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島外孤舟2-20

第088章 島外孤舟2-20

梅池:“二師姐!你怎麽罵人!阿祖才不是什麽東西呢!”

氣氛可以算劍拔弩張, 梅池總能精準成為戳破氣球的那根牙簽,連丁銜笛都差點破功,“你好好站我身邊!”

游扶泠站在一邊事不關己, 丁銜笛連她都瞪,“你還不抓住她?”

柔弱的道侶微微挑眉,“我哪裏抓得住, 你小師妹力氣大, 我都要被她丢出去了。”

“你少陰陽怪氣的, ”梅池哼一聲也粗聲粗氣, 搖晃着擋在自己面前丁銜笛的手臂,“二師姐, 你不要懷疑阿祖。”

丁銜笛手都要斷了。

她不是死要面子的人, 但現在還不許要點面子, 她強忍着疼,望進祖今夕那雙平靜的眼, “祖師姐, 你若是妖族,又是什麽?”

隕月宗可不收妖族, 三宗裏或許只有點星宗滿門孽畜。

一行人除了梅池都懷疑祖今夕,倦元嘉和明菁還與她們同行的時候也與丁銜笛談論過此事。

公玉璀是公玉家主君的胞妹,司寇荞這般修為的人都算保安, 公玉凰怎麽不會給她狡兔三窟的法寶。

現在的丁銜笛和游扶泠尚不敢說殺一名修士能徹底殺死對方的神魂。

當時情勢緊急, 更像是一團漿糊, 回過頭反推回去, 也沒多少錯殺的條件。

絕對是有人動手了。

排除劍冢剩下的弟子, 還有劍冢的管理者,那位座師又是首座的人, 代表道院,絕對不會動手。

但梅池說祖今夕帶她進去過,這事死孩子還告訴她,說漏嘴才讓倦元嘉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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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帶着人毫發無損進入劍冢,哪怕是飛餅帶出去的,也很蹊跷。

梅池是為了自己,祖今夕是百分百為了梅池麽?

道院的弟子皆知祖今夕愛慕梅池,也有丹修不忿多年,說梅池的就是一棵不開花的鐵樹,別人對牛彈琴,祖今夕對鐵牛彈琴。

祖今夕:“你們懷疑我的理由是什麽?”

她毫不畏懼,和丁銜笛對視,“既然懷疑我的動機,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

游扶泠上前一步:“若不是丁銜笛攔着我,殺了你又何妨。”

這世間的一切身份對游扶泠來說都是浮雲,她不在意尊卑,也不介懷實力的差距。

在丁銜笛眼裏,她雖然身體不好,卻是最随心所欲的那個人。

丁銜笛此刻沒辦法計較世界成因,既然都挑開了,她橫眉冷對,沒了平日的嬉皮笑臉,“為了梅池,還能有什麽理由。”

三個人對着一個人,也不知道丁銜笛用了什麽法寶,攔住了力大無窮的餌人。

她們站在冷清的街上對峙,夜風卷起彼此的袍角,風中還有西海的味道。

祖今夕能聞到同族骨肉的氣味,餌人的味道混在一起,都在梅池的背包裏。

她們買了很多骨頭和風幹的肉,梅池不知道祖今夕是白鯊,說了很多次她最怕鯊魚,小時候姆姆便不讓她去海邊,說鯊魚會把她們吃掉。

小孩子問那為什麽我們要住在海邊,去山的另一邊不就好了?

姆姆說餌人離不開故土,她們是被神詛咒的族群,遠離家鄉,意味着壽命縮短,也有很多反應。

後來梅池離開了西海,并不覺得身體有異,她覺得這是一個族群的騙局。

小家夥話很多,不如說點星宗三位弟子,除了大師姐話都很多,這種氣氛很容易影響身邊的人。

在祖今夕眼裏不算聒噪的倦元嘉都t愛聊天,明菁也被感染,冷然的游扶泠也會和丁銜笛吵架。

加印任務的這段日子才像真的幻境,入世卻不願意融入的白鯊也被卷進去。

會為了雞湯馄饨是不是多加了一勺鹽吵架。

梅池說多加了,她的舌頭就是尺,一邊的丁銜笛說沒有,除非你說加了多少克。一共六人,還能分出兩個陣營,吵的都是百無聊賴的東西。

多無聊啊。

無聊得有意思,祖今夕那時候也在笑,不茍言笑的明菁都被逗笑了。

游扶泠加入戰局,倨傲的天才居然挺會辯論,丁銜笛支着腦袋看着幾個人撸袖子猜拳,金色的眼眸蓄滿溫情。

這或許是……她們一生中最快慰的時光了。

不,不是她們,是我的一生中。

祖今夕:“我若說我是為了梅池呢,你們信嗎?”

梅池大喊一聲我信,游扶泠失語半晌,“你是蠢貨嗎?你一點不懷疑她是怎麽潛入島外海域的。那可是深海,還有食人鯊群,無論是采珠人還是修士,有法寶都無法抵達。”

梅池被攔着過不去,砰砰砰敲打着二師姐法寶籠罩的結界。

每一下都力大無比,很快結界的屏障便出現了裂痕,梅池在丁銜笛抽搐的眼神下認真地望着祖今夕說:“我知道阿祖是什麽。”

風吹起丹修幹枯的卷發,本在盤算如何遮掩的祖今夕擡眼,她以為梅池會說什麽令自己哭笑不得的猜測。

一炷香前,她們在海貨店鋪閑逛,梅池就問過她是不是海草變的。

阿祖的頭發像海藻,很漂亮,我很喜歡吃海藻,可以嚼好久。

就是沙子很多,硌牙,半天還吐不出來。

丁銜笛護着梅池,怕祖今夕忽然動手。

祖今夕是一行人中最不顯山露水的。

丹修本該不足為懼,但祖今夕又不同,被散修抓走反殺散修的孩童,就證明了她大可不做丹修。

“阿祖,是西海白鯊。”

梅池長得圓潤,即便長開了依然有種難以撇清的稚嫩,這很難得。

祖今夕錯愕擡眼。

丁銜笛是有過猜測,但她也聽梅池說餌人有天敵,小師妹天天噴香水就是為了遮掩餌人身上只會被白鯊聞到的味道。

是啊,梅池好久沒噴她說的香料了。

“你說什麽?”游扶泠也很驚訝,“那不是會把你吃掉的天敵嗎?”

她又看向結界外的枯瘦女修,四周不知道什麽時候風停了,對面的歌樓的彩色礦燈熄滅,結界外多了一層結界。

在凡人眼裏,這裏沒有幾個對峙的女郎,在城池最靠近海岸的一條小道,月光灑下宛如銀色的碎屑。

丁銜笛神色凝重,挂在手腕上的無鞘劍在她掌心變大,她握住劍柄,指着低垂眉眼的蒼白妖物。

祖今夕不在意眼前的兩股殺氣,她望着梅池,嘴唇顫抖,眼神帶着幾分不可置信,“你早就知道了?”

梅池試圖摳開裂開的金色結界,但她們幾個人都被更外邊的一層黑色籠罩着。

她看了一眼祖今夕,似乎不害怕丹修此刻臉上掉下的斑駁人皮,“阿祖想吃掉我,不是嗎?”

“這些年你和我在一起,邀請我去你的修真公寓玩,我睡着的時候,你都會試探着靠過來。”

“阿祖的牙齒很尖,好幾次快咬破我的脖子。”

天敵近在咫尺,梅池語調依然天真。

打開結界的祖今夕人皮承受不住靈體的反噬,多年精心養護的人類皮囊補丁裂開。

尋常人早就血流如注,她皮下漆黑一片,仿佛是深海的懸崖。

更像是深夜無盡的海面,沒有歸處,只會令人感受到無盡的恐懼和寂寞。

“你那時候……不是吃了我喂的丹藥了麽?”祖今夕長得不算好看,只能說勝在氣質高潔。

聲音也不好聽,也不是沒人嘲笑她聲音不如機械仙鶴的鶴唳。

人可以靠皮囊獲得喜愛,但也有人可以靠品行獲得尊重。

容顏枯骨,品行卻可以一成不變。

但她不是人,跟着人學會禮義廉恥,跟着隕月宗的宗主學習丹道恒常,依然難以消磨得到梅池雨下後增長的饑餓感。

吃不到梅池,這股餓意會永遠跟随她。

又在一次次深夜獨處的時候,尖牙擦過少女的皮肉,猝不及防退後。

結果梅池是醒着的,那這些年她的行為算什麽?是一場笑話嗎?

她如今這副尊容說醜都算高攀,丁銜笛眯起眼,試圖壓制身上卷起的雞皮疙瘩,游扶泠蹙眉警惕,生怕結界被轟開。

“這一幕像是你妹妹找了外頭的混混。”游扶泠在丁銜笛耳邊低語。

丁銜笛啧了一聲,“那你是什麽,嫂子嗎?”

游扶泠被噎了一下,踩了丁銜笛一腳。

丁銜笛不插話,全因為梅池如今的眼神,她拍着結界,實在太有被關禁閉的既視感了。

若是真的苦命鴛鴦也算了,這對面是一只食人鯊。

什麽秘法什麽避水珠,能避開食人鯊群的當然只有鯊魚本身。

丁銜笛對水産不是很了解,這個世界海中的霸主顯然是西海白鯊,其他什麽海啊河裏的魚蝦螃蟹等等都要認這個王。

王找王後是為了吃掉她,反了吧,蟲子都不是這樣的。

丁銜笛蹙眉,更想知道這對天敵相食背後的理由。

現在的祖今夕不愁吃穿,為什麽一定要吃到梅池?她想得到什麽呢?

“阿祖的劑量太少了,”梅池聲音還挺得意,“我是餌人,一般的毒都毒不到我的。”

“阿祖給我的下的毒還不如吃河豚中毒呢。”

梅池繼續拍着結界,她的手掌都拍出了血,似也不痛,“你的丹修師妹們讨厭我,也給我下過毒,都沒有用。”

祖今夕問:“那你怎麽知道我是白鯊?”

梅池:“你的心口有我的名字。”

她舔了舔出血的手指,看向丁銜笛,“二師姐,你說我長大了,我可以自己做主的。”

“做主什麽?你想被她吃?就因為她心口有你……等會兒,你倆不是只親過嗎?你怎麽知道她心口……”

丁銜笛在結界內來回踱步,太暧昧了四個字循環往複,大有自家的豬被一條食人魚拱了的凄涼。

游扶泠把她扯了回來,提醒她:“她們都住一間。”

祖今夕比她們還錯愕:“你何時見過的?”

梅池:“在天極道院的時候。”

她們初相遇那年梅池不過的十四歲。

丁銜笛不在多年,如今的梅池也不是小丫頭了。

她眼神純淨,笑得天真,“阿祖不是被飛餅帶回來的時候是重傷嗎?我照顧你的那時候。”

祖今夕無言,枯瘦的手指掐着掌心,滲出的血滴在她無垢的外袍。

游扶泠冷冷道:“看吧,你小師妹什麽都知道,在這裏,戀愛腦也是一種修煉。”

她的風涼話惹得丁銜笛嘴角抽搐,她實在怕梅池腦子壞掉要送上門給人吃,卻沒想到另一個人反應更是激烈。

祖今夕渾身顫抖,“那為什麽,不揭穿我?還裝作若無其事……”

“那麽多年?”

“因為我喜歡阿祖。”

餌人撕開了師姐的結界,走入結界外圍卷起深藍風暴。

那仿佛是臺風卷起的海面,什麽都飛揚,包括她的裙擺,也和祖今夕的外袍卷在一起。

人皮剝落,真正的白鯊早在多年前被肢解。她的外袍是她本體表皮所化,卻拼不成一個人樣,模糊成一團,聲音混沌喑啞,“喜歡?太可笑了……梅池。”

“梅池!”

丁銜笛伸手去抓梅池,卻抓了個空,金色的結界轟然崩裂,她們都陷入宛如海上狂潮般的幻境。

游扶泠死死攥着丁銜笛的手腕,“該死,她實力果然不止看上去的,難怪是要做宗主的。”

“這是深墟海景卷,頂級法器。”

丁銜笛罵了一句髒話,“首座介紹過的那種?活人用不了的?”

眼前的白鯊不是人,是人也不是活人,海潮翻湧,她似乎要拖着梅池下潛。

千鈞一發之際,丁銜笛抓住梅池的手腕,“小師妹,你腦子是被她吃了嗎?跟着她走你骨頭都被啃光啊!”

不等梅池回話,她們幾人都被甩了出去,幻境卷軸驟然消失,她們又回到了閣樓對面,販賣糕點的舟車邊上。

歌舞不竭,方才的幻海好像是夢境。

唯獨祖今夕不見了。

梅池往前走了幾步,她的手腕一直在淌血,吓到了路過的姑娘,瞧見拎着長劍的丁銜笛,那姑娘尖叫着走開了。

“梅池!你手沒事吧?!”

丁銜笛把失魂落魄的梅池拽了t回來。

游扶泠檢查她的傷勢,發現梅池手腕多了深可見骨的牙印,似乎把她的骨頭都咬出了洞,連心硬的游扶泠看了都眉頭緊蹙。

梅池煞白一張臉,也不知道是痛的還是慌的,“阿祖不見了。”

“阿祖……”

丁銜笛正要說話,游扶泠快她一步,直接把人打暈了,示意丁銜笛扛走。

“你下手也太……”

游扶泠:“我下手要是真的狠,就把她腿打斷了,再也不能亂跑。”

丁銜笛抽了抽嘴角,罵了句悍匪。

梅池重得要命,劍修二師姐背她差點趴下,丁銜笛咬着牙道:“我以前還想祖師姐那樣的都能背起梅池,我應該也行。”

“好家夥,是妖也就算了,還是個吃人的。”

“這位重量級的妹妹,居然還喜歡一個要吃掉她的。”

丁銜笛哀嚎一聲,“我那麽年輕,怎麽像個家長。”

游扶泠給梅池垂落的手上的傷口療傷,她們披着二輪月色回了修真客棧,“放心,我和你生不出孩子。”

“就算有,也不會長得這麽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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