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天極道院1-62
第062章 天極道院1-62
丁銜笛很快就被幾個師妹簇擁着進屋了。
老三:“大師姐, 我不想吃巴豆。”
老四:“讓師尊吃,師尊愛吃。”
盧追雲和丁銜笛擠在一塊,叮囑丁銜笛:“二師姐你不能吃, 也不能喝酒。”
丁銜笛:“那我能吃什麽?”
不知道從哪鑽出來的仙鶴道:“你那胃還沒有拳頭大呢,萬一撐死了怎麽辦。”
這玩意除了名字和丁銜笛認知裏的仙鶴大師姐一樣,沒有任何肥鳥穩重和靠譜, 還挺招人讨厭。
盧追雲:“飛餅, 你說話不要這麽兇。”
黔迢山結界裏的樓閣不算很大, 陳設也很老舊, 像是放了幾百年的。
丁銜笛若是穿書,恐怕一無所知, 此刻目之所及, 都有注解。
連橫梁上燕子的窩都有年份。
她看得認真, 盧追雲察覺到丁銜笛今日的不對勁,問:“二師姐, 你身體可有不适?”
赤金修袍的少女收回目光, 在盧追雲眼裏,二師姐今日有些太安靜了。
平日她定然擠進前面, 不給三四師姐任何添油加醋的可能。
“挺好的,就是睡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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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銜笛袖中的小蛇在游動,癢得她不得不擡起手, 盧追雲也看見了醒來的銀蛇, 笑着道:“小扇也醒了?”
黔迢山不算宗門, 更像聚居的家, 裏面的桌椅陳設都慢慢填進來的。
丁銜笛在天極道院的修真公寓待久了, 到這又古味太濃,她只好在心裏默念都是假的。
眼前的一切都有指标, 把她拖入從前的幻境沒有要求她做什麽。
大師姐還未做好飯食,老三和老四擠過去幫忙,似乎害怕和師尊相處,總是轉移話題。
窗外是山上的日落,丁銜笛和盧追雲坐在一塊,指了指站在竈臺上的仙鶴:“她不能變成人?”
盧追雲:“飛餅受傷還沒有好,變不成人。”
萬年前的妖族挺了挺胸脯,“老娘變成人把你們全部襯成醜八怪。”
丁銜笛吹了個口哨:“那你變一個給我看看。”
幻境裏的她身體孱弱,卻不是幻境外身受重傷的狀态,一來二去丁銜笛也适應了,還有小師妹傾情照顧。
她一身赤金,五官精致,平日愛搗鼓脂粉,眉心還有畫上去的紅,不像道士,更像凡間的貴女。
裴飛冰氣急敗壞,翅膀撲棱:“你個廢柴醜八怪知道什麽!”
方才路過銅鏡丁銜笛就瞧見自己如今長什麽模樣了。
穿到天極t道院她顏值驟降,置身幻境顏值超标,比原來的臉還頂配,可惜沒什麽十全十美,是個藥罐子。
丁銜笛又借着魚湯欣賞自己的倒影,“哪裏醜了。”
一旁生火的老四道:“二師姐雖然修為很差,靠臉的确可以吃飯。”
老三在幫忙包芋仔,滿手黏糊,看大師姐手再一次摸上師尊的手,啧了一聲,“之前不是有人說出萬金買二師姐嗎?”
盲眼的女修:“休得胡言。”
老三:“我又沒說錯,我們三個下山除魔,二師姐就把自己賣了換錢了。”
丹爐烤雞糊了,還要手撕。
黑發中生出星點斑白的一代宗師撕雞速度極快,一張天生嚴肅的臉苦大仇深,明顯聽不進弟子們的吵鬧。
老三和老四不合,說幾句一個丢芋仔一個丢柴火棍,仗着大師姐是個瞎子,師尊背對着她們打了起來。
丁銜笛置身事外,依然沒把自己當回事,看得津津有味。
冷不防那撕雞的師尊轉身,飛出去的柴火棍歸位,芋仔精準地放到了大師姐看得到的位置,桑婵轉身對喝了小半碗魚湯的丁銜笛道:“小款,跟我去走。”
丁銜笛一口湯卡在嗓子眼,正好瞧見桑婵背後閃光的幾個字。
【第一關任務:完成桑婵的要求】
丁銜笛離開後,仙鶴站到丁銜笛方才坐過的位置,問盧追雲:“小雲,你師尊找她幹什麽?”
不等盧追雲回答,包芋仔的大師姐答:“小款的功法和你們不同。”
自稱妖族大人物的仙鶴哦了一聲,“開小竈。”
繼續生火的老四毫不羨慕,“估摸着又去竹林了,以二師姐的身體,恐怕又挺不過幾招吧?”
都是桑婵的弟子,她們所學的術法皆由桑婵傳授,剩下全靠領悟。
外出雲游的師尊每次回歸都會帶來不同的卷冊供弟子研習,至今沒人瞧得出師尊其實也是現學的。
丁銜笛跟着桑婵過去,走在前面的女人一襲玄色外袍,似乎也覺得不說話有些尴尬,問:“這些時日你劍訣練得如何?”
丁銜笛回了句還好。
竹林空曠,偶爾能聽到鳥鳴聲,竹林盡頭又是花海。
桑婵手邊浮出一柄劍,示意丁銜笛和她對練,“用你自創的《上三関錄》。”
丁銜笛心頭一驚,桑婵的劍鋒已然襲來,畫面仿佛變成了游戲頁面,邊上還有她原本只有20%的血條,而桑婵的……
1000%??
有沒有搞錯!
打boss都沒這麽離譜的!
那我裝備包呢!我奶媽呢!
丁銜笛無法思考,幹脆放棄思考,迎了上去……
“結局?沒想好呢。”
宣伽藍邀請游扶泠去自己的病房坐會,還把自己的草稿給女孩看。
游扶泠問:“結局不應該剛開始寫這個故事就想好的嗎?”
醫院的套房設備齊全,宣伽藍看上來像是把家裏都搬過來了,病床裏側還有個書房。
宣伽藍:“我想過很多結局,後來都失敗了。”
游扶泠聽不懂。
丁銜笛和她說穿書太匆忙,也不知道最終boss是誰。
她回來後聽宣伽藍親自解讀,得知boss是桑婵的時候無言半晌。
坐在輪椅上的少女幾乎不吃東西,黑發垂肩,一張臉蒼白又美麗,眼神的懷疑半分不減,過了許久,她問:“你是不是,去過?”
如果丁銜笛在這,或許看得出這是游扶泠極度緊張的表現。
從小被要求不能激動的人太擅長掩飾,短暫一生難得的崩潰只在丁銜笛面前漏洞百出。
場上場下,床上床下,課上課下。
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
不知道過去多久,宣伽藍嗯了一聲,“為什麽這麽篤定?”
游扶泠這才擡眼,蒼老卻清澈的眼眸對上年輕人深沉的眼眸。
宣伽藍往後一靠,輪椅上挂着的玩偶搖搖晃晃,像是活了。
小朋友們喜歡她的玩偶,因為市面上買不到。
“你看她的眼神,不像在看一個書裏的人。”
游扶泠指了指牆上貼着的畫,她見過這個人無數次。
丁銜笛也沒少抱怨首座好讨人厭,連小樹林的圍牆都有她不知羞恥的畫像框。
一道殘魂很愛和弟子閑聊,也喜歡加入卿卿我我的道侶,打擾人家了還說繼續。
一句話沒辦法形容的奇葩院長,卻成為一個住院女人床頭挂着的凝固畫像。
眼前人是師尊提過的前輩。
也是丁銜笛翻閱到的《琉光雜記》最初的主編之一。
更是開創隐天司的門主宣伽藍。
“年紀輕輕的,眼神這麽苦大仇深做什麽,”宣伽藍往嘴裏塞了一塊方糖,“我聽護士說你們表面不對付,私底下偷偷戀愛,是真的嗎?”
游扶泠:“不是戀愛,是結婚了。”
“咳咳咳……”
宣伽藍差點被方糖噎死,“結為道侶了?”
桌上是天極道院的出版書,書裏沒有游扶泠,丁銜笛在前期也只有寥寥幾句。
游扶泠點頭,和宣伽藍說起她和丁銜笛在那個世界發生的事。
護工不在病房,去上班的陳美沁還沒有下班,丁銜笛的監護室儀器依然運轉。
游扶泠回來後每天都去看她。
她明明應該更喜歡這張漂亮的臉蛋,卻忽然懷念丁銜笛那張雀斑臉。
宣伽藍喝了幾口水,沒有游扶泠想象的意外,只是感慨,“那明菁也太倒黴了。”
游扶泠問:“我要怎麽回去?”
宣伽藍:“回?”
她反問:“你有想過,要留在哪個世界嗎?”
游扶泠毫不猶豫:“我要留在丁銜笛在的世界。”
宣伽藍:“這麽确定?”
游扶泠:“那你呢,為什麽選擇離開首座?”
她不說話的時候垂眼尚有幾分惹人憐愛,和人對視眼神堅韌又冰冷,很是唬人。
宣伽藍到底經歷得多,捏着手上形狀怪異的骨頭筆,笑着反問:“你怎麽确定是我離開她呢?”
游扶泠:“你們果然有瓜葛。”
宣伽藍穿越一直是個秘密。
事故後消失多年差點被注銷死亡的人引起不少媒體關注,也有人希望她能重返原始森林,企圖開設一個直播項目。
宣伽藍在這個世界家境一般,穿越前不過是一個剛高考完大學生。
這裏兩年,那邊幾百年,再單純的人也不同了。
時至今日她依然無法準确說明兩個世界的流速,她望着游扶泠還有幾分稚嫩的面龐,像是透過她看那個世界。
“我和小魚是有瓜葛,但不是道侶。”
宣伽藍依然熱心和游扶泠分享她愛吃致死量方糖,游扶泠不愛吃這些,搖頭得到了長輩的嘆氣,“你媽媽和我說女兒很可愛,我看你也不是很可愛嘛。”
游扶泠:“可愛有什麽用。”
宣伽藍又笑開了,“喜歡的人喜歡啊。”
她一把年紀為老不尊,看游扶泠這樣越愛逗她,“小丁會多喜歡你一些的。”
游扶泠:“我不需要這樣。”
她把話題扭了回來,“你早就回來了,為什麽還能寫到不知道的內容?”
“還是那個世界是由你寫成的未來?”
“或者你是卦修,算出來的?”
含着方糖的老前輩點了點虛空,仿佛天外有人窺伺,嘆了口氣,“我沒辦法說。”
游扶泠:“你不說就算了。”
她脾氣硬邦邦,發現刨根問底不見效,問了最關鍵的:“你知道我要怎麽回去嗎?”
宣伽藍聳肩,搖頭說:“我是肉身回來的,你們不一樣。”
游扶泠指了指宣伽藍的結局草稿,“總之最後就是魔族解決了對吧?”
宣伽藍:“我希望是。”
游扶泠哼了一聲,“都變了。”
“你寫的東西失去了參考性。”
*
陳美沁上班的學校距離醫院開車二十分鐘,從前在游家,都是專門的司機送她走的。
家裏出了事,她一意孤行給女兒轉院,名下的財産還未完全切割。
車子被收走,房子太遠,不适合她照顧女兒,現在開的車還是丁獲借她的。
還沒到午餐時間,陳美沁就給游扶泠發消息,問她有沒有想吃的,她回路上帶回來。
距離陳美沁回來還有半小時,游扶泠打算去看看躺着的丁銜笛。
沒想到輪椅經過安全出口,一個男人出現她面前。
“阿扇。”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進來的,游扶泠頭也不擡。
血緣上的父親和記憶裏相比頹廢許多,握住游扶泠的輪椅,“和爸爸回家。”
游扶泠掃過他的眉眼,煩躁幾乎要從喉嚨滾出來,對方固執擋在她去丁銜笛病房的路上,發出聒噪的牢騷。
無非是家裏因為你影響很大,你的哥哥已經出院了,但他精神有些問題,都不能正常生活。
家裏只有你了。
聽到這句游扶泠眉心一跳,憶起丁銜笛t之前嘲諷自己的言語,問:“你外面沒有新的孩子?”
她聲音冷淡,好看的面容像媽媽,卻比同齡人多了天然的冷漠。
游扶泠是怪物,家裏除了陳美沁都清楚。
可是怪物的天賦上限很高,哪怕她不會心疼家人,卻會為了媽媽模拟心疼。
醫生都說這孩子要好好培養,但這樣的孩子注定不是第一選擇。
可游家沒有其他選擇了,結婚之後第五年,男人事故受損,也就一心一意經營對外的婚姻宣傳。
如今備選失去價值,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這個貌美的女兒身上。
“阿扇,家裏一切都是你的。”
“爸爸保證,會好好愛你和媽媽。”
“你跟爸爸去家裏的醫院好不好?”
醜聞過境,離婚危機,如今要挽回也只有靠游扶泠了。
游扶泠卻覺得惡心,這個時候護工過來,認出這個男人是誰,客氣地說:“游先生,您不應該來這裏。”
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男人哪裏,他忽然暴躁起來,挂在臂彎的西裝掉下來,大手握住游扶泠的肩:“阿扇!你還想不明白嗎?你媽媽和丁家串通一氣,我們家商業機密指不定都是她洩露出去的!”
“你爺爺奶奶都氣暈了!”
從小到大,父親總是把一切責任轉嫁給身邊人。
他年輕的時候皮囊不錯,家境也可以鍍金,出現在陳美沁的生命裏顯得那麽完美。
游扶泠聽過無數次母親描繪那一幕,或許都是回憶的美化,真實的關系在結婚後暴露無遺。
愛總是一方多,另一方就少,少到趨近于無,還要倒打一耙另一個人不夠純粹。
所以游扶泠不想愛,她只是想要一段永不分離的關系。
保安都來了,辦公室的醫生都走了出來,游扶泠沉默地看着醜态百出的男人,“我跟媽媽。”
“你配不上媽媽,但我會給你上墳。”
她唇齒開合,好看卻涼薄的眉眼眯起,和那天毫無預兆用刀刺人的神情如出一轍。
男人下意識松手,又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女兒,又加大力氣,厲聲道:“你今天必須跟我走!”
“你以為你不用負責?你可是差點殺了人!”
“要是我要追究……”
游扶泠:“事實就是他沒死,你看不上他,又需要我。”
護工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忙給陳美沁打電話,院方的保安已經過來了,上前拉走這位不知怎麽混入的不速之客。
男人卻用了更大的力氣拉扯游扶泠。
游扶泠言辭狠毒,對峙也不落下風。
倚着病房門的宣伽藍想:這小王八蛋才是重量級,之前就聽婁觀天說養不熟,這下好了,永生永世糾纏在一起,沒見過這麽扭曲的拿不起放不下。
畢竟不是人,好像也正常。
占了上風的少女身體太弱,似乎還要說些什麽,抵不過心率失衡,在趕來的陳美沁面前暈倒了。
“阿扇!”
路上還在疑惑女兒怎麽愛吃甜品的陳美沁和丁獲一個電梯,看見這一幕,蝴蝶酥塞進了丁獲的懷裏。
女人跑過去一個飛踢,高跟鞋踹得冷靜期的前夫狂嘔不止,轉頭抱住暈倒的游扶泠喊醫生中氣十足,和丁獲第一印象的柔弱太太完全不同。
丁獲:……
她餘光瞥見坐在輪椅上嗑瓜子的老太太,忍不住問:“宣老師,好看嗎?”
宣伽藍點頭:“這孩子戰鬥力不錯,就是太脆了,我看你家還在網上的視頻和她完全相反啊,挺般配的。”
淩駕于天道之上的東西,可不是一般人能用情愛勾兌的。
宣伽藍才是一個誤入異世界的純正普通人,而她寫的,或許是被迫寫的,卻不是普通人的故事。
她看了眼挂在胸前的骨筆,心想,神為什麽要我一個凡人撰寫故事的開頭呢?
看來神也沒那麽無所不能。
游扶泠也恨自己無論哪個世界都脆皮的體質,正懊惱媽媽要擔心,再睜開眼卻對上丁銜笛湊近的一張臉。
對方閉着眼,身上還是那身染血的劍修外袍,被洞穿的身體沒有治愈,若不是還有呼吸,游扶泠都以為她死了。
她心髒狂跳,呼吸又急促許多,正要觀察四周,伴随着什麽重物落地锵锵聲,一只手勾住她的腰,身邊糊着一臉血的丁銜笛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眼睛瞪得老大——
“阿扇?”
“款款?”
劍修喘着粗氣,額頭的汗歪歪扭扭流下,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游扶泠問:“你夢裏偷情被我抓到了?”
丁銜笛直接埋進游扶泠的懷裏,比狗還會蹭,“我在夢裏軍訓,好累。”
話音剛落,室內響起首座更欠揍的聲音——
“歡迎玩家通過一至五關劇情·黔迢山往事。”
“請選擇後續關卡模式。”
“一、單人模式。”
“二、雙人模式。”
丁銜笛未察覺自己身體的傷都好了一般,暴跳如雷道:“你不如讓我去死。”
游扶泠拽着她的發從自己懷裏扯出來,望着浮空跳躍的魚,問:“這是首座?”
丁銜笛:“那不然呢?我們在她墳裏卿卿我我不好吧?”
游扶泠忽然說:“餘前輩,我見到宣伽藍了。”
浮空的藍光字消失,一把傘飛來,落在她們地上,鑽出一個白發修士。
焦急地問:“她如今什麽模樣?”
丁銜笛目瞪口呆,問游扶泠:“你背着我偷偷回家了?”
游扶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奇怪丁銜笛的麻子怎麽不見了,許久才嗯聲——
“還出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