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極道院1-21
第021章 天極道院1-21
丁銜笛這句贊美別有深意, 游扶泠隐隐的羞赧一掃而空,理解了季町那種恨不得真的掐死她的沖動。
剛才還喊疼的人卻無畏傷口,要離開了。
游扶泠問:“去哪?”
丁銜笛披上外袍:“去一趟藏經閣, 還有活沒幹呢。”
原主的窮酸人盡皆知,游扶泠是唯一清楚真正丁銜笛什麽性格的人,也更能感同身受。
游扶泠:“我不缺靈石, 靈鈔也很多, 你可以用我的。”
撩開門簾的人回頭, 似乎并不覺得這算什麽山盟海誓:“這不是正常的嗎?咱倆都是道侶了幹什麽不天經地義。”
想起這事, 丁銜笛咦了一聲,似乎才憶起有事沒告訴她:“忘了和你說了, 我也申請了道侶認證, 你回頭準備一下, 我先走了。”
天極道院已有道侶的弟子人數不少,游扶泠所屬的法修系或者煉天宗也有經驗者, 不像丁銜笛宗門凋零, 在劍修系更沒什麽好人緣。
游扶泠:“一起。”
醫堂人來人往,大部分都是道袍焦臭的丹修, 瞥見一抹劍修藍好奇地望了過來。
丁銜笛:“你不用上課?”
方才來得匆匆的人沒有喘氣,走兩步又捂着心口。
丁銜笛難以辨認她是真病還是假衰,倒也真的停下來等她了。
游扶泠:“師姐給我請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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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銜笛本想聳肩, 差點忘了自己受傷, 嘶了一聲:“我是去賺靈石的, 不是去玩的, 你真要和我一起去?”
游扶泠點頭。
無論在煉天宗還是天極道院, 除了季町幾乎沒有人接近她。
一是大師姐宛如母雞護崽,并不喜歡閑雜人等靠近她那脆弱的二師妹。
二是游扶泠性格也孤僻, 不喜交流,一來二去除卻課堂,也沒有去過天極道院其他地方。
丁銜笛穿來不久就已經流竄得差不多了,甚至還為了找大師姐摸到機械仙鶴的休息處,差點被轟出來。
劍修看了她兩眼,在游扶泠以為還會被拒絕的時候點頭:“那走吧。”
她傷了右肩,也只有一只手好動,還不死心,問游扶泠:“真的沒有迅速好的丹藥?”
“你之前給我吃的丹藥挺好用的。”
她指的是穿來那日臉上的傷痕,游扶泠搖頭:“如果什麽都這麽好用,那這個世界就不會有人受傷了。”
“你也看到了,有些弟子斷手是用機械接上的。”
醫堂外是道院的竹林,她們前往藏經閣還有一段路,需要穿過竹林去乘坐道院內擺渡飛舟。
這條小道來往的人比前廳少,似乎喧鬧都隔在了身後。
竹林長廊一側有幽會的弟子,并沒有在意并肩路過的兩個少女。
丁銜笛一夜沒睡好,早上又受了傷,走路也打瞌睡,她眯着眼看竹葉間隙外的天色:“也是,不然你現在大宗天才,早就治好了。”
丁銜笛不了解游扶泠的個性,游扶泠同樣不清楚這人真正的性格。
她以為這句話是嘲笑,正思索如何回答的時候丁銜笛又開口:“我看仙鶴都是機械做的,琉光雜記也有提到其他機械生物,修真無法生死人肉白骨,這種技術可以續上斷骨,你換顆心很難嗎?”
游扶泠沉默半晌,一時間只能聽到腳踩枯葉的聲音。
不遠處是醫堂飛舟停泊點,丁銜笛走了兩步才發現有人沒跟上來。
回頭看游扶泠低着頭,風吹起她的面紗,比起丁銜笛嘴唇的暧昧豁口,游扶泠看上去沒什麽親密的特征。
“怎麽?”
丁銜笛笑了:“我異想天開一下也沒問題吧?”
幾步路後,她忽然想起來了,“差點忘了你現在不是心有問題。”
她縫補過的外袍比裏面的緋紅短上一截,一張寡淡的臉因眼神而生動,不沾半分陰郁。
游扶泠看了她一眼,發現親吻和傷口都無法撼動眼前人分毫。
她們都不屬于這個世界,方才幽會的道院弟子都比游扶泠想得開。
親吻、撫摸、雙修等等都算縱情,連修道的人都不信永恒,游扶泠還渴望徹底占有眼前人。
她太需要浮木了。
丁銜笛盯着游扶泠看,發現對方的眼眶紅了。
丁銜笛不明所以,回頭走向游扶泠。
三步就走到了。
那麽近,伸手卻還是很遠。
“我的意思是這個世界或許能讓你做個健康的人呢。”丁銜笛企圖從自己衣袖裏掏點什麽,譬如手帕之類的,可惜掏出來的還是剛才從游扶泠那偷的鏡子,剩下的都是自己畫的符箓。
銅錢發帶被風吹起,丁銜笛尴尬地咳了一聲:“我知道我說這種話沒什麽意義。”
她用左手牽起游扶泠的手,半邊身體僵着,這樣也不似從前駝背低眉。
“你師姐在天極令和我說了你的身體有異,卦修批命什麽的我也不懂,算命的不會把話說滿的。”
季町的确看丁銜笛不順眼。
似乎從游扶泠今日的狀态認清了這二人的相性,反而把自己的擔憂通過天極令傳達給了丁銜笛。
這幾乎算無可奈何的托付,丁銜笛受不起也得受了。
“不是還有一線生機嗎?想開點,那邊死了都能在這邊活,指不定是套娃重生,或許那邊也不是我們的第一輩子呢?我們都忘了也有可能。”
游扶泠不信,嗤笑着問:“那你想開打算留在這了?”
牽着她手的人搖頭:“沒有,我還是想回家。”
丁銜笛看了眼周遭,正好飛舟來了,她問:“你身上有靈石嗎?我身無分文,靠你了。”
饒是游扶泠知道她以前多家財萬貫也有微妙的不忿。
丁銜笛:“沒辦法,我現在就是窮酸。”
一般弟子的天極令都綁定靈石,和公交車刷卡沒什麽區別。
上了飛舟後游扶泠忍不住問:“如果我不和你一塊走呢?”
丁銜笛:“自己走過去,要麽蹭私人飛舟。”
原主做不出的事丁銜笛還是做得出的。
這個世界的道院招生都卡年齡,大部分都是同齡人。剩下的散修也好面子,營造樂善好施形象。之前從不會占人便宜的富二代也學會了艱難生活。
游扶泠抽了抽眼角,丁銜笛問:“後悔了?”
“趁我們的道侶申請還沒下來,撤銷還是來得及的,不過手續費你給。”
她還不忘發牢騷:“還要手續費,真夠摳門的,難怪一群人拼了命地要考入隐天司,福利不差吧。”
無論哪個世界都沒缺錢過的游扶泠不懂,她只知道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還要多嘴問上一句:“你還有其他人選?”
丁銜笛搖頭,她還在查閱祖今夕的資料。
站在她身邊的游扶泠瞥見了丁銜笛天極令的搜索記錄,還有西海。
她問:“西海?”
天極令就像她們原世界最初的智能機,卡得都有重影,很容易讓人戒掉網瘾。
丁銜笛也不避諱:“梅池的老家。”
游扶泠提高聲調:“你的人選就是梅池?”
丁銜笛啧了一聲,結合祖今夕說游扶泠把梅池定在醫堂門口,問游扶泠:“你對梅池有意見?”
游扶泠搖頭,她看向遠方,飛舟上除了他們也有丹修,在前幾站下車了。
藏經閣在最後一站,開飛舟的也是院內的座師。
飛舟周圍也有符文作保護,一個飛舟座師配一只機械仙鶴,宛如雙重保險。
“游扶泠。”
“嗯。”
“游扶泠。”
“嗯。”
“阿扇。”
“作甚?”
身邊的人還在重複,游扶泠忍無可忍,對上丁銜笛揶揄的眼神。
游扶泠:“有話快說。”
即便丁銜笛可以照顧她一夜,也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表示她對游扶泠的愛慕。
只有游扶泠知道全是假的,倘若她沒有利用的價值,丁銜笛根本不會在意。
但梅池不一樣,丁銜笛對她好得像是梅池是她的親妹妹。
憑什麽。
明明我和丁銜笛才是最親密的人。
丁銜笛:“沒什麽。”
正好飛舟落下,她跳下甲板,朝游扶泠伸出手。
戴着面紗的少女并不搭理她,落下的t時候道袍袍角翩飛,丁銜笛笑了一聲:“幼稚。”
游扶泠轉頭:“哪裏幼稚?”
丁銜笛:“這麽問就很幼稚。”
這個時辰藏經閣人數不多,門口打盹的白鹳都認識丁銜笛了,還給丁銜笛薅走了一根鳥毛。
游扶泠看她一路進去招鶴逗貓,和回家們一樣,忍不住問:“你天天泡在這裏?”
丁銜笛輕車熟路地領了自己今日的任務,拉着游扶泠去了偏僻的角落,把紙筆塞到她手上:“你幫我抄。”
煉天宗的藏經閣遠不如天極道院的藏書閣恢宏,白天的礦燈是華美的裝飾,連櫃子都有流動的符文,要找尋什麽類目只需要在天極令填寫相關類目即可。
游扶泠不可置信地問:“你讓我替你幹活?”
丁銜笛點頭:“我是被你師姐打傷的,你幫幫我又怎麽了。”
在藏書閣游走的丁銜笛清楚各類目的擺放方式,一般這種地方設定都有普通人進不去的地方,禁書也有封印。
如果按照書中的走向,丁銜笛必然是要入魔,也不用找什麽修煉方法。
她想看的并不在禁書列目,都是一些修真界雜談。
山川地形、礦氣靈脈、珍奇異獸等等,她抄的孤本晦澀難懂,看這些為了找答案也是為了放松。
游扶泠嘴上拒絕,也知道這人的傷做這個事并不輕松,丁銜笛拿了幾本走到游扶泠身邊,“我找的是時空轉移的類目,你過過目。”
她坐到游扶泠身邊,拎出來的書冊還有她個人的摘抄筆記。
游扶泠也沒有拒絕,她看得認真,坐在一邊的丁銜笛似乎也沒有全權讓她幫忙的意思,她左手也能握筆寫字,就是速度慢了一些。
丁銜笛邊抄邊問:“你來這裏這些年,沒想過回去嗎?”
這句話她問過,游扶泠捏着書冊的手微微用力,丁銜笛假裝沒看見:“你沒必要順我心意。”
游扶泠:“我幾時順你心意了?”
丁銜笛的字結構緊密,和她本人的随遇而安反差很大,她依然垂頭抄寫孤本,“一直都是。”
“你比我想象中的好說話很多。”
她們昨夜靠得很近,依然隔着萬裏長河,一直互相試探。
丁銜笛勾唇也會牽連游扶泠咬出的傷口,她嘶了一聲,又有幾分嘆息:“太聽話了。”
聽話不代表游扶泠不危險。
丁銜笛不知道她說的殺人而死的真假,對方至少和自己一樣在游走在瀕死邊緣才會來到這裏。
這裏什麽都不同。
勢力盤根錯節,同齡人也心懷鬼胎。她們在原世界父母營造了真空環境,她們至少是安全的,這裏……丢命也很正常。
丁銜笛體質有異,修煉艱難,宗門破落,還有原著的走火入魔未來,更是難上加難。
她想了很多,目前也只能在這樣的地方找虛無缥缈的線索。
目前查到的一些時空倒轉術法不少是琉光的九州故事,并沒有考據。
遞給游扶泠的冊子也只有結語有趣。
山海颠倒,蟲魚輪轉,祝由鼎、天燭淚、無根水三物合一。
寫拂雨鬥轉箓,轉九百靈光,方可去往來之處。
游扶泠掃了一眼:“你到底想說什麽?”
她比丁銜笛早來幾年,依然不懂這裏的三物是什麽。
不論這個和九州故事放在一起的方法真假,山海、蟲魚就已經很難實現了,更何況這三樣東西。
還有五人寫就的符箓,必須都是金丹期以上。
不提這道符拂雨鬥轉箓怎麽畫,金丹期的人都不好找,後面還有年齡和生辰要求。
丁銜笛:“你幫了我一個忙,不用什麽都幫我。”
她撐着臉看着游扶泠:“當然錢財我是不介意的,其他……也不用這麽照顧我。”
游扶泠哼笑一聲:“你覺得我喜歡你?”
丁銜笛:“我沒這麽說。”
都這樣了她還沒丢下筆,哪怕左手寫字速度極慢,落筆有力,風骨依然。
這當然不是游扶泠失望的那個窮酸丁銜笛,她和丁銜笛從小比到大,書法也是一項。
都說文無第一,但比起自己的字跡,游扶泠更喜歡丁銜笛的筆法。
她拿走丁銜笛的筆,在對方的冊子扉頁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筆一畫,并不是游扶泠。
是她最初那個被人诟病的晦氣名字。
丁銜笛驚訝地看着這三個宛如自己寫出的字。
藏書閣寂寂無人,看守的座師是個愛喝酒的老頭,養了一只肥貓,這會趴在屋檐曬太陽。
無方島與世隔絕,藏書閣位于最東邊,可以清晰地聽到海浪的聲音。
在丁銜笛淺淡的印象裏總是低着頭的少女摘下了面紗,露出宛如胎記的符文。
她和從前一樣,也不一樣,極深的眼眸凝視着丁銜笛,提問都像拷問——
“若我真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