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極道院1-27
第027章 天極道院1-27
游扶泠沒有說話, 她被丁銜笛摟在懷裏,也輕飄飄的。
隐天司的道院內室不如她的天字號修真公寓陳設奢華,床榻不大也不柔軟, 一個人睡都擠得慌,兩個人坐在一起也沒多少富餘。
游扶泠還沒緩過神,她下意識貼了貼丁銜笛的脖頸, 過了許久才後知後覺:“你怎麽知道?”
“難道你也……”
她只記得天雷下落, 暈過去之前她被丁銜笛緊緊摟住。
煉天宗天才修為是虛的, 體術更是一言難盡, 也有先天體弱的緣故。
若放在萬年前修真都是全科的設定,游扶泠也能算廢柴。
這具身體沒有她原本身體的心病, 活起來也一樣累。
不能憂思過度, 必須活得像是死水成精, 不容半分波折。
穿到新世界的游扶泠沒什麽快樂的時候。
在原世界她還可以偷偷查看丁銜笛的近況期待明天。
對方參加了什麽比賽,發在社交平臺的動态, 她又交了新朋友, 哪個人可以和她鬧成一團。
礙于身份,游扶泠沒有成為對方的可能。
她們同一天同一個小時出生, 雖然不知道分秒有沒有差別,不妨礙游扶泠擅自把丁銜笛設為人生的第二號重要對象。
第一位是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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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位是別人眼裏作為她死對頭的丁銜笛。
她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這樣擁抱對方,更沒有想到可以和她以天為媒, 結為道侶。
不談愛恨, 這樣的名分就遠超原世界的結婚意義, 意味着丁銜笛背叛她的可能近趨于無, 有也代價慘重, 非死即廢。
重症監護室的儀器聲讓游扶泠惶恐。
丁銜笛一心想回去,游扶泠不抱什麽期待。
她當然很高興見到陳美沁, 又畏懼自己要和丁銜笛再次分道揚镳。
原本的世界她們沒有任何可能。
這樣的矛盾讓她對不起媽媽,又痛苦萬分,在丁銜笛懷裏哭到呼吸急促,幾乎又要暈過去。
丁銜笛之前見過她狼狽發瘋的模樣,也依然無措對方這樣的哭聲,哀哀戚戚,不符合她對游扶泠從前的印象。
對方本該純白無瑕,站在高臺接受鮮花和掌聲。
她們的位置無數次置換,也給對方送上過鮮花和獎杯。
這樣的親密怪異無比,若說不正常,她們還接過吻,那又是什麽呢?
丁銜笛空有交朋友的經驗,自認和游扶泠的道侶誓約算是同一個世界人江湖救急。
也不知道處理對方冒進又令她疑惑的親昵,以及她們此刻感受到的,非比尋常的氣息,像是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把她們串在一起。
這就是天道誓約麽?
“我都沒哭呢,你哭成這樣。”
丁銜笛給游扶泠順氣:“剛才我好像短暫地回去了一下。”
她半摟住游扶泠的肩,生疏又笨拙地安慰對方,“可能沒幾秒,眨眼和我媽對視後又回來了。”
她還有閑心開親媽的玩笑:“你知道我媽長什麽樣嗎?特別喜歡藍色眼影的那位,股東大會合照永遠的c位。之前還因為穿得太漂亮被網友噴了,說哪有大老板穿這麽不正式的。”
丁獲的社交平臺大部分是工作消息。
丁家涉足的行業很多,這樣的賬號類似工作號,一年也就在丁銜笛生日或者新年發一兩張。
丁獲看臉就很有攻擊性,反而是站在她身邊的女兒笑眯眯的,和媽媽的氣質截然不同。
“有嗎?”
游扶泠的聲音還有些哽咽,聽起來悶悶的。
丁銜笛:“有啊,還有人因為她換了什麽品牌代言罵事多呢。”
臉和從前比降級但聲音完全沒變的丁銜笛還在笑,“我第一次看她哭成那樣。”
“這不是證明我們都沒有死透嗎?”
“你身體應該是完好的,我就不一定了,也不知道車禍受傷什麽程度,不會毀容了吧?”
“難道我只剩下一條腿?”
她猜測都像是玩笑,“不過也有完好無損的可能,還是值得期待的。”
懷裏的人和她同齡,身高也差不多。
丁銜笛已經很瘦了,游扶泠實在是過分單薄了。丁銜笛都不敢用力抱她,再聽宣香榧說游扶泠天生脆骨,越發小心翼翼。
游扶泠:“我比你容易死。”
丁銜笛安撫她的動作一頓,“那可不一定,我是被車撞的,你哪有什麽外力。”
她沉思片刻,“我不會只剩一個腦袋了吧?”
她一驚一乍的預設過分跳脫,已經把游扶泠的悶悶不樂掃走了。
隔簾被夜晚的穿堂風吹起,游扶泠的笑聲也傳到季町耳中。
不放心的真操心大師姐坐在外面,看着梅池還在啃骨頭,皺着眉頭問:“你是狗嗎?這都沒肉了有什麽好啃的?”
梅池咬着骨頭說話聲音混濁:“好吃。”
季町更擔心自己師妹了。
目前話本裏富家女下嫁貧農,還帶着個傻子拖油瓶的既視感太強,哪怕煉天宗家大業大不怕倒插門,她都怕自己被氣死。
見游扶泠笑了,丁銜笛終于松了口氣:“不哭了吧?餓了嗎?吃點東西……”
“忘了你們是高貴的辟谷人士了,我現在……”
游扶泠又伸手,抱住了丁銜笛的腰。
丁銜笛都打算起身了,又被拽了回去,咦了一聲:“怎麽了?還要我給您寬衣?”
說完她又嘀咕:“是寬衣嗎?我是不是用錯了?”
游扶泠搖頭:“我想抱抱你。”
丁銜笛倒是不介意,還在開玩笑:“把我當成你媽?”
從前游扶泠完全不知道丁銜笛這麽不解風情,她無話可說,只是靠在對方胸前搖頭。
丁銜笛被天雷差點劈糊了的長發囫囵在腦後簪了個發髻,似乎一刻也停不下絮叨:“你什麽時候醒的,聽到我們在外面說什麽了麽?”
游扶泠:“隐隐約約。”
丁銜笛:“這是什麽回答,聽到了就說說你聽到了什麽。”
游扶泠感受着丁銜笛說話的起伏,聲音帶着鼻音:“祝由鼎碎片。”
“那你這是全聽到了?”丁銜笛不高興地說:“留我一個人在外面被你大師姐刁難。”
方才宣香榧給丁銜笛療過傷,這樣t的天雷傷口本就難以愈合,再多好藥也只是堪堪止住了丁銜笛的血。
游扶泠傷得沒她嚴重,礙于天生脆骨,看上去更為虛弱。
她聲音比外形更虛弱,“大師姐就是關心我,她人很好的。”
丁銜笛又聽她說了幾句和季町在煉天宗的日常瑣事,随口問了句:“她沒有道侶嗎?”
游扶泠搖頭,又小心地吸了口氣,似乎要從對方嶄新的道袍中嗅到從前的味道。
奈何抱着她的人思維跳躍,還問:“那她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疼啊。”
丁銜笛差點彈起來,枯黃分叉的發尾掃過游扶泠的臉頰,毛毛躁躁的。
“你掐我做什麽?”
游扶泠沒有松手,依然她埋在丁銜笛懷裏,似乎這個懷抱比所有人都令她心安。
丁銜笛低頭得不到答案,幹脆多看了游扶泠兩眼,也和印象裏對方從前的面孔比了比。
臉上多出的符文完全遮不住游扶泠的貌美,還比從前多了幾分辨識度。
“還是你更像主角,臉長成這樣,又是個戰鬥力超強的脆皮。”
丁銜笛把面紗給她戴上,也不計較自己傷口被掐,想起宣香榧說的天絕地盡,“看上去是戰損型主角。”
游扶泠沒有看小說的愛好,對流行詞知之甚少,完全聽不懂丁銜笛說什麽,“戰損是受傷的意思?”
丁銜笛換了身衣袍,藥香遮掩了傷口的血腥,嬉皮笑臉掩飾了她的疼痛,游扶泠以為她沒什麽大礙。
“差不多的意思,這個世界不是有話本嗎?你怎麽什麽都不看?”
天極令無法代替她們原世界的網絡,更談不上在線看長篇小說,游扶泠不理會丁銜笛的調侃,問道:“你不是說明菁是主角?她最後會鏟除魔族?”
游扶泠還記得丁銜笛剛剛穿越的斬釘截鐵,還有她會為了明菁而死的結局,“天階道侶印能讓我們互相感應彼此的位置,若是你修為高一些,也可以不借助符咒和天極令傳音,若是我們修為同步,甚至可以共享壽元。”
“同生共死目前做不到,我們二人有人受到傷害,另一個人是能感應到的。”
游扶泠認真地說:“我不會讓你為別人而死。”
“我還想我們都只為自己活呢,”丁銜笛抓住游扶泠還放在自己傷口的手,“你不覺得這很像個圈套?我已經無法用看過的內容判斷走向了。”
她眉頭緊蹙,手指無意識摩挲游扶泠的手,渾然不知另一個人被撩撥得嘴唇緊抿,耳根通紅。
“我要考慮考慮找這些東西和在天極道院上學的時間差,”丁銜笛很滿意得到的信息,“至少證明了那本書上的內容不是亂寫的,我試試也無妨。”
游扶泠:“你現在能聚靈氣了?”
丁銜笛猛點頭,頭發也搖搖晃晃,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湊到游扶泠耳邊說:“意味着我不用靠親你獲得有效期的靈力了。”
游扶泠:“這就不需要我了?”
聽她聲音驟然冷了幾分,丁銜笛搖頭:“我是這種過河拆橋的人渣嗎?”
不料懷裏的人不吱聲了,丁銜笛提高語調:“我在你眼裏到底什麽形象啊?”
游扶泠不答反笑。
丁銜笛郁悶極了:“算了,有的是時間更新印象。”
“我目前的識海修煉也需要時間,依然需要你,”她哀嘆了一句,嗅了嗅游扶泠的發尾,“都是清潔術,為什麽你的味道這麽好聞?”
游扶泠拿走自己的頭發,“因為我……”
丁銜笛:“美若天仙是吧?”
游扶泠啞口無言,丁銜笛這才滿意,起身下榻。
她不打算在這裏久留,朝游扶泠伸出手,“能走路嗎?美若天仙。”
游扶泠先天靈力充裕,被丁銜笛當充電寶吸走也會源源不斷産生。她恢複卻不說自己恢複,朝丁銜笛伸出雙臂,什麽意思一眼明了。
“你感恩戴德也沒用,你不需要,我也會把靈力灌進你身體的,這樣對我好。”
丁銜笛給游扶泠戴上面紗,俯身抱起人的時候游扶泠聞到了濃郁的苦藥味,“你受傷很嚴重?”
“別撲棱了,”劍修枯黃的發尾幹燥得像是秋冬的枯葉,掃過游扶泠因親近顫動的心,“心疼心疼我吧游大小姐。”
游扶泠:“那我自己走。”
丁銜笛:“抱都抱了,害羞什麽。”
她尤擅長曲解人意,游扶泠再冷靜都難免想嗆聲,“你才害羞。”
丁銜笛:“是啊,好害羞,讓讓我。”
游扶泠:……
理解大師姐為什麽那麽生氣了。
丁銜笛:“怎麽不和我吵了?”
游扶泠:“這算吵?”
丁銜笛更不滿意了,“你怎麽和人吵架都不會,以後怎麽辦?”
游扶泠也覺得她奇怪,“你有需要吵架的地方嗎?”
“有啊,和我媽吵為什麽晚上吃海膽,我不愛吃,她讓廚房做這個是不是不愛我了。”
游扶泠摟着丁銜笛的脖子,罵了句無理取鬧。
丁銜笛嗯了一聲,“家人就是這麽無理取鬧的,在這可沒這麽好過了。”
她不知道游扶泠怎麽和父母相處的,隐約猜出幾分她的生活瑣碎,“你也可以學這和我無理取鬧。”
游扶泠不敢茍同:“我沒這麽惹人嫌。”
丁銜笛順她的話說:“那我現在惹人嫌。”
都快走出內室了,丁銜笛又原路返回,似乎要炫耀自己超絕臂力,“你發現了嗎?我在這邊力氣挺大,看來以後能扛起奶奶的美人瓶了。”
游扶泠完全跟不上丁銜笛的思路:“什麽美人瓶?”
丁銜笛唔了一聲,“游扶泠這樣的美人瓶。”
游扶泠不吃這種拐彎抹角的調侃贊美:“有病。”
丁銜笛怎麽是這樣的?
對棋逢對手的對手産生的關注和愛不能挂鈎,游扶泠心知肚明。
她是對丁銜笛有好感,也有幻想,更有嫉妒,也清楚這人似乎不像從前外表看得那麽好接近。
貌似驕陽,卻是木雕上漆的贗日,不朽不腐,難以鑿開。
誰知道木頭的心是不是石做的。
游扶泠依然無法判斷這是不是真正的……丁銜笛。
哪怕她以另一種方式得到了。
她們都換上了宣香榧贈送的隐天司道袍,丁銜笛抱着人出來的時候季町都生出了一種這二人怪般配的想法。
下一瞬她就猛搖頭,罵了句該死。
咬着大棒骨的梅池聽見動靜站起,朝丁銜笛揮了揮手:“二師姐!季師姐罵你該死!”
丁銜笛放下沉默的游扶泠,茫然地指了指自己,季町怒而拍桌:“我沒有!”
梅池哦了一聲:“沒有就沒有,我也是實話實說啊。”
她長得一派天真,卻有把人氣死的本事。
季町原本就頭疼,現在額角青筋暴跳,恨不得吞幾顆清心丹冷靜冷靜。
名門大師姐變臉迅速,面對游扶泠笑得格外溫柔,喊了聲阿扇。
游扶泠:“師姐,勞你費心了。”
時辰也不早了,宣香榧去外面處理銅鶴造像的重建問題。
這事算在隐天司的財政,完全是副門主全責。目前宣香榧正在和天極道院副首座理論中,天極令閑談境還有實時讨論。
季町人在天極道院,還要遠程處理煉天宗的宗內事務,本就繁忙,和游扶泠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臨走撞上了祖今夕,丹修也并未上前,遙遙看着梅池。
梅池看丁銜笛沒事,加上吃飽喝足,看看祖今夕又看看丁銜笛,要走的意思分外明顯。
游扶泠恨不得梅池這個棒槌快滾,又礙于之前情緒過分外露,被丁銜笛發現了,只能裝出一派大度,對丁銜笛說:“你師妹想走。”
梅池:“游師姐,你似乎很想讓我滾。”
游扶泠:……
除了丁銜笛,游扶泠厭惡一切比同齡人和比自己小的人。
真讨厭,太讨厭了。
月下的丹修個子很高,青綠色的道袍襯得她膚色更白,雖然比不上游扶泠柔弱美麗,也不像個長壽的。
這二人頻頻聯系,丁銜笛很難不往其他方面想,她點頭:“你去吧。”
梅池迅速邁腿,丁銜笛又說:“等會兒。”
小師妹頭上宛如甜筒倒插的兩個發髻搖搖晃晃,揣在袖子裏用油紙裝的大棒骨也掉在地上。
丁銜笛:……
游扶泠偏頭捂嘴笑,梅池遺憾地說:“我的大骨頭。”
丁銜笛:“不許夜不歸寝。”
梅池哦了一聲。
丁銜笛從前沒有妹妹,不知道這算不算早戀。
那不遠處的祖今夕又是隕月宗繼任宗主的熱門人選,比明菁還地位高。
她又怕梅池被欺負,畢竟她笨得像是腦子被吃掉了。
梅池站在臺階下看着丁銜笛,圓圓的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在等丁銜笛說話。
丁銜笛忽然理解季町的不滿意了,嘆了t口氣說:“算了,你去吧。”
梅池蹦跶着走了,祖今夕遠遠沖丁銜笛拱手,帶着梅池乘上了她的飛舟。
巨大的銅鶴只剩下一根立骨,丁銜笛和游扶泠并肩走出道侶堂。
飛舟渡口已經停業了,梅池乘坐的飛舟也漸行漸遠。
丁銜笛越看越羨慕:“本來再等一年,高考完的我就能開上老媽給我預訂的豪車了。”
游扶泠盯着地上兩個人交纏的影子兀自高興,“所以呢?”
丁銜笛轉頭,動作太快,像是影子給了游扶泠一個頭槌,旖旎氛圍盡散——
“你現在那麽有錢,豪車……哦不,飛舟呢?起碼要比那些修真世家的豪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