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自鮑家在縣城裏成了體面的有錢人家, 還未曾有人敢來肆意鬧事。
守門的小厮氣急敗壞地跺腳,這破事怎麽就輪到他頭上來?
偏偏他今兒守門,離開不得, 要真讓這人跑去官府裏鬧,鮑家四房的主子們定會将他的皮兒給剝了。
這幾個錢拿着燙手,小厮不敢繼續留着,都塞回到門口叫宣着要去告官的這青袍少年:“你且給我等着, 我這就去回禀。”
他說完就跑了, 生怕後面的人追上他。
許黟眉頭挑了挑。
他把錢收回到袖袋裏,回到何娘子身邊。
何娘子也被他那段話給唬住了, 捂着胸口急忙地問:“黟哥兒, 我們真的要去報官嗎?”
民向來怕官, 甚少有人把報官放在嘴邊。
許黟對着她搖了搖頭。
對着小厮喊報官是為了讓對方知道,他們不是可以任人捏的軟柿子。
一個小門童做不了主,他們今日能不能進去鮑家, 就要看鮑家四房是什麽打算。以及……何秋林在鮑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為什麽沒有回家,為什麽不讓他們見到人。
他對何娘子解釋完,何娘子明白過來,鄭重點頭:“對,當務之急是要見到秋哥兒。”
這才是他們來鮑家的目的。
很快,這回不止是那小厮回來了, 跟着一起過來的是前不久剛去過何家的二管家。
二管家見到何娘子,笑呵呵地問:“秋小子他娘, 你怎麽過來了, 不是跟你說過,秋小子今日當差有事沒法回家嗎。”
“既然他在當差, 那你就讓他出來見見我,見到人了我就走。”何娘子仰着頭看他,沒有退縮。
二管家嘴角抽動,說道:“秋小子在當差,哪是你說想見就見的,你這婦人莫以為鮑府是随處可去的市井小街了?”
何娘子被他說得猶豫,餘光去看許黟的眼神,又堅定了幾分。
“既然他在當差,那下差時總能見人吧。”何娘子說,“我們就在這等着他出來,今兒若是見不到人,那明兒我們就去衙門,讓衙門評評理。”
二管家擡手指向何娘子:“你這……”
他話還沒罵出口,許黟就上前一步,擋在何娘子面前。
“你是鮑家四房的管事?”許黟問他。
二管事皺眉:“你又是誰?”
許黟:“在下是秋哥兒的鄰居,是名大夫,這次是陪着何娘子來見人的。”
二管事:“……”這人是誰呀。
“這事與你無關,你別在這惹事。”他不耐地趕人。
有個何娘子就已讓他頭疼,再來一個什麽大夫,就更加不好對付了。
他趕完人,便打算先把何娘子安撫好,左右恐吓幾句,這婦人還能有什麽膽子在鮑家門口鬧事?
“何娘子,既然你想見秋小子,那就随我進來吧,很快就能見到他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人,做出請人的姿态。
何娘子猶豫了,她看向許黟,咬咬牙道:“我不進去,除非黟哥兒跟着我一起。”
二管家的臉上笑容一滞。
他氣極道:“我擡舉起你來,這會子主動地叫你進府,你偏不要不聽,一心想要作耗來了。別以為嚷着要報官,鮑家四房就怕了你們這等沒臉沒皮的東西。別到時候讨不到好處不說,還得多叩拜求饒。”
何娘子瞪着紅眼,指着他喊:“你們是不是真的對秋哥兒做了什麽?!”
“我們能做什麽,要是老實幹活的,娘子郎君疼還來不及呢。”二管家說這話,臉不紅心不虛的,理直氣壯得很。
“是嗎?”許黟平靜地看他。
二管家哼聲,罵道:“你算什麽東西,這兒有你說話的份?”
許黟心裏盤算着,面色不改道:“我倒不是什麽排面的人,不過我識得潘縣尉,不知潘縣尉有沒有權過問。”
這話……許黟自然是用來唬人的。
“你是潘縣尉何人?”二管家雙腿微抖,吓住。
許黟笑着看他,沒說話。
這下子,二管家沒敢像之前那般嚣張了。
但還是嘴硬地說道:“無憑無據的,這縣城裏誰不識得潘縣尉。”
許黟說:“你不信,只管去潘府問,可認得一個叫許大夫的人。”
他這話也不全然是假,當初他同龐叔返回縣城,龐叔就把尋他的事講給他聽了。
許黟不怕自己的謊話被拆穿,跟一個管家說這麽多,對方答非所問,顯然,這事他做不得主。
若是這樣,再拖延下去無用。
“鮑二管家,我不為難你,你去回你家郎君,或是娘子,總要出來一個能做主的。”許黟看着他漸漸白下去的面色,就知道他賭對了。
“你去問能做主的,要麽見我們,要麽我們去請潘縣尉。想來,潘縣尉會站在法理這邊。”
……
四房裏,陶娘子正在卸釵午歇,就見媽媽進來說話,說門外出事了。
一聽才知道,二管家的辦事不力,叫秋小子的娘看出端倪,叫宣着來鮑家要人。這事本不用叨唠到她這兒,尤其是個下人的事兒,結果還有個能撐腰的在旁做主,叫二管家不知如何是好。
陶娘子眼裏多出厲色:“……”
這事怕不能善了。
但她一個有頭有臉的娘子,豈是個外男随意能見到。
這事只能交給媽媽去辦,陶娘子交代媽媽幾句,不可将此事鬧大了。
哪怕賠些錢,也要把人給哄住。
張婆子得了話,欠着身出來屋子,喊一個丫頭上前說話,要她去備兩杯熱茶送到小偏廳那邊。
沒多久,許黟和何娘子就被請到小偏廳。
進來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婆子,自稱姓張,是四房娘子的陪嫁媽媽。
許黟看着她道:“我想問張媽媽,秋哥兒在哪裏。”
張婆子眼睛犀利地盯着他瞧了瞧,笑說:“這位小郎有些心急了,不是我不讓你們見到人,實在是秋小子這兩日犯了錯,我本不想說的,但你們逼的這麽急,那就與你們聽聽。”
她坐到對面的椅子上,讓丫頭端茶來喝,不緊不慢地繼續說:“打兩日起,他就辦事不妥,瞻前顧後地想要去二房當差,可惜了,二房瞧不上,也不知怎麽惱怒到二房的郎君,就被打罵了一番。”
她看何娘子緊張地想要站起來說話,笑容不減地讓她稍安勿躁。
“娘子好心,讓他躺在屋裏歇息,還讓大夫開了藥湯喝,讓二管家的送了賠錢。”
她盯着何娘子問,“你收到錢了吧。那錢就是娘子看秋小子可憐賞的。”
何娘子臉色蒼白,坐在椅子上搖晃了一下。
許黟在旁邊喊她:“何娘子。”
何娘子定住神,深吸氣地看着那張婆子道:“我不要什麽錢,我要去看秋哥兒。”
“不行,他如今起不來身,怕是走不了。”張婆子說。
何娘子瞬間紅了眼眶,腦海裏只剩下“秋哥兒起不來身”這話,這是被打得多嚴重呀!
許黟看不下去這人說話的道理,便開口:“我是大夫,我能給他看病。”
張婆子笑了笑:“我們鮑家不缺大夫。”
“缺不缺與我無關,我們進來就是為了見秋哥兒。”許黟沒有退讓,“你道是秋哥兒不務實有過失,可你們鮑家打罵下人為實,你家娘子讓你出面,怕也是不想把事鬧大。”
被拆穿了話,張婆子沒有二管家那麽直接上臉,她沉着氣,知曉這人不好說話,不敢擅自做主,去到屋裏請示陶娘子了。
陶娘子擰着黛眉發愁,這叫“許大夫”的是何人,竟軟硬不吃。
“去,讓他見。就說,見了人,把人請出去,封了他們的口,不讓他們在外嚼舌根。”
陶娘子心口不安,安排下去後,就沒了想午歇的心情。
她在屋裏徘徊片刻,叫大丫頭進來,命她去陶府送封信,叫陶府去查,查一個叫“許大夫”的人。
這邊,四房大丫頭剛出了鮑家,另一邊,張婆子就領着許黟他們去下人院見何秋林。
何秋林住着的下人院在鮑家後院,用院牆隔着,進入一道小門,就可以看到連着一片的低矮房屋。
比南街的茅草屋更加的潦草,矮矮小小的,光線不足。
何秋林不是家生子,他被安排住在大通鋪,十人睡一屋。
他在裏屋,光線更差了,大白天的,竟需要點豆燈才能看得清周圍。
何娘子進來後,看着這環境,又看到秋哥兒趴在床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秋……秋哥兒。”
她泣不成聲,把昏昏沉沉的何秋林驚醒。
何秋林側過臉看到人,有些不敢信:“娘?真的是娘?”
喊完,他就害怕問,“娘你怎麽會在這兒?是有人去找你了嗎?”
“不不,是我來尋你。”何娘子趴在他的床榻邊,顫着手地摸着他臉頰,看着秋哥兒毫無血色的臉,只心兒絞痛。
“多虧了黟哥兒,是他幫着娘,娘才能見着你。”何娘子不忘跟着他說,說罷就扭頭去看許黟。
許黟的臉色很不好看,這屋裏陰濕無光,周圍缭繞着血腥味,顯然,何秋林身上的傷沒有得到好的治療。
不能讓他繼續留在這裏養傷了。
許黟看着他,問道:“秋哥兒,你可要回家?”
何秋林眼波觸動,看着許黟,重重點頭,聲音發哽地道:“想,我想和你們回去。”
他說罷,鼻頭酸疼,眼睛也疼了起來,變得模糊不清了,只覺有東西掉落。
才知道,他自己哭了。
許黟拿着帕子給到何娘子,何娘子淚眼婆娑地給秋哥兒擦眼淚。
母子哭的抱在一塊,說起來,這秋哥兒還是個十五歲還沒十六歲的孩子。
許黟要将人帶走,張婆子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娘子沒說讓秋小子離開,她就不能同意。
到這份上,許黟還能維持平靜的态度跟鮑家說話,已是不容易了。見她不同意,就打定主意,去衙門報官。
他如此這般,張婆子才開始害怕。
連忙讓他們等着,她去詢問娘子都意思。
許黟就讓何娘子趁着這會功夫,把秋哥兒的衣物收納起來,這樣他們等會就能離開。
四房娘子的陪嫁大丫頭,拿着娘子的信件去陶家,問到許大夫的身份,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她與陶娘子說了許大夫這人,陶娘子就不淡定了。
這人和他們陶家大房嫡親的郎君是好友,甚至與鑫家和邢家兩家的郎君交往密切。她娘家人曾說的那個“大夫”,就是這位許大夫。
這下子,不放人也得放人了。
不僅要放人,還得讓對方不把氣撒在她四房身上。
他能如此有持無恐,怕就怕早知了她的身份,才敢如此。
陶娘子洩氣地坐在錦凳上,扶着額頭愁緒萬千。
“娘子,咱們怎麽辦?”張婆子緊張地開口問。
她家娘子還要依仗着娘家,她是偏房出身,親爹親娘也要靠着陶家大房過日子。
要是得罪了大房的郎君,以後日子肯定不好過。
陶娘子下定主意,說道:“你代我出面,送份禮給這位許大夫,點上等的蠟燭兩對,錦緞一匹,再送上四塊足兩的銀珠子,當做賠禮送過去。再備一輛驢車,送他們出府。”
說罷,她還交代張婆子,這事不能讓其他房知曉了。
……
鮑家四房娘子态度發生變化,許黟是不知曉的。他在看到張婆子送來的禮時,眉頭挑了挑。
好在,對方還給他們備了驢車,許黟見何娘子急切地想回去,就答應收下禮。
張婆子見他願意收下,立馬面帶歉意地忏悔:“先前不清楚許大夫與陶郎君相熟,是我等無禮冒犯了,望許大夫莫怪罪到我家娘子身上,都是我們這做下人的糊塗,你要是想罵就罵我罷。”
許黟:“……”
原來問題出在這裏。
想着這鮑家四房娘子的身份,許黟嘆了一口氣,他糾不糾結無所謂,問題在何秋林如何想。
沒有在鮑家繼續待着,許黟和何娘子帶着秋哥兒坐上驢車。
他們一路無話,只想着快快到家。
何娘子的雙眼都哭腫了,她這輩子就沒這般哭過。
到家後,待看到秋哥兒後背處一道道帶血的棒痕,何娘子不忍心地撇開眼。
許黟沉聲問:“這傷口有兩天了,沒給你上金瘡藥?”
何秋林搖搖頭,說:“有讓我喝藥湯,不知是什麽。”
許黟道:“何娘子,你先出去一會,我給秋哥兒處理下傷口。”
“嗯。”何娘子絞着帕子,虛虛地挪着步子出屋。
她沒顧着哭,提着精神地去竈房裏給秋哥兒熬煮米粥。
屋裏,許黟在替何秋林解黏沾着血污的裏衣,這衣裳在他挨了打後就沒換下,上面沾着的味兒沖人。
許黟面不改色的解開,叫何秋林忍着點。
上藥之前,他需要先将傷口處的血污清洗幹淨。
這打人的沒有下死手,可傷看着依舊不輕,許黟檢查後發現沒有傷到肋骨和脊椎骨,稍稍為何秋林松了一口氣。
阿旭端着盆進來,輕聲道:“郎君,藥湯煮好了。”
“放下吧。”許黟說着,拿着幹淨的帕子沾藥湯,一點點地擦洗傷口處結成塊的血垢。
何秋林疼得“嘶嘶”地低聲叫着。
許黟問他:“怎麽被打的?”
何秋林的注意力被他問得吸引過去,忘記疼地小聲說:“那天,我在鮑家後院裏清理石子,碰到了二房的郎君……”
這話撿起來說,就與張婆子說的有出入。
何秋林光顧着清理石頭沒有注意到這位郎君,就被他叫住,要他去拿一件把玩的小物件。結果這東西是壞的,就賴到何秋林的頭上,拿他撒氣。
何秋林是四房的人,就跑了,不想給他出氣,結果惹了二房的人,二房郎君次日就上四房要人。
陶娘子不願意給,遭殃的還是他,趁着何秋林不注意,拉着他毒打了一頓。
然而傳出去的,卻成了何秋林好高骛遠,想着攀二房的高枝。
何秋林對着許黟無話不說,悲憤地說道:“黟哥兒,我不想回去了,那裏就是個吃人地,我要是還回去,往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
許黟手中動作沒停,他清洗了血污,就打開金瘡藥,将藥粉撒在傷口處。
何秋林“嘶”了一下,聽到許黟在問他:“你以後有何打算?”
他想着說道:“我把傷養好,就去跑商做買賣,等掙到錢,變成了富甲一方的員外,就不用被別人這樣欺辱了。”
宋朝雖依舊實行的是重農輕商的政策,可對抑商的控制方面松動不少,不僅允許商人入仕,還有官吏與商人兼營商業等。甚至有的商人會和官員聯姻來提升地位,如邢家、陶家和鑫家等,皆有和官員子女聯姻來鞏固地位。[注1]
這也是為何他們能在鹽亭縣上層社會裏有一席之地的緣故。
不過,想要達到這樣境界的商賈不易。好多都是已積累幾代人脈和資源,才漸漸有了如今的地位。
何秋林有這個想法不奇怪,許黟也沒有覺得有何不妥的。
在當下,能選擇的路不多,除了行商之外,要麽有一門手藝,要麽就考取功名。
前者何秋林沒有,後者他天賦和財力都不足以支撐他走科考這條路。
許黟上完藥,就讓他暫時不要想那麽多,等傷好了,再決定下一步怎麽走。
何秋林聽勸地點頭,看着他感極涕零:“黟哥兒,要不是你,這回我怕是再也沒法歸家了。”
“不哭。”許黟道。
何秋林一邊哭一邊點頭:“嗯,不哭。”
許黟輕嘆氣,安撫他:“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或許這會是新的開始。”
何秋林本來還在哭。
聽到這話,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哭了。
*
第二天。
許黟把鮑家送的禮中,挑了一對蠟燭,一對銀珠子送過去給何家。
何娘子不肯收,許黟便道:“後面花錢的地方多着呢,何娘子不妨收下,這些也都是鮑家拿來的,我跑腿了一回,白得的東西送出去不心疼,你也別和我客氣生分了。”
“我都還沒謝你,再拿你的東西說不過去。”何娘子糾結,“昨日我只顧着照顧秋哥兒,都忘了給你拿診金。”
許黟笑笑:“五文錢的事,何娘子記起來再拿就是了。”
何娘子腫着的眼睛一紅,眼淚在眶裏打着轉,欲掉不掉的,模樣憔悴許多。
許黟勸她注意身體。
後面,這鮑家送的禮,許黟還是留在何家沒拿回來。
他去了醫館一趟,抓了炮制生肌膏的藥材,回來後,背着藥箱就出門去龐府。
許黟到龐府的時候,龐博弈正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醒來,聽到許黟來了,立馬喊他到前廳。
他在前廳吃早食,見着許黟就問:“許大夫,可要一起食早?”
許黟看着桌子上面放着清湯寡水的菘菜,和加了豆的豆粥,沒猶豫地搖頭。
“怎麽不煮雞子?”他問。
龐博弈:?
雖不知道許黟為何這麽問,但一想到鄉野百姓吃個雞子不易,只有病了才舍得吃。他不吃的話,或許在許黟看來是不尋常的事。
龐博弈道:“昨日食過了,今日就不吃了。”
許黟卻說:“雞子分蛋清和蛋黃,其中的蛋清對你的偏頭痛症有助效,不過只能食蛋清不能食蛋黃,一日不可超過二數。”
龐博弈問他:“這雞子也能用于藥物治病?”
“雜病偏論中,有用雞子煮酒治風寒的偏方,還有用雞子殼碾成粉末服用,治小兒軟骨病的。”許黟看着他道,“這些方子有的出處不明,有的是道聽途說,真真假假,得有病患用了這等偏方得到醫治才能得出結論。”
可事實上,真的有那麽多人願意當這實驗小白鼠?
或許有,在鄉野裏支個攤,挂着不要錢義診的名號,就有不少身有疾病不舍得花錢看病的人聞風而動。
許黟是有下鄉義診的打算,不過嘛,還要再等等。
龐博弈表情古怪道:“既是別人道聽途說,那這‘雜病偏論’又是從哪裏來?”
許黟說:“民間一傳十,十傳百,久而久之就有了這種聽着就不靠譜的偏方。”
當然了,不是所有偏方都是假的,裏面有用的還是挺多。
龐博弈動了動眉:“你自個是什麽想法?”
許黟思索地想了想,簡單地概括:“實踐出真理。”
龐博弈:“……”好一個實踐出真理。
于是,下一個被許黟選做實踐的對象就變成了他。
經過昨天的炙針,再搭配散偏湯,龐博弈的頭疾大為好轉。
精神好起來,就有心情與許黟打趣兩句。
這回炙針他有初次的經驗,睜着眼跟許黟說起“毒藥方案”。
“文濟已派人去抓拿兜售毒藥方之人,原來買了藥方的村民,亦是将藥材收了起來。”
許黟沉默聽着,忽然問:“周圍其他村,可有問過?”
龐博弈也想到這個問題,對他說:“我已讓龐叔告知文濟,這人想來狡猾,不會連着村落賣藥方,許是從其他鄉裏而來,讓他以五裏為範疇進行排查。”
這人只要還在賣藥方,就有足跡,有足跡,就能抓到人。
這麽短的時間內,能聽到這麽多消息,許黟已經很滿意了。
潘縣尉的行動比他想得快。
這讓他對時下的官員治理管轄所在,稍稍有了些濾鏡。
許黟道:“潘縣尉是個為民的好官,能明辨是非,洞察秋毫,令人不由敬仰。”
龐博弈呵了一下,似有不滿地挪動肩膀,說道:“好官有,奸臣也不少。”
許黟:“……”這是可以讨論的嗎。
他眨了眨眼,沒有接他的話。
龐博弈只道了這句,亦沒有想要繼續說的意思,他起身把衣服穿戴好,笑着謝過許黟。
這回,他再度伸手給許黟診脈,得到一個好消息。
他的脈象較前緩和,許黟給他改了一下原來喝的藥湯方子。在“川穹”一味中,把劑量從十錢換成九錢,再服用四劑藥湯鞏固療效,就可停藥了。
龐叔感慨:“以前大郎頭疾犯了,常是服藥三旬才好,難得見一周就能好轉停藥的。”
許黟說道:“要是以後餘症還犯,直接用這藥方便可。”
龐叔點點頭:“多謝許大夫,我已将藥方記下。”
龐博弈看着他們說話,咳兩聲地吸引他們倆的注意,慢悠悠地問:“上回許大夫要我多走動,不知是什麽樣的動法有用?”
許黟沒有直說,只看着他道:“龐官人把頭疾治好了,再談健身不遲。”
龐博弈來了精神:“如此說來,許大夫過幾日還會再登門問診?”
許黟笑了笑:“要是龐官人不嫌棄,我再來打擾。”
“好。好。”他滿意地連說了兩聲好,一揮寬袖,有種如浴春風的喜悅。
他就知道,許黟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
這後生,他是越看越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