅除了旬假,每日都要去私塾上學,來跟許黟交接消食丸的,是鑫府大房的管家。

許黟跟雪蓮聊了兩句,問她瘾疹如何了。

“還要多謝許大夫救命之恩。”雪蓮提起這事,眼波微動,“那日回去,郎君就遣了銀子讓我去醫館裏開藥,我本以為這藥錢昂貴,哪想到許大夫你開的方子,藥錢只用了二百文,我這病就全好了。”

許黟咂舌,這藥錢還是比他預想的貴了一些。

“以後雪蓮姑娘莫在碰綠豆了,要是不小心誤食,可先催吐,萬不能像上次捂着脖子。”許黟提醒。

雪蓮聞言羞愧,那日之事,她後悔急極了。

好在郎君把這事隐瞞了,沒有告知大娘子,要不然,她肯定會被大娘子調離郎君房中,當不成大丫頭。

她又款款行禮致謝。

許黟微側身,沒有再多言,這時,鑫府的大房管家出來,笑着迎許黟進前廳說話。

*

這冬日一來,縣衙裏的事務便增多繁忙起來。

潘文濟已經三日宿在衙門,他今天難得回府換衣沐浴,等他從浴房裏出來,府裏的管家拿了一沓帖子過來問話。

“老爺,這是門房裏遞上來的拜貼,我已替老爺分了出來,請老爺過目。”

潘文濟疲倦地揉着太陽穴,擡手示意他放下。

“這幾日,府裏可有什麽事?”他問。

管家如實禀告:“無甚大事,只老夫人前兩日去了一趟寺廟,回來說腿腳有些不利索,已請了大夫過來,大夫道是風濕證犯了,開了藥膏和藥湯,老夫人房裏的婆子說有效,這兩日不疼了。大娘子開了倉庫,取了兩只靈芝給老夫人,老夫人收了,但好似……”

管家猶豫了一下,看潘文濟的臉色,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老夫人沒有用,送去二爺房裏,二爺的小厮拿着去長生庫裏當了五貫錢。”

潘文濟聽到這裏,面沉不言。

這府裏的糟心事他不是不知,可是這事涉及到老夫人和大娘子不合,說出去不僅惹人笑話,還有可能影響仕途。

但不說……大娘子心裏頭委屈。

潘文濟沉思片刻,對管家道:“你去替我打一支金釵回來,要選如今府城裏新意的款式,從我這裏走賬,不能讓大娘子知曉了。”

管家不再誠惶誠恐,笑着臉道:“小的明白。”

潘文濟道:“可還有別的事?”

管家“哦”了一聲,似乎想起來什麽,連忙說:“還有龐府的龐叔前兩日過來尋老爺。”

潘文濟擡眸看他:“龐叔?有說是何事嗎?”

管家說道:“龐叔說他家大郎頭疾犯了,尋不到那制消食丸的大夫,想讓老爺幫忙詢問這大夫的下落。”

他話音未落。

潘文濟眼神微凜:“這事你怎麽不差個人去衙門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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