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島外孤舟2-18

第086章 島外孤舟2-18

“她?”

司寇荞從前身着天極道院音修的道袍, 一身狷狂,也是道院人口中徹頭徹尾的不好惹。

她殺過很多人,也殺過修士, 也差點被人殺死,如今寂夜下,琵琶聲中機械手自動彈琴的音修道:“游扶泠麽?”

“你們不是向來形影不離, 怎麽問起我這個外人了?”

司寇荞一張臉和從前并無不同, 丁銜笛在意的是她此刻猩紅的眼神, 還有風吹裙擺下極不正常的腿。

丁銜笛的視線毫不遮掩, 司寇荞低頭看了看t自己的腿,“都說你們兩口子心狠, 游扶泠殺人連神魂都摧毀更是不留餘地, 但丁銜笛。”

抱着琵琶的女修森然一笑, “我看你更狠,當初一劍又一劍, 斷我筋骨, 就是不殺了我。”

“怎麽,愧疚?不敢殺人?”

“公玉璀派過去的劍修可都是你殺的, 你是瞧不起我麽?”

丁銜笛不理會她的質問,确認了游扶泠不在這,也發現了天極令都像是被屏蔽了, 什麽消息都無法更新。

她丢掉帷帽, 手腕上宛如手镯的無鞘劍落于手中, “我怎麽會瞧不起師姐你。”

巴蛇依然纏在她的手腕, 比劍冢更強勁的力道襲來, 丁銜笛也顧不上讓這玩意別睡了,金色的靈力籠罩全身, 卷起她的裙擺,“司寇學姐,看來公玉凰把你救走了。”

劍氣劈開殺招,丁銜笛嫌喬裝的披散長發太礙事,巴蛇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居然從手腕爬到了她發上,像是一條略有靈性的發帶。

“若不是主君救我,恐怕我已經凍死在無方島外了。”

抱琵琶的司寇荞妝容豔麗,比丁銜笛的喬裝還要盛開,臉上還有歌樓的額心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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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已經在這座城內等候丁銜笛一行人多時。

之前在劍冢深處二人交鋒,丁銜笛神志不清,被救走後的司寇荞接受練翅閣改造,這段記憶也送到了公玉凰那處,反複觀閱。

丁銜笛非人也不完全是獸類,這是從未見過的天絕。

練翅閣說感興趣,卻沒光明正大提出要求。

隐天司的勢力遍布九州,其他修真勢力看在祝由鼎的面子上都要給隐天司五分薄面。

早個千年也有人試圖挑戰隐天司的權威,認為照洲神鼎乃是隐天司的幌子,不可能每多一個修士,上面便會自動顯現修士的名。

這事多方論證,無論是修真世家的新生兒,抑或者是剛入道的凡人,不經過人為操作,照洲神鼎都可顯現。

無數人也便信了隐天司的神祇之責,聽信的隐天司門主乃是神谕傳召者。

隐天司要天絕,是作為封魔井的井箍。

天絕是機密,但也不是稀罕的命格,作為井箍的天絕就像刀俎上的魚肉,總要品質好一些的。

被人抓走剖開一個一個部分拆出作為煉器材料的天絕,就不怎麽追求上品了。

若是之前公玉凰并不在意妹妹想要送她的禮物,公玉璀死後,她也不得不過多關注起丁銜笛了。

僅僅是築基期的丁銜笛狂暴狀态便可以殺死比她高階的公玉璀,也能把修為幾乎元嬰的司寇荞弄得奄奄一息。

那如今在墳冢幻境歷練過的丁銜笛更是難纏。

琴傷如雷,丁銜笛的赤金傘在空中為主人抵擋傷害,記挂着游扶泠的丁銜笛無心戀戰,無鞘劍直取司寇荞的心口。

司寇荞比從前威力更強大的新琵琶不堪重負,幻影淩空散開,化為靈光,她趔趄幾步,勉強站在距離丁銜笛十步遠之地,“你果真比從前……”

“司寇師姐,你的妹妹不是阿扇殺的。”

丁銜笛打斷了她的話,浮空的赤金傘落在她手上,長發被蛇形簪簪在腦後的劍修朝她走過去。

這一戰不過是試探,丁銜笛很清楚公玉家必然憋了個大的。

游扶泠不在身邊她就不自在,只想早點解決。

她那日和司寇荞在劍冢的确不清醒,但不代表忘了。

身形高挑的女修走到司寇荞面前,抱着電音琵琶的司寇荞冷冷望着她,“所有人都這麽說。”

“說我的妹妹是病死的。”

“她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病死,公玉家給了最好的丹藥,依然無法吊住她的性命。”

世人活着都有軟肋,丁銜笛穿書到現在,見過太多軟肋了。

軟肋才是不分貴賤的,世家有,凡人有,不限年齡,不分性別,更不談修為。

軟肋就是軟肋,司寇荞因為軟肋被公玉家驅策,公玉凰為了死掉的軟肋截殺她們。

司寇荞并未出全力,但她肩頭被許血色漸染,是丁銜笛留下的劍氣所傷。

丁銜笛遙遙撐着傘站着,赤金色的綢傘在隔絕熱鬧的黑夜下很是瘆人。

結合她誇張的衣裙,不像修真者,更像凡間的鬼道。

劍修如今不似那日劍冢形似癫狂,冷靜得宛如高天神佛。

這麽一瞬間,司寇荞看她,居然有種此人和公玉凰挺像的錯覺。

如此高絕,惹人厭惡。

這樣的人幹什麽都置身事外,只有自己痛了,方知世人之痛。

“不是阿扇做的,她不會無緣無故傷人。”

丁銜笛的一縷發被弦音所削,顴骨也留下一道血痕。

她在餘不煥的墳冢幻境裏待了不同時間流速的幾百年,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幻境。

天極道院各科看似切割分明,但又有所通之處,餘不煥說這只是為更方便大家入門。

什麽都學,總是什麽都學不精,世道不同了,沒人喜歡埋頭苦學,百年閉關的。

誰都喜歡天才。

“那公玉璀是誰所殺?”伶人裝扮的女修抱着琵琶嗤笑,機械的那只手挑起琴弦,一聲脆響,她閉了閉眼,“我只是想要一命換一命,很難嗎?”

“那你不找她,找我?”

丁銜笛笑了,居然還挺高興,“因為她太喜歡我了,殺了我,她就會和你一樣痛苦?”

即便如今修士成親并不算新鮮,至少旁人說話尚且迂回,丁銜笛卻很直白。

直白中又有幾分得意,“那你搭建這樣的幻境,至少要把扯進來吧,也省得我找她了。”

“那人很愛吃醋,若是知道我和你在這裏獨處,恐怕……”

話未落,漆黑的四周撕開一道裂縫。

人間的喧嚣和游扶泠森冷的語調一并擠進來,藍色的靈力以裂天之勢沖向丁銜笛,丁銜笛撐傘旋身躲過,哎呀一聲,“真是說誰誰到。”

游扶泠的靈力破開司寇荞的結界,原來她們置身城池歌樓底下巷末。

周圍歌聲酒盞碰撞聲不斷。

司寇荞瞳孔驟縮,琵琶擋開一道靈氣鑄成的殺招,退至更遠之處。

游扶泠上前幾步,在兩輪月色下望着司寇荞,“我殺你妹妹做什麽,她喜歡丁銜笛麽?”

丁銜笛喂了一聲,“你是屎殼郎麽,成天滾這麽多……”

“休要侮辱我妹妹!——”司寇荞雙目赤紅,機械制成的一腿一手在行動時異常扭曲,關節還會噴出毒氣。

丁銜笛把游扶泠往身後塞,揮開毒瘴,赤金傘丢給了游扶泠,提劍沖了過去。

劍與機械的手臂相撞,刺啦啦冒出火光,丁銜笛眉心的一點傷疤更紅了,咬着牙道:“這位學姐,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你們有妹妹都是遇見妹妹的事就沒腦子了嗎?”

“是你說的丹藥都是公玉家給的,指不定是她們把你妹妹弄死了好讓你繼續效忠?”

“你閉嘴!”司寇荞的祖傳琵琶在劍冢中碎裂,這一把似乎也是練翅閣出品。

機械飛升派致力改造每一位修士,追求軀體無害化的大道長生。

當年道院就有弟子開玩笑說若是給他們一把螺絲刀,或許能撬動整個琉光大陸。

“怎麽掌心都能噴火啊!”丁銜笛退開,越上了屋頂。

清冷又妖異的雙輪月色下,她們周圍的結界複起,一巷之隔的商客尋歡作樂,完全看不到結界內發生了什麽。

游扶泠和她是一夥的都受不了她的嘴碎。

法修足劍輕點,握着丁銜笛的赤金傘上前,傘在她的靈力驅策下高速旋轉,在丁銜笛目瞪口呆下傘柄宛如槍口,砰砰砰攻向司寇荞。

游扶泠是個不要命的脆皮,丁銜笛上前制止,怕這人氣急攻心再次暈過去。

乍看像是她們在結界裏打架,司寇荞都有點插不進去。

“噔!”

“叮!”

“砰!”

“疼啊!”

傘上垂下的符飛走了一張,離開後化為齑粉。

丁銜笛攬着游扶泠撐着赤金傘淩空漂浮,躲開司寇荞的攻擊,她這次沒有劍冢的殺意,更像是逗弄一個老熟人。

司寇荞催動琵琶,正要拼一把,丁銜笛和游扶泠忽然從她的視線裏消失了。

“這兒呢!”

她手忽地一僵,一道令人惡寒的力道帶走了她的琵琶,随後她被軟綿綿又冷冰冰的東西纏住了。

司寇荞毛骨悚然,丁銜笛都快徹底抓住她了,結界再次被撕裂。

一道陌生的聲音伴随着某種法器的千裏追尋,在她眼前堂而皇之帶走了司寇荞——

“t你們真是令人期待。”

結界如水般褪去,巴蛇故技重施,想要爬上丁銜笛的手腕,卻被丁銜笛丢到了游扶泠身上,“不許爬我,小心有人把你紅燒了。”

游扶泠也不想要,丢到一邊,“一個人都纏不住,還上古靈蛇,廢物。”

被丢在屋瓦上的刺頭蛇吐着蛇信,委委屈屈道:“這能怪我嗎?就允許你們有法器?這個人只是個副尊,并不是本人,難怪這麽好打。”

“呀,款款,你的臉怎麽都是血,毀容了怎麽好?阿扇就喜歡你這張臉呀。”

一條蛇比人還油嘴滑舌,擅長煽風點火,游扶泠真有幾個瞬間懷疑這條蛇是丁銜笛生的。

她的眼神才剛看過去,用手背擦臉的丁銜笛看了過來,蛇臉沒有表情,人臉的幽怨實在太明顯了。

“怎麽了,沒見過因為毀容被抛棄的可憐人嗎?”

丁銜笛語調平緩,幹涸的嘴唇和淩亂的發還有不整的衣裳,似乎都在呼應游扶泠的始亂終棄。

明明是她丢下自己一聲不吭跑了!

游扶泠捂着起伏的心口,差點被氣暈過去,巴蛇循着丁銜笛的裙擺往上邊鑽,“款款,你娘子又犯病了,你犯了大罪,氣暈妻主可是要沉塘的。”

丁銜笛扶住游扶泠,把這條蛇丢進了儲物靈珠,“你不是上古的蛇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村裏的寡婦呢,妻主是什麽,沉塘又是什麽,我要是做了個寡婦,也只會和女鬼偷情。”

這話畜生都接不了,巴蛇鑽進儲物靈珠吃蛇果去了。

丁銜笛勾着游扶泠的腰,在月下撐着傘落地,看游扶泠還捂着心口,“真的氣暈了?我看看。”

一巴掌拍開她的臉,“你沉塘去偷情吧。”

丁銜笛笑嘻嘻地握住游扶泠的手,“那怎麽行,偷情這事一個人做不了,你也一起?”

她的顴骨有一道司寇荞弦音劃破的傷口,和眉心的紅點相合,更顯妖異。

但丁銜笛的氣質從不妖異,從前她開玩笑,再怎麽傷風敗俗,眼底也是無波無瀾的。

很多時候游扶泠看她,像是在看一塊成精的墳墓,好像有人出生的鮮活也是僞裝。

“你趁我睡覺和誰偷去了?”

游扶泠深深地看了丁銜笛兩眼,冰冷的手拍了拍劍修溫熱的臉頰,“和青川調?還是梅池?或者祖今夕?”

“難道這個城中還有你的其他相好。”

她顯然聽見了丁銜笛和司寇荞的對話,不在意自己被污蔑成殺了人妹妹的兇手,居然更在意這個。

“很遺憾,”丁銜笛背起游扶泠,朝着修真客棧走去,“只有背着的這位相好。”

“夫人善妒,我哪敢拈花惹草。”

“再說了,本人也是嬌花一朵,胭脂俗粉哪裏配得上。”

“自戀。”

“不喜歡啊?”

“不喜歡。”

“哈哈。”

“你笑什麽?”

“笑有人口是心非,愛我愛得不行,還要裝出一點也不喜歡。”

“這不是你嗎?”

“我可不是啊,我都是要什麽說什麽,不會像某人明明更想我親親你那裏,卻讓我滾開。”

“那裏是哪裏?”

“不好吧,真的要在這裏說嗎?人家好害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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