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晉江獨家|狠人(2)
黑黝黝的牢裏吊着一盞煤油燈,飄蕩四周的血腥氣翻騰得濃烈。跟勝子想的沒錯,楊慶宗饒是待在牢裏被車鞭子打得只剩下一口氣,還真就死撐着沒把“武越州”三個字給供出一個來。
“我說兄弟,你這是幫你親爹賣命呢。”朱副官像看死狗一樣,踢了踢趴在地上悶聲忍痛的楊慶宗,不明白這個面目猙獰的打手,為什麽對主子這麽忠心耿耿。
“咳……廢話少說,直接動手吧。”楊慶宗的嘴角鮮血淋漓,他知道自己被抓已是定局,為了不成為武越州的拖累,他現在心裏頭壓根兒就不想活了。
“嗒、嗒、嗒。”走廊裏傳來皮鞋蹬地的腳步聲,陸流雲在小兵的帶領下走進了審問楊慶宗的牢房。
“三少爺。”朱副官放下手裏的車鞭子,走過來打了個招呼。
“辛苦了,小朱。”陸流雲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他退到一邊。
“嗬……嗬……”楊慶宗倒在地上,嗓子裏喘得像破風箱,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年輕人,認命似的咳出了一口鮮血。
“三少爺,還是我來吧。”朱副官嫌惡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嘴裏罵道,“爛命一條,你在這裏等着死,家裏的那位主子,這會兒指不定在哪裏逍遙快活呢。”
“關你屁事。”楊慶宗獰笑出聲,心裏卻是絕望又苦澀。朱副官的話說到了他的痛處,武越州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知道自己被抓的消息了,不過對他來說,知不知道也沒什麽區別。
現在的自己對他來說,充其量也就是一條抵命的好狗。狗被逮了,一腳踢開就行了,當主子的該吃吃,該玩玩,他的風光從來就跟自己沒關系。
“你以為你不說,就沒人能把武越州查出來嗎?”陸流雲翻了翻手裏的檔案袋,裏面是三浦新久托人送到他手上的內部文件,詳細記載了三浦家族在華的船運代理人。其中,在有關洋碼頭的貨輪負責人記錄裏就有“武越州”三個字。
“雖然我對這個人的過去不太清楚,但是從他追着我們陸家老小,死纏爛打的态度來看,應該跟我爸爸很有一段恩怨故事。”陸流雲把文件單收回到檔案袋裏,繞着楊慶宗走了一圈,“只是拖了這麽久,也該有個了結了。”
“你們想怎麽樣?”楊慶宗拖着傷腿爬到陸流雲的腳下,頭上暴起的青筋連接着臉上猙獰的刀疤,讓人看了心中一陣惡寒。
陸流雲側過臉,避開楊慶宗的陰鸷目光,轉身吩咐朱副官道,“暫時先把人養着,一會兒找個軍醫過來幫他清理清理,說不定是一鈎好餌呢,別浪費了。”
陸流雲走出監獄後,在大門口遇到了廣濑戶。站在風裏的日本青年風塵仆仆地走上前,鼻尖凍得通紅,顯然是等了很久的樣子。
“陸少爺,主子讓我過來告訴您,如果事情需要追查到日本方面,他一定會提供相應幫助。畢竟縱容這種暴徒行使貨輪職權,是三浦家的嚴重疏忽,還請您跟陸元帥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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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濑戶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替躺在醫院裏養傷的三浦新久鄭重表達了自己的誠意。
“廣濑先生太客氣了,貴社家族企業樹大招風,難免會被有心人鑽了空子,要怪也怪不到你們頭上,勞您替我向三浦君問好,陸某改日定會親自登門道謝。”
陸流雲側面繞過了廣濑戶的傳話,回答得模棱兩可,沒有把話說死。三浦新久一個人的态度,代表不了整個日本的三浦勢力。
雖然他之前沒有直接插手這件事,但也知道日本領事館遮遮掩掩地,對洋碼頭事件的态度很含糊,甚至不惜反咬一口,把事情推到中國權貴的私人立場上去。
如果能找到更好的辦法把問題解決,他站在中方的立場上,絕對不會接受日本人的主動示好,就算那個人是三浦新久也一樣。當武越州這個人還沒被挖出來的時候,已經把洋碼頭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平白無故地再摻雜幾條複雜關系進來,只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麻煩。
“好的,那我就不打擾陸少爺,先行告辭了。”廣濑戶沒有對陸流雲的話進行深究,他站在三浦新久的個人立場上,也不希望自己的少爺跟這些中國軍人有什麽密切來往。
兩個人各懷心事地結束了對話,陸流雲坐上專車一腳回到了家裏。陸元帥提前收到消息,已經在書房等了他很久。
“情況怎麽樣了?”陸元帥坐在書桌後面臉色凝重。
“爸爸,你知道‘武越州’這個人嗎?”陸流雲想了想,決定把三浦新久提供資料的事情一筆帶過。
“啪。”陸元帥失手打翻了手裏的蓋碗,滾燙的茶水把他的手背濺得紅白發幹,都不如他臉上的顏色難看。
“怎麽,洋碼頭的事情跟他有關?”
“嗯,窩藏流匪的那艘日本貨輪,就是這人在擔當洋碼頭的地區代理人。”
“狗娘養的破玩意兒,他怎麽還沒死!”陸元帥桌子一拍,擰起兩道濃眉。當年他二人雲南一戰,本以為武越州必逢死路,沒想到這人命硬成了石頭,天塹也能變通途。
他真是低估了這孫子的能耐,敗軍之将窮途末路,被自己壓在那麽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堵住了命門,居然還能出來興風作浪。陸元帥恨恨一跺腳,恨不得現在就掘地三尺,把人拉到眼前槍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