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島外孤舟2-14

第082章 島外孤舟2-14

游扶泠一時不知道她的稱呼又是哪來的, 眼前的人就差在榻上打滾了,這副德性看得游扶泠異常煩躁。

“你自己的東西你不知道?”

不等丁銜笛回話,那條扭來扭去把自己當花繩翻着玩的蛇開口:“我本來就不是東西呀。”

游扶泠:……

丁銜笛哈哈大笑, 看了眼擰成麻花的小蛇,問:“你能變成人嗎?”

那條蛇還未說話,游扶泠就冷眼剮了過去, “不許變成人, 變成男的不行, 女的也不行。”

她戴着面紗, 不用看臉色,眼神就足夠冷冽。

尋常人早被游扶泠的做派吓得噤聲, 巴蛇又吞掉了桌上的水果, “我現在也變不了啊。”

“小魚說外邊變天了, 果真不是騙我的,感受不到一絲靈氣。”

這條蛇說醜也不醜, 即便丁銜笛壓下對蛇的不喜, 目光掃過對方身上的刺,還是有種紮手感。

“那你還出來做什麽, 待在首座的墳冢不就好了?天極道院靈氣最是濃郁。”

“我哪知道,你倆在幻境裏小魚就把我扒拉出來了,說我再一覺睡上萬年, 不如死了。”

冰藍色的小蛇繞着果盤轉悠, 又繞到游扶泠眼前, “跟你們出去逛逛也好。”

“小魚的墳墓太無聊了, 她自己也老跑出去玩, 又帶不上我。”

“老東西還惦記着走掉的小伽,唉, 我就說吧,感情這種東西是神都無法掌握的變數,一旦有了,那就毀天滅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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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扶泠看看這條蛇,再看看撐着臉宿醉之後還暈了吧唧的丁銜笛。

雖然知道女兒是開玩笑,依然覺得這德行眼熟得很。

“你這麽看我在做什麽,”丁銜笛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麽,“我生不出幾萬年的蛇,不然我得多少歲,幾十萬歲,與天同壽?”

她話語帶着笑意,咬了口巴蛇唯一沒盤過的桃子,又好奇對方的消化能力。

若不是對方是蛇,恐怕要拎起它的尾巴看了看,“你桃子吃哪裏去了?要拉屎嗎?”

巴蛇看得出丁銜笛怕她,也不難過,一條蛇尾巴晃悠得和狗尾巴一樣,“你這人好沒禮貌,哪有人問這種問題的。”

“我可是上古靈蛇,修為比你們強多了。”

丁銜笛:“真的?”

這條蛇變成蛇皮袋吞魔氣是挺好用的,丁銜笛滿眼期待。

想不到巴蛇搖頭晃腦,似乎也覺得尴尬,蛇信都吐得更頻繁了,“現在不行啦,誰躺了一萬年還和從前一樣的。”

游扶泠:“這麽廢物還是做回儲物靈珠吧。”

她聽着丁銜笛和對方說話,在其他場合也很少插話,若是丁銜笛看過去,又能精準對上游扶泠的眼神。

“哪裏廢了,沒有它我們能這麽快做成加印任務嗎?”

丁銜笛只能接受一條蛇以蛇皮袋的形式出現,自己變成蛇她都不忍心看。

也只有游扶泠愛得要死,摸得丁銜笛很像擺尾,又不得不遵從道侶心意,強忍酥麻伺候她那總以柔弱自持等着丁銜笛來的道侶。

游扶泠哼聲道:“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你眉心?”

“小真人真是慈悲。”

丁銜笛知道自己眉心有什麽,昨日在成衣坊,掌櫃娘子還誇她這顆痣長得真好。

什麽很有飛升相貌,什麽神性佛性亂蹦,丁銜笛聽得腦仁疼。掌櫃純粹是為了推銷,沒想到游扶泠聽得這麽認真。

“自己實力不夠怎麽能怪工具呢,”丁銜笛咬着桃子,一只手撐着太陽穴,聽這條蛇又開始打哈欠,“你等會再睡,首座讓你跟着我們是做什麽,總不至于是監視吧?”

還有下眼睫毛的小藍蛇歪了歪頭,“女兒跟着母君有問題嗎?”

丁銜笛端詳了它半晌,又看看游扶泠,看得游扶泠和一條蛇都毛骨悚然。

散發的劍修嘆了口悠長的氣,“反正不是我生的,游扶泠你自己解釋吧。”

“你果然外頭有蛇了吧,還是藍色的,平時吹自己審美好,結果找的還是臉上長刺的。”

“算啦,不是長毛的我就對你刮目相看了。”

她說完轉頭去屏風後換衣,桌上的長蛇和游扶泠對視,問:“你要解釋嗎?”

“她演的。”游扶泠啧了一聲。

“可是我看她好像哭了,”巴蛇的眼睛冰藍,好看得像是冰封的雪水,游扶泠當然确定自己和丁銜笛生不出這樣的,搖頭道:“她演的。”

“能不能尊重我?我都能聽到。”屏風後的影子慢條斯理換裝,不似昨夜爛醉供游扶泠賞玩的情迷。

游扶泠莫名笑了笑,她問巴蛇,“你認識我們,是認識她的從前?”

“是首座幻境的萬年前,還是更早之前?”

一條蛇還會吹口哨。

是丁銜笛估計要錄個影靈畫面發給倦元嘉大呼小叫了。

但游扶泠不怕蛇,她精準地捏住蛇的七寸,完全不畏懼對方美麗又帶毒,“說話啊,小東西。”

丁銜笛忽然聽不到她們說話的聲音了,喂了一聲,“你們在密謀什麽,屏蔽我了?”

待她從屏風後走出,游扶泠若無其事地松開手,“不是密謀,問它叫什麽名字。”

小藍蛇盤在游扶泠的手腕,居然和游扶泠的冷淡極為相配,不仔細看還以為這是配飾。

“所以它叫什麽?”丁銜笛憶起幻境裏也是這麽盤在自己手腕上的銀蛇,心想不是人的東西也太多了,我們含人律是零,不會祖今夕、明菁和倦元嘉也都不是吧?

那天極道院也不是個禽獸道院?

寫這本書的宣伽藍知道嗎?

“小魚喊我小花。”巴蛇還是幾歲小孩的聲音,聽起來稚嫩十足,若是有人只聽她們說話,恐怕還真會誤以為她們是一家人。

“又是小魚又是小花的,”丁銜笛換上道袍,一邊整理袖子坐到游扶泠身側,“那我叫小款,你叫小扇。”

說着說着她笑了,“我還是做大款比較好吧。”

巴蛇聽不懂,“大款是什麽?”

游扶泠戳着它臉上的尖刺玩,丁銜笛越看她的手法越是眼熟,這人薅自己蛇鱗的時候也是這般。

她心裏很不是滋味,“你別玩弄無辜。”

游扶泠垂眼,一條蛇也能被摸得眯起眼,和貓狗一樣發出呼嚕聲,太不冷血動物了。

她的失望溢于言表,“那我還是玩弄你吧。”

“說什麽話呢。”丁銜笛垂眼看天極令的消息,倦元嘉和明菁已經離開,還感謝了游扶泠的相送,不忘譴責丁銜笛酒量極差。

丁銜笛手指寫字,一邊道:“你不是玩弄過嗎?”

“阿扇小姐一夜還未盡興,我可是手疼,嘴也疼呢。”

丁銜笛只是喝多了又不是昏迷了,人生第一次斷片在異世界斷得香豔火辣,可惜主視角就是個伺候t人的。

游扶泠脆皮瘾大,仗着丁銜笛喝多了催動術法,幾乎讓丁銜笛百依百順。

現下丁銜笛的嘴唇還微腫,手背牙印蜿蜒到手腕,還有一些繩索捆綁的痕跡,足見另一個人乘虛而入地大肆享用。

“你在胡說什麽?”游扶泠聲音冷靜,不見慌張。

自稱小花的小藍蛇不喜歡盤人,趴到一旁,化為了人畜無害的蛇皮袋。

丁銜笛用術法收起它,挂到了游扶泠腰間。

劍修撸起袖子,把上面的斑斑痕跡露給游扶泠看,“某人昨夜玩得很開心?”

游扶泠別過臉,“那是你自己咬的。”

丁銜笛:“這牙印根本對不上,你現在張開嘴給我看看。”

游扶泠:“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喊梅池,我們該走了。”

丁銜笛伸手拽住她衣擺,“你喊梅池?我信啊?”

她仰頭看着游扶泠,深夜的情态和此刻的清醒本該判若兩人,游扶泠腦子卻忽然全是丁銜笛吻她的模樣。

丁銜笛有好幾副面孔,早就不是和游扶泠在一個比賽視為對手的人了。

更不是她需要隔着屏幕貪婪凝視的宿敵和對比項。

她近在咫尺,情話無師自通,親密時刻的絮語更令游扶泠惶恐。

這是一個深淵,哪怕從前丁銜笛親密也清醒,如今墜入情海,游扶泠依然怕她是僞裝。

丁銜笛有好多層外殼,游扶泠擔心一切揭曉。

這個人走不回去,也無法繼續前行。

丁銜笛昏迷的時日,游扶泠無數次問過巴蛇。

這條蛇并不兇惡,也很難挂鈎傳聞的兇獸。

它喜歡把自己盤成一盤蚊香,迷迷瞪瞪說話的模樣的确和丁銜笛有點像。

丁銜笛當然不會有女兒。

但她從前呢?

這條蛇來自上古,丁銜笛會是她偷窺夢境裏的誰?

她又和誰有過一段?留下這麽個無法判定是不是孽種的……野獸?

巴蛇說不出丁銜笛的真實身份,似乎很熟悉游扶泠這樣的眼神。

不知道的是篤定現在的游扶泠弄不死她還是篤定游扶泠不會殺了她。

一條蛇卷了又卷,三角頭靠在自己的身上,望着游扶泠道:“小扇,你還是這樣。”

游扶泠:“怎麽樣?”

巴蛇打了個哈欠:“不希望款款身邊出現除了你之外的人。”

游扶泠:“我沒有。”

蛇不說話,床榻昏迷的女修陷入夢魇,冷汗淋漓。

游扶泠閉了閉眼,“這很難做到嗎?”

“你想過這樣做,”巴蛇唉了一聲,“怎麽做到呢,款款可是……”

她又說不出話了。

這很像丁銜笛在首座墳冢裏給游扶泠講過的游戲規則,有不能提的名字和身份。

丁銜笛說這些總是雀躍,她的世界新事物很多,她也能接受無數的新事物,或許還有新的人。

無惡意,一視同仁,和無條件的真誠。

哪怕她也多疑,懷疑真假,卻在相處的一瞬全心全意。

丁銜笛不是我那個世界的人。

游扶泠已經有了答案。

她或許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游扶泠猜這個答案是正确答案的可能性。

實際上不用猜,所有人的欲言又止都是答案的砝碼。

這也令游扶泠确定,自己和丁銜笛的瓜葛或許不僅僅是這一次。

她們有過好多段從前,或許都沒有善終。

“不許這樣看我,”丁銜笛摘下游扶泠的面紗,“好像我是個人渣,一直辜負你一樣。”

“你沒有過嗎?”游扶泠擡眼看她。

半張臉的符咒依然無人解答緣由,在墳冢裏餘不煥也搖頭說我不知道,丁銜笛陰陽她一把年紀還有不知道的,一道殘魂差點和小輩打起來。

“當然沒有。”丁銜笛戳了戳上面的符咒,本質是法修世家的倦元嘉也看過拓下來的符文,她因明菁的符咒痛苦這樣的茫然令她恥辱,說我會留意。

“我要是辜負過你,一定會千百萬倍償還的。”

“這算毒誓嗎?”

昨夜一行人盛裝,不像修士,像是凡間享受的貴女。

今日一切回到原點,越發顯得昨夜河燈也猶如幻夢。

游扶泠沒有願望,只要想了,她就會得到。

她依然沒有實質性地得到丁銜笛的踏實感。

眼前的人是謎團本身,謎團都不知道自己答案是什麽,實在……

太有意思了。

這個世界。

“是毒誓的話還不夠吧。”丁銜笛還真的想了想,“那得多毒?不得好死?”

游扶泠:“那太輕了。”

她望着丁銜笛還微紅的嘴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應該永遠陪我在一起,還得不到我。”

“這是對你的毒誓吧,你那麽愛我,又不能和我在一起,不是一起受苦嗎?”

丁銜笛忍不住笑,“哪門子毒誓,便宜我了吧。”

游扶泠這人就是這樣,以為自己惡毒,實際上最嘴硬心軟的也是她。

鐘情冷血動物,又會因為市集上套圈售賣的動物不高興,全買了下來。

這是季町說的,是游扶泠剛穿書來發生的事。

這是一個……覺得自己不善良的,善良的……

阿扇姑娘。

游扶泠的手被握住,一時間難以抽出,只能大開嘲諷,“你笑得好醜。”

丁銜笛:“是嗎?那你還親得如癡如醉,還讓我親你那裏。”

游扶泠:“哪裏?”

她低估了丁銜笛的厚臉皮,對方還真能說出口,“就是你腿打開……唔!”

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客棧道童的聲音:“丁真人在否?隐天司來找。”

丁銜笛眼波流轉,示意游扶泠松手。

游扶泠松手後她做作地大喘一口氣,打開門,笑着看向道童,“誰找我?”

她一身赤金,眉眼完全壓得住如此輕狂的道袍,道童恍恍惚惚,有種被日光打了個照面的錯覺。

“是我。”

收斂一身威壓的隐天司荒部使君隐在一旁,頭發卷曲,分成兩縷垂在胸前。

半張臉戴着霜花一般的銅甲,依然能看到內裏凹凸不平的肌膚。

丁銜笛上次遠遠見過她,眉宇的調笑消散,“宣前輩派您與我們同行?”

對方颔首,聲音不似外形帶來的震懾,甚至有幾分清脆,“在下青川調。”

她言簡意赅,介紹了宣香榧派發的任務。

丁銜笛之前只是遠遠與她對視一眼,這才發現這位使君身體似乎與常人不同,左手是機械做的,在晌午修真客棧的天然日光下散發微光。

琉光大陸修真界分為機械飛升派和修道飛升派,丁銜笛當初看原著的時候就加入過投票。

穿書之前投票的結果依然是機械飛升占了百分之八十,可見大家都想看些新鮮的。

傳統的殺妻證道、掘墓奪寶似乎都是過去式。

荒部使君一襲玄色道袍,和丁銜笛認知的隐天司道袍又不太一樣。

皮質的腰帶勒得她腰極細,外袍寬松也無法忽略下意識看過去的目光。

丁銜笛驚詫地看着她鼓鼓囊囊的胸口拉開,探出一只毛絨絨的爪子。

道童比丁銜笛看得明顯多了,還哇了一聲,站在丁銜笛身側的游扶泠盯着鑽出來的貂問:“這是靈獸?”

青川調是個身形極高的女子,肩也寬,腰細得不太正常,似乎不太愛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尴尬蔓延,丁銜笛也不好讓前輩站在外頭,邀人入內後又看了眼身後,“您是一個人來的?”

對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副門主只是命我護送你們前往神女墓,我的下屬不在選擇範圍。”

這話聽起來大有糊弄的意思,游扶泠冷着臉似要發難,丁銜笛握住她的手,“那門主有說何時啓程麽?”

青川調胸口的雪貂跳出來,這位看着禮貌又不太禮貌的使君問:“可以讓它吃顆葡萄麽?”

丁銜笛喜歡毛絨絨多過冷冰冰,“我可以摸嗎?”

青川調拒絕後她也不尴尬,眼看這只雪貂就要抓住葡萄,挂在游扶泠腰間的蛇皮袋忽然變成蛇,嘶了一聲。

那靈獸迅速鑽回了青川調的胸口。

女人的眼珠機械轉動,望向那條懶洋洋鑽回去似乎只是為了護食的蛇,“這是那日你們吸魔氣的法器。”

她口吻篤定,丁銜笛颔首,游扶泠哼了一聲,“怎麽,要殺死我們的不是也是你們?”

“那是鳳君,她已被副門主打入黑魚井受罰,所以此次副門主才派我前來協助你們完成碎片捕捉。”

她言語透露出幾分狂傲,丁銜笛好奇地問:“前輩,傳聞荒部使君有八名,敢問你排第幾?”

“七。”

“原來是倒數第二。”游扶泠嘲諷的人時候嘴快得很,丁銜笛完全來不及阻止她。

好在眼前的前輩也不是一個正常的,青川調并不介意t,“末席是鳳君。”

她眼神掃過面前兩位後輩,在丁銜笛驚訝的目光下,她和游扶泠的修為以數據的形式呈現。

“你們修為不錯,不過要闖神女墓還差點意思。”

青川調雙手都戴着皮質手套,機械的手點過眼前的面板,“按照你們的修為,結合這些年隐天司派人執行的神女墓任務,我判斷你們成功的概率只有六成。”

丁銜笛完全看不清她是怎麽算的,忍不住問:“前輩是機械飛升派嗎?”

游扶泠穿回去看過原著,勉強能聽得懂,青川調搖頭否認,“那是練翅閣喜歡宣揚的,我對飛升沒興趣。”

天極令是修真界時下流行的工具,青川調似乎把它內置到了機械掌心,看得丁銜笛眼神發亮,就差寫着我也想要了。

游扶泠想:好幼稚。

又想:難怪她要什麽就有什麽,看她這樣,也把東西搞來哄她開心。

丁銜笛在道院見過也見過年紀輕輕換上機械腿的弟子,斷腿殘肢似乎不影響他們生活,若是闊綽的,還會請人專門維修。

梅池曾經接過這樣的委托。

還因為扛機械腿的姿勢太過彪悍吓到了路過的座師,以為這孩子窮兇極餓,把同門分屍吃掉了。

青川調外表看着不好接近,人居然還算随和。

丁銜笛問了她不少問題,游扶泠百無聊賴地聽,一邊回天極令中季町的消息,她說又聯系不上師尊了,問游扶泠有沒有師尊的訊息。

游扶泠說沒有,那邊的師姐哦了一聲,換了話題。

“前輩,你的眼睛不會也是練翅閣出售的吧?”

丁銜笛早就注意到青川調不太靈動的一只眼了。

她出了道院抵達緬州,發現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對她的金瞳就像原世界戴個美瞳,并沒有過多在意,在意的是她被通緝的身份。

除卻妖族并不人人喊打,或許還有旁的原因。

“正是,你想要嗎?”

青川調前來也是詢問丁銜笛幾人何時出發的。

在她眼裏這群孩子毛都沒長齊,即便宣香榧交代了丁銜笛身份非常,她也不管什麽隐天司和道院的淵源,只要照常發工資就可以了。

丁銜笛:“我只聽說練翅閣總部在遙州,是與隐天司一樣,在各州也有分部?”

青川調颔首,“若是機械相關的,無論肢體或者孩子、靈獸、傀儡,都可以去練翅閣維修。”

丁銜笛:“等會兒,孩子?是傀儡孩子麽?”

她忽然又想起自己似乎有個女兒,莫名看了眼游扶泠。

游扶泠低着頭,也不知道季町說了什麽,她似乎有些為難。

青川調颔首:“傀儡是傀儡,孩子是只剩一口氣的孩子。”

丁銜笛憶起劍冢的司寇荞,問:“那若是一個人只剩一口氣,藥石無醫,道術無救,練翅閣可以令她恢複如初麽?”

青川調:“可以。”

“只不過還能活多少年就不确定了,所以我們這樣的人,不追求大道長生。”

她胸口的那只毛絨玩意又探出腦袋。

女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點着小東西的腦袋,給她喂了一把從袖中掏出的肉幹,“你說的機械飛升不過是他們宣揚的教義,或許是為了攬財,為了名望。”

她的話糙得很,也很敢說,丁銜笛問:“那隐天司和練翅閣又是什麽關系?”

青川調往後一靠,機械的手敲了敲桌面,一下一下,“深度合作,具體的還要問門主,我們都是打工的,主君的風月過往,不好說啊。”

這種話暧昧不清,聽得丁銜笛眯起眼,游扶泠從天極令紛雜的消息中擡眼,“你的意思是,荒部也可以是練翅閣的人?”

隐天司可以算修真界的秩序建立者,四部各司其職,唯獨荒部使君不對外公開,也有傳聞他們的名字也代代相傳的。

“可以這麽說,畢竟人都不是人了,要修理,零件是練翅閣的人做的,姑且也算是。”

談了這麽多,青川調掃了眼窗外的天色,“你們何時出發?”

“前輩,你可知道我和我道侶正被公玉家追殺?”

丁銜笛忽問道,青川調點頭,她長發漆黑,并無一點兒配飾,似乎全身最複雜的東西都在半張臉的面具上。

“我接下的任務只是協助你們完成神女墓的任務,你們和公玉家的恩怨不在我的職責範圍。”

丁銜笛沒有掌握化蛇的契機,出道院也并未遮掩一雙金瞳。

好在緬州因魔氣無人在意這些,幾日的慶典奇裝異服滿臉油彩的儀仗隊更是多。

如今她們要離開緬州前往西海,西海如今沒有飛舟可以直達,需要中轉好幾個州部,走陸路舟車前去,她還是決定喬裝一番。

丁銜笛:“那前輩不與我們同行?”

青玉調點着她的外置天極令,她的看上去比尋常人的令牌高級多了,明明是古代,科技感比未來還強烈。

“我正和副門主商量加錢的事,護送你們也不是不可以,出差和車馬費,還有夥食費,對了,我還有我的家屬……”

面前除了天極令外置面板,計算符咒化為數字落下,丁銜笛戳了戳游扶泠的胳膊,“這好玩,你不是法修嗎?”

游扶泠:“你不是在道院偷偷賣符麽?你不會?”

丁銜笛吓了一跳,“這你是怎麽知道的?”

游扶泠出門那一趟丁銜笛事無巨細也沒到這個程度,她登時面露絕望,“你可不可以給我留點私人空間啊。”

游扶泠:“你當我不知道就好了。”

“我又不在乎你有多少錢。”

很快青川調便得到了回答,“我可以與你們同行,不過副門主批的價格太低,我不随叫随到,只能保證你們不被殺。”

比起荒部主君,她更像個生意人,提起錢一板一眼,丁銜笛這才發現她那只胸口的毛絨還能變成算盤。

敲定了出發日期和路線,丁銜笛送走青川調,游扶泠靠在客棧窗臺,盯着不遠處鵝川的河水發呆。

丁銜笛問:“怎麽了?不應該高興嗎?總算可以去找想要的東西了。”

游扶泠轉身,倚着窗看着她,目光帶着幾分探尋。

“別不說話,這樣看着很瘆人。”丁銜笛去摘她的面紗。

“丁銜笛。”

“你忽然這麽連名帶姓的好像我做錯了什麽。”

“款款。”

“太親昵了,不要。”

“小款。”

“還是大款好聽吧。”

插科打诨好一陣,丁銜笛伸手,游扶泠猶豫了一會,才靠到她懷裏。

她們身高相近,擁抱實在沒什麽依人的味道,丁銜笛抱也沒個正行,居然拉着游扶泠的手在屋裏跳舞。

“你什麽意思?”游扶泠掙脫不開,也不理解。

“你跳過舞嗎?你和我生日不都會辦舞會?”丁銜笛問。

“我不跳舞。”

“那和我跳。”

天沒有黑,傍晚的飛舟掠過,斜對角的樓閣播放某染坊的廣告,宣傳上好的飛光錦緞。

沒有音樂,丁銜笛哼着歌,客棧給修士準備了妝盒,丁銜笛還畫了飛揚的赤色眼線,閉着眼也有跡可循。

“不要擔心前路。”

游扶泠成日說殺了就好,比誰都果斷。

丁銜笛清楚這人若是當真如此一根筋,才不會積郁成疾,讓原本的心疾雪上加霜,在新世界還是不能喜怒哀樂俱現。

她的舞步翩然,彼此身着道袍,卻跳着不倫不類的舞,丁銜笛摟着游扶泠的腰,游扶泠攀着她的脖子。

有人不願意對視,有人的呼吸噴在另一個人的臉頰。

機械仙鶴的鶴唳聲遠去,丁銜笛的嘴唇貼上游扶泠的眉心——

“阿扇,我永遠陪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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